第156章 训责

顾宸宇林初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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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芳菱失神呆坐,浑身轻颤。

    这怎么可能?!

    明明她应该是赢定了的,蕊珠琼露、幽冷吐芳,她笔下的秋菊恍如神妃仙子下凡,超拔脱俗,清丽高冷,就是谭馨这个“主考官”看了也赞不绝口。

    可谁知眼前这个粗鄙的村姑,竟然凭借一首大白话一般的疏狂粗制的曲子词,赢了她!

    按照规矩,暗香楼作了诗词都会拿到揽月楼请谭教谕诸人评判的,往常她也不过是得一句“文辞丰丽秀雅”的评价而已。

    可是方才揽月楼传来的消息说,那首《采桑子》竟然获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甚至因此没有人再去看她的诗作,更别说是评价了。

    她从来都没有输得这么惨过!

    果然不愧是韩彦的表妹,一样地让人生厌!

    “哼,侥幸而已!咱们等着瞧!”刘芳菱扔下这句话,高昂着头颅,怒气冲冲地直接摔门而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萃芳汀的诸人都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谭馨摇摇头,先前还讽刺舒予学问浅、输不起呢,如今这般情形还真是打脸。

    “你莫要在意。”谭馨笑劝道,“她大约是从来都没有‘输’过,所以一时接受不了。”

    舒予笑着点点头。

    “舒予你好厉害啊!不仅才学了得,竟然还敢赢她!”冯春凑过来,两眼直冒小星星。

    徐卉和司菀连连点头,一脸崇拜地看着舒予。

    谭馨却眼眸一暗,笑叹一声,道:“我远远不如……”

    不论是诗才还是勇气。

    “侥幸,侥幸而已。”舒予笑着谦虚道,心里却在想,看来在座的各位,尤其是谭馨,不是赢不了刘芳菱,而是畏忌对方的身份,不便赢她罢了。

    她当然也不想得罪刘芳菱,给韩彦招惹麻烦,可当时的情况,不是她服软刘芳菱就能够放过她的。

    既如此,被人那样折辱,她要是不予以回击,不仅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堕了韩彦这个做先生的名声。

    刘芳菱的愤而离席,并没有影响到倚梅园的赏菊花会,各处依旧是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

    等到傍晚花会结束后,谭馨亲自送舒予出了倚梅园。

    四处张望,并不见韩彦的身影,舒予不由地眉头轻蹙。

    谭馨见状,遂笑着解释道:“揽月楼一向结束得比较晚,韩魁首乃众目所瞩,自然是更难脱身了。”

    舒予便笑道:“谢你送我到这里。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谭馨确实还要折回去招呼别的女眷,因此略一思索,便爽快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们。”

    说罢,又交代门口送客的婢女几句。

    婢女屈膝应诺,引舒予到园门口的一处藤萝架下安坐,又准备了茶水点心之物,这才屈膝告退。

    不多时,便见柳开和柳李氏夫妻相伴而来。

    舒予便起身迎了上去,笑着打过招呼,又问柳开:“柳大哥,韩大哥还没有出来吗?莫不是又被县尊大人叫去训示了?”

    两人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舒予,少不得寒暄几句,听得舒予这么问,柳开笑道:“张家妹妹真是未卜先知啊。”

    舒予微叹一声,果然如此,可见这人太出名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柳李氏见状,推了柳开一把,笑着赶人:“你先回去吧,我陪舒予妹妹坐会儿。”

    柳开知晓妻子是怕舒予一人枯等无聊,特意留下来与之作伴的,遂笑笑拱手离去。

    舒予和柳李氏便相携回了藤萝花架下,一面闲聊喝茶,一面等韩彦归来。

    ……

    揽月楼三楼的雅间里,刘县令目光沉沉地看着韩彦,语气不悦地问道:“听说令妹的一曲《采桑子》惊艳四座,差点连你的《揽月赋》都给比下去了?”

    韩彦一愣。

    他早先就看那上头的字迹有些熟悉,原来果然是舒予写的啊!

    “愧不敢当。”韩彦拱手应道,谦逊又自持,别的并不多说。

    心里却纳罕,不知道刘县令为何会特地为此而来。

    这种花会不比文会大比,刘县令通常是不出面的,全权交给谭教谕安排应酬。

    刘县令轻哼了一声,啪地拍出两张稿纸来,吩咐道:“那你看看,这首《咏菊》比之令妹的《采桑子》如何?”

    韩彦莫名其妙,却还是拱手应“是”,上前将稿纸拿起,认真鉴赏。

    《采桑子》自是不必多说,语出天然、景象宏阔、意气超迈,即便是男儿,也没几个能做出这般大气磅礴、振奋人心的词作。

    而《咏菊》则意象绵密、辞藻丰丽,足见作诗者平日的积累之功,然而却精雕细琢,匠气太浓,最终沦为华词丽句的铺陈,失之天然,境界上远远不足。

    韩彦不明白刘县令此举用意何在,斟酌措辞,将自己的观感说了,末了道:“凭私心而论,学生自然更喜欢舍妹的这首《采桑子》。”

    刘县令瞪了韩彦一眼,对于对方的耿直是既生气又欣赏。

    这首《咏菊》是自家女儿的写的,什么水平他一看就知道,压根儿就是不是《采桑子》的对手,惨败收场也在情理之中。

    偏偏女儿不服气,非要他亲自来评个高低优劣。

    他被那娘俩儿哭得心烦,且一时不忍,才走这一遭了。

    原本他是想训责韩彦教妹无方,行事没有眼力见,竟然抢了宝贝女儿的风头的。

    要知道,有时候“会做人”可比“会做学问”重要得多了。他不想韩彦这样才华出众的人,走他当初的老路。

    然而等韩彦客观地评价了两首诗词之后,文人的良心和爱才之心,又让他说不出半句责备的话来。

    “既然这两首诗词各有千秋,那就一并付梓吧。和此次重阳赏菊花会上其他优秀的诗词文赋,一并刊印在县儒学每月的诗文集刊上。”刘县令无奈笑道。

    但愿这多少能安抚一下宝贝女儿受伤的心灵吧。

    韩彦拱手客气地谢过。

    ……

    县衙后院,孟氏正认真地劝诫女儿刘芳菱:“你可千万别听你爹的,什么韩彦定非池中之物的话!

    “这做人继室,跟为妾有什么分别?不过是正经夫人是活着还是死了罢了!

    “你看看娘,在外头再风光,谁见了都恭敬地称呼一句‘夫人’,可是一回大宅,就立刻被打回了原形,吃穿用度都得看别人的眼色!

    “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