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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抬着头,不解地看着贺怀卿,一双晶亮眼眸水雾萦绕,若不是抬着头,眼泪怕是已经落下了。
她嗫着双唇,一时无言,只是眉宇之中的委屈和无奈显现无疑,让贺怀卿整颗心都痛了起来。
“我……”贺怀卿张了张嘴,哑声道,“我不是在怀疑你,而是……”
他说不明白,他明明是这般信任颜氏的,为何他会问出这些话来?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的压力不比我小,除了母亲待你还算客气,和颜悦色的,家中其他人说话行事里都透着一股子埋怨和疏远。可你都是埋在心里的,不曾与我抱怨过。这些我一直都看着眼里。”贺怀卿长长叹了一口气,深深望着颜氏,语重心长道,“我也是有难处的,现今人人都说是你,我若连问都不问,阿绣娘家人又怎么会服气?到时候查起其他人来,也要叫人论做话柄……”
颜氏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她抬手轻轻拉住了贺怀卿的袖口,带着哭腔,道:“我这点委屈根本不算什么。爷,你比我辛苦得多,这毕竟不是小事情,哪里能轻而易举就弄明白的,官府里断案,十天半个月都是快的,拖了几年没有一个结果的也不在少数,爷是个读书人,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判官巡捕……偏偏,家里催得急,大奶奶娘家那儿催得更急了。爷是半点不敢耽搁的。这些我都知道。大奶奶那儿,她这半年吃了这么多的苦,我每每想起来,也是心中悲伤……”
贺怀卿反手握住了颜氏的手,颜氏这句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知道自己比不得官府老爷们有本事。他就像颜氏说的,是个读书人,让他写文章作诗词,他不在话下,可断案……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啊!
“我一直都明白,你是最懂我的。”贺怀卿摩挲着颜氏的手,“我有我的难处。你也一样。”
颜氏缓缓却又坚定地点了点头:“爷知我的心。我便足了。大奶奶那儿,我当真没有想要害她的心思的,我真的没有的。”
颜氏说着说着,眼泪又要往下落,贺怀卿捧着她的脸,替她擦去眼角泪痕:“我信你,我会还你清白的。”
丫鬟们都是有眼色的。见他们互诉衷肠,便也就回避了。
贺怀卿拥着颜氏说了些情话,见天色不早了,这才依依不舍分开。
颜氏面上飞霞,痴情望着贺怀卿,道:“爷可要用了晚饭再走?”
贺怀卿摇了摇头:“还有好些事要处置,就不吃了。”
“那也不能饿着肚子。”颜氏眼底闪过失望,但更多的是关切,“一会我去厨房看看,让她们送些可口的给爷送去书房吧。再准备些糕点。爷夜里饿了,也能用上。”
颜氏如此体贴,贺怀卿心中柔软,道:“我今晚就住在书房里了,你自己好好休息,莫要东想西想的。”
颜氏应了,含情脉脉送了贺怀卿离开。便往厨房里去了。
书房里,贺怀卿来回踌躇了许久,直到一阵敲门声,他打开门一瞧,外头站在贺大老爷书房里伺候的丫鬟。
那丫鬟是来传话的,贺怀卿便匆忙往贺大老爷跟前去。
贺大老爷端坐在书桌后头,闭目眼神,眉宇却是紧紧锁着,听见儿子的脚步声,他才睁开眼睛,道:“坐。”
贺怀卿依言坐下,试探着开了口:“父亲训我,是不是……”
贺大老爷凉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吩咐那丫鬟道:“去把颜家那两个丫头带上来。”
贺怀卿的唇紧紧抿了抿,他有些知道贺大老爷的意思了。
颜家两个姑娘被带上来,跪在了书房正中。
府中毕竟不是府衙,没有牢房关押,这几日她们就被扣在柴房了。
做为家生子,自打出生起也没受过什么大罪,在柴房里提心吊胆了几日,让她们两人都有些扛不住了。
原本年轻的脸庞布满了泪痕,又因为久未净面,泪迹在脸上花了,甚至有些干裂,嘴唇发白起皮,整个人狼狈不堪。
贺怀卿不熟悉贺家三姑娘,但这位贺家大姑娘阿杏已经跟了颜氏数年,可他此刻在这张熟悉的脸上竟然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了。
就好像他之前看楚维琇一般。
这样的认知,让贺怀卿的心一下子不舒坦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那药粉到底是怎么来的?”
贺家三姑娘缩了缩脖子,眼神有些呆呆的,不言不语。
阿杏紧紧抱着妹妹,颤抖着道:“是姨娘拿给奴婢的,让奴婢去走甘果儿的路子。奴婢这些年在姨娘身边伺候,与甘果儿并不熟悉,就让妹妹去和甘果儿说了。奴婢起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姨娘吩咐了,奴婢不得不听。后来见大奶奶一次次发作了,才晓得其中奥妙。可那个时候 奴婢哪里有胆子告状呀,奴婢也是参合在其中的。”
还是这一番说辞,每一回的都几乎相同,却再也多不出一个字来。
贺大老爷又问:“那颜氏又是从哪儿弄来了这些东西?”
阿杏用力摇头。
贺大老爷自然不信她,哼笑一声,道:“哈芙蓉的事儿,维绣娘家那儿已经告了府衙了,她丈夫是个官儿,他开的口,金大人一定重视。到时候官府衙役上门来,你这套说法有没有用?拖去了府衙里头,让金大人审问,别说是你们两个,连你们的父母兄弟都走脱不得,一并压回去。到那时,可别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那地方进去了,能不能出来可不好说了。”
世人怕府衙,平民百姓对不喜欢和官府打交道,更何况是奴籍,只要主人家不开口。打死了也就打死了。
贺家断断不会为了她们一家子开口求情的。
这样的认知让阿杏泪眼婆娑,连连磕头:“奴婢句句都是实话,便是去了府衙里,奴婢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姨娘这药是从哪儿来的,奴婢真的不清楚呀。”
除了两姐妹的哭声,书房里并无其他动静。阿杏见贺大老爷与和贺怀卿都不发话。心中愈发忐忑,结结巴巴道:“冬儿,兴许冬儿知道。”
“冬儿是哪个?”贺大老爷问道。
贺怀卿沉着脸,道:“是颜氏屋里伺候的。”
贺大老爷亲自过问了,少不得要去唤冬儿过来。
冬儿七上八下地到了书房外头,见屋子里影影绰绰,脚下似有千斤重。
再犹豫。还是要进屋行礼。
贺大老爷还是刚才的那几句,冬儿一听官府,脑袋都发麻了,眼泪一瞬间落来下来,哆哆嗦嗦道:“奴婢不晓得。”
嘴上如此说,可神态还是出卖了她,贺大老爷威逼之后,她还是松了口,绍城东城门附近的一条小巷,有一间旧屋。里头又个瞎眼婆子,她给了颜氏这几个药瓶。
比起贺大老爷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贺怀卿愕然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明明刚才颜氏还亲口说过与她无关,为何……
贺怀卿瘫坐在椅子上,双眼发直。一动不动。
贺大老爷让人押着冬儿下去,再让她带路去寻那瞎眼婆子,这才关上了书房门,沉声与儿子道:“你若愿意这般逼问,早就有结果了。”
贺怀卿没有说话。
“早些寻了魁首,把颜氏处置了,也能堵上维绣娘家人的嘴。这到底是贺家家丑,她姐姐也吃了亏,她能往外嚷嚷吗?肯定是揭过去,一个字都不会提的。”贺大老爷懊恼地跺了跺脚,“现在呢,金大人那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上门来了,那时候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要怎么办?损了银子不说,还丢了脸面。”
贺怀卿苦笑着摇了摇头:“父亲,我不愿如此逼问,是我信她……”
“事到如今你还是信她!”贺大老爷指着贺怀卿的鼻尖,喝道,“你是我儿子,我还不晓得你!你若觉得她骗了你,你现在根本坐不住,飞奔过去寻她讲道理了。可你现在还坐着!”
贺怀卿心虚了,他承认父亲说得对,他还是相信颜氏,或者说,他无法接受颜氏会欺骗他,他甚至连去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如再问问大夫……”贺怀卿试着转移话题。
贺大老爷嗤之以鼻,骂道:“问他?他是脑袋叫驴踢了才会在这时候承认一早就瞧出了哈芙蓉!他现在只要不松口,过些日子就能顺利离开绍城,去别的地方招摇撞骗。还是说,你想听他说,他叫颜氏买通了,故意不说的?”
贺怀卿的心重重一抽。
“事到如今,你也不用替她寻脱身的法子了,听为夫一句,明日里等维绣娘家人来了,把颜氏的事情说说明白,她要处置那便处置了,她若要报官……”贺大老爷顿了顿,道,“随她去,我们是受害的,我们也是叫颜氏算计了,才会让她害了维绣。”
贺怀卿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无言以对,除了叹气,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是颜氏越矩了,谋害主母,怎样的下场都不过分。”贺大老爷摇了摇头,“这种不识相的惹事精,还是早些处置了好。”
贺怀卿抬手揉了一把脸,沙哑着声音,道:“父亲,我以为您能理解我的心情。您有闵姨娘,而颜氏与我,就和闵姨娘与你……”
“放肆!”贺大老爷重重拍了拍桌面,这也是今晚他第一次真正动怒,“闵氏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我在一日,你就说不得她一日!况且,闵氏懂规矩,除了你母亲不喜她,在这家里她也是规矩做人的。”
“可她和二叔母……”贺怀卿挣扎道。
贺大老爷的面色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他挥了挥手,道:“这能一样?她们也就是几句嘴上功夫,酸不溜秋几句话,能折腾到谋人姓名上去?退一万步说,你二叔母是什么人?正经的二房太太!和大嫂身边的一个妾不依不饶的,她的脸皮子还要不要了?”
贺怀卿接不上话,他只能不停的顾左右而言他,说到了最后 便是洪氏与闵姨娘的水火不容。
“父亲,设身处地想,我也是……”
贺怀卿说了一半,便被贺大老爷厉声打断了:“你从前比现在晓事聪慧!十年前的你,根本不会问这种问题!”
因为,这些事情没有可比性。
闵姨娘虽是姨娘,但若没有洪氏,她的出身足够做嫡妻的,当初也想聘为平妻,若非洪氏娘家人厉害,闵姨娘不会成了姨娘。
颜氏却不同,她只能做小,贺怀卿不娶楚维琇也会有别的女人嫁进来,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她弄死了楚维琇 她也绝无可能扶正,只是要换个主母了。
闵姨娘落在这个位置上,算不上循规蹈矩,但也绝没有生过弄死主母取而代之的心思,她和洪氏再闹再吵,也是女人的花拳绣腿嘴上见分晓。
而颜氏,却是在谋楚维琇的姓名。
“你不要问我为什么,除了颜氏自己,我们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贺大老爷看着贺怀卿大受打击的样子就烦心,道,“你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还是去问问她自个儿吧。问明白了,便押住了,等明日交出去。”
贺怀卿摇摇晃晃出了书房,思前想后,还是往颜氏的院子去了。
颜氏屋里点着灯,从窗外能瞧见她坐在桌布,手上针线不停。
贺怀卿挪着步子进去,颜氏抬头看他,浅浅笑了:“爷不是说,今夜里歇在前头吗?”
贺怀卿在颜氏身边坐下,看着她落针,道:“不是让你别赶吗?当心眼睛。”
颜氏放心绣绷,垂着眼帘,道:“我怕不赶紧些,就来不及了。”
贺怀卿胸口一紧,偏过头道:“冬儿怎么不在屋里伺候?”
颜氏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而后才缓缓勾起了唇角,试着让自己笑得开心些:“不是老爷和爷把冬儿叫走了吗?我知道的,这事情总要有人挑肩上的,府里头,也就是我一人是最恰当的。爷,既如此,便不要兴师动众的了,您操劳了几日,我舍不得让你再烦心下去。官府里,大奶奶娘家那儿,你把我交出去吧。我什么都会认下的,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逼着你了。”(未 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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