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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泽怔住。
徐滢又接着冷笑:“我父亲与你们一母同胞,总算有几分血脉之情,我且不说什么让你们敬着我母亲些的话,只说二伯这话传出去,说是外头来了宵小,直进了三房的后院,不知道我们丢了脸面,你们是不是会觉得面上有光?”
她走到徐少泽面前,抬眼望着他:“我倒是被退过婚,已无所谓,可长房还有个冰姐儿等着做崔家的二少奶奶,这要是让人知道府里来过宵小,不知道这二少奶奶的名份还保不保得住?到时候,府里可没有什么好婚事可让三妹妹算计的了。”
徐少泽面红耳赤,看着有徐镛冷脸在旁,想发作却又不敢。
崔家这事他们本就理亏,在这当口跟她对掐,万一再招出她什么好话来,也是不值。
一看这里人也跑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便就招呼众人散了。
徐滢看着他们离去,回头与徐镛道:“哥哥当真没有发现什么别的?”
徐镛望着她,伸手从怀里摸出条剑穗来。
徐滢接过来看了看,说道:“这穗子虽然寻常,但上面的玉饰却不似寻常之物。”
掉落的面巾很寻常,但一个人使惯的武器是绝不会轻易变的,尤其当他要来的是同样会武功的徐家。
徐镛将提着的剑收回剑鞘,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个人,跟崔家脱不了干系。”
徐滢点点头,“现在我也可以肯定,崔家要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定然不是什么父亲落下的话,而是某件什么东西。”
“但又会是什么东西呢?”徐镛抱剑凝眉。“崔家最近这几年手头越发窘迫,他最在乎的只能是钱。难不成我们家藏着什么能生钱的东西不是?”
徐滢看看那剑穗,说道:“或许母亲会给我们答案。”
崔夫人望着天边残月,心里跟烙过滚油似的。
崔涣一出门她就在这里望着了。
不是怕他有危险,去趟徐家而已。还要不了他的命,她激动的是倘若他得手,那么这些年的憋屈日子就过到头了。她真是过怕了要时时盘算的日子,更怕过让人知道崔家是个空壳子之后的日子。虽然说度日的钱还是有,可到底一有突发事件便让人束手无措。
而更重要的是,那东西不在自己手上,就好比被人抓着把刀悬在头顶。
“母亲!”
正凝神间,忽然院门被人砰地推开来。就着廊下灯笼的影子,能清楚看得见那是崔嘉。
崔嘉大步走进来,瞪着一双激愤的眼,指着门外道:“你知道我看到父亲去哪儿了吗?”
崔夫人讷了讷,“你看到什么了?”明明崔伯爷出门的时候是避开了所有人的。
“他偷偷摸摸上徐镛他母亲的后院了!”崔嘉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强压着音量吼道:“我真没想到他是种人!他可是堂堂亲军十二卫的副都督!他怎么这么不知分寸!”
他对自己的父亲是有成见的,从他莫明其妙地为他许下徐滢开始,到后来的拒不退婚,再到不留情面地打他,他是他嫡亲的长子。是这座伯府的继承人,他从来不顾他的感受,而如今他更是让他感到丢脸,他揭发他能令他感到痛快!
“你胡说什么?!”崔夫人脸上涨红了,“你父亲怎会是那种人!”
这也太胡扯了!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崔嘉性子太浮躁,家里出的这么大件事,一旦让他知道,绝对保守不住秘密。而这秘密只要透露出去,他们崔家是怎么也择不清的!
“我亲眼看见的。你还替他遮瞒!”
崔嘉咬着牙,他虽然不反对纳妾,但这样与个人苟且也太丢人了。
崔夫人深吸气,耐着性子说道:“这件事我会问你父亲。你明日还要当差,先回房去。”
不管怎么说,把他打发回去才要紧。
将他推出门外,崔夫人即着人关了院门。
徐家这里,杨氏已经从徐滢院里回来了,正端坐在榻沿出神。
徐滢和徐镛分坐她两侧。皆静静地望着她。
杨氏也静默着,一头放下来的乌发侧垂在左肩,眉间那丝轻愁,使她看上去像个少女。
徐滢摇了摇扇子,说道:“崔家到底有什么东西在我们手上,母亲还是告诉我们吧。”
有些事情已不用说得太明白了,崔家都已经不惜使用这样的手段来刺探,这次失败了,下次必然还会想出别的法子。万一逼得狗急跳了墙,那可就被动了。
杨氏抬头望着她,眉尖蹙得紧紧地:“哪里是我有意瞒着,而是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东西在我们家。”
她叹着气,徐滢如今变得越发让人无所遁形,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
徐滢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可是崔家必然是有东西被父亲拿了回来,他们才会死缠着我们不放。母亲就算真不知道,也想想父亲当初有没有拿回来什么东西,是您忽视了的?”
杨氏叹气,揉了揉额角,半刻她抬头,说道:“那天他回来的时候天边都已经有鱼肚白,身上穿着一身我给他亲手做的宝蓝织锦袍子,袍子上有血,我嫌晦气,就把它给绞碎扔了。当时他除了交给我崔家的信物之外,身上的挂件都是他自己的,并没有什么特别。”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徐滢仍然不甘心。
“没有。”杨氏笃定地摇头。
屋里又静默了。
徐滢也找不到杨氏骗他们的理由,可徐少川身上没有别的东西,那崔家到底又在找什么呢?
“有没有可能父亲当时根本没带回来?”
这时候,徐镛忽然开口了,他端着茶,目光平视前方:“幼时父亲曾教导过我,最能够保守秘密的人是死人,最不让人注意的地方是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既然这东西对崔家来说这么重要,必然父亲也不会轻视。”
徐滢眼里一亮,望向杨氏,杨氏也怔了怔。
“让我想想,”她蹙眉起身,遁着屏风踱了两圈,忽然就在那朵蜀绣大牡丹面前停住了,“那日回来他跟我提到替滢姐儿许了这门婚约的时候,我也是很意外,还埋怨他怎么这么轻率就把女儿许了。他当时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回我,说‘崔家挺好的’。”
“只有这五个字?”徐镛左手支着眉心。
杨氏接着道:“他说完之后就出去了,后来就没提起这件事。而崔家在京师里无论声望还是口碑都是顶呱呱地,就算你父亲在世,我们能跟他们结亲也算是高攀,所以我也没说什么。
“但是他在回来之后大约三四天的样子,他又依稀跟我说过件事,说是伍门寺里供的观音宝相庄严,素有灵性,还说在那里捐了香油,让我平时也可去拜拜。如果你们硬要说他有东西藏在某个地方,那么就只有这里了。”
“伍门寺?”
徐滢听到这里立时变了变脸色,伍门寺也是崔家长年捐香火的地方!“那您去过没有?!”
杨氏摇摇头,“打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出事了,而他出事之后至今,我也没踏出徐家半步。我想如果菩萨有灵,怎么会让他早早离世?没灵的菩萨,我又去拜他做什么?”
她略带讥诮,回到榻上坐下。
徐滢沉吟了会儿,使了个眼色给徐镛,然后站起跟杨氏告了辞。
等到出了院子,她停在门廊下与徐镛道:“我总觉得伍门寺有些问题,上回程筠引我去的时候就提到崔家跟伍门寺的渊源,明儿你跟端亲王告个假,我们俩去瞧瞧。”
徐镛想了想:“王爷说明儿要外出,上晌定不会去衙门,我直接与你去后再去衙门无妨。”
徐滢点头。这里商定了,便就各自归屋。
半夜里突然闯了有人进来,各房里还是闹腾了一阵才恢复平静。
不过徐少泽得了徐滢那番话,倒是立马下了命令严锁消息,府里下人素日深受冯氏苛待,知道事关重大,倒是也没人敢跟着主子们对着干。只有冯氏黄氏在上房里见到杨氏时投过来意味深长的一眼,正被徐滢收在眼里。
黄氏本来坐山观虎斗,但或许因为昨儿夜里被徐滢扫了徐少渭的脸面而因此同仇敌慨起来。
早饭时分下了场暴雨,打落了满地花叶,杨氏没睡好,或许徐滢他们的话勾起了往事令她心下忧郁,又因为被扰了清眠而未曾睡得踏实,眼底下有两团薄青,看着惟悴了些。徐滢给她抹了花油,又冲她笑了一笑。
她就是做不到把杨氏当母亲,也能把她当朋友。
杨氏心里的苦她也能摸到几分。如果她能把心里的话和盘吐出来的话,兴许她对她还会更亲近些。昨夜苏嬷嬷虽然做到了有问必答,但阅人无数的她又岂会看不出来,这个老嬷嬷心底里还有隐瞒?
不过只要不过是事关崔家这件事,她眼下都不会纠缠,徐家这点子猫腻她迟早会弄清楚的。
为了不惊动旁人,徐滢跟徐镛商量好让他先出府,自己稍后再出门往街口汇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