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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菁策马疾驰,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不消片刻已经来到景帝他们落座的台子前面。豦穬剧晓
她利落的翻身下马,快步走上高台,彼时所有的人都还处于惊吓当中没有回过神来,景帝由众多的侍卫护卫着半跪在地板上,一手死死的按住心口的位置,面色铁青,十分的不乐观。
秦菁趁乱排开众人走上前去扶起景帝,皱眉道,“父皇您还好吧?需不需要诏太医?”
秦菁就势握住她的手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显然是已经缓过这口气,但是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什么也没说,先是循着方才秦菁羽箭射过去的方向看了眼那只被钉在华盖支杆上的苍鹰尸体。
蓝淑妃敏锐的察觉到他目光的落点,不由的胆战心惊,突然扭头对旁边愣着的侍卫怒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那东西收拾了!”
“是!”侍卫领命,赶紧过去放倒华盖,去取那苍鹰的尸体。
这边梁太后也刚刚回神,扶着孙嬷嬷的手急忙的走过来,一把握住景帝的手,看着他的脸色十分的不放心,“皇帝,你要是身上不舒坦今儿个就先散了!”
围猎可以另选日子,一国之君的身体才是最打紧的。
梁太后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马上纷纷附和,让景帝以龙体为重,不必过分勉强。
景帝神色默然的往台下扫了一眼,最终却是不为所动,只盯着高台另一端那两个正在处理苍鹰尸体的侍卫的动作,沉着脸一语不发。
这边梁太后抚着胸口定了半天神,抬头便是用手掌把秦菁的两手都死死的握在掌中,语带感激道,“荣安,这一回可是多亏了你,你父皇这要是有什么闪失,哀家这把老骨头只怕也是要就此跟着他一起交代了的。”
景帝虽不是她亲生,但却是从一出生就被她养在身边的,几十年他们母子间的感情可谓十分深厚,所以梁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完全全的真情流露,甚至于眼角都微微有些润湿,可见刚才那一幕定然是把她吓坏了。
旁边的孙嬷嬷怕她失态,赶紧的递了帕子过去,提点道,“太后,这外头风大,小心被沙子眯了眼。”
梁太后笑笑,接过那帕子试了试眼角,手里还是死死的攥着秦菁的十指不放。
秦菁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微微定住片刻,随后便是谦逊的默默垂下眼睫,软声道,“皇祖母切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孙女是听说大皇姐那边不是很好就去看了她,故而过来迟了,方才见那情形也是吓坏了,只是情急之下一时侥幸,但好在有惊无险,父皇并无损伤,这才是大秦的福气,也是孙女的福气。”
她的不居功,反而让梁太后越发赞赏,握着她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旁边的秦苏一直混在人堆里冷眼看着,因为彼此间没有祖孙感情,所以梁太后看不上她们母女的事儿她平时也甚在意,就只每次一看到那老太婆和秦菁之间言笑晏晏的场面就会觉得分外刺眼,忍不住的就想进去搅和一二。
秦菁刚刚救了景帝,眼见着又要大出风头,可这份功劳她却是不能看着她那么顺利就领走的。
面上讽刺一笑,秦苏突然笑着开口,略有些感慨道,“是啊,二皇姐你真是好福气,这么凑巧就化解了父皇的燃眉之急了,当真是我们大秦的有功之臣。”话里带刺,语气明显的泛酸。
秦苏但凡开口,十次有八次都是要针对着秦菁找晦气去的,萧文皇后不悦的微微蹙眉,肃声道,“华泰,皇上和太后都刚刚受了惊吓,你又在这里胡言乱语的说些什么?”
秦苏却不买她的账,只是牵动唇角微微露出一点冷酷的笑容看着秦菁,道,“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皇姐你的出现未免太巧合了些吧?”
秦菁破空而来的一箭刚好救了景帝的命,而且还是在那样惊险的情况之下,哪怕是稍有差池都有可能要了景帝的命。
若是秦菁刻意设计了这场戏想要在景帝面前邀功,这样的计划未免太冒险了些,委实是犯不着的,且不说要在景帝的眼皮子底下布下这样一个局她做不做的到,从身份上讲她只不过一个注定与大位之争无缘的公主,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讨好景帝而做下这样的功夫的。
只是华泰公主这话明明白白就是这层意思,万一就这么被她顺理成章的反咬一口,那么荣安公主方才救驾的功劳指不定会不会变成祸患。
台下的文武百官连带着命妇小姐们都被她们之间这种突生的诡异气氛震住,谁也不敢多言,只是面色紧张的看着。
秦菁却像是根本听不到秦苏眼下深意,只是面色和煦的笑着淡淡说道,“皇妹你的话,本宫听不懂!”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眼底水火不容的颜色自然是逃不过彼此的眼睛的。
旁边的蓝淑妃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突然一转身就面向景帝跪了下去,声色俱厉的控诉道,“皇上,今天这事儿真的是太蹊跷了,好端端的这弓弦怎么就会断了?还把洛儿伤成这样,臣妾就洛儿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也是活不成的了,请皇上怜惜我们母子,定要彻查此事还我们一个公道。”
她说的声情并茂,并且越来越激动,到后来眼泪就制不住的流了下来,脸上表情却是一半可怜一半愤恨,拿捏的十分精确。
这蓝淑妃在景帝面前演戏的功夫从来就是一流,但眼下景帝的决定却不是她能轻易左右的。
彼时侍卫已经把从伞柄上取下来的苍鹰尸体连带着插在它脖子上的箭一并送到景帝面前,景帝捏起那鸟头看了看,终于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面前的蓝淑妃声泪俱下的跪着,模样楚楚可怜,他的目光移到她脸上停顿片刻,脸上却是一片阴云密布不带半分感情,最后,还是不置一词的扭头看向秦菁道,“荣安,你说呢?”
他只道“你说呢?”却不直言是对今日这整个事件的看法还是只单对蓝淑妃的一番控诉。
“有父皇在这,什么事也轮不到儿臣来多言。”秦菁面色平静的笑了笑,停顿片刻才侧目扫了一眼跪在旁边的蓝淑妃,转而对景帝道,“不过淑妃娘娘心思缜密,她能这样想,大约也是有迹可循的,父皇若是肯恕儿臣妄言之罪,儿臣可否同淑妃娘娘说两句话?”
先是弓弦折断,再是莫名其妙的遭到一只畜生的袭击,即便蓝淑妃不说,景帝的心里也是不能平静的,只不过他却是没把这事儿联系到秦菁身上,因为——
她犯不着。
方才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这个女儿的一举一动,但见她神色自然举止从容,并没有半分心虚或是慌乱的迹象,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毕竟十分难得。
他的目光沉了沉,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秦菁福了福身,算作谢礼,然后她转身,款步走到侍卫手里扶着的那把巨大的长弓面前仔细看了看,那弓弦并不是从中间断裂,而是其中一头的固定在弓身上的地方整个脱离出来,表面上是没有任何人为的迹象,当然,苏沐做事她向来放心,也必定是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的把柄的。
她的手在那弓身的纹路上不紧不慢的摸了摸,然后才是似笑非笑的向蓝淑妃看过去一眼道,“淑妃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在这把弓上做了手脚?”
蓝淑妃的愿意是向景帝告状,不曾想景帝非但不理还把这事丢到她跟秦菁之间让她们自己解决,她心里不忿,这种表情自然而然就从连流露出来,冷哼一声道,“好端端的弓弦说断就断,还偏得赶在洛儿拉弓的时候,这不是明摆着有人看不上我们母子有意陷害吗?”
在这宫里,最忌讳秦洛的人莫过于萧文皇后母女,蓝淑妃的话虽然没有挑明,但她看着秦菁的那种凶神恶煞的眼神已然完全表达她心里的意思。
秦菁看着她这一副表情也不甚在意,她弯身捡起地上半搭的弓弦捏在手里,气径自说道,“这张弓是先祖皇帝留下来的,传承至今已经整整七百年,历经我秦氏二十四位帝王之手,只就父皇已经操持它将近二十载,人人用来都得心应手,万无一失!”
她的语气平静,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了一个事实,蓝淑妃听得云里雾里,显然是不明白她意欲何为,但是台下的人堆里蓝玉衡的眉头却已经死死的皱了起来。
因为在秦菁突然提起太祖皇帝的时候他心里就突然有了种微妙的震慑感,恍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只是他虽然有所顿悟,但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却是没有半分插嘴的余地,最终也只能死死的攥着袖口远远的看着。
果不其然,秦菁话到一半便是停顿下来,之后她像是略微惋惜的深深叹了口气,再看向蓝淑妃时突然目光一厉,冷声道,“本宫也想问问淑妃娘娘,怎么今时今日,又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一经了二皇弟的手,反而就会出了岔子?”
太祖皇帝是以马背上得天下,十分崇尚武功之道,早年他四处征战常年驻守军中尤擅骑射之术,后来平定四海荣登大宝之后仍好此道,每年三月都要亲自主持围猎,更是命人特意制作了这把巨弓,世代相传,作为围猎场上皇室荣耀的象征。
这把弓的外表虽然看似平凡无奇,但其中六种原料干,角,筋,胶,丝,漆都是经过百般筛选,择以最上乘的材料备用,制作工艺上更是讲究讲究,现在冬天做弓干,待到来年春日浸治角,治筋则要选在夏天方能保证品质,秋日一到再把以上三者以丝、胶、漆合起来做成弓体,转而入冬之后把弓体放置于弓匣之内定形,下一个春天再装上弓弦检验,前后算起来这张弓足足花费了百名能工巧匠整整三年时间才制作完成,从弓身道弓弦,每一处细节上都挑不出半点瑕疵,十分的坚固牢靠,而且从太祖皇帝上手传下来这么些年,一直都是由专人负责保管,不曾出过半点差池。
换而言之,这弓过了历任皇帝的手,全都是万无一失的,怎么偏偏今时今日落到秦洛手里就出了这样的岔子,伤了他自己不说,还险些连累景帝为那只发了狂的苍鹰所伤,这整个事件联系起来说明了什么?
秦洛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所以他没有资格来用这张弓?还是——
这个孩子原就没有天子之分?所以太子皇帝英灵现世给了他们警告?
景帝的脸上不由勃然变色,蓝淑妃却是急了。
“荣安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柳眉倒竖,满脸怒容的横了秦菁一眼,几乎可以说是气急败坏的怒声道,“洛儿也是受害者,你没看见他也受伤了吗?”
秦菁面无表情的扫了秦洛一眼,秦洛却是与蓝淑妃此时气急败坏的情形大不一样,那个孩子只是紧紧的攥着拳头,使劲低垂着脑袋,单从样子上看倒像是吓坏了,不过秦菁却不这么认为。
景帝动了怎样的心思她自然是知道的,而这也正是她布下这个局的目的,因为拿捏秦洛的个性她料准了对方必定会在今天的猎场上当着大晏使臣的面而有所行动,进而向付太后证明她与他们合作是有前途的,所以她就将计就计偏偏要让景帝对秦洛起疑,让他们计划的效果适得其反。
当然了,为了不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秦菁是断然不会在明面上让景帝看出她的真实目的,所以此时她便只是微微一笑,不愠不火的看着蓝淑妃,字字铿然道,“二皇弟伤了,父皇和皇祖母自然是心疼的,只是此时此刻,父皇莫名受了那只畜生的袭击,淑妃娘娘你不关心父皇是否受到惊吓,身子可有损伤,却口口声声偏要说是有人在那弓上做了手脚是何道理?”
她不提那张弓弓弦断裂的暗示,只把矛头指向蓝淑妃的主次不分。
景帝的心悸之症若要发作起来是万分凶险的,方才蓝淑妃情急之下就只顾着维护秦洛,却是完完全全没有把景帝放在心上。
其实在刚才的那种情况下,这台子上面二十余位后妃公主全都被吓傻了,根本就没有人能想到景帝,不提也便罢了,偏偏秦菁咬住她不放。
“你——”明知道秦菁是刻意针对她,但因为事实她也无从反驳,蓝淑妃气的手脚发抖,指着秦菁却说不出话来。
秦菁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惋惜的叹了口气,转身扶着景帝坐回王座上,她站在他身边,一身红妆似火,脸上神情,桀骜间却带了种说不出的冷酷味道居高临下的望着蓝淑妃,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继续说道,“方才若不是二皇弟一箭射偏激怒了那畜生,它又怎会恼羞成怒冲上高台想要袭击父皇?如果淑妃娘娘你非要认定说是有人在弓弦上做的手脚,害的弓弦折断伤了二皇弟,照你这么说,本宫是不是也该问问,既然那弓弦已然折损,为什么好巧不巧二皇弟的箭别的地方不射,偏偏还能在最后关头去惹了那畜生,引得它向父皇发怒报复?”
方才那只鹰鹫的举动的确是蹊跷的很,秦洛的箭能在最后关头射伤它可以被理解为巧合,可在场的那么多人,为什么它别人都不找,偏偏盯紧了景帝不放?
秦洛是故意的?还是其中别有隐情?这样谋害君上的罪名压下来,一旦坐实,秦洛这一生的前程就彻底断送了。
“荣安,你不要血口喷人!谁知道那只畜生发的什么疯,竟然会突然袭击皇上。”蓝淑妃记得一声冷汗,再也顾不得许多,膝行爬到景帝面前,哭诉道,“皇上,洛儿不过是个孩子,他的心性您的知道的,不过是为了替您解忧才提出愿意替您拉弓,不曾想荣安却是这样的居心叵测,竟然这样的污蔑他?皇上您明察秋毫,一定要还我们母子一个公道啊!”
这个蓝淑妃,真是蠢的有够可以,秦菁分明就是故意在激她,她却马上就顺了别人的心意当众把事情闹到栽赃陷害的层面上来,殊不知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打景帝的脸,分明就是不给自己台阶下。
蓝玉衡死咬着牙关,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高台上蓝淑妃期期艾艾的背影,虽然明知道不妥,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的上前一步,跪下去微笑着说道,“皇上,娘娘她只是一时情急又护子心切才表达错了意思,方才的情形大家都看的分明,只是弓弦骤然断裂二皇子手下失了准头才留下祸患,而且那张弓也一直都是由专人负责看守,是断断不可能被人做下手脚的,依微臣所见,应该只是放置的年岁久了才导致的弓弦松动,又不巧被二皇子拉断,说到底不过是场意外而已。今日围猎大赛是钦天监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日子,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恕娘娘的口头之误,切莫耽误了吉时。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始终面带微笑,十分的镇定真诚。
蓝淑妃没有料到蓝玉衡会站出来,而且字字句句都在编派自己的不是,她一时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扭头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外甥,气的眼眶充血,几乎要背过气去。
”皇——“正如蓝玉衡所想,他这个姑母的确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半分的智慧都没有,他刻意的说了那么多,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好给她足够的时间想明白一切,以便做出正确的决定来善后,不曾想到了这个时候蓝淑妃还是执迷不悟,还在一力妄想把这黑锅栽到秦菁的头上。
他的心里压着一口火,恨不能爬上高台去堵住这个疯女人的嘴,正在郁结之时,却见着蓝淑妃旁边一直静立不动的秦洛突然上前一步,直挺挺的跪倒了景帝面前。
”父皇!“他适时地出声打断蓝淑妃的话,在蓝淑妃能够有所反应之前已经一个响头重重叩在景帝的脚下,坚定说道,”父皇,儿臣知错,今天的一切都因儿臣而起,是因为儿臣学艺不精又操纵不当,才折损了先祖皇帝留下的宝物,又害得父皇受惊,皇祖母心里不痛快,请父皇责罚儿臣,治儿臣的大不敬之罪。“
秦洛此举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不仅是蓝淑妃,就连秦菁也是一时错愣的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脚下匍匐着的这个表情坚毅,具体的体的孩子。
人群之中,唯有蓝玉衡的脸上最为正常,他如释重负的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蓝淑妃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此时已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根本想不明白秦菁步步为营的算计,自然也不会知道,原本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便是让秦洛主动站出来认个错,所有的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不了了之,也或者更确切的说她的心思太过歹毒,找到机会就不管不顾的想要打击萧文皇后母子,完全的考虑不到这样急功近利的后果。
秦洛站出来,景帝也着是有些吃惊的,但是很快的,他心里的感觉就变了,因为——
秦洛是他的儿子!
他能这样的识大体,这样的能屈能伸,这个孩子的确是十分乖巧的。
之前因为受惊而积累下来的怒气在景帝心里慢慢散尽,最终他起身亲自扶起秦洛,叹息道,”都起来吧,今天的事不过是场意外,以后谁都不准再提。“说话间他并没有再多看秦洛一眼,而是径自走到高台边上,俯视着脚下的文武百官,声音沉稳肃然的说道,”既然今日的彩头已经被荣安射下来了,就正式开始吧,草场围猎,素来角逐的都是真豪杰,众卿不必拘泥,大可以放手一搏,胜出者,朕必有重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再次伏地跪拜,景帝已经无心再看,挥挥手径自转身回到王座上坐下饮了一杯酒。
管海盛站出来宣布了比赛的规则,无非是同往年一样,参赛者自主行动进到前面的树林和操场里捕杀猎物,以最后猎获猎物最多者获胜,当然了,历年也都会设一个特殊的彩头,能够猎获者才是真正的佼佼者。
不过与往年不同,今年景帝特意命人放进林子里去的是一只北川雪狐,据说此狐是月前北川的猎户进献的珍品,毛色雪白没有半点瑕疵,性情上更是机敏狡猾,当初是十几个猎户埋伏在雪川之地五天五夜才将其抓获的。
随着号角声响起,参赛的男子们都利落的爬上马背,一时间只听见马蹄轰鸣,眼前杂草乱飞连成一片,浩浩荡荡的马队很快便是疾驰而去,飞快的消失于远处的连天的草场上。
男人们都去了猎场上角逐,此时宴席间就只剩下命妇小姐们和一些骑射功夫拿不出手的文官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吃酒闲聊。
经过之前的事,景帝的精神就不是太好了,向着前去参赛的众人至少也得是要过午才回,他也经不住梁太后再三的规劝,终于由萧文皇后扶着先行回到王帐休息。
梁太后年纪大了,在人前也懒于管事,经常参加宫宴的命妇小姐也都摸透了她的脾气,所以并不是很拘谨,一时间整个席间的气氛倒是十分的活跃和睦的。
自从秦菁出现以后婗靖就一直暗暗的盯着她,她总觉得秦菁今日特意把她找来是要有后招的,可是又拿不住对方的真实想法,心里就一直未能平静下来。
这边萧文皇后不在,秦菁被梁太后拉过去陪她坐着说话。
席间其他的小姐们都很规矩,四公主秦茜的性子却是耐不住的,她四下里观望一圈,秦薇因为伤势未愈自然是不能来的,而秦苏那边也因为刚刚吃了秦菁的瘪,心里极不痛快的冷着一张脸,秦茜也不敢去招惹她,犹豫半天之后还是冒着挨梁太后冷眼的风险悄悄的凑过去扯了扯秦菁的袖子。
秦菁回头看见是她,不由的笑了笑,把她从椅子后面拉出来,拽到梁太后面前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躲在后面做什么?“
秦茜低头扯着衣角扭扭捏捏的偷偷看了梁太后一眼,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屈膝道,”孙女给太后请安来了!“
这个孙女年幼贪玩,梁太后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扭头对秦菁道,”哀家看她是坐不住了想找你一块儿去疯,正好哀家也这也有些累了,你就随她去吧。“
秦茜本以为至少是要受梁太后的梁太后的一顿数落的,见她如此通情达理一张小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也忘了惧怕她,上去抱着她的胳膊娇嗔的摇了摇道,”谢谢皇祖母,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
说完便是一把拽了秦菁的手就拉着她下了台子往旁边人少的地方跑去,她的性子活泛平日里又贪玩,活动的多跑的也快,可是秦菁被她拉着没跑几步就已经有些腿软的喘不过气来。
”永乐!“无奈之下,秦菁只能强行甩开她的手,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秦茜飞快的跑回来,看着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模样,就叉着腰大笑起来,道,”二皇姐你怎么跟大皇姐一样娇弱?跑两步而已,就喘成这样!“
秦菁白她一眼,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拉我过来做什么,你若再这样取笑我,我可走了。“说着便是作势要往回走。
”哎,皇姐别走!“秦茜见状马上急了,提着裙子快爬两步,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脸上神情有些尴尬的看着她咧了咧嘴,小心翼翼道,”皇姐你真的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吗?“
秦菁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由失笑,脸上却是故意做严肃了表情,仿佛很有些为难,”我怕我要是带着你一起疯,父皇会恼了我的。“
”父皇又不在,要不我们不骑马了,皇姐你教我射箭好不好?“秦茜生怕她拒绝,赶紧拉着她的胳膊求道,说话间却是两眼放光像是期待的很。
秦茜的个性天真烂漫又贪玩,她会这么神秘兮兮的拉着自己出来,秦菁当然明白她是打的什么注意。
因为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她其实是没太有心情跟着秦茜一起疯的,但是回头看一眼那台子上虚与委蛇的一群人也觉得乏味,想了想便是点头道,”那好吧!“
”好啊好啊!“秦茜见她答应,当即高兴的手舞足蹈,拉着她往旁边的练靶场走去。
这边的练靶场是这几天暂时搭建起来的,本来是供那些世家公子无聊的时候互相比试消遣用的,靶位都设的比较远,管事的见到她二人过去,马上安排人把靶子移近了一半的距离,又取了两张女子用的小型弓弩送过来。
秦茜显得很兴奋,秦菁手把手是指导了她一些拉弓放箭的要领,她就自己带着弓箭在一旁练习,秦菁站在这边侍卫为她临时支起的遮阳华盖下,手捧茶碗惬意的看着。
这片练靶场的位置刚好在猎场宴席那座高台的西南方向,婗靖的座位那里只要往后侧目便能看见这边的情形。
因为疑心生暗鬼,她一直都密切注视着秦菁这边的动静,可是秦菁这边连续过了一个时辰都没有任何的异样,她渐渐便有些安奈不住,就连偶尔应付着瑜嫔的两句话也时常会忘了反应,就在她马上要按耐不住的时候,突然看见秦菁身边的那个冷面侍卫从远处打马过来,像是很着急的模样快速奔到秦菁面前,凑近她耳边神色凝重的说了些什么,之后秦菁端着茶碗的手就突然顿住,紧跟着她又像是做贼心虚似的抬眼去看了看远处正在练习射箭的秦茜,大约是确定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她,这才匆匆放下茶碗带着那侍卫两个一前一后打马往远处那树林的方向快速离去。
婗靖在直觉上觉得她是要去见什么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前天晚上在树林里的事,她心里紧跟着灵机一动就想到了付厉染,因为在这整个猎场上她实在想不出有第二个人会需要秦菁做贼一样非得跑到小树林里去见的。
难道秦菁这个死女人竟是跟小舅舅有约吗?
婗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神色一厉霍的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过剧烈连带着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裙摆上都跟着湿了一片。
旁边的瑜嫔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递了个帕子给她,道,”公主你小心些,衣服都湿了。“
婗靖猛然察觉自己失态,但是想到付厉染她也完全顾不得了,忙是对瑜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没关系,我回去换了!“说完也不待对方反应便是头也不回的快步下了台子。
瑜嫔看着她的背影颇有些莫名其妙,唇边玩味的笑了笑,却也不再理她,转而去同另一侧的其他嫔妃继续交谈起来。
这边秦菁带着苏沐打马看似火急火燎的正往林子的方向靠近,脚下却故意不动声色的放缓了速度,苏沐一边前行一边敏锐的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突然目光一敛,沉声提醒秦菁道,”她跟来了!“
秦菁稍稍侧目,以眼角的余光看过去,果然就见婗靖孤身甩掉了所有人远远的追着她们跑过来。
她唇边缓缓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笑容,扭头对苏沐使了个颜色,道,”你去引开她!“说完,便是厉声一喝,用了全力策马而去。
身后的婗靖远远的见着她突然撒丫子狂奔便直觉道对方是发现了自己,当即也是打马狂追,可是不曾想跑到半途却被折返回来的苏沐冷着脸拦了下来。
”六公主请留步!“苏沐的声音跟那张脸孔一样,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眼前着前面秦菁的身影已经快要脱离视线,婗靖心里恼恨,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怒斥一声,”你这狗奴才算什么东西,敢挡我的路!“紧跟着便是一鞭子朝苏沐脸上甩去。
苏沐侧身闪躲,她便借机错开他,向着秦菁的背影狂追而去,因为是尽了全力的,后面等到苏沐反应过来一时半会却再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跟秦菁一前一后进了树林。
引起秦菁是先她好一会儿走的,进了那树林之后婗靖便没有再见到她,她心里着急也就顾不得许多,便是循着那条小径一路小跑的往林子深处一路找去。
因为是皇室划分出来的私家园林,这片林子里鲜有行人出入,不多久小径的痕迹就慢慢模糊找不到明显的路了,婗靖却不管,只是横冲直撞的在林子里绕来绕去的试图寻找秦菁的足迹,最后走来走去却无意间走到了前天夜里付厉染接应她的地方,此时地上的篝火早就熄了,只剩下一堆青灰色的灰烬。
这么这么久都没见一个人影,她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刚刚打定主意要回去,却听见身后一道很深的浅笑声道,”婗靖公主这么锲而不舍的追过来,是在找本宫吗?“
婗靖心头一惊,马上调转马头看过去,不知道怎的,秦菁竟然从她身后的灌木后头打马款步走了出来,嘴角含笑,面目清明。
看到她骤然出现,婗靖先是一愣,但见对方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紧跟着却是两眼一瞪,恍然大悟的怒声说道,”你是故意引我到这里的?“
秦菁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打马上前两步,停在她面前十步之外,只是低头把玩的手里的马鞭却不回答。
四下里的空气显得格外沉寂,头顶树木的影子疏疏落落的压下来,地面上印着的那一星半点的薄弱的阳光就衬托出此时这周遭气氛的阴沉冷肃。
婗靖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壮着胆子四下里偷偷打量一边,总觉得周围那些凸起的灌木丛里有丝丝诡异的味道散发出来。
秦菁不说话,她却不能一直的跟她这样耗下去,不得已,她只能再度打破沉默,怒声道,”我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耗着,既然你费尽心机把我引到这里,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有什么事?“秦菁轻声一笑,眼底却是冰凉一片没有丝毫的笑意的定定的望着婗靖,一直看的她心里发凉才是字字森两的说道,”婗靖公主您不会这么健忘吧,前两天可不就是在这林子里,拜你所赐,我皇姐可是伤的不轻呢!“
原来还是为了秦薇!不过因为知道了她要拿秦薇身上的东西作为和付厉染谈条件的筹码,现在婗靖倒不觉得秦菁会对秦薇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她觉得那两个女人之间大抵也就是同她自己在大晏宫中的那些姐妹一般貌合神离互相利用而已。
这样一来她心里原来的忐忑倒是平复不少,脸上冷冷一笑,再看向秦菁的时候反而多了几份鄙夷,道,”对啊,那马鞍上头的手脚是我做的,说来也是她命该如此,其实当时我也只是偶尔路过马场听到那里的管事说起那匹马是公主殿下的,我原以为是她,就让人偷偷的做了点小动作,后来等到出事才知道那马是你的,可偏偏那个女人活该倒霉,还是让她给撞上了。“
想到这事儿婗靖就忍不住的的发笑,真是所谓的无巧不成书,当初听说是秦菁的马出事她还吓了一跳,后来得知阴错阳差还是达到了她预期的目的才跟着有所释然。
所以秦菁跟白奕的推断是对的,这件事的确是婗靖所为,而这个阴错阳差的契机也很好的解释了当初事发之后她为什么会是那种震惊的仿佛见鬼的表情。
只是秦薇与她无冤无仇她却三番两次的下次毒手,真是让人发指。
秦菁心里虽然奴役翻腾,脸上表情却无半分痛惜,只是仿佛很好奇的皱了皱眉道,”这件事好像不应该是在付太后的计划之内吧?“
付太后想要从秦薇身上得到龙脉的下落就断不会先下狠手去伤及她的性命,反而极有可能是因为婗靖的个人原因而动的手,毕竟——
从此一次见到秦薇的时候她的恶意就是写在脸上的。
”对啊,是我做的,我就是看那女人不顺眼,要不是后来知道母后留着她还有用处,我早就挖了她的眼珠子喂狗了!“秦菁这么一说婗靖倒也不否认,她脸上露出憎恶甚至是有些嫉恨的表情,紧跟着却是神色一变对着秦菁露出嘲讽的笑容道,”怎么,你是看不过要替她讨公道吗?“
秦薇的公道自然是要讨的,只是对于婗靖这种人,方式却是要变一变的。
”你们俩的事,我为什么要管?“秦菁无所谓的笑笑,就在婗靖准备松一口气的同时她却突然目色一寒,徒然冷下脸来字字怎两的说道,”可是婗靖公主你折损了本宫的一匹良驹,这笔账怎么可能一笔勾销?“
秦薇好歹是她皇姐,她若是为此跟自己过不去还勉强有迹可循,为了一匹马?为了个畜生?
婗靖有点想笑,但是看着秦菁脸上半分不掺假的冷酷表情她又完全的笑不出来,震惊之下几乎是尖叫着脱口嚷出来,”你说什么?“
秦菁怕她听不清楚,便打马往她跟前凑上去两步,深入的再说一遍,”婗靖公主你远道而来,又是我父皇视为上宾的贵客,你我之间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看谁不顺眼,甚至于你要算计谁,都与我宫没有关系,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拿我的东西做你整治人的工具,本宫这样说——你可是听明白了?“
婗靖的眼睛瞪得老大,看怪物似的看了她半天,最后却是觉得以她这样的理由连那些威胁的话都不可信了,心下放松之余她鄙夷的撇撇嘴往旁边别过头去,”神经病,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婗靖公主冰雪聪明,怎么会听不懂本宫的话?“秦菁的态度却依旧十分认真的看着她道,声音也跟着愈发冷酷,”那匹马我可是养了很多年,喜欢的紧,断没有白白折在你手中的道理,你动了我的马,是不是该给它抵命?“
婗靖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逼到死角,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个疯子,根本不能跟她用正常的理论交流,精神几欲崩溃之下,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抱住自己的耳朵凄声的叫嚷道,”秦菁,你这个疯子!“
秦菁闻言便是笑的越发的肆无忌惮,她的眼睛明亮定定的望着她,然后红唇微启的轻声道,”你错了,更疯狂的事你还没有见识到!“
婗靖被她眼中这种诡异的表情吓得脖子后面汗毛倒数,她突然四下里扫视一眼,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惊惧的往后褪去,摇着头坚定的说道,”你不敢动我,如果我有什么损伤,母后一定不会跟你们大秦善罢甘休的,一旦两国开战,势必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你敢吗?“
秦菁闻言却是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骤然笑了起来,不甚在意道,”随便啊,生灵涂炭跟本宫有什么干系?血流成河流的是本宫的血吗?怎么本宫以前倒是不曾发现,婗靖公主你还有这般普度众生的好心肠,真真是难得的很呐。“
秦菁的话其实正是婗靖的真实心理写照,她们这些王室公主,生来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醉生梦死的日子,只要国不破,家还在,她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富贵前程,又有谁是将那些贱民百姓的生死真的看在眼里的?
婗靖的目光落在秦菁的脸上很仔细的过了一遍,在找不出任何端倪的情况下,她突然意识到对方的话都是真的,并不存在任何恐吓或者刻意夸张的意思。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她突然畏惧的拉住马缰往后推出去两步,秦菁更是不依不饶的打马往她跟前凑去,脸上笑容越是明媚眼底的冷色便越是冰冷,字字低沉却清晰的说道,”就像没有人知道害我皇姐受伤和掳劫她的人都是大晏的六公主一样,今天如果你在这林子里被什么野兽撕成碎片,又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婗靖身子剧烈一阵,险些就要腿软的从马背上落下来,她强打着精神梗着脖子同秦菁对视,生怕因为自己一时表现出来的怯懦就给人留下可乘之机的颤声道,”你不用吓唬我——“可是话没说完她已然是觉得同秦菁再交流下我去自己也会发疯,于是当机立断的一甩马鞭扭头往林子深处怒跑去。
秦菁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也不去追,只是目光一寸一寸的慢慢冷了下来。
苏沐从旁边的树后走出来,提醒道,”公主,是时候回去了。“
”嗯!“秦菁点点头,往婗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道,”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便是调转马头,打马往林子外头走去。
回去的时候秦茜还在孜孜不倦的练习,秦菁只道自己是去如厕,她也没再多问。
两人又练习了一会儿,忽而听见宴会那边一阵骚乱,原本应该正在休息的景帝竟然带着大队的禁卫军快步走了过来。
”好像是出事了!“秦茜狐疑的看了秦菁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神色也迎着景帝走过去,去了才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永安侯郑硕一家违抗圣旨,竟然私自逃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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