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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府里风平浪静,七少爷病愈又重新活蹦乱跳的去上学了……夏姨娘求了大太太要去普济寺吃斋四十九天,大太太准了,一早上析秋并着罗姨娘,梅姨娘去送夏姨娘,负责护送的钱妈妈立在车边。
夏姨娘泪眼朦胧的看着析秋:“你和七少爷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让人去庙里告诉我。”她说着又丧气垂了脸,想到自己都这样了,即便他们姐弟有事,除了拼了这条命她还能做什么呢!
析秋笑着道:“府里有母亲照顾着,哪会有什么事,您就放心去吧!”她笑握住夏姨娘的手,不动声色的将一个荷包放在她手里,夏姨娘一惊,想推辞却瞧见马车周围都是人,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眼泪却流的更凶。
“这是做什么,大早上的生离死别似得。”罗姨娘抱着胸靠在门上,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梅姨娘看了眼析秋目光一闪,碰了碰罗姨娘道:“大清早,姐姐快别乱说。”
罗姨娘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一眼,梅姨娘弄了个无趣,讪讪的闭了嘴!
析秋知道罗姨娘这是做给旁人看的,只随意的笑了笑,并不答话。
夏姨娘泪水涟涟的看了罗姨娘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意义,她掏了帕子破涕而笑道:“姐姐说的对,我失态了!”又看向钱妈妈:“走吧,免的误了时辰!”
罗姨娘就甩了帕子,抢了析秋一步道:“走吧!不过月余的功夫就回来了,婆婆妈妈的!”
析秋朝夏姨娘点点头,又和秀芝秀兰交代了几句,和赶车婆子道:“走吧!”又朝钱妈妈福了福:“有劳妈妈了。”
钱妈妈道:“奴婢份内的事,六小姐不用客气!”话落,她亲自去扶夏姨娘上车,随后秀芝秀兰也上了车,将车帘子放了,赶车婆子挥起一声清脆的鞭子响声,马车动了起来!
析秋保持着微笑,手却紧紧的握着,目光紧紧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司杏怕她失态,正要说话提醒时,析秋却笑转了脸神态自若的看向罗姨娘:“我还要去母亲那里请安,姨娘可要去?”
罗姨娘眼露赞赏,却是腰肢一摆道:“身子不适,不去!”话落,带着自己的丫头婆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析秋笑笑,又去看梅姨娘,梅姨娘笑道:“我也不去了,大太太让我做的几顶绞纱帐子还没完成。”又朝析秋福了福:“就不和六小姐一起了。”
析秋朝她点点头:“姨娘慢走!”自己带着司杏司榴,转了弯上了小径去了智荟苑。
刚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妖娆的身影,逢迎凑趣的巴着大太太,娇柔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王姨娘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双金小袄,湖碧色撒花褙子拽地绣着大红牡丹的综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通身竟没有首饰,脸上却略敷了脂粉,脸颊生了暗疮看上去有些浮肿,眼角周围又生了许多蝴蝶斑,与她印象中的娇媚可人,风情万种大相径庭……
她笑着和大太太说话,抢了紫鹃的活计,坐在脚踏上:“奴婢好些日子没见着太太了,心里实在念的慌,前几日三小姐日夜为大太太抄佛经,奴婢担心她身体,所以一直没机会来给大太太请安。”
妾就是半个丫鬟,她自称奴婢虽有些刻意,却也合适。
大太太似笑非笑,按了她的美人捶,看向紫鹃道:“还不把王姨娘扶起来!”紫鹃立刻上去扶王姨娘起来,大太太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双身子合该多注意些才好,这样的粗活自有丫头做,你坐在旁边陪我说说便好。”
“那奴婢恭敬不如从命了!”王姨娘笑着屈膝应了,坐在一边的绣凳上。
仿佛这段时间的针锋相对,暗潮汹涌只是假象,眼前的妻妾和睦和乐融融才是真实。
“母亲!”析秋进去朝大太太屈膝行了礼,又看向王姨娘点头道:“王姨娘。”王姨娘目光一闪,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上来携了析秋的手,足打量了半天:“这是六小姐吧,几年没瞧见,竟长的这样高了,姨娘都快不认识了!”
析秋朝她笑着,羞红了脸垂着头也不说话,大太太却道:“年纪小,自是长的快。”她看着析秋,见她眉眼温顺,想到紫鹃说的话:“六小姐进门没急着去看夏姨娘,还和她在门口聊了半晌才进去……罗姨娘是后到的,也不知知道不知道六小姐在,三个人在房里待了半盏茶的功夫,六小姐出门时也没和罗姨娘打招呼径直走了,竟是连她也没等。”
她和罗姨娘聊了什么,竟让脾气温和的六丫头连礼节都忘记了。
“六丫头大病初愈,王姨娘双身子都劳累不得,坐下说话吧。”紫珠奉了茶,析秋接过看向大太太,笑道:“母亲今儿气色瞧着格外的好。”
大太太眉眼都是笑,道:“可是这样?!也不知是不是昨夜吃了那天火草的功用,连日来的烦闷也消了许多。”
又不是神药,哪来这么快的效果,析秋心里想着面上却笑道:“母亲皮肤原本就好,天火草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王姨娘接了话:“六小姐说的在理,我刚才也这么说,太太这些年竟是半点变化也没有。”说完又唏嘘着摸着自己的脸:“到是我,这胎怀相难看,满脸的疹子又浮肿了,竟然还生了斑……”她说完看着大太太,诧异道:“方才六小姐说什么天火草?竟有这样的功效?”
大太太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缓缓喝了口茶方道:“是侯爷从苗疆带回来的天火草,华儿送了几株种在花圃里,能入药也能外用,六丫头说是美容养颜滋阴镇神。”
王姨娘眼睛一亮,亲昵的看着析秋:“六小姐,这草什么来历,竟有这样的功用?”
析秋回道:“具体我到也不清楚,只不过机缘巧合在书上看到过罢了。”
王姨娘叹了口气,又摸着自己的脸:“大老爷快回来了……我这样子……”
大太太听着捧着茶盅的手一僵。
没有人和她搭配,房间里气氛冷凝了不少,不过王姨娘向来能言,不过转眼功夫笑道:“我这样子也见不得人,怕是大老爷回来也嫌弃我,都说这天火草好,我明儿也着人找点来用用,好歹也改改这副尊容,免得吓着大老爷了。”
一边房妈妈暗暗撇嘴不已,不就想和大太太也讨些天火草回去吃,何必绕了这么远的弯子,可偏巧大太太仿佛没听懂,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毫无反应。
大太太不开口,析秋自是不能插嘴了。
这时,另外三位小姐结伴而来,众人又是一番行礼,见面,方才各自坐下。
佟析言就挽着自己的姨娘,笑道:“姨娘方才和母亲说什么,这样的高兴。”她又看着大太太笑道:“姨娘日日和我念叨母亲,今日终于见着了!”
大太太笑了起来,看着房妈妈道:“都生了一张利嘴!整日里捡好听的说与我听。”房妈妈也凑趣:“可不是,这府里论起能言会道的,王姨娘可是头一个。”
大家应景的笑着,王姨娘接了佟析言方才的话:“在说天火草呢,回去也让人去市面找找,可有一模一样的。”
“还当什么事。”佟析言松开王姨娘起身走到大太太跟前,又挽着大太太的胳膊,偎着她讨好道:“这样的东西京城可是没有的,姨娘不如求了大太太赏你些,也省的去找,等你找到了恐怕弟弟也出生了。”
话一出口,大太太脸色一变,心底冷笑不已,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这么肯定是个儿子!?
佟析言也自觉说错了话,弥补似得摇着大太太胳膊:“母亲,您瞧姨娘的脸,整日里喊着疼,不如您赏她些用用罢。”
母子俩一唱一和,让满屋子的人瞠目结舌。
“哎呦,哎呦……”大太太叹了口气:“我头都被你摇晕了。”她放下手里的茶盅,拧了拧佟析言的脸,笑道:“原是存了这个心思,竟算计我的东西了。”
“那也是母亲的东西好,女儿才敢打这样的注意嘛。”佟析言撒着娇,偎着大太太,亲昵无比。
析秋就瞧见王姨娘眼底一闪而过的恼恨。
“去吧,去吧!”又看着紫鹃:“你跟着去,找个粗使婆子,别让姨娘动手,小心伺候着。”紫鹃忙福身应了,看向王姨娘:“姨娘稍等,奴婢去取个筐子。”
王姨娘眼底一亮,起身屈膝行了礼:“多谢大太太。”说着由着身边的丫鬟领着出了门。
“娘。”等人全部走了,佟析砚不满的坐在大太太身边,嘟着嘴道:“您干什么把那东西给她,没的糟践了好东西。”瞧她们母女那样子,真把所有人当傻子了。
大太太满脸的冷笑:“不过是株草罢了,她想要便拿去,省的这样的小事,她回头说给大老爷听,又不知编排出什么话。”便是有什么手段,面子上也不能让她说出半分不是来!
佟析砚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就是做不出这样,明明不喜欢却还要装着亲昵的样子。
“您也不能偏心了,别的姨娘不说,夏姨娘也送些去吧。”
大太太脸色沉了沉,正要说话紫鹃走了进来,看了眼佟析砚,将要说话的咽了下去。大太太摆摆手也不避讳,问道:“说吧。”
紫鹃一改方才的平和,脸上也露出愤愤不平的样子来:“太太,王姨娘竟是折了四片叶子走了,奴婢瞧着都心疼。”昨儿大太太也不过吃了半片叶子,她一下就折了四片,真是够贪心的。
大太太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喝着茶。
佟析砚却是满脸的不悦,皱着眉头道:“吃出病来才好!”
大太太就拍了她的手:“不要胡说!”脸上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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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可有信回来?”析秋坐在椅子上,手底下飞针走线,眨眼功夫一只可爱的棕红色卷毛小狗成了形,司榴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看的入了神,冷不丁被析秋的声音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又嘟着嘴巴不满道:“奴婢一个时辰前才回的小姐,姨娘已经到了普济寺,送车的婆子和钱妈妈也都回来了。”
原本只想让她去半个月,却没想到她竟要去这么久,普济寺虽清净,可毕竟是寺庙茶饭又清苦,她真怕夏姨娘的身体受不住,可是受不住也不能现在就把人接回来,好在大老爷也不过这些日子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大太太肯定会派人去接她。
念头闪过,析秋也不得不放下心思。
“小姐,这小狗绣的可真漂亮,是给七少爷绣的么?”司榴牵起大红蜀锦的一角,左看看右看又觉得尺寸不对:“这么小,像是一件斗篷……”她歪头想了半天,府里除了七少爷还有什么孩子:“您总不会是给王姨娘绣的吧。”
析秋瞪了她一眼,就是她有这度量送,王姨娘有胆量给她孩子穿么,她可不会浪费这功夫,遂笑道:“别问这么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司榴立在一边不再说话,认真的看着析秋坐绣活,看了一会儿竟迷迷瞪瞪的趴着睡着了,带春雁端着点心进来,就不满的道:“小姐也太宠这丫头了,哪有奴婢睡觉,要主子坐在一边守着的道理。”
她要去把司榴推醒,析秋摇头阻止了她:“这天气躁闷,人也疲乏的很,让她睡会儿吧。”
春雁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析秋欲言又止,她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为六小姐的婚事担忧,又为自己的将来发愁,连着几天心里憋闷的慌,可她又觉得自己担心也是多余,大太太做什么决定,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丫头干预。
心思走了几遭,忽然门帘子一掀,忽然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蹿了进来,析秋一惊抬头看向来人,随即目露欣喜的迎了过去:“你怎么来了,可有人看见?”
佟敏之原本白胖的小脸瘦了一圈,一双和析秋几分似的大眼明亮如初,闪动着灵慧的光芒:“我偷偷来的,没有人发现。”她抱着析秋:“姐姐不用担心,前头来了客人,大太太正忙着说话呢,守着二门的婆子不知溜到哪里偷懒去了,我见着时机就溜了进来。”
析秋拉着他坐在玫瑰椅上,又接过春雁的茶递给佟敏之:“身体可好利索了?功课落下了先生可罚你了?”
佟敏之嘿嘿笑着,神气活现的道:“我的功课姐姐还不清楚么,莫说拉了三五天的课,就是半年不去也不会吃力的。”他是在说多亏析秋给他启了蒙,底子打的好。
析秋无奈的笑着,看着佟敏之她也自心底里高兴,外院她不能常去,纵是心里再惦记也只能让人偷偷去瞧瞧罢了,想到这里她道:“紫霞服侍的可好?另外两个小丫头可妥帖?”
佟敏之点头笑道:“紫霞姐姐很好,对我也很尽心,另外两个没在意,想必也是老实的。”
析秋满意的点点头,紫霞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向来敦厚老实,只不过老实的过份了些,怕是有个什么事都会去告诉大太太,这样的人可以用,但不可以信。她拉着佟敏之说着话,声音轻轻的无尽的柔和:“姨娘去了普济寺,你在外院也本分些,别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可知道。”
佟敏之眼神一黯,摇摇头又猛点着头:“知道,知道!我再不会胡思乱想了,以后什么事都会告诉姐姐的。”
析秋心里不放心,可也由不得她,又说了几句外面忽然下了雨来,佟敏之一下子蹿到了门口:“我要回去了,怕是大太太那边的客人也要走了,我不能让人碰上了。”说完也不等析秋说话,提着衣角冲进了雨里。
析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伞,可哪里还能寻到佟敏之的影子,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对春雁道:“你晚点过去,偷偷让六福熬些姜汤给他喝了。”
春雁应诺,司榴也被闷闷的春雷声惊醒,揉着眼睛道:“刚刚七少爷来了?”她四处找了半天,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做梦?!”
春雁捂嘴直笑,析秋拍了她一下笑道:“你歇够了就去二门看看,来的是什么客人。”
“哦。”司榴看看外面的雨,咬咬牙打了伞出了门,小片刻又转了回来,回道:“是山东来的人,刚刚去了外院。”
山东来的人,那就是姨太太派人来送信的,她上个月匆匆忙忙回去,析秋后来才听说,原来是徐大人在同僚家喝酒,一头栽在了花园里,来送信的人连夜赶来了京城,姨太太听到后就慌了心神,东西都未收拾就回了山东。
不知道徐大人怎么样了,从徐天青的角度出发,析秋希望徐大人一切平安,徐天青眼看就要秋闱,若徐大人真出了事,他哪里还有心思考试。
入了夜,雨一直未停,析秋吃了饭却拿着绣活静静绣着,放佛在等什么……
东跨院里,王姨娘和佟析言正在说话。
“姨娘,您摘了四片叶子,我可是听说昨晚大太太都没舍得用这么多。”她有些忐忑小心道:“大太太会不会生气?”
王姨娘摇曳的坐在佟析言身边,满头的朱钗金光闪闪:“生气又如何?大小姐虽是嫡出,可也是佟府的女儿,大老爷养她又给她嫁了好人家,有什么好处却是大太太一人得,哪有这个道理的!”她看着桌子上四片肥大的天火草叶子,笑道:“不过是株草,哪有那么大的功效,我也只是气不过罢了。”
她这么一说,佟析言更加担心起来:“姨娘!您争了这口气又怎么样,女儿眼下可是要是求她的,还是您告诉我要讨好她,怎么反而你做出这样的事来。”说完愤愤的灌下杯茶,红了眼睛。
王姨娘就搂着她,摸着她的头笑道:“怎么,现在到是对那门亲事上心了?”她见佟析言满脸的认真,也不敢再说过份的话:“傻丫头,姨娘还能害你不成,如今我怀有身孕,大老爷又快回来了,我这样做也不过是在试探她,看看她对我到底能有几分忌惮。”她说着顿了顿又道:“果然大太太还是不敢动我!至于武进伯府……那两颗东珠送到陈夫人手中,她也让人回了礼,意思还不明显么……到时候只要拿捏住六丫头,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了。”
佟析言眉梢一挑,嘟着嘴道:“姨娘上次不也这么说,到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
王姨娘眼底一抹凛色,冷笑道:“是我高估了春雨秋云那两个丫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好的计谋,不但被那六丫头拆穿了,还被人轻而易举的收拾了,六丫头果然精明,好一招将机就计,若不然放着春雨秋云在老七那边,她想动又不敢动,如今倒好,竟是我们成全她了!”她愤愤的说着,目光一转看着佟析言笑道:“好了,你也别担心,这件事姨娘心中有数,姨娘一定会有办法,让你顺利嫁到伯公府,做你的堂堂正正的少夫人。”
佟析言却露出不悦的颜色:“姨娘,你再想什么计谋,别再把表哥扯进来了,幸好这次化险为夷,若不然难道还要表哥娶六妹妹不成?!”她想到徐天青娶了析秋,心里就和针扎一样的难受。
姨娘脸色一冷,推开她:“死丫头,你竟然还想着表少爷,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你现在就安心待在家里,等着做你的伯公府少夫人就行。再说,徐天青有什么好,不过是个知府的公子,难道你还要远嫁到山东去不成?哼!”她见佟析言冷了脸,又笑道:“你以为大太太会把六丫头嫁给他?纵是大太太愿意,姨太太也不可能同意的!呵呵……”
“真的?”佟析言目光一亮:“大太太不会把六妹妹嫁给表哥?”
王姨娘捻起桌上天火草的叶子,抚摸着脸上因为怀孕而不断生出的暗疮道:“大太太那人,我再清楚不过,她看中六丫头不就是想用她来牵制我们,一旦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只怕到最后连我们都不如!”王姨娘话题一转又道:“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还是让厨房先把这东西做了吧,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佟析言笑了起来,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大姐姐特意送来的,大太太又宝贝成那样,想必是有用的。”
王姨娘点点头,喊了邱妈妈进来将叶子拿去厨房炖了,晚上母子两人各喝了两大碗的汤……正想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屋外却是倾盆大雨的下了起来,王姨娘就吩咐锁了门,各自早早歇下。
可等到半夜,王姨娘就开始肚子疼,扶着丫头冲进了净室,拉的脸色发白的走了出来,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又跑了回去,大半个时辰来来回回拉了五六次至多,守夜的丫鬟看着她面色发白,拉出来的东西也带着血,心里害怕问道:“姨娘,要不我让人去请大夫来吧!”
王姨娘皱着眉头靠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对,快去请大夫!”一句话未说完,肚子又开始抽抽的疼起来。
丫鬟颤抖的让婆子去喊门,去大太太那里拿了对牌请大夫来,可婆子顶着大雨走到二门,却发现门锁的紧紧的,守门的婆子早不知去向,她满院子的找了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找到,只能又冲了回去:“门打不开,守门的婆子不知躲哪里吃酒去了。”
邱妈妈慌了神,三小姐也拉了四五次次,王姨娘正肚子疼的在床上滚,若真出了事,这一院子的人一个都活不了,她不敢细想,吓的连伞也不撑,跑到梅姨娘的院子前敲门,等开了门梅姨娘披着衣服见她,她一五一十的将情况说了:“求姨娘想想办法,有没有别的法子?”
梅姨娘眸光一闪,满脸的为难焦急:“哪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开了门去求太太请大夫进来。”她来回走着,转了身指着一边的丫头婆子道:“我这里也不用伺候,你们都帮邱妈妈去找守门的婆子去,这院子就这么大,我就不信她们能去哪里!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找出来。”
邱妈妈泄了气,原以为梅姨娘有什么好法子……可也不能驳了人家的好意,又是自己来求的:“多谢姨娘,奴婢回去再想想办法。”梅姨娘也不留:“快去,快去!”
邱妈妈出了门拐了弯,经过静悄悄的夏姨娘的院子,进了罗姨娘那里,罗姨娘连面都没露,就让丫鬟回她:“婆子又不是她家的,在不在问她有什么用。若真有本事,爬墙便是了。”
邱妈妈气的发抖,她也想过爬墙,可看那一丈高的院墙,她们又都是内宅妇人,谁有那本事爬上去,就是架了桌子上去了,下不下得去还另说……
邱妈妈回到院子里,看到王姨娘还在拉回不停的跑着净房,人已经几近虚脱了……
邱妈妈腿抖了起来,扶着门框站都不稳!她坐在地上,看着屋外倾盆大雨湿冷的让人从骨头里发颤,而房间里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酸气,她一拍大腿咬牙道:“去找块大石头来!”几个婆子忙冲进雨里去翻石头,终于找了个垫墙角的石头,几个人合力砸了半天,终于砸开了门锁,她亲自跑到智荟苑拿了对牌,等到外院的婆子把大夫请进来,王姨娘已经出血不止昏倒在净房里。
大夫顶着大雨来了,是年约五旬与佟府相熟的胡大夫。
他把了脉,脸色很不好看:“这位夫人吃了不净的东西,夜里来回又摊了凉……”邱妈妈心里想着刚刚换下去的床单上,那一摊血水便站不稳颤抖的问道:“那肚子里的孩子……”
胡大夫皱着眉头起笔开药:“孩子没了。”他又叹息的摇摇头:“孩子都成了形,要开些落胎药清干净才好。”
邱妈妈砰的一声坐在地上,跪行到大夫脚步:“先生,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孩子,这孩子可是姨娘的命啊。”
“若是早点或许还有救,现在……晚了,这情形能保住大人就不错了。”说完哗啦啦开了几张药方交给邱妈妈:“这张是堕胎的药,这张是下淤的,这张是产后温补的……”细细的分了类,见邱妈妈跪在地上面如土色毫无反应,又转手拿给一边的墨香:“快去抓药。”
墨香一脚高一脚低的出了门,等抓了药回府,又给王姨娘吃了,不到卯时就落下一个成了形的男胎!
王姨娘醒来后刚听丫头说了情况,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东跨院里死寂一片,偌大的佟府也是静悄悄的,大太太正在看姨太太寄来的信,得了消息立刻让房妈妈将信收了起来,带着一群丫头婆子赶了过来,邱妈妈迎了过去,罗姨娘和梅姨娘也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只不过心思如何,却是无人得知。
大太太先进去看了王姨娘,果见她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她沉了脸回道正厅里,劈头就问邱妈妈:“到底怎么回事,白天不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邱妈妈领着王姨娘院子一干下人跪了下来,她回道:“昨晚姨娘吃的东西,奴婢都仔细瞧过,除了……”大太太眉头一皱,满脸的不悦:“说痛快话!”
邱妈妈小心的看了眼大太太,声音低不可闻:“除了那什么草炖的汤,其它的都是常见的吃食。”
大太太心头一跳,有什么自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冷了脸。
一边,房妈妈目光一凛,上去就给了邱妈妈一巴掌:“满口胡言,东西是大小姐送来的,又大太太赏的姨娘,怎么大小姐大太太都没有事,难不成王姨娘格外精贵些不成!”
邱妈妈被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老脸支支吾吾道:“太太明鉴,奴……奴婢没有这意思。”房妈妈冷哼一声,斥道:“白活了这些年!”
“太太!”这会儿功夫王姨娘醒了过来,知道大太太就坐外间的正厅里,顿时撕着嗓子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跪在大太太脚边:“太太,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她眼泪糊着了一脸,狼狈不堪:“一定是有人在奴婢吃食里下了东西想害奴婢,想害我们母子三人,这样的人一定不能轻饶啊。”她抱着大太太的腿,大太太的综裙顿时湿了一角,她像是失了心智一般,喃喃自语满目血红:“对!不能轻饶,要把她碎尸万段……”
大太太还未说话,就听见罗姨娘鼻尖哼了哼,轻笑道:“姐姐这么说倒是吓着我了,我来府里这么多年,府里庶务大太太管理有方治理的井井有条,大家和睦相处,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她用帕子捂住嘴角,挑着眉头生怕戏不够精彩:“难道姐姐是在说大太太管理不善?还是说怀疑有人嫉妒你怀了儿子,故意下药不成?”
这话等于是明着在说,王姨娘在怀疑大太太,罗姨娘和梅姨娘三个人!
就见梅姨娘脸色一僵,嘴唇都白了,语速飞快的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姐姐可不能血口喷人!”
罗姨娘嗤笑一声:“血口喷人?她现在可不是血口喷人,人家有真凭实据呢!”
王姨娘阴冷的眼神,蓦地转了过来,看向罗姨娘和梅姨娘,梅姨娘一抖瑟缩了一下,罗姨娘却是无所谓的挑衅的笑了笑道:“姐姐可要担心身体,这小产可马虎不得!”
大太太彻底冷了脸,嫌恶的皱着眉头:“都给我闭嘴!”凛厉的目光朝邱妈妈看去,邱妈妈身体一颤,急忙爬了起来去扶王姨娘:“姨娘快起来,大太太一定会将事情查清楚的。”王姨娘赖在地上,邱妈妈一个人拉颇有些吃力。
大太太眯了眯眼睛,声音冷冷的:“发什么疯!到底什么个情况还未定,既没有证据就把嘴巴闭紧点,好歹自己也是个主子,当着这么多丫头婆子的面,你还要脸不要。”大太太又朝一边跪着的几个丫头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扶你们主子。”
这是彻底在下人面前不给王姨娘的脸。
几个丫头赶忙去拉王姨娘,王姨娘挣不过只能尖叫着:“大老爷,奴婢对不起您啊,奴婢一心想为佟家开枝散叶,可耐不住有小心作祟啊!奴婢有愧与您有愧与佟氏列祖列宗啊!”
王姨娘使了蛮力,忽然挣脱开来就要朝大太太坐着的桌脚上撞。
房妈妈眼捷手快,扑了过去险险拉住王姨娘。
佟析言虚晃着从里间冲了出来,一把抱住王姨娘。
所有人吓的噤了声,满屋子的死寂沉默,只剩下王姨娘声嘶力竭的叫声。
大太太气的脸色发紫:“还不快拖进去!”房妈妈就亲自去拉着王姨娘,声音透着蚀骨的冷意:“姨娘这是做什么,太太这还没查您就寻死觅活的,知道的道您思儿心切一时想不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太太做了什么,逼着您这样。”
王姨娘摊在地上,她捂着肚子,阴冷的目光看向房妈妈:“妈妈何必这样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谁都懂,可眼下有人不让我们母子活,大太太又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娘儿几个不如死了干净!”她又掏出帕子哭了起来:“就是不能再见大老爷一面,让她知道奴婢的委屈……”
砰!
大太太拍了桌子,喝断王姨娘的哭声,阴着脸对一边的墨菊道:“那汤可留着的?”
墨菊早就吓懵,哭着连连摇头:“奴婢不知道,用饭后厨房就来人并着碗碟一起收走了。”
旁边在厨房的当差的几个婆子中一个,很是机灵接着话就道:“还留着的,昨晚下雨奴婢就让她们早些回去歇着,想着早上早点来收拾,可听到王姨娘这里不安生,奴婢就留了个心,特意让人留着的。”
大太太冷声喝道:“去!派个人去把饭菜都取了来,再去把胡大夫再请到府里来。”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验一验了!
罗姨娘垂首站在一边,嘴角几不可见的撇了撇!
王姨娘身体一怔,却跪着没有说话,佟析言却暗暗抬头去打量大太太。
不一会儿,院子外头就有婆子说大夫来了。
大太太就沉着脸指着一边的朱红描漆隔扇,看也不看王姨娘一眼:“扶着她进去待着,等大夫来了也让她听听!”
王姨娘不再说话,乖顺的坐到隔扇后面,佟析言也被人扶着进去,罗姨娘,梅姨娘也走到隔扇后面去了。
小片刻胡大夫匆匆走了进来,她和大太太见了礼,紫鹃便领着丫头婆子出去,又关了门,中堂里只剩下大太太和胡大夫和房妈妈,还有隔扇后面的几人,大太太指着福寿禄的八仙桌上摆的几盘剩菜道:“劳烦先生看看。”
胡大夫与佟府来往十几年,在京城也颇有名气,对大户人家内宅的事也是门儿清,当下也不再问什么,拿出银针便开始试,半晌他摇着头道:“回大太太的话,这几盘子菜都是干净的,不曾查出有什么问题。”
大太太也是眼底微有诧异,不等她说话隔扇后面便响起王姨娘尖锐的声音:“不可能!你这个庸医只用银针探探就妄下定论。”她说着也顾不上礼仪,从里面冲了出来:“都是干净的,我又怎么好好的腹泻!”
胡大夫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也顾不上非礼勿视之嫌,很不客气道:“这位夫人,老夫从医二十年余载,此类事情经过不下百件,你若信不过老夫,那就另请高明!”说着甩袖就要出去,房妈妈却笑拦了他:“先生息怒!”又亲自给他倒茶。
大太太自己却冷了脸厉声道:“闭嘴!”指着房妈妈道:“把这个没规矩的东西堵上嘴,若再大放厥词,休怪我不留情面。”
王姨娘肆无忌惮的哭着,她现在还有什么顾忌的,孩子没了她的依仗没了,她可不是夏姨娘随大太太搓扁捏圆,也半点声不敢吭。
房妈妈也不敢太用力,和王姨娘僵持着站在屏风前面。
大太太不再去管她们,看向胡大夫,问道:“那依先生所言,这病因到底出在哪里?”
喝过茶胡大夫语气也缓和了些,他皱着眉头道:“这位夫人的症状我早上也瞧过,若让老夫说,这罪魁祸首与这天火草炖的排骨汤可能有莫大的关系。”
此话一出,顿时隔扇里头死静一片,罗姨娘眉头略蹙了蹙,眼底露出丝疑惑,梅姨娘吓的一惊,手里捏着的帕子掉在地上……
王姨娘连挣扎都忘了,一动不动的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与房妈妈双双脸色也都不好看,房妈妈松开王姨娘,看着胡大夫笑道:“如真是这草的关系,那为何大太太吃了无事,姨娘吃了反倒出事了?”
安静的正厅里,仿佛能听到王姨娘狠狠的磨牙声,和棉帛的撕裂声!
胡大夫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此种草产自西域,医书记载其具有养颜镇定的功效,可涂抹伤口也可煲汤食用,功效不凡,依老夫推断,这位夫人腹泻,怕是与食用的量有关。”就是说大太太吃的很少,所以没事,而王姨娘吃的太多,所以腹泻不止导致流产。
大太太眼睛一亮,冷笑的看了一眼王姨娘:“先生可有根据?”
胡大夫道:“此事也并非全是推断,老夫年轻时也去过西域,曾听人说过此草虽好,但却不能多食,否则就会腹泻不止甚至变成痢疾,当地有战争时,还曾有人将此草搀到敌军战马的饲料中去……”他仿佛安慰的道:“这样的药性,平常大夫也未必知道,夫人生在内宅,不清楚食多些了,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大太太道:“有劳先生了!”她示意房妈妈送客。
待胡大夫一走,王姨娘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失心疯一样的扑向大太太:“是你,原来是你!先是秋姨娘难产而死,再是罗姨娘绝了子嗣,夏姨娘六年失宠,现在终于到我了……终于到我了。”她抓着大太太的手冷冷的盯着她。
这些肯定都是大太太事先设计好的,胡大夫和大太太那样熟,他定是听了大太太的吩咐才这么说的,什么吃的多了就腹泻,分明就是有意要害她们母子,才在汤里做了手脚……
她千防万防,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利箭一样的目光紧紧锁着大太太,仿佛似一只饿狼一般,随时能将大太太咬断撕裂。
王姨娘身体虚弱,掐着大太太的力气微不足道,大太太一挥袖,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向王姨娘,王姨娘连退了几步,佟析言赶忙上去扶住王姨娘才不至于让她跌倒。
罗姨娘满脸的笑,毫不顾忌的露出丝愉悦的表情……
大太太起的直抖,喝道:“王姨娘神智不清,还不快扶她进去。”
佟析言吓的腿发软,颤抖的去拉不甘心的王姨娘。
大太太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她从不怕有人挑衅,若不然她在佟府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放任王姨娘一再在她面前放肆!
不过是个散心病狂又愚蠢的狗,以为张着利牙就能咬人?!
佟析言心里砰砰的跳,她扶着王姨娘,脸色煞白,若不是房妈妈开门的声音惊醒她,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一边是亲生母亲血肉至亲,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嫡母,她想说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死命拽着王姨娘朝大太太道:“姨娘一时心里悲痛,母亲息怒!女儿这扶她进去休息!”
大太太冷冷看向王姨娘:“先生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说话用用脑子,你没有证据便满口胡言乱语!你年纪也不小了,自己贪食自得恶果,难道这样的事还要我教你不成!”她说完又看向房妈妈:“多派几个婆子来伺候着,以后日常吃穿都要仔细着点才好。”房妈妈忙应是。
大太太又看向佟析言:“王姨娘身体虽虚了,可养着也就无碍,你年纪轻轻这样的事情避着点的好,今晚就收拾收拾搬回去住。”
王姨娘被大太太的一巴掌,彻底打清醒过来,大老爷不在家她纵是闹到天上去,满府也不会有人替她说话,只有等……等大老爷回来!心中想着愤恨的转过头,紧紧握着拳头,脸上挂着泪水忽然朝大太太粲然一笑,说的咬牙切齿:“劳太太费心了,太太的好铭记于心至死不忘,奴婢一定好好养着,他日再为佟家开枝散叶!”
大太太心里立刻堵了一口气,冷笑着道:“这样最好!”话落,甩开袖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她站在院子口,声音里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凛厉,对着一院子的丫头婆子道:“今天的事若是有人乱说一句,立刻乱棍打死!”大太太威严的目光一扫,所有人噤若寒蝉,只能机械的点着头,大太太又看向房妈妈:“派人把院子守了,若是她再敢疯言疯语就立刻送庄子去。”
房妈妈低声应是,大太太又看向随后出来的罗梅两位姨娘,若有所指道:“住一个院子里,你们也惊醒了些,别以为自己摘干净了,就凡事一身轻!”
罗姨娘面无表情,梅姨娘却吓的只知道福身点头,大太太满意的转开视线道:“都回去吧!”
两位姨娘立刻福身应了,左右各自回自己院子。
等人一走,大太太边朝外走,边和房妈妈道:“这些丫头婆子先留在这里,等大老爷回来再处置。”有她们在,一旦大老爷问起来她也不怕别人说她心虚清除证人消灭证据。
房妈妈点头应了,目光闪了闪低声问大太太:“六小姐那里,要不要奴婢去问问”
大太太脚步一顿,目光看向关着门静悄悄的夏姨娘的院子,眼底一抹凛厉:“也好,就说大小姐问她在哪本书上看到天火草的药典,让她把书找出来,找不出来就列出书单着人去买。”
房妈妈点点头,立刻转了弯去了西跨院。
待人一走,罗姨娘的院子门便悄悄打开一条缝,她贴身丫鬟素锦害怕的看着大太太的背影,揪着罗姨娘的袖子问道:“姨娘,大太太会不会查昨晚那些婆子的事?如果查到了我们怎么办。”
罗姨娘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素锦:“查就查呗,我还怕她不查。”她满意的看着素锦惨白的脸,笑道:“放心,就是查到我这里,你也不过送到庄子里去,到时候用我给你备的银钱,让你老子把你赎出去,也能轻松过几年好日子。”大太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王姨娘流产,最高兴的只会是她!
不过,这出戏倒是真的精彩!
素锦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姨娘怎么还说这种话。奴婢哪里也不去,这一辈子就守着姨娘过。”
罗姨娘剜她一眼:“就你是忠心的,好像我快死了似得,我告诉你不但不会死,而且还会比以前活的更加舒坦。”她用杯盖刮着茶盅里的浮沫,淡绿色的茶水里,浮现出析秋青涩的面容,她心思也渐渐飘远,当初她的孩子胎死腹中,便是王姨娘让人在饭菜里下了东西,她查了这些年才知道结果,便处心积虑寻着机会想要为孩儿报仇,可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却比不上六小姐的一句话,简简单单就让她达成了多年的心愿。
大太太,三小姐,王姨娘,梅姨娘,甚至她自己,六小姐一个不漏的计算在内,竟是对她们每个人的性情了解的这样透!
她不由想到夏姨娘忽然去庙里的事,她原本真以为夏姨娘去礼佛,如今才明白,这也不过是六小姐为了让她避开是非,而安排的罢了!
一番手段,滴水不漏!
“真是可惜了!”罗姨娘摇头,这样聪明的孩子若是生在大太太肚子里,又怎么会像这样汲汲营营费尽心机的过日子,该是和四小姐一样无忧无虑,只等嫡母一切安排妥当,他日良婿齐眉顺遂过一生。
素锦满面的疑惑:“什么可惜了?”她为罗姨娘换了杯茶,试探道:“姨娘,我们是不是什么也不要做,等着大太太处置发落了?”
罗姨娘噗嗤笑了起来:“做,当然要做!不但如此我们还要亲自送上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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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府里乱成了一锅粥,知秋院里却是风平浪静。
析秋坐在炕上描着花样子,司榴坐在一边将她描好的样子晾干,再细细收了,好半天司榴实在憋不住道:“小姐,你说王姨娘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析秋头也不抬,手底下一朵艳丽的杜鹃跃然而上,她面色无波道:“大太太不是说了么,夜里着了凉腹泻,上净房又摔了一跤。”
“奴婢不信。”这话显然不能满足司榴八卦的心情:“王姨娘宝贝自己跟什么似得,怎么会好好的着了凉。”
析秋笑笑没有说话,到底是什么因为,不是她们说了算,也不是大太太说了算,事关佟府的子嗣,要看大老爷相信谁的话。
有的事情,纵是想撇干净,也要看别人愿不愿给你这个机会。
两人正说着话,房妈妈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在一桌的花样子上:“六小姐在描花样子呢。”她上前拿起一张啧啧夸赞:“这画的跟真的一样,要我说,这满府里就是六小姐手最巧。”
析秋起身朝房妈妈屈膝见了礼,让了主位给房妈妈坐,房妈妈不依道:“奴婢也坐不得,王姨娘那边闹的不安生,太太又让我去趟大姑奶奶那里,这会儿就要动身。”
析秋笑着吩咐司榴去倒茶,自己则坐在房妈妈对面的玫瑰椅上,脸上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王姨娘的事我也听说了,真是可惜了!”
这不是秘密,六小姐知道也不奇怪,房妈妈没放在心上,赞同道:“可不是呢,好好的一个少爷就这么没了!”言语间却没有惋惜的成分。
析秋垂了脸,并不接话。
房妈妈却是忽然一笑,拍着额头道:“真是人老了,瞧奴婢这记性!奴婢来是有事想找六小姐帮忙。”
析秋眉梢一挑,认真的看着房妈妈:“妈妈有什么尽管说。”语气透着郑重,仿佛将她看的极重。
房妈妈回看着析秋,心里顿觉舒坦许多,刚刚来时的戒备也不由松了松,她目光一动,为难道:“早上大姑奶奶派人来问,六小姐看到天火草药典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让我抄了书单给她送过去,这不一上午忙的团团转,现在才得空想起来这个事,就立刻到您这里来问问,也托你列个单子我好送去给大姑奶奶。”
析秋若有所思点点头:“我还道是什么事,也不用列单子了。”她起身亲自去了东稍间用作书房的隔间里,在一排书中翻出一本包了书皮的书来递给房妈妈:“您拿去给大姐姐吧,这是本前朝一位民间游医所著的《名花录》。”
房妈妈眼底露出诧异,正要伸手去接,析秋却好似想到什么突然收回手,走到刚刚描花样子的炕桌边,呼喇喇翻了几遍书,忽道:“找到了!”她又翻出个书签夹在里面,在房妈妈满面不解的目光递给她:“我将天火草那一页夹了书签,若是大姐姐要看也不用找,直接翻到那页便是了。”面上平静无波,毫无心机戒备疑惑的模样。
房妈妈一愣,接过书翻开,果然书页里夹着一个画着蝶戏兰花的粉白书签来,她满面的笑意:“还是六小姐周到,奴婢这就送去给大姑奶奶。”
析秋送她到门口:“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大姐姐,只不过顺手的事罢了。”她站在门口又与房妈妈客套几句,等房妈妈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她才转身进了屋里。
随后春雁也进了门,和司榴一样满脸不解:“小姐,房妈妈怎么突然来和您借书。”宣宁侯府上什么样的书没有!
析秋笑笑也不解释,坐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描着花样子。
房妈妈回到大太太哪里,一五一十的将经过告诉大太太:“去的时候六小姐正在描花样子,桌子摞了十几张,奴婢就提了一句王姨娘的事,六小姐满脸的惋惜……奴婢没瞧出别的,怕是真的不知道内情。”她将书奉给大太太,翻到书签那一页:“……听说是大姑奶奶要看,她还翻了半天翻到这页,又夹了书签。”
大太太将手里的书翻过来看了看,书还很新却能看出翻动过的痕迹,其中几页上还有写有小楷的笔记,笔墨陈迹不是最近才写上去的,如果按房妈妈所言,她是翻了半天才找到,也就是说她并非熟记于心,只是偶尔浏览到这里才留了印象,到与她那天提到天火草时不确定的表情相符。
看来,是她疑心错怪了六丫头。
房妈妈也似笑非笑:“说句大不敬的话,王姨娘也是该应的有这劫!”她自己怀了身子,偏偏又如此贪心,合该如此。
大太太合上书,闭上眼睛靠在迎枕上,这件事无论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结果无疑合她的意,可若是前者她自是乐见其成,可若是后者,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这心思,她也会让她知道这么做的代价!
大太太沉吟了片刻道“去瞧瞧梅姨娘,罗姨娘回去都做了些什么!”
房妈妈目光一闪,躬身应是。
第二日一早析秋去请安,破天荒的在大太太哪里碰到了罗姨娘,以往几年大太太还会让几位姨娘立规矩,布菜摆箸,这几年许是佟慎之长大了前程也顺坦了,她便免了几位姨娘的晨昏定省,眼不见为净。
罗姨娘一身粉紫色百蝶戏花褙子,略施了脂粉,依旧是风情万种,但是却有什么与以往不同,析秋细看着她,忽然明白,是眼神!以往她的眼神纵然是笑,也是讥讽愤恨居多,可是此刻的眼神却异常的平静,仿佛像一潭毫无波澜的湖水,没有半点涟漪。
她一改平日的高傲不屑,一进门就跪在大太太脚边,面色平静的道:“太太,奴婢有罪!”罗姨娘也不拐弯抹角,垂着头道:“昨儿奴婢半天没晃过神来,后来大太太一句话提醒了奴婢了,奴婢事后想起前天夜里的事,心里生了愧疚,一夜没有睡好,就想着不把话说出来,奴婢心里恐怕也难以安生。”
大太太眉梢一挑,兴味道:“哦?”
罗姨娘接着道:“前天夜里,奴婢睡的太沉,雨又下的大,也没听到王姨娘那边的动静,等到邱妈妈来叫门,奴婢睡的迷迷瞪瞪的,邱妈妈也没说清楚,奴婢便不耐烦回了她,现在想起来,若是奴婢耐了心多听一句,说不定王姨娘就不会出那样的事了。”
析秋忍不住叫一声好,罗姨娘这番话明着是在自责,可却没有半分自责的意思,一来是邱妈妈没有说清楚,二来也暗示王姨娘经常玩狼来了的游戏,如今狼真来了反倒没了人信,她这样不过是出于正常反应罢了。
果然大太太笑了起来,让人扶起她:“也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是大夫,纵是去了也帮不上忙,白添了着急。”她微微一笑,目光看着罗姨娘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若你真心中不忍,眼下倒有件事情要劳烦你辛苦一趟,也算为王姨娘做点事吧。”
罗姨娘目光一闪,析秋就看到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太太尽管吩咐,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大太太笑的温和:“也不算什么大事,去查查那晚到底是哪些人值的班,为何不在门口当差,又去了哪里,若是偷奸耍滑的你也不用报我,直接打了板子找人牙子卖了,若是情有可原的,也打了板子送庄子里去,这样奴才府里也不敢再用了。”
析秋垂目喝着茶,大太太这招很妙,那晚守门的婆子都不在,甚至满院子都找不到人,这本就不合常理,如果这件事是罗姨娘做的,那么大太太这样等于在那些人面人打了罗姨娘一巴掌,既断了她的人脉,又警示了她,可谓一石二鸟。
罗姨娘不亏在府里十几年,立即作出了回应:“奴婢这就去办!”她停了停又看向房妈妈:“可奴婢虽在府里十几年,但一应用度都是太太在操心,什么也不懂,便是管教下人也是婆子们在做,这样的事奴婢虽有心可也怕有负大太太所托,不如请了房妈妈和奴婢一起,若是那些婆子撒泼耍滑,有房妈妈在也好给奴婢出出主意,镇一镇她们。”
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大太太本不应该拒绝,可她却一脸歉意的笑道:“本也不是大事,若房妈妈有空便让她去瞧瞧,可手头上许多事,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她看着罗姨娘面有为难,眼睛突然看向一边未出声的梅姨娘:“你闲来也无事,不如陪着她走一遭。”
淡淡的一句话,罗姨娘眼底便是笑意闪过,梅姨娘却是脸色一白,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八小姐手缩在袖子了微微颤抖着。
梅姨娘垂着头屈膝回道:“是。”又朝罗姨娘道:“妹妹也不大懂这些,只怕也只能在一边干看着,还望姐姐不要嫌弃。”罗姨娘连忙摆手:“不会,你在我底气也足些。”
罗姨娘做事倒是雷厉风行,当晚便遣送了东跨院当差或不当差又有牵连的婆子,一时间内院里哭声震天,好在大太太派人了去堵了嘴巴,又捆了手脚卖了出去又或是送到庄子里去了。
这是后话,待罗姨娘梅姨娘告退出去,佟析言姗姗来迟,她眼底明显聚了快淤青,即便认真收拾后也看得出精神不大好,她和大太太见了礼,便坐在一边一反常态的并不说话。
仿佛并未在意她的到来,大太太依旧温和的说着话,又说了小片刻的话,众人才各自散了,大太太却独独留了佟析言说话。
析秋并不知道大太太和佟析言说了什么,只知道之后佟析言便大病了一场,再见到她已经是七八日之后,析秋带着司榴自佟析砚的院子里出来,却听到佟析言的院子里,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紧接噼噼啪啪震裂声不断。
墨香正守在门口,见到析秋正立在对面的抄手游廊看着她,她心里一凛,远远的朝析秋福了福,匆匆回去屋里。
紧接着里面便安静下来,仿佛欲盖弥彰一般,佟析言妖妖娆娆的出了门,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析秋本想绕道而行,可现在已是避无可避,只得屈膝行了礼:“三姐姐好。”
佟析言似笑非笑破天荒和她回了礼:“六妹妹好。”并不像以往那样总是出言挑衅,亲和的让人陌生,析秋不由仔细去打量她,茜红色川花褙子,梳了桃心髻点翠飞凤步摇微微晃动,耀着金光明艳照人,看着比以前温顺乖巧许多,但眼神却依旧是目中无人的傲气,甚至还多了些别的。
是什么,析秋说不清,总觉得这样的佟析言却少了往日的飞扬和真实。
“六妹妹这是要回去?”佟析言也不等析秋回答,便笑道:“我正要去母亲那里,六妹妹慢走!”说完,由墨香扶着出了垂花门。
析秋眉梢挑起,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司榴却撇着嘴道:“还以为三小姐平日这般傲气,定是是个有骨气的人,却没想到自己姨娘一失了势,便脸也不要去贴大太太。”
无论王姨娘平时多么彪悍,毕竟失去的是她的希望和依托,小产又受了刺激,被人关在院子,丫头婆子也整日胆战心惊自己的命运,必然不会尽心伺候,这一连七八日,只听说人迷迷糊糊的,连水都要让人喂。
心思转了转,析秋皱了皱,不悦的看了眼司榴:“这话岂是你能说的!”
司榴面色一凛低头应是。
骨气能算什么,以佟析砚的心机还做不到这样,只怕她比以往更热络的和大太太示好,又和王姨娘疏远,以她看根本就是王姨娘教的,现在她们一切都没有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佟析言能嫁户好人家,好让王姨娘在佟府再直起腰来。
转眼到了三月底,大老爷来信说是在苏州停留几日,满府里顿时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大太太派人给几位小姐量了尺寸,各做了夏衣,析秋送走绣娘师傅,房妈妈来了:“太太让我告诉六小姐,明儿随她去武进伯府,让小姐细心准备些,若是缺了什么,着人去告诉大太太,千万不能和在家时一样穿着太过随意。”
析秋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露出向往的表情,语气里透着欢快:“那三姐姐四姐姐还有八妹妹都去吗?”
房妈妈目光一闪,笑道:“那边人多,太太怕人去多了照顾不周,只带六小姐去。”
析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知道了!”
房妈妈又坐了片刻才离开,等她一走析秋便沉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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