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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贺雪生到公司时,脸上戴着一副黑超,足以遮住大半张脸。云嬗从未见过她这样来上班,不由得好奇黑超下面那双眼睛是不是哭肿了。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不会真的去问她找骂。
早上是每周一次的销售会议。参加会议的是各部门的主管,汇报上一周的销售成绩,哪个品牌销售量最高,紧抓时尚潮流。
贺雪生看起来虽然柔弱,但是在销售业绩上却抓得很狠,销售量下滑,会勒令那个部门的主管反省原因,是旗下的销售员出现专业问题,还是进货的款式不畅销。
这两年佰汇广场能一致获得好评,除了上下齐心,还有就是这里汇集了时尚潮流尖端的大品牌。
开完会。贺雪生离开会议室,今天的她给人的感觉特别严厉,各部门主管心里十分畏惧。偶尔被训得狠了,他们心里也有怨气。
不过不得不承认,贺雪生给员工的福利相当优越,提成高,还给员工购买五险一金,这是去别的公司享受不到的待遇。
贺雪生回到办公室,她摘下墨镜,眼角处一阵抽痛。她拉开抽屉,拿出镜子照了照,右眼尾处青紫一片,隐约还泛着血丝,眼珠动一动。牵动到那里的肌肉都疼。
要说这伤是怎么来的,沈存希那条短信功不可没。昨晚她拿着手机看短信,看到他说的那些话,她就愣住了。结果因为喝了酒,失神时,手机从掌心滑落,就砸到了眼尾。
当时就觉得巨疼。照镜子时,眼尾泛起了血丝,她就没管,倒头睡了。今天早上起来,眼尾又青又紫,还肿了,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这个样子的她,要不带墨镜根本没法出门。
她拉开抽屉,找出棉签、消毒液和伤药。对着镜子消毒上药。伤口接触到消毒液里的酒精,疼得她眼角直抽,等她上完药,她才发现,这药是沈存希昨天送来的。
她脚后跟没用上,眼尾倒是用上了。不得不说,他们气场不合,才重逢几天,就让她受了两次伤,真是天生带煞。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她将东西悉数推进抽屉里,沉声道:“进来。”
云嬗抱着文件走进来,她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道:“这是销售部统计的这个月的销售情况,有几个品牌的销售明显下滑,我已经分析了原因,一半在上面,你看看……”
云嬗话音刚落,就扫到她眼尾的伤,她吃惊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被谁打了?”
贺雪生摸了摸脸颊,她说:“谁敢打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真的吗?怎么撞这么严重?”云嬗看着她脸上有些可怖的痕迹,她记得她在贺家的卧室没有能造成这样伤痕的家具,她上哪撞的?
“昨晚喝了点酒,一不留神就撞了,没什么事,不用大惊小怪的。你手上的是什么?”贺雪生转移话题道。
“哦,一年一次的佰汇节要到了,这是策划部策划的方案,以及答谢vvip客户的小礼物,你看看吧。”云嬗将文件放在她面前,目光时不时瞟一眼她的眼角,想笑又不敢笑,硬生生的忍住了。
贺雪生接过文件翻开来,她迅速浏览了一下,蹙眉道:“这方案和去年的没什么区别,拿下去让他们重做。”
云嬗接过文件,她道:“我觉得这次的方案很有新意啊,比去年好太多了。”
“每年佰汇节都是给折扣,消费者也会疲劳,折扣并不能促进消费,你有没有发现,今年的实体经济都在下滑,尤其是在电商的挤压下,实体经济越来越难以生存。别看佰汇广场的业绩在业内都很突出,依然领先于各大百货公司。那是因为所有的百货公司业绩都在下降,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没有优势。”贺雪生翻开销售报表,然后从电脑里调出去年的销售报表。
“你看看,我没说错吧,电商的打压下,实体经济支撑不下去,为了营利,我们只能不停调高价格,物价飞涨,损害的始终是实体经济,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今年新增的vvip客户比去年同比低了20%,这是为什么?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留住这部分消费能力,佰汇广场的业绩神话就要终止了。”
云嬗一边听她说,一边对比两张报表的销售业绩,今年的销售果然比不上去年。“我明白了,我这就让他们重做。”
“嗯。”贺雪生点了点头,云嬗拿起文件出去了,刚出去没多久,她又探进头来,“贺总,有客人到。”
贺雪生皱紧眉头,抬头看去,就见沈存希出现在办公室门前,她一愣,忽然想起脸上的伤,她忙不迭的去拿墨镜戴上。
这男人真是阴魂不散,昨晚才从贺宅离开,今天就跑来公司找她,他真是闲得……疼!
沈存希长腿一迈,缓缓走进办公室。这是他第一次来她的办公室,整个办公区像个球体,据说当年贺东辰为她建这个办公区,没少费神。
他抬头,圆形的穹顶是透明的玻璃,光线透过穹顶投进来,使得整个办公室采光充足。在他头顶的位置,约有五米高的水晶灯,自穹顶垂下,片片水晶折射着阳光,晶晶闪闪,呈好看的七彩,十分漂亮。
在这样的办公室办公,浪漫又梦幻。
听说后来建成后,还拿了不少建筑创新奖,也是国内首个以全玻璃视窗打造的办公室,冬可赏雪,夏可日光浴,若是嫌夏天紫外线强,还有全自动的天窗,合上后,就与普通的房顶一模一样。
贺东辰对她的宠,是那桐城人皆知的。
思及此,沈存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他不知道她还活着时,她的生命里并没有因为缺少他而有丝毫的空寂。
贺雪生的办公室十分简洁,一眼便能将办公室的内景尽收眼底,甚至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这也说明,她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贺雪生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盯着不请自入的男人,眼底掠过一抹讽刺的笑意,只可惜她带着墨镜,他看不到她的眼神,“今天吹的什么风,竟把沈先生吹到我这里来了。”
“东风吧,难道你不想看见我吗?”沈存希走到白色的办公桌旁,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微微靠近她。这是她的地盘,虽然空旷,但是遍布她的气息,倒显得不那么空旷了。
贺雪生站在原地没动,男人身上带着与身俱来的压迫感,他走进来,就显得这个空间格外的拥堵。他的气息强势的充斥在每个角落,让她的呼吸逐渐不顺畅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轻笑道:“沈先生觉得我应该想看见你吗?”
沈存希咧嘴一笑,“我以为我们昨晚已经达成共识了,雪生,我正在追求你。”
雪生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多了几分缠绵的味道,就像是在舌尖转了几圈,最后很压抑的喊出来,无端的让她的心颤了颤,这个妖孽男人,只要他想对你好,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最后心甘情愿地沉沦在他制造的温柔漩涡里。
她已经深陷了一次,所付出的代价是她承受不住的沉重,那么这一次的博弈,她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好自己的心,不能再泥足深陷。
贺雪生挑了挑眉,神情很冷漠,“所以呢,我就应该接受你吗?”
沈存希沉沉叹了一声,她时刻都防备着他,看着他的目光虽然淡漠,但是却隐含着极深极沉的恨意,他幽幽道:“至少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好吗?”
“如果我说不好,你就会放弃吗?”贺雪生移开视线,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炙热得她不敢与他对视。
“不会!”斩钉截铁的回答,表达了他的决心。快七年了,命运让他们重逢,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绝不会放弃。
贺雪生眉眼间的讥诮之色逐渐加重,她说:“既然如此,又何必说要我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这样虚伪的话,反正你就没有打算尊重我的决定。”
“你在相亲,而我对你有意思,我想我们这也算达成共识了,不是吗?”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温存与蛊惑,盯着她的目光深情而缱绻。他知道,归来的她有太多的秘密,甚至会对他不利,但是他已经顾不得了,此生若不能再拥抱她,他活着有什么意义?
“你觉得跟一个心完全不在你身上的女人在一起有意思吗?”贺雪生嗤笑道,若她要结婚,选择多得是,未必要选一个曾经辜负过她的男人。
“不试怎么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身上?雪生,在桐城,论长相论财富,又有几个人能敌得过我?除了我,你别无选择。”男人傲娇道。
“所以因为我长得像你的亡妻,你就一定要死缠烂打到底吗?”有墨镜的遮挡,她眼中的恨意逐渐浓烈。他对她的兴趣,不过是因为她这张脸,也许等他再次得到了,他就会像从前那样,轻而易举的毁了她,让她万劫不复。
沈存希盯着她,墨镜阻挡了她的视线,但是他依然感觉到她对他强烈的恨意。他突然伸手,在她猝不及防之际,越过桌面,摘下了她脸上的墨镜。
电光火石间,他在她眼晴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恨意,她果然没有忘记他!
他怔怔地盯着她,下一秒,她已经移开视线,转头看向别处,而他则清楚的瞧见她眼尾处的青紫,他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把,心口处泛起绵密的痛楚,他绕过办公桌,急步来到她面前,小心翼翼抬起她的脸,“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我昨晚离开时你都好好的。”
男人猛地靠近,贺雪生呼吸里就全是男人身上浓烈的男性气息,那样的无法忽视,让她心头如揣了一只受惊的小鹿,横冲直撞起来。
她欲移开脸,却被他牢牢握住,半分动弹不得,她恼怒,“你弄疼我了。”
男人手上的力道松了,却并没有拿开手,他盯着她的眼尾,那是再高明的化妆技巧也遮盖不住的伤痕,甚至上面还隐隐泛着血丝,他微嘟起薄唇,轻轻吹了吹,“疼吗?”
贺雪生仰头,猝不及防地与他疼惜的眼神相撞,她心跳一滞,猛地后退了一步,躲开男人笼罩下来的气息,她低声道:“我没事。”
沈存希看着近在眼前的她,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耳根微微泛着红晕,他知道,她心里并不像表面伪装的这样冷淡,他说:“我追求你,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像谁,而是你就是你,谁都无法取代。”
他的情话动人,可她早已经过了用耳朵谈恋爱的年纪,32岁的她,如果还像25时那样天真,那么这七年的孤寂与痛苦绝望,她就白受了这些罪。
“沈先生这话,倒让我有点兴趣,我是怎样的无法取代。”她在笑,可是他却在她眼里看到明晃晃的讽刺,他心间一刺,顿觉像被针扎似的难受起来。
她恨他,甚至不信他!
是啊,他拿什么去让她信他呢?七年前,是他错失了她的信任,让她身陷囹圄,如今的他,有什么资格再强求她的信任。
“那不妨拭目以待?”沈存希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的神情。
贺雪生望着他,眼里涌动着幽幽冷光,欲擒故纵的环节已过,她需要趁热打铁。可是一想到要与他近一步接触,她的心就满是抵触,但是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希望沈先生不会让我失望。”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是否能从称呼上改变一下?”沈存希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丝狡黠。
“什么?”贺雪生瞧着这样的沈存希,像只狡猾的狐狸,不,更像一头狼,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只等着她掉以轻心的时候,将她拆吃入腹。
沈存希倚在白色办公桌沿,眯着眼睛看盯着她,女人精致的脸上泛着一抹困惑,让他心怜不已,他轻笑道:“雪生,叫我四哥吧。”
四哥这个称呼,一下子将贺雪生的记忆拉回到七年前,他们在警局外遇见,那是第一次他们离得如此近,近到她能细数他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她慌张的喊他“四叔姐夫”,因为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他便笑着说:“不用这么纠结,喊我四哥。”
如果她知道,那一次的见面,是她沦陷的开始,那天晚上她不会允许自己软弱。
贺雪生轻笑着摇头,“还是沈先生更让我觉得自在一点。”
沈存希凤眸里掠过一抹失望,很快又释怀,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她抵触是应该的,等以后她慢慢接受了他,什么样的称呼不能从她嘴里听到?
“没关系,你觉得怎么自在就怎么称呼我吧。”沈存希移开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壁钟上,他道:“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们一起吃午饭?”
贺雪生指了指自己的眼尾的伤,她摇了摇头,“改天吧,伤口痛,没什么胃口。”
说到她眼尾的伤,沈存希又转了回来,“到底怎么弄伤的?”
贺雪生怎么好说是他发来的短信,一时让她怔住,然后被手机砸伤的,她说:“昨晚和哥哥偷喝了一瓶拉菲,喝高了回房,不小心撞的。”
听她说是和贺东辰一起喝酒,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语气也不悦起来,低哝道:“怎么没给你撞成白痴?”
“什么?”贺雪生虽离得近,但是他语意模糊,她听得不是很真切,便挑眉看着他。
沈存希抬起头来,俊脸上阴郁之色已经逐渐散去,他说:“没什么,你不想出去吃,我让严城送外卖过来。就算没什么胃口,总归要吃一点,这还有大半天时间,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
“不想吃。”肚子不是不饿,只是不想和他一起去吃饭。眼尾这伤还是因为他受的,怎么想心里都有一股子闷气发不出来,索性不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女人发脾气任性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大抵快七年没见,此时的她不管是冷淡的讥诮的嫌弃的,还是微微带着一点恨意的,都是他最爱看的模样。
这七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她还活着,鲜活的站在他面前,哪怕只是看着,他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如今看着了,他却又渴望得更多。
他低声哄着,“那去医院看看,别是撞成脑震荡了。”
“……”贺雪生不吭声,这男人是给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她才答应和他试试,他就以她男人的身份自居,也是真够不要脸的。
“不用了,我很好,你不用工作吗?”
沈存希看着她垂在身侧的小手,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五指撑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然后拉着她朝门外走去,“我现在最大的工作就是你,走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贺雪生怔怔地盯着两交握的手,来自他掌心的温度包裹着她的,让她心悸,以致于连挣扎反抗都没有,就被他拽着出了门。
沈存希,她到底还是低估了他对她的影响。哪怕尝过那样撕心裂肺的绝望,她依然没有学乖。
“我的墨镜。”出了门,贺雪生才想起她的墨镜落下了,她并非是个爱美的人,但是脸上伤这么重,总是影响美观的。
沈存希变戏法一样,拿着她的墨镜给她戴上,待要再去握她的手时,她已经缩了回去,不肯让他再牵。他垂眸看着她的手,提醒自己不要急进,她现在不再那样反感与他共处,已经是最大的进步了。
两人乘电梯下楼,这里有专用电梯直达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两人走出电梯,来到沈存希的座驾前,沉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张扬霸气。
沈存希拉开副驾驶座车门,贺雪生弯腰坐进去,他轻轻关上车门,迅速绕过车头上车。
沈存希一坐进车里,原本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狭窄了,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让贺雪生感到不自在起来。她扭头看着窗外,努力平息心头的异样。
车窗上贴着深色的车膜,能将驾驶室那边的动静尽收眼底,她本来是回避尴尬,却看到沈存希突然倾身向她靠过来,她心中一惊,连忙转过头去。
四片唇瓣堪堪擦过,车厢里的空气顿时静止了,贺雪生倏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唇瓣上一阵阵发热,她愣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沈存希也没料到他们会意外的吻到一起,他凤眸中的光芒忽然大盛,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红唇。
空气越来越暧昧,刚才那一吻完全是意外,但是沈存希的俊脸越靠越近,大有加深刚才那个吻的意思。贺雪生心跳加速,只觉得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窒闷,她忽然转头望着窗外,躲开了沈存希的吻。
沈存希定定地瞧着她,却未再急进,他抬手过去,贺雪生以为他要用强的,她转过头来,恼怒地瞪着他,“沈先生,请自重!”
沈存希的大掌在半空中僵了一瞬,随即坚定不移的伸过去,握住安全带拉下来,然后插进暗扣里,他扬了扬眉,淡声道:“给你系安全带,不用那么紧张。”
“……”贺雪生说不出话来,只得扭头看窗外,似乎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她总是会变得不像自己了。
车子驶出停车场,向医院驶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沈存希专注的开车,集中精神,好像身边的她不存在一般。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雪白的衬衫,朱红色波点领带,精致的纽扣,显得精干。薄唇微微抿着,分辨不出喜怒,凤眸紧盯着前方,心无旁鹜的开车。
真皮座椅良好的包裹性让她舒服的有些过分,她忍不住换了个姿势,过了一会儿,又换了一个。到底还是感到有几分不自在的,尤其身旁坐着的男人是他。
这个点交通并不拥堵,城市中心的道路扩成八条道后,除了上下班高峰期,几乎不会出现拥堵的情况。
车开出去一段路,沈存希眼角余光扫到她不自在的换着姿势,却始终是侧对着他的,心理学上称,这样的姿势要不是防备就是厌恶,很显然,她对他两者都有。
思及此,他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便加重了,他抿了抿薄唇,道:“橱物格里有杂志,拿出来看看吧,这里到医院还有一段距离。”
贺雪生回过头来,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她张嘴欲言,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到底不是七年前了,如今已物是人非。
她没有去拿杂志,而是拿出手机无聊的刷微博,近来娱乐圈的大事,某男神与某女神结婚,占了整整几个篇幅,她看得无聊,关了手机,抬起头来,前面已经快到医院了。
她眼尾的伤没什么大碍,但是沈存希执意让她去做检查,在医生给她开检查单子时,他还紧张的问医生,“真的不用做脑ct吗?”
贺雪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没有让他看见,“我伤的是眼尾,不是脑子。”
沈存希定定地看着她,“我担心你伤了海马体。”
海马体,是人类大脑的记忆分管区,沈存希这话指的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贺雪生默不作声的拿走检查单子,准备去缴费处交费。
单子刚拿到手里,就被一只大手抽走,沈存希转身走出去,声音飘了进来,“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贺雪生真的就在那里等着了,不一会儿沈存希回来,手里已经拿着缴费的单子,带她去检查。其实他们不用这样麻烦跑来医院排队缴费,再排队等检查。
他完全可以带她去私家诊所,他一过去,他们一定会把他当成上宾,绝不会让他多等一秒钟。但是他不愿意,不愿意这么快结束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轮到贺雪生检查时,沈存希扶着她走进去,一个被手机砸了的伤痕,偏偏被他搞得如此郑重其事。当x光照在她脸上时,她心里在想,如果沈存希想对一个女人好,那个女人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从检查室出来,接下来需要等检查结果,医生让他们下午两点半过去拿,此时才刚过12点,时间还早,沈存希提议去附近的餐厅吃完饭再回来拿报告。
贺雪生没有拒绝,因为时间还早,他们没有开车,步行到附近的中餐馆,四周的景物秋意正浓,偶尔有泛黄的落叶飘落下来,有种无形的凄美。
贺雪生穿着精练的套装,踩着七寸高的高跟鞋,身高也不过刚刚到沈存希的脖子处。据说这是男女比例的最佳身高,抱在一起时,女人刚好能听到男人的心跳声。
沈存希时而转头看她一眼,她不说话,他亦是沉默的。秋风卷起了她的长发,她偶尔抬手轻轻抚开,动作浑不在意,却不知道那一瞬间的风情迷了谁的心智。
他们到中餐馆时,已经过了用午餐高峰期,餐厅里熙熙攘攘的坐着几桌客人,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沈存希将菜单递给了她,他道:“你来点吧。”
贺雪生没有推辞,她接过菜单,点了两菜一汤,两个人吃不了太多,她也并不想浪费。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她偏头看着窗外,秋景萧瑟,衬得人越发凄凉,她收回目光,见沈存希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用那种火热的目光,盯得她心头直发虚,“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沈存希摇了摇头,“没有。”
贺雪生不说话了,他的目光里夹杂着太多的情绪,太复杂了,教她一时无法承受。菜很快上上来了,这家中餐馆的特色菜,色香味俱全,沈存希似乎很满意。
吃完饭,他们又步行回到医院,和来时一样,没怎么说话,只不管沈存希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半秒不舍得离开。
拿到结果,没有伤到骨头,医生看着男人紧张的样子,似乎有些无奈,寻常一个小伤,他偏偏如此兴师动众。医生开了药,沈存希拿着单子去缴费拿药。
贺雪生看着他的背影,如果不是经历了那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也许她会轻易被他征服,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宋依诺了。
她转身去了洗手间,她站在洗手间里巨大的镜子前,水声哗哗,她抬头望着自己,只觉得陌生。她慢慢洗手,身后的格子间门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走了出来,四目相接,两人都是一愣。
贺雪生万万没想到,世界这么大,她们会在这狭小的洗手间相遇。可是很快,她就收回目光,继续洗手。
孕妇那一脸见鬼的表情,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背抵到门框上,她才惊骇莫名地瞪着她,“你……”
贺雪生洗完手,看也没看那孕妇一眼,抬步往洗手间外走去。孕妇见她要走,她大声喊道:“宋依诺,没想到你还活着。”
贺雪生头也没回,继续往外走。
孕妇哪能放她走,她飞快走过去,沉重的身体变得格外敏捷,拦住了贺雪生的去路,“你真的还活着,看见我为什么要躲,怕我吗?”
贺雪生眉尖微蹙,淡淡地睨着她,“你认错人了。”
“我认错人了?我怎么会认错人,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宋子矜盯着她,七年前宋依诺的婚礼变葬礼,新闻压都压不住,据说当年的葬礼比婚礼还奢侈豪华。
只不过葬礼结束后,沈存希也消失了,后来有消息说他移民法国,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当初她看到那则新闻,只觉得大快人心,宋依诺抢了她的老公,终究还是难幸福长久。如今再看见她,她恍如隔世。
“这位太太,你认错人了。”贺雪生不耐烦的要走,却被宋子矜拦住了去路。她垂眸盯着她,她脖子上戴着一条铂金项链,吊坠上的钻石很大,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身上穿着米兰时装周上某奢侈品牌的长裙,身上套了件淡蓝色的针织外套,抓着她衣服的无名指上戴着一颗硕大的钻戒,看起来日子过得应该不错。
可既然过得不错,为什么此刻见到她,眼里依然有怨气与幸灾乐祸?也许是她们从小就不对盘吧,所以即便她的死,也化解不了这样深的憎恶。
宋子矜看着眼前冷漠的女人,时光荏苒,七年已经快过去了,她却好似还停留在七年前一样,容貌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当初的模样,再看看自己,为了扶持父亲的事业,她成为一个老男人的小三,为他生孩子,再也不复曾经的风光。
“真的认错了吗?宋依诺,你怎么还敢回来?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我可记得当年轰动一时的婚礼变成了豪华的葬礼。”宋子矜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些尖锐与刻薄。
贺雪生挑了挑眉尖,并未动怒,也没有将她看在眼里,“如果你拦下我,只是为了满足你那可怜的自尊心,那么你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了,请让开!”
宋子矜被她身上冷冽气势慑住,她不自觉的让开,贺雪生抬腿便走。宋子矜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暗自思忖,莫非她真的认错人了?
贺雪生回到医生办公室前,就见沈存希从办公室里快步走出来,因为走得太快,险些撞到她。待看清她时,他似乎松了口气,“你去哪里了?”
“去洗手间洗了下手,怎么了?”贺雪生神情寡淡,与他的焦急紧张相比,实在显得有些冷淡。
忽然被浇了盆冰水似的,沈存希满心的焦急就那样凝结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她,很多时候,面对这样无动于衷的她,他都感觉到无力,由心而生的无力。
她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怎么暖也暖不热了。
“没事,就是一下子不见你,有些心慌。”沈存希定了定神,说得浑不在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话说出口要有多难。他害怕,害怕自己再一个大意,就将她弄丢了。
贺雪生睨着他手里的药,淡淡转移话题,“拿好药了,那我们走吧。”
沈存希又是一怔,我们?自他们重逢后,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词,此时听到她说我们,他心里的寒凉轻易就被她驱散了,他轻轻叹息,“好,我们走。”
贺雪生心里淡淡掀起了一股异样,她强忍着不在意,抬步向医院外走去。沈存希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甚至是带着小心翼翼的。
他们刚走,宋子矜便出现在走廊里,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她脸上掠过一抹怨憎。还说她认错人了,她要不是宋依诺,怎么会和沈存希在一起?
没想到这两人兜兜转转了七年,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可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她收回目光,拿手机拨打电话,电话很快通了,她冷声道:“找私家侦探帮我查一个人……”
……
沈存希送贺雪生回到佰汇广场,他没有再纠缠,因为他知道,如果纠缠得过了度,只会适得其反。他没有下车,看着她解开安全带,看着她推门下车,她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是站在马路边上,对他说再见时,也是淡漠客气的。宏页共才。
看着她毫不迟疑离开的背影,他觉得沮丧,伪装好的世界天塌地陷,他告诉自己不要急,可是怎能不急?
孤独了七年的心,急于被填满,可是那个人,总是对他若即若离。她就坐在他身边,他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到了什么?
这一刻,他心头不禁滋生出一份恨意,那份恨意咬噬着他的心肺,让他喘不过气来,依诺,依诺,到底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手机铃声拉回飘远的思绪,他拿起手机,轻冷的道:“喂?”
“先生,小白少爷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脑袋上破开了好大一条口子,现在正在急救室,昏迷时一直喊着爸爸……”法国家里的佣人声音焦急地传过来。
沈存希倏地捏紧手机,他说:“吴妈,你别慌,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沈存希立即拨给严城,“严城,马上申请回法国的航线,对,越快越好。”沈存希挂了电话,心跳还不稳,知道沈晏白受伤,他方寸大乱。
这些年来,他带孩子带得不仔细,孩子时常有磕碰,他也不在意。他认为男孩子应该从小经受磨练,长大了意志力才坚强。所以对沈晏白的关心很少,可这会儿听到他受伤了,他竟有些坐不住。
航线很快申请下来,下午五点半从江宁市起飞,他现在就得启程赶去江宁市,时间仓促得他没有时间向贺雪生告别。
他转头看着佰汇广场,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一下了。短暂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守。
他收回目光,发动车子离开。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贺雪生眼尾的伤已经好了,破皮的地方结了痂,生出粉色的新肉来。她总觉得最近少了什么,却强迫自己不去想,偶尔扫到办公桌上的伤药,才猛然意识到少了什么。
沈存希忽然就销声匿迹了,就好像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要不是办公桌上的伤药提醒她,她会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云嬗敲门进来,发现贺雪生破天荒的在出神,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桌上的伤药,她脸上的笑容贼贼的,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等拉回她的注意力,她才笑着打趣道:“哟,这是犯相思病啦?”
贺雪生瞪了她一眼,翻开面前的文件,假装认真的看文件,云嬗看着她手里的文件,哎了一声,“文件拿倒了。”
“我喜欢倒着看,碍着你了?”贺雪生任性的说完,忽然愣住了,脑海里浮现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任性的对象换成了别人。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学会倒着看文件这项技能了。”云嬗笑眯眯道,也不拆穿她。
贺雪生“啪”一声合上文件,她越是掩饰,反倒越有种掩耳盗铃的意思,她望着她,道:“你是不是太闲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指派几个任务?”
“饶了我吧,贺总,我就只差没被你当牛使了。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的中国好闺蜜又找上门来了,看来她是不见到你就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