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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赞将早前冯伯玉整理的此案关键人物清单拿在手上看了看,道:“叫唐庆年。前两年中举之后便入了仕,如今在吏部磋磨。”
蔺效讶异地扬了扬眉,道:“唐义钧自己一介武夫,大字不识几个,没想到倒养了个会读书的儿子。方才大人说唐义均这位后头的夫人近些年娘家势力也煊赫了许多,不知是哪户人家?”
“小唐夫人的娘家大哥想来世子平日里也在宫里见过,正是吏部侍郎文畅,前些年才从洛阳提拔上来的。”刘赞道。
吏部侍郎?岂不正好是唐庆年的顶头上司?沁瑶脑中繁杂的线索仿佛被什么给串联在一起,瞬间清晰起来。
蔺效也略有所悟,默契地看一眼沁瑶,问刘赞:“不知现在唐义钧住在何处?他去年才从洛阳搬到长安,想必是新置办的宅子?”
刘赞看一眼手中宗卷,点头道:“就在保宁巷。”
沁瑶一惊,没想到唐府竟跟裴敏家在同一条巷子里!她愈发坐不住了,巴不得立即赶到保宁巷一探究竟。
蔺效征询沁瑶意见,“元真道长,还用验尸吗?”
沁瑶想了想,摇摇头,眼下验不验尸已不是重点,如何避免出现下一位受害者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蔺效也想到了这一层,起身向刘赞告别道:“实不相瞒,当日在南苑泽发现唐庆生的尸首时,我这两位道兄正好在附近,见了尸首的状况,猜这桩案子多半有邪祟参与其中,怕像上回那样接二连三出现其他受害者,这才过来打探一二。说起来,我等已屡次叨扰,还望刘公莫要怪责。”
刘赞笑道:“惟谨何需跟我客套。一则,前年我奉命去幽州查案,刚出长安城没多久便遇见了匪人,若不是惟谨你正好狩猎回城,将我从歹人刀下救出,刘某安有命在?
“二则,虽我以往自负熟读圣贤书,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这一年来所经手的大案,好几桩都与邪魔外道脱不了干系,我等肉眼凡胎,单凭一己之力,恐难替枉死者讨回公道。若能有道法高深之人相助破案,直如拨云见日,大有裨益,我又不是那等刚愎自用之人,怎会连好歹都分不出来?”
蔺效微微一笑,道:“刘公果然是豁达爽快之人。既如此,我等便先告辞,若有了什么发现,再来跟刘公商榷。”
三人出来,沁瑶仍在马车上换上女装。未敢耽误,直奔保宁巷。
沁瑶回忆了一下方才刘赞所说的话,抬眼对蔺效道:“这位唐义钧心已经偏到胳肢窝去了,两个儿子年龄差了这许多,而且一个原配所出,一个继室所出,怎么着都该请封长子为世子,偏把世子之位给了次子。”
蔺效点头,“照咱们那日在湖畔所见,那位小唐夫人当众便能对唐庆年呵斥打骂,毫无顾忌,想来他已近弱冠,小唐夫人尚且嚣张,唐庆年年幼时,还不知如何寡待他呢。”
沁瑶深以为然,接话道:“最要命的是,这位小唐夫人的娘家大哥还是唐庆年的顶头上司。他生母本就死得不明不白的,这些年父亲又偏心,心思全放在继母和继弟上。好不容易出了仕,以为终于能熬出来了,却又被后母的娘家大哥给压得死死的,细想开去,真正是出头无望啊。”
正因出头无望,于是便索性召来玉尸,借玉尸之手杀个痛快?
沁瑶看着蔺效,两人同时生出疑问,真的会是他吗?
“不管了。”沁瑶决断道,“当务之急,是千万要将我那位同窗给护住,不能出半点差池,既然唐家跟裴家挨在一处,倒也好,咱们免得跑两回,正好一起将两家都看住了。”
“可要我抽调人手过来帮忙?”蔺效见她神色凝重,征询她的意见道。
“不必。”沁瑶摇摇头,“玉尸煞力极大,寻常人来了恐怕也不知如何对付,只会徒增伤亡,不如令人去大隐寺找缘觉方丈的旗下弟子,要他们赶快到保宁巷附近来帮忙。”
蔺效听了,毫不犹豫地吩咐人赶快到大隐寺送信。
沁瑶见他思维敏捷,办事异常决断,每一个想法和行动都跟她极为合拍,忽然觉得蔺效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好,或者说,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喜欢她一点点。
她心里暖融融的,静静地看着蔺效,暗下决心,他待她这么好,往后她也得时时处处都让他体会到自己对他的重视才是。
澜王府的马车向来迅疾,转眼就到了保宁巷,果见巷子里头热闹非凡,两座宅子并肩而立,一为裴府,一为唐府。
沁瑶跳下马车,拿出早在青云观就准备好的帖子递给裴府门前的下人,请他们入内通报裴敏。
等了一会,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回话,说小姐一早便出门探亲去了,此刻不在府中,且不知何时能返转。
沁瑶只好作罢,重回到马车上,对蔺效道:“她不在府内。”
蔺效刚吩咐魏波等人盯住唐宅,只等唐庆年回来,立刻过来禀告。
见沁瑶顶着烈日上来,白皙的额头上挂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不免心疼,低声劝道:“忙了一晌午了,此刻便歇一歇吧,光天化日的,想来那玉尸也不敢出来作恶。”
沁瑶见他鬓边也浸着汗,显见得也很是燥热,想着他好不容易休沐,本可以在澜王府高卧,却陪着她东奔西走,心里好生过意不去,犹豫了一会,将袖中一方冰鲛纱帕子拿出来,抬臂替他拭了拭鬓边的汗,红着脸道:“先别管我,你自己额上也都是汗,我帮你擦擦。”
车内小几上蔺效给沁瑶准备了好些冰镇的荔枝,阿寒本来正吃得欢,见此情景,嘴张得大大的,连荔枝都忘了嚼。
蔺效也失神了片刻,见她轻轻用帕子在自己鬓间擦拭,明净的脸庞离得极静,肌肤雪腻,呼吸如兰,喉结滚动了几下,再忍不住,忽然反手一把握住沁瑶的手腕,目光灼热地看着她,手上微微用力,隐隐有将她往自己怀中带的意图。
沁瑶见蔺效脸上又出现上回琉璃居那种危险的神情,心里一慌,忙挣扎着将手收回,亏得这回蔺效这时终于意识到阿寒也在一旁,手上力气一松,沁瑶很容易便挣了出来,
沁瑶忙老老实实坐好。
阿寒满脸写着不解,“世子,阿瑶,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尴尬地咳了一声,沁瑶只觉车内愈发气闷,忙转身掀开帘子往外看,好一会,才道:“唐府没有动静,裴敏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眼看已经晌午了,师兄,你饿不饿?”
阿寒一边重新开始剥荔枝,一边大力点头,“怎么不饿?早饿得不行了。”
沁瑶微微探头往外看一看,眼睛一亮道:“咦,这里竟也有一家富春斋?”
转头对蔺效道:“这家酒楼菜极好吃,酒也甚香,就是价格太贵,寻常人吃不起,往常师父只带我和阿寒来吃过一回,嫌花钱多,再不肯带咱们来了。”
蔺效微微一怔,神情透着几分尴尬,道:“既喜欢吃,咱们便进去,想吃什么便点什么,不必客气。”
沁瑶见蔺效分明打算请客,欢呼一声,下了马车。
三人正往内走,常嵘从身后赶来,表情怪异,道:“世子,要在这里吃饭吗?”
蔺效刚要说话,里面跑出个胖胖的掌柜,对蔺效躬身笑道:“少东家,小的不知道您今日要来,没能远迎,还请少东家莫要怪罪。”这人高大胖硕,圆脸上布满皱纹,显然已上了年纪,但他对蔺效说话的语气很是亲切,而且表情显见得十分欢愉。
“少东家?”沁瑶脚步顿住,惊讶地看向蔺效。
常嵘见蔺效显然没有再继续遮掩的打算,便悄声道:“是啊,长安城几处富春斋都是咱们王妃的陪嫁,她老人家仙逝后,便全留给了世子。”
阿寒耳力过人,听到后,高兴道:“阿瑶,既然这些铺子都是世子的,咱们往后来吃,再不用怕付不起帐了,师父也不会总骂咱们馋嘴了。”
蔺效微微局促地轻咳一声,对那胖掌柜道:“张罗些好吃的速速呈上来。”
胖掌柜应了,高高兴兴带着一群仆从下去张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