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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后,蒋梅走在前面,嘴唇闭成一条线,紧成没有挣开一点缝隙的可能。舒骺豞匫淡淡的,掠过前夫眼睛周围的一圈黑,走上了民政局大门的台阶。
在她擦过身边时,程思全看见了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的戒指,明显,这不是他送她的那一枚,眼睛一直:“阿梅!”
她罔若没有听见。
站在台阶上,转身是等着未婚夫抱着自己的小儿子走上来。
小家伙不是没有看见立在一边的亲生爸爸,但是,小眼珠子转一转,先是看向了抱着他的男人。
程思全紧张了,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小儿子:“东子,爸爸在这。”
小眼珠子,一面看亲爸爸,一面看即将要成为他爸爸的男人,左右顾盼,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来说,显得无所适从。
美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扶了下低下去的小脸蛋:“想去你爸爸那边吗?”
“你不介意?”小脑瓜仰起来,对于狐狸的问题,感到讶异。
“我为什么介意?他终究是你的亲生爸爸。”
这个要做他爸爸的男人,温温的笑,有点像舅妈,若是天上的云彩,飘逸,明亮,像束阳光照进人的心窝里,令人看了都觉得心情舒畅。
相比之下,他的亲爸爸,站在那里,憔悴,忧愁,看着他像是抓着条救命草似的。
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却要变成爸爸的救命草?
记得之前妈妈找爸爸,不要爸爸抛弃他们时,妈妈可不像现在的爸爸这样。
小眼珠有点低沉。
“东子!他说的对,你不能不要爸爸。”程思全着急地再走上一步。
“程思全!”站在台阶上的蒋梅终是嘴唇一张,喝了出来,“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能想怎么样?
他都完了,老婆没有了,事业走到尽头了,情人进了监狱,只剩下儿子。
“我想把东子接回去。”
“你说什么?”蒋梅走了下来,两只眼,微眯着,冰冷的,愤怒的,望着他,“你以为我们母子是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东西吗?”
“我从没有说过我不要东子!”他甩过头,一双通红的眼睛像随时发疯的野兽。
她的胸部剧烈地起伏:那是,他是不要她这个老婆,但不意味不要儿子,不然也不会伙同他妈上回来抢她儿子不是吗?
他从她盛怒的眼睛里读到了这一切,可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后悔了,他想和她复婚,如果复婚,他发誓再也不会做出背叛婚姻的事情。
“阿梅,不然我们和好吧,东子要的是亲爸爸和亲妈妈。”
因这句话,小家伙感觉到了抱着他的手臂肌肉绷紧,是突然用力地将他搂住,小脑袋瓜急急转过去,发现风轻云淡的俊颜上,因为他亲爸爸的话,瞬间有了乌云密布的趋势,甚至是在俊逸的眉宇之间夹出了一丝担忧。
狐狸?幼小的心灵里说,你别伤心。
小手,抚到了男人微蹙的眉尖。
一惊,赵文生转过脸,与若是一面镜子的小眼珠子对上。
“你做梦!”这时,他妈妈吼了,“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你怎么不想想你做过的肮脏事!你认为我蒋梅会重新接受一个在婚姻里面便和妻子以外的女人上过的男人吗?!我蒋梅未下贱到这个地步!”
程思全的双目瞠圆了,虽然他知道她性子有些骄纵有些倔强,但没有想到她在这事上居然执拗到这个地步,本想只要以孩子的问题一说或许她会屈服——
“阿梅,这事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我愿意道歉!”
“道歉也不可能!有些事,是原则性的,错了就是错了,是道歉都永远无法可以原谅的问题!”她绷紧的唇吐出来的一字字如弹珠,钢铁一般,绝不妥协半分,“再说,你现在想道歉,想后悔,还不是因为我现在要结婚了。如果是你比我先结婚,你会想要回东子吗?”
程思全往后踉跄。如果自己先结婚,如果他的新婚老婆不想要他以前的孩子,他会想要回东子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小家伙在看见亲爸爸退缩的一刹那,再次深深埋下小脑袋瓜,但是,他没有完全哀伤,因为,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同一瞬间,已经把他揽进了最温暖的怀抱,比妈妈的怀抱更为坚实,能为幼小的他抵挡一切风雨。这是他现在和以后的爸爸。
“东子。”赵文生在小耳朵边轻柔地抚慰。
像赵夫人一样,他是很疼这个小家伙的,因为,小家伙和以前的他很像,程思全这个不称职的爸爸,等于令孩子失去了爸爸。
小鼻子抽一抽后,小手抹一抹脸,仰起头:“爸爸和妈妈可以结婚了吗?”
这孩子,居然是叫他爸爸了。
愉悦,情不自禁地在斯文狡黠的俊颜上舒展,赵文生另一只手拉住未婚妻:“走吧。”
儿子的意愿蒋梅也听见了,儿子想要个好爸爸,她这个做妈的肯定要完成儿子的心愿,转身,看都不再看那个连当爸的资格都没有的男人一眼,与未婚夫和孩子一起进了民政局。
程思全在愣了两秒后,对着孩子的背影放声大喊:“东子!”
可小家伙始终没有回头。
他不是不爱亲爸爸了,但亲爸爸今天的表现,太让他失望了。
……
蔓蔓在听说蒋母慌张上蒋梅家去闹的消息后,一度紧张,接着,耳闻是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回来。高兴地跑进房间,准备取出结婚礼物。
蒋梅是二婚,赵夫人有意想给新人摆喜酒,但是,考虑到东子年纪小怕心里有阴影,所以,只简单招待几个长辈。
蔓蔓知道他们不摆喜酒,当是要把这新婚礼物直接先送到新人那里。蒋梅一结婚,是要搬到了赵文生的住处。蒋梅的住所,给蒋父一个人住。赵夫人不愿意打扰新人,另外找了处附近的房子搬出来住。总之,蒋梅有个很通情达理的婆婆。对于赵夫人的这般体贴,蔓蔓都甚感惊讶和为蒋梅欣慰。
赵文生的住处,赵夫人都一切布置好了,包括新房。
蔓蔓拎着礼物来到的时候,看门的彭芳给她开门,说:“蔓蔓姐,你来的真巧,我表哥和新婚的表嫂,和我姨妈一块去订好的酒店招待客人了。”
蔓蔓一点都不在意,笑说:“我知道,我公公也去了。”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彭芳:“这是礼物,请务必转给你表哥表嫂,祝他们百年和好。”
彭芳小心接过,自是有点好奇她送的是什么。
送完礼物,蔓蔓刚要走,在楼梯那里遇到了蒋母。可见,蒋母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赵文生的住址,追来的。
“他们人呢?”蒋母问。
彭芳不认得蒋母,但挺是客气礼貌的,重复刚和蔓蔓说过的话:“我表哥表嫂去吃喜宴了。”
摆喜酒居然连她这个妈都没有请?!蒋母两眼黑幕,一口气哽在胸头里翻覆。她就知道,那个男人,早把这梁子结下了。弄这个女婿进门是要气死她自己。
其实,赵夫人本有意请蒋母的,但是,在知道蒋母今早专门要去阻拦新人登记时,赵夫人果断的,不需要儿子出声,立马把蒋母从宴请的宾客名单中划掉。
“你也要去吃喜宴?”蒋母转头,迅速锁住小儿媳。
“没有。”蔓蔓坦诚地摇摇头。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你和他们关系那么好。你带我去!”蒋母性子使了起来,说什么这回都是要到喜宴上闹闹,给那个男人难堪,纯然忘了今天也是她女儿的大喜日子。
有蒋母这句话,蔓蔓即使知道地址,也不可能给蒋母带路去破坏蒋梅的好事。
与这种人话不需多说,蔓蔓扶着楼梯扶手下楼。
“你等等!别走——”在蔓蔓背后,见小儿媳一点都不听话,蒋母急起来,伸手去扯蔓蔓的衣服。
刹那情况变得危急。彭芳没有忘记蔓蔓现在正怀着小孩,如果在楼梯上扯拉起来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想都没有多想,嘭拉了铁门,彭芳几步迈下楼梯。
这时,蔓蔓已被蒋母在后背扯了一把,猝不及防地踉跄,真是差一点要摔下楼梯。幸好彭芳赶到,及时拉住她。蔓蔓靠在墙壁上,惊魂未定,不觉拿手扶住腹部。
彭芳挡在她和蒋母中间,对蒋母喊:“阿姨,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你走开!”蒋母自是不怕彭芳的,不过是小晚辈,竟敢挡她教育儿媳,一手叉腰,一手理直气壮地去推护着蔓蔓的彭芳,“我和我儿媳说话,你遮住我做什么!”
彭芳定是不敢让开的,她本想叫蔓蔓走,但蔓蔓那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只好伸出双手一直挡在蒋母面前,急得都红了眼睛:“阿姨,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你别这样,会出人命的!”
瞧这小姑娘嚷嚷的,说得好像她是个恶婆婆成天欺负她儿媳。一个两个都这样。认为她是恶,蔓蔓是好。蔓蔓明明是装,装得像可怜虫求取别人的同情,来让她这婆婆当坏人。蒋母这么想,之前憋屈着的那团火为此全爆了。她闭紧了嘴巴,和彭芳也不争吵了,免得吵得大声把左右邻居都引来说她。既然蔓蔓想装可怜,好,她看她怎么可怜法!
两只手用起力,没有节制地拽彭芳的头发、衣服、甚至指尖开始抓彭芳的脸。
彭芳是未想到蒋母是这般嚣张和蛮不讲理的人,毕竟这人听说是她表嫂的妈不是吗,愣了几秒的时间里,夏天穿着短袖裸露的手臂硬是被蒋母抓出了几条鲜红的痕。而且,蒋母的力气很大,饶是她这个比蒋母年轻许多的年轻人,都没法挡得住蒋母的攻势。她想反攻,但碍着蒋母是老人,又不敢真的使劲。于是,逐渐的,在她只能采取保守的防守形势下,节节败退,几乎退到了蔓蔓身上。
眼见再往后退,要撞到蔓蔓了,彭芳叫:“蔓蔓姐,你先下楼!”
蔓蔓扶着墙,一边紧密地保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准备下楼去搬救兵。
可纠缠不休的蒋母见到她要逃,一只手越过彭芳挡住的身体,抓住了蔓蔓脑勺后的马尾,猛地扯下来。蔓蔓发辫上的橡皮圈被抓落下来了,头发散开,这一刻惊得她后背都出了汗。
这老太婆还是不是人,知道不知道她抓的是她未来宝贝的孙子孙女!
“你够了没有!”蔓蔓刹的转过身,怒意,凛然,从一双清澈的月牙儿眼,俯瞰蒋母。
蒋母当是被她一喝时停顿了三秒,之后,即很快恢复了张龙舞爪:“你还有本事与我吵!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今天一定要代我儿子好好教训你,不然以后你还当我是长辈?”扑出去的手去抓蔓蔓。
啪!
一巴掌,先是打在了她脸上,印在了她惊愕的眼珠子里。
打了长辈的彭芳,手掌心抖着,她一辈子第一次做打人的事,没想到打的会是她表嫂的妈,只是,她刚刚实在太怒了,以至于愤怒已经冲昏了头脑,觉得这蒋母该打,再不打不清醒。
“阿姨——”但不管怎样,她作为晚辈打了长辈,有违她父母对她的教育,彭芳眉头一皱,准备道歉。
啪!
没等她说出后半句对不起,蒋母当机立断甩回来的这巴掌,可比她狠多了,一瞬间打得她口角流血。
“你这丫头竟敢打我!”
蒋母咆哮着,打完巴掌,用力地把她拽起来预备当沙包一样继续猛打猛拽。蔓蔓情急之下在口袋里抓出家里的钥匙往蒋母脸上扔。蒋母的额头被钥匙掷到“哎呦”一声,但手里没有忘记将彭芳一推。本被她又打又拽已是头晕眼花的彭芳,脚下踩空几步楼梯,嘭,身体往后摔落了下去。
“阿芳!”蔓蔓大叫。
而看着人被自己推下了楼梯的蒋母,终于是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不会儿全身冰冷,眼见彭芳是一动不动地横躺在楼梯中间。
“不,不是我要推她的!”惊慌失措的蒋母摸着楼梯往下跑。
蔓蔓现在哪顾得上蒋母溜不溜,唯有眼前像是重创的彭芳,一时急得都快掉眼泪了,摸出手机刚要打120。
听蒋母一串逃跑的脚步声出了住楼,彭芳猛地睁开本来闭紧的眼,一只手挡住打电话的蔓蔓:“蔓蔓姐,我没有事。”
蔓蔓愣住,惊疑地瞅着她那张有点青白的脸:“你真的没有事?”
“我刚装的,不装怎么能吓唬她走呢。”彭芳用手撑着地上坐起来,苦笑。
蒋母这种疯狂的人,若真不吓吓,以她和蔓蔓两个人,恐怕谁都挡不住。
在旁扶她的蔓蔓,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你刚真是摔下来的。真没有撞到头?”
道着没事的彭芳,在快要站起来时,忽然站不稳,重新跌坐在地上,原来一只脚刚站地时痛得她流汗。
脚踝崴了。
蔓蔓坚持要打120。
彭芳坚持不让,苦口婆心:“蔓蔓姐,我求求你,今天是我表哥表嫂的大喜日子,我怎么可以在这时候去扰了他们的兴致呢。”
“哎——”被她苦苦央求的蔓蔓,只好拨了家里的电话,打算找弟弟过来背人,因为以她自己,肯定是扶不了彭芳回去的。
陆欢没有接电话,不敢打扰在家里向来与世无争的陆夫人,蔓蔓三思之下拨了姚子宝的手机。
接到她电话的姚子宝,只听她说在这边出了事,有人受伤了要他过来帮忙,未有多想,套上球鞋后飞也似地出了门。
不到五分钟,她们两人看到了如超音速飞机发射过来的姚子宝。
“怎么回事?”姚子宝刚到,看见蔓蔓披头散发的样子都大吃一惊。
蔓蔓或许不爱打扮,但爱干净,向来很注重头发的打理,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清清爽爽。
“出什么事了!”紧接,看到楼道里面,明显有争斗的痕迹,姚子宝青了一半脸,声量增大。
“宝儿!”蔓蔓一时没法把事情解释清楚,彭芳的伤要紧处理,于是对他说,“赶紧背她下楼,她脚伤了,而且摔下楼梯,不知道还摔到哪里没有。”
听是这么一说,二话不说的姚子宝,立马将彭芳抱了起来。
见他要来抱自己的彭芳,本想说“你抱不动”,然他两条干瘦的手臂出乎她意料的有劲,竟是不费吹灰之力把她稍显丰满的身体一下子抱了起来,接而飞奔下楼。
风,呼哧呼哧,刮开她眼前的刘海,她仰起头,触目的是他斯文秀气的脸蛋上嘴唇紧抿,充分显示出一种男子汉的气概,午日金色的阳光雕琢在他其实并不逊色于姚爷半分的眉宇,极是俊美,脸上的痘痕为瑕不掩瑜,像是那希腊少年的神邸,心里某一处,不受控制失落了一拍。
看她一动不动,好像伤得很重,他皱着眉,和她说:“你忍着点,马上送你到医院去。”
声音,极是温柔,似动人的湖水。
她的苹果脸蛋,不知觉中蹿红了一半。
姚子宝是没有去注意她这些异状,因为一路蔓蔓在后面跟,和他稍微提起事情的起因,他便是十分担心起她的伤来。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尽法子排斥她疏远她,然谁听到这样的事后,都会为她动容的。
三个人坐上出租车,奔往医院。因着都基于尽可能不打扰到新人婚事的进行,都没有通知其他人。
赵夫人在酒店为儿子儿媳摆酒席,只款待了两桌,一桌为长辈,一桌为儿子单位的同事和上司,白队、云姐、君爷姚爷两位爷都是上等宾客。前者,是最底线的礼俗不能减,后者,关系到儿子的仕途,更不能减。固然菜式不奢华,两桌宾客加起来不够二十人,但是人少,彼此都有些来往,至少都不陌生,桌宴上喜乐融融。考虑到是临时摆酒,大家都是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酒席从中午十一点摆到下午两点,准时收摊。
小家伙,在今天的日子里面,算是最累的一个。从今早要面对两个爸爸,到现在面对一大堆客人的调侃。哼。小脸蛋勉为其难,为了妈妈和新爸爸,被不知道多少大人的手捏过。
每个人都夸他聪明伶俐,乖巧无比,像个小绅士。
小嘴巴偷偷打个哈欠,他其实想对所有人说:他只想睡觉。
五岁大的孩子,在午后是很贪睡的。
蒋梅也挺累的,一早忙碌到现在,但是精神一直昂奋着。这次摆酒,比上次与前夫的婚礼,要让她感到舒适的多。因为她当初是下乡到程思全的老家去摆酒,程思全被乡里人灌醉了,可惨了她,人生地不熟,还得照顾醉酒的丈夫,忍受一大堆站在窗口指点他们夫妇的妇女们。
“累吗?妈说接下来的事由她来善后。你和东子肯定累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比起乡里越闹越红火的风俗,赵夫人走在时代前端,清雅多了,提倡酒不过三杯,不准灌酒,新郎官一样不例外。
赵文生不仅没有醉,只是一桌一杯小小杯的敬酒,口里几乎没有酒味。清爽的口香轻轻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然后伸手抱起已坐在椅子上垂头打瞌睡的小家伙。
蒋梅脸微微地红,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笼罩在了自己身上。有个体贴的老公,有个无微不至心胸宽广的婆婆,这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梦的事。
小手抹抹睡蒙蒙的小眼睛,趴在新爸爸的肩膀上,能看到跟在后面的妈妈羞涩的脸蛋,小嘴巴咧开。
“睡醒了?”感觉到孩子醒了,赵文生把孩子放下来,要他把披在外面挡风的外套穿好,免得再着凉。小家伙病没有全好呢。
小手自己系着扣子,已经是在考虑下一步去哪里了,对新爸爸说:“我想去看舅妈。”
张口闭口舅妈,这孩子与蔓蔓的关系,感情比妈妈还亲。
说着,小手在不等父母回答前,先急匆匆拿了妈妈的手机打给舅妈蔓蔓。
蔓蔓在医院里,正和姚子宝一块,在CT检查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结果。
为了以防万一,医院说是要给彭芳照个头部扫描。
“舅妈,你现在在哪里?”
“东子啊。舅妈现在在——”蔓蔓捂着手机。
那边,姚子宝去缴费窗口跑过来,说:“现金不够。”
这里病人先送进CT室排队,就等病人家属缴费通过。
蔓蔓再摸了下身上口袋裤袋,其实刚已是全掏空了,两个人急着送人到医院,身上都没有带卡。
“这样,你回家拿钱。”蔓蔓说。
但姚子宝不敢走开,因为彭芳受伤一回事,蔓蔓还是个孕妇,医院里人多杂乱,蔓蔓不小心被人推倒了怎么办。
“我看我告诉我妈吧。让我妈带钱来。”事到如今,姚子宝只好建议告诉自己的妈姚夫人。
姚夫人,倒是很靠得住的。
蔓蔓点点头,一时的忙乎,完全忘了和小家伙正通着电话。
电话那边的小家伙仔仔细细地听,听完很惊讶,放下手机走过去车边,拉住爸爸的衣摆。
赵文生这时候,正在送单位的领导和同事离开,刚目送完白队和云姐的车驶离酒店门口,和两爷说几句后准备一同打道回府,突然被小手扯了两下衣服,只好弯下腰,耐心地问:“怎么了,东子?”
小手举高手里的手机,一本正经:“舅妈在医院不知道怎么了?”
赵文生唰地一惊,早上出来时都没有听说蔓蔓出什么事,而且,蔓蔓的哥都在这里没有接到半点风声。
而同时,在旁边赶着要上车回单位的两爷,听到小孩子的话都停下了脚步。
“会不会听错了?”姚爷比较冷静,指出五岁孩子的话不是很可信。
为此小家伙很不高兴,皱紧小眉头:“舅妈不要出事就好了,舅妈肚子里有弟弟妹妹呢。”
这话对所有人来说是煽风点火。
赵文生急急忙忙先把手机贴近自己耳边,道:“蔓蔓。”
本要挂上电话的蔓蔓,忽然听到赵文生的声音,一吓:“赵大哥?”
“你在医院里吗?”
赵文生怎么知道的?蔓蔓一时摸不到头绪,当然她不知道小外甥有顺风耳,犹豫着,不知怎么答。
老半天对面没有声音,然确确实实能从手机对面的杂音里面听出医院的痕迹,赵文生蓦地沉了脸,对两爷肯定地说:“是在医院,就不知是在哪家。”
火燎起来的君爷,第一时间拨打家里的电话。陆欢跑出房间,先接道:“哥?”
“你姐呢?”
“我姐——”陆欢突然被问,迷茫,他姐不是在家里呆着吗,跑过去对面屋瞧,发现屋门锁着蔓蔓不在,大惊,“姐出去了,都没有告诉我和妈!”
然陆夫人走出了卫生间,急着为女儿补充说明:“不,囡囡有和我说过的,说是去给二姐送新婚礼物。”
送个礼物送到医院去了?
眉宇狠狠地打了个结,不想母亲担心,于是先挂了电话。
“怎么说?”姚爷这会儿一样紧张了。
“说是到了他家去送礼物。”君爷指向新郎官。
赵文生顿然想起在家守门的表妹:“阿芳?”赶紧打电话回家,许久没有人接。
终是姚爷聪明,提出打给门卫,门卫承认了,说姚子宝背着彭芳,和蔓蔓一块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医院里的蔓蔓,自然在赵文生起疑心的时候,感觉这事八成瞒不住了。等姚子业一通电话劈头盖脸向弟弟训斥时,姚子宝抵挡不住全招了。
听说是自己母亲把老公的表妹推下了楼,而且本意是想推怀孕的蔓蔓,蒋梅双手捂住脸。
外甥女因此受伤,赵夫人怒不可压,在乘车前往医院的途中,一面是吩咐人严守大院大门,绝不准蒋母再踏进他们的大院一步。
消息一传开,蒋母简直连自己家都住不下去了,跑到了蒋梅家里,和蒋父辩解:“人真不是我推的。是她打我,我自卫。”
蒋父从女儿的酒席回来,就听说自己妻子干的好事,一句话其实都不想听妻子解释,说:“有什么问题,你和公安机关交代吧,让法律去定夺。”
“公安机关?”蒋母终知这事儿闹大了,踢到的赵夫人是尊大佛。
赵夫人是什么人,蒋母口口声声鄙视人家是寡妇,但是,赵夫人一声令下,蒋母就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赵夫人是很能干的,顾及新进门的儿媳的脸面,没有起诉蒋母,但是,蒋母受到的罪远比到公安机关拘役几天可怕得多。连与蒋母最要好的王凤都打了电话来评说蒋母的不是,要蒋母赶紧搬家,不然一辈子都在这圈子里抬不起头来。
蔓蔓得知蒋母收拾了行李灰溜溜跑去金美辰那里住时,心里何尝不是松口气。当晚,她回家的老公,也得知了这个事。
蒋衍先赶去医院看望了彭芳。彭芳脚踝崴了,头部有轻微脑震荡,伤微,但是因赵夫人的强烈要求,才住院观察几天。
“其实,我也有错,我先打了阿姨,因为阿姨当时像疯了一样,已经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彭芳面对蒋大少,并没有一面地指责蒋母,挺诚恳地说,“我看阿姨需要心理医生。”
这个问题提的实在。姚子宝当时未走,在旁听到她这话,都不免多看她两眼。她今日的勇敢,她的聪慧才智与冷静沉着,都在他心里面留下了个强烈的印象。
彭芳圆圆的苹果脸蛋,没有瓜子脸惊美,却很真,水灵灵的真,使得一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愈发动人。
在感到心里某处若冒芽似地波动时,他警醒地转过脸,对向白花花的墙壁试图蒙蔽自己。
蒋衍听完彭芳的话,走出来与赵文生到一边。深深的一层阴影,聚拢在他眸底,今天若不是彭芳在,他媳妇孩子都不保了,而后悔药是没有的吃的。
“你姐很伤心,很痛心。”赵文生说得很慢,是在压制怒气。今天本是大喜日子,却被蒋母这般一搅,差点喜事变成白事。正因为是自己的妈干出来的,蒋梅对母亲的感觉整个起了颠覆。
“我会和我爸商量,如果可能,送我妈去做心理治疗。”蒋衍说。
现在主要问题是,他还有对不讲理的大哥大嫂在庇护蒋母的行为。
“有什么事需要我出力,尽管出声。”赵文生在他肩膀拍了两下,语重心长,“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
“我知道。”幽幽的目光,望向窗口,若波涛暗涌的海面。
蔓蔓面对回来的老公,一句都没有提蒋母的事。因为她知道心里最难过的应该是自己的老公。蒋衍本也看起来无事,等到晚上熄灯,被窝里抱住媳妇。
软绵绵的耳朵,被丈夫醇厚的气息拂得通红,紧接,却是一道冰冷的嗓子:“别担心,这事我定是要解决的!”
……
因蒋母这件事搞得心情不甚舒畅的赵家,后来打开了蔓蔓送来的礼物,一下子高兴了不少。
蔓蔓送的自制的新人一家三口蜡像,这是她很久以前已经在尝试的手工艺品,自从赵文生对蒋梅有意思后,一直是在偷偷进行着。
蜡像的仿真度远超普通雕塑,三个惟妙惟肖的蜡人小像,几乎可以与真人乱真,让所有观赏的人都惊赞不已。
“我听说她送给她爷爷也是自己捏的面人,神韵很像。”赵夫人是越看越喜欢,简直爱不释手,“说明她做艺术这东西多有灵气。”
小家伙直接把舅妈为自己制作的蜡像放在床头,说做梦可以梦到。
蜡像的事传出去后,没有接到过蔓蔓礼物的人,都挺郁闷的。但都知道,没事让人家送礼物不近情理。
而且蔓蔓送礼物,从不和人事先说,往往给人出其不意。
这日,突然接到蔓蔓的电话出来的初夏,和蔓蔓坐车一块前往雍和宫。
“你想为谁祈福?”初夏问。
若说是为了要出世的孩子,早该在得知怀孕的时候过来烧香拜佛了。
蔓蔓紧着唇缝,一些事装在心头不好说。
初夏陪着她,亦觉她古里古怪,说回她听说的事:“听说你那个婆婆,又闹出事儿来,想把你都推倒?是不是因这个,你来求平安了?”
蔓蔓从不给自己祈愿,因为她认为神是大公无私的,如果祈福的人整天只想着自己,神怎会答应你的请求。
初夏的推断再次被推翻,干脆不问了,只看。
两人在雍和宫,插了炷香。雍和宫由政府管制,里面是不会有算命这类迷信的东西。初夏有点惋惜,本想算算看老公将来的事业怎么样。因此,她祈祷的是老公杜宇的仕途。
对此,蔓蔓给她透露个消息:“我和师哥商量好了,过两天,画饼充饥正式开张。”
“哎?!”初夏没有很快让喜讯冲昏了头脑,反抓住她的手问,“你家里人知道不?你哥答应了吗?”
“放心,他出国了。我只是在开张前几天帮下忙,等店里走上正轨,退到幕后。”蔓蔓一切都是盘算好了的。
初夏一面说笑她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一面看她在专注挑选男性的礼物时,猜到她是送谁的了,为此是抓到了把柄而乐:“你啊,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