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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菊华苑内外的不都是殷王府的侍卫吗?他们哪一个不是听你的命令,你要做什么,他们哪个敢拦?”萧氏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目光阴冷的扭头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道:“你要做什么,莫说他们没有人敢拦你,甚至为了巴结你,怕是都要争先恐后的替你出手。你现在要拿他们给你作证,易明乐,你这是把咱们当傻子,还是仗着有殷王和太后给你撑腰就有恃无恐了?”
“怎么,你这是在质问我?”明乐手里拢茶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微笑着抬头迎上萧氏的视线。
“我不管什么质问不质问,我现在就要一个交代一个说法!”萧氏一梗脖子,强横说道,双手死死的抓着藤椅的把手,枯瘦如柴的手背上,青筋明显的迸射出来,咬牙切齿道,“到了这个份上,我不怕把话说明白了,你一向就和我们二房不对付,你也别否认,你这一次回府的目的咱们各自心照不宣。做都做了,你现在还怕承认吗?”
“就是这个话儿。”明乐也跟着冷了脸,“我若做了,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但是我没做,难不成还要我平白担下这个干系吗?”
两个人,针锋相对,各自都是寸步不让。
“都住嘴!”老夫人在旁边看着,终于忍不住沉声一喝,“我还没死呢,这里哪儿轮得到你们一个个的吵嚷生事?全都给我闭嘴!”
“母亲!”萧氏却是不依不饶,愤恨之余眼睛都红了,转而对老夫人大声道:“儿媳现在是所有的指望都断了,可是易家的列祖列宗都在上头看着呢,这峰儿才刚去了,他还尸骨未寒就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若是不能还他一个公道,你叫他在九泉之下如何闭眼?”
这么些年,老夫人指望着的就是易明峰,易明峰这一死,且不说祖孙感情——
只就对易家现在的处境来讲,那就是雪上加霜。
这一句话,正是戳中了老夫人的软肋。
老夫人紧跟着也红了眼圈儿。
萧氏见状,立刻趁热打铁的抹了把泪,继续道:“咱们阖府上下,一直相安无事,现在九丫头刚一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您别怪媳妇儿小心眼儿,因为这事儿本身就叫人信服不得,您要为我们做主,给我们一个公道啊!”
阖府上下连着出事儿,老夫人心里始终就揣着一团火。
这会儿正是被萧氏调动出了情绪,闻言就冷着脸看向明乐道:“你二婶儿现在虽然也是口说无凭,但是事关你三哥的子嗣和我易家的前程,既然她提了,我也不能不给她一个明白。既然你坚持说和你无关,那么——给我个解释吧!”
萧氏是口说无凭,但却还是这样理直气壮的来要她一个解释?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明乐想笑,然后就真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脸上带了笑,目光却是清冷无比的盯着老夫人的脸。
老夫人被她这样不加掩饰的目光瞪着,心里突然没来由的发虚发寒。
坐在旁边的易明爵却是先一步起身,二话不说,拽了明乐的手就往外走。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一时没有反应,直到两人几步走到门口,萧氏才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院子里大声嚷道:“来人,给我拦住他们!”
兰亭阁是易明峰的院子,这段时间为了照顾韩氏,整个人都在萧氏的掌握之中,此时院子里的护院、丫鬟全都是她的人,听他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七八个家丁手持长棍冲出来,把去路封死。
易明爵正在气头上,掌中提了几分内力,迎着指向他最近的一根长棍顶端一掌推了出去。
那家丁有的就只是些蛮力,竟是被他一掌顶翻在地,哎呦呦的捂着胸口打滚。
“反了反了!当着老夫人的面儿你就敢动手,真是无法无天了!”萧氏趁乱凄厉的大声叫嚷,“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人拿下?”
家丁们一个机灵回过神来,慌乱中也忘了考虑眼前两人的身份,持棍就往上扑。
易明爵一把将明乐拽回身后护住,抢一步上前劈手夺了一个家丁横劈下来的木棍,顺势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雪雁!雪晴!”明乐眼底显出一丝浓厚的杀意,厉声喝道,同时上前一步将易明爵拽了回来。
雪雁雪晴两个名义上是两个婢女,实际上都是暗卫出身,出手绝不手软,明乐的话音未落两人已经纵身迎了上去,三五下就去了所有人手里的武器,紧跟着惨叫连连,不消片刻,几个家丁就尽数倒在地上,哀嚎着爬也爬不起来。
厅中老夫人的整张脸都青了。
易明爵冷着一张脸,看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依旧是拉了明乐的手,踩着几个家丁抽搐不止的身子大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院外的花园里突然蜿蜒而来一条灯火闪烁的长龙——
却是一身华服锦衣的柳妃带着盛大的仪仗从院外进来。
她来的突然,又刚刚挡在去路上,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柳妃却是先看到满地哀嚎着打滚的几个家丁,脸上露出几分愕然的神色,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
说话间,她的目光就不觉落在易明爵的脸上顿住。
这个少年,她见过好几次,但无论是在四年前的柳乡还是半年前的盛京,印象里都始终是个明净而平和的人,这样杀气腾腾满面阴冷的还是头一次。
柳妃微微诧异,对面的易明爵已经冷冰冰的开口:“柳妃娘娘来的好及时。”
语气微寒而冷漠。
“哦!”柳妃脸上表情僵硬了一瞬,回过神来,迟疑着开口,“十公子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话音未落,里面老夫人等人已经闻讯迎了出来。
“不知柳妃娘娘大驾,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老夫人当先领着众人跪地相迎。
萧氏也被贴身侍候的婆子从藤椅上扶下来,跪伏在地的同时,她的心里却是疑团重重——
因为曾经那次宫宴上,柳妃对明乐使绊子的事情记忆犹新,倒是找不出迹象证明她和明乐有什么牵扯,只是柳妃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显然也不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老夫人多礼了,快些起来。”柳妃微笑着款步走上前来,扶了老夫人一把。
“谢过娘娘!”老夫人揪着她的手起身,心里也在揣测她此行的意图。
但很明显——
眼下易家这里的事,还是不宜让她掺和的。
老夫人心里飞快的权衡,几乎立刻就定了主意,刚想把柳妃让出去,到别的院子招呼她,不曾想柳妃却是先她一步,转而对明乐道:“本宫等了许久不见你回转,心里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这里——”
柳妃说着,就困惑的扫了眼院子里满地打滚的家丁。
“还不收拾干净了?丢人现眼!”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老夫人也顾不得追究柳妃来此的原因,先是低声对黄妈妈吩咐道。
黄妈妈闻言,立刻招呼了人手过来,把七八个重伤的家丁抬了下去。
柳妃含笑看着,并未插手。
院里清理干净了,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对柳妃道:“府内的家务事,让娘娘见笑了,这院子简陋,还是请您去前厅奉茶吧!”
说着,就要引柳妃往院子外头走。
这件事,必须要趁热打铁,一旦因为柳妃而搅和了,后面怕是不好收场。
萧氏心里飞快的一经计较,全然不管眼前的场面,急忙就道:“母亲,柳妃娘娘是府上贵客,您大可以叫七丫头去帮忙招呼,这里——您答应了会给我们婆媳一个交代,还是先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走的好。”
柳妃刚刚挪了一步,闻言,就是饶有兴致的重新回头。
老夫人的脸一黑。
“是啊,前厅还摆着三哥的令堂呢,祖母这是请娘娘去做客的还是去上香的?”然则不等她开口,易明爵已经上前一步,冷冷说道:“你们婆媳妯娌之间要打官司,要吵要闹是你们的事,但阿九是我姐姐,她没有责任也没义务在这里陪着你们唱双簧。不管是杀人也好,放火也好,只要你们有证据,就放心大胆的拿到京兆府甚至于御前去要公道好了,除此之外,谁再对她敢有一句妄言,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这话,说是对萧氏,但更多的也是针对老夫人。
萧氏与他们姐弟苦大仇深,彼此之间怎么都不为过,但却是他的这个祖母——
几次三番下来,真真的叫人心寒。
而老夫人的心里虽然早就已经放弃了这一双孙儿,此时被易明爵当面顶撞,她的一张老脸也是涨的通红,胸口一口气顶上来,险些要晕死过去。
“你——你这个孽障!”老夫人双目圆瞪,一时怒极,捏了拳头抬手就要往易明爵身上招呼。
明乐的目色一寒,立刻一个闪身上前,一把稳稳的抓住她的手腕。
她手下用力极大的力气,老夫人手腕一麻,手里的佛珠就落在了地上。
姐弟两个都动了怒气,脸色一个比一个还要阴沉森凉。
“你——你们——”老夫人被她这刀锋一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心里纵使有再大的火气也发泄不出,只就疼的脊背上隐隐冒汗,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这个丫头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是真,但这却是头一次,她竟然敢于光明正大的和她动手。
萧氏在后面看着,心里泛起丝丝冷笑。
她想要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彻底激化了老夫人和明乐姐弟之间的矛盾,那么在今晚的这件事上,老夫人就会完全彻底的站在她这一方了。
“九丫头,你也未免太过放肆了,你怎么可以——”萧氏露出焦急的身子,似乎迫切的想要扑过来的帮忙,但因为腿脚不利索,只能焦急的在藤椅上捶胸顿足。
柳妃察言观色,只在旁边故作惊讶的看着。
明乐盯着老夫人的眼睛一声,然后一转身,直接拽着她的手就往厅中走去,一边语速飞快的冷声说道:“我本来还想给你留一丝的情面,但既然你自己一定要当众来撕破脸,我也无所谓了。这是最后一次,今天我还在你易家之内,你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吗?好!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记着,可一不可二,这只是最后一次了!”
老夫人终究是年纪大了,被她半拖半拽的,一路上脚下被绊了几次,都险些摔倒。
黄妈妈在旁边跟着,急的满头大汗,几次想要开口终究还是没敢。
明乐脚下不停,几步就把老夫人拽回了厅里,进门就是手一松。
老夫人身子不稳,一个踉跄。
老在黄妈妈一直在旁边护着,即使一把抱住她。
几十年来,老夫人一直都是被人高高的供起,即使遭到过如此粗暴的对待,当时就急怒攻心,整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没忍住,眼泪就开始在眼圈里打转儿。
明乐进门以后,也一直冷着一张脸,回头缓和了语气对对跟进来的易明爵道:“不放心的话,你就先在旁边坐一会儿,要是不想听他们撒泼,就先回吧!”
易明爵对上她的视线,深深的看她一眼,迟疑片刻却是略一颔首道:“那好吧!”
说完就轻轻的吐了口气,谁都不再理会的一撩袍角转身大步离开。
眼前的老夫人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柳妃随后跟进来,便是款步上前的搀了她的手,面有难色道:“老夫人,本宫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过府来帮衬着义阳公主备嫁的,您说这好巧不巧的,打扰您了!”
老夫人绷着一张脸,却终究不能把脾气撒在她身上。
“娘娘说哪里的话!”老夫人僵硬回道。
“娘娘请上座吧!”旁边的明乐已经冷冰冰的开口。
柳妃是一张笑脸,但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却都仿佛因为明乐一个人的情绪而完全冻结,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出。
“那好!”柳妃干咳一声,又再握了下老夫人的手,然后就势走到首位上坐了。
“老夫人!”黄妈妈焦急的拽了下老夫人的袖子,也把她拽过去。
待到老夫人在另一侧落座,柳妃才再次开口,对老夫人道:“因为是傍晚那会儿才临时得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我过来也没有提前跟老夫人打招呼,老夫人该不会怪罪本宫唐突吧?”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老夫人心里正是恨的紧,一肚子的火气,就是因为她在当场而无从发作。
但柳妃名义上说是受了姜太后的指派,但众所周知,这几年她在宫中风头正盛,是孝宗身边对得宠的妃子。
老夫人心里清楚的很,既然是和明乐这一方翻了脸,那么要保住这武安侯府的前程和自己的富贵,就一定不能再惹了孝宗不痛快。
心口里堵了一口气无处发作,老夫人终究还是怄的慌,恼怒之余扬手就给了身边采荷一记耳光,劈头骂道:“作死的奴婢,娘娘是一番好意为了我老婆子着想,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娘娘入府这么重要的事也不知道通禀一声?”
采荷被她一巴掌抽出了五个指印,心里更是委屈的紧。
但是她在老夫人身边多年,很了解的对方的脾气,当即也不辩解,直接噗通一声捂着脸跪地请罪:“老夫人息怒,是奴婢的疏忽,奴婢知错了!”
“你也不用为难她了。”明乐不动声色的看着,这时才冷冷一笑,找了张椅子坐下,懒洋洋的开口道:“这事儿不怨她,是我叫人封锁了消息,没让声张。”
“那他们就更该罚了!”老夫人脸一沉,刚刚消下去几分的脾气登时又蹿了上来,抬手一指门口的方向,扬声道,“去把钱四和前院那些个管事的各打三十大板,罢了他们的差事,一并的赶出府去。想我堂堂一个武安侯府,什么时候沦落到这样不成规矩的地步?你年纪小,他们也分不清轻重吗?”
言下之意,却是怪罪钱四等人听了明乐的指使,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采荷不敢怠慢,爬起来急忙就要去通传。
“这事儿也不必祖母劳神了,孙女已经代您办了。”看着采荷慌张的奔到门口,明乐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采荷一阵狐疑的止了步子,回头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更是满脸阴云密布,死死的盯着明乐的面孔。
明乐冷然的一牵嘴角,却是抬眸对上首的柳妃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道:“娘娘,可否借您几个人手,去我那院子的西厢房里把里头关着的几个奴才带过来?”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萧氏的眼神却越发显得幽暗而阴狠。
“这个——不太合适吧?”柳妃面有难色的扭头向老夫人看去,迟疑道,“这是在你们武安侯府,本宫这样是不是会有越俎代庖之嫌?”
她话虽是这样说,但现在这里属她的位份最高。
并且身份特殊,以她的名义去提人,才是最公正的。
诚然她这一说也不过是对老夫人的一个态度问题,老夫人憋的脸色发青,终究只能讪笑一声,敷衍道:“娘娘说的哪里话。”
说着却是话锋一转,对采荷冷声吩咐道:“夜里头天黑,咱们府上娘娘的侍卫也不熟悉,你给引路过去吧。”
这便是要采荷随行,以便于掌握第一手的信息,更防止柳妃的人私底下动手脚。
柳妃垂眸抿了口茶,似是对此没有异议。
“是,老夫人!”采荷恭敬的垂首应下,显然是对老夫人的心思了若指掌,转身进了院子。
明乐靠在椅背上,悠闲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这时才又继续开口,慢慢说道:“钱四那几个奴才的确是很不像话,我说让他们不要去打扰了祖母养病,他们却非得要逆着我的意思办,可是祖母您的身子要紧没办法,我只能借了柳妃娘娘的人手,一人先赏了他们三十个板子,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主子什么是奴才。不曾想,歪打正着,刚好是和祖母您的想法不谋而合,反而替您解忧了不是?”
这府里,到底还是自己最大,易明乐这丫头,竟然背着她就敢私底下处置了府上的管家?还封锁她的消息?
这个丫头未免太过狂妄,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你——”老夫人脑中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整张脸都涨红了。
明乐却未等她发作已经冷然的继续说道:“祖母不必动怒,孙女已经替您教训过他们了。不过那几个奴才实在是太没规矩了,三十个板子下去犹且不老实,为了不让他们到处吵闹,我也就顺手把他们堵了嘴,带回菊华苑暂且关起来。等一会儿把人提了来,您随便处置就是!”
明乐说着,又是转向柳妃,神色冷淡道:“最近我们府里事儿多,奴才们疏于管教,还得要劳烦您的人帮着处理家务事,叫娘娘见笑了。”
柳妃抿唇一笑,没有接茬。
明乐的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客气体面。
老夫人心里的火却是一拱一拱的往上冒,不过相较于前一刻,听到后面她的脾气反而慢慢压制住了——
好歹旁边还坐着一个柳妃,明乐口口声声是借了她的手在处理家务事,自己一旦对明乐发难也就相当于是连着柳妃的脸也一块儿打了。
“好!”狠狠的咽下一口起,老夫人扯着嘴角,脸上与其说是一个笑着的表情,倒不如说是抽搐。
“你是个懂事的,多亏了有你替祖母解忧。”老夫人说道,每一个几乎都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孙女的本分。”明乐淡淡说道,径自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似乎是从重新进门以后,这整个局面就开始完全落入易明乐这个死丫头的掌控之中了?
萧氏心里暗恨,这会儿却也不敢贸然发难,只能咬牙忍着,以不变应万变。
采荷带着一众御林军去了不多时候就匆匆折返。
“回老夫人,人已经带来了。”采荷使劲低垂的脑袋,眼神闪躲,一直不敢去看老夫人的脸。
老夫人的眸色一深,心里更加狐疑。
“全部带进来吧!”明乐不等她反应,已经开口。
“是——”采荷迟疑着应道,侧身往旁边让开。
紧跟着御林军就把十来个灰头土脸的奴才推了进来。
而出乎意料的是,里头除了钱四和前院的另外三个管事,连带着明乐菊华苑里的大小仆役,上至管事丫头,下至洒扫小厮,并着那个已经疯了很久痴痴呆呆的芷文都被反复了双手,给一并给推了上来。
钱四几个挨了板子,皮开肉绽,直接扑在了地上眼泪汪汪的直哼哼。
其他的下人奴仆则是战战兢兢,神情拘谨的跪着。
老夫人等人看着这个阵仗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儿。
“他们要一个解释,柳妃娘娘,为了避嫌,还是您来说吧!”明乐斜睨一眼跪了满地的奴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柳妃有些不自在的垂眸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才扭头迎上老夫人困惑的目光道:“老夫人,实在不是本宫多事,早前傍晚那会儿,本宫刚到府上义阳公主就说最近贵府里头有些不太平,为了保险起见,就叫本宫的人把她院里内外所有的下人一并管制起来,换了本宫贴身的嬷嬷和宫女服侍。您也知道,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又不常出宫门,这心里头难免——”
柳妃说着,就是欲言又止。
“殷王府护送我回来的侍卫,入夜就已经撤出府去了,人是钱四几个亲自送出去的,这事儿做不了假!”明乐侧目扫了眼跟在她身边的雪雁和雪晴,才又继续说道:“现在这府里,除了这两个丫头,没有一个是我的人。而为了保证柳妃娘娘的安全,自她入府以后,整个菊华苑内外都被她带来的御林军团团围住了。而且柳妃娘娘可以作证,从入夜时分一直到刚才我过来兰亭阁之前,我这两个丫头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在房里服侍我与娘娘对弈,我与她们,都无暇分身出来。”
她院子里的人,全部被柳妃带来的人关了起来,宋灏的人也提前整个人撤走,再加上柳妃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把她整个院子都围了,而她和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女都有柳妃亲自作证——
她的确是分身乏术,不可能对韩氏下手的。
柳妃左右环顾,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茫然姿态。
而老夫人的整张脸已经涨的几乎能滴出血水来。
明乐说完,就把手边茶碗推开寸许,起身走过去,站在大厅当中斜睨了眼脚边的钱四,字字冰凉的慢慢说道:“钱管家和这些人都被关在一处,有什么疑问,你可怀疑亲自向他确认。你要的解释,就在这里,柳妃娘娘和你府上上下所有的人都可以证明,这里的事和我没有关系,这样的解释,满意吗?”
钱四肿着半边脸颊,垂头丧气。
老夫人两腮的肌肉抽搐着——
从头到尾她都防备着明乐会对易明峰的这个遗腹子下手,并且顺着这个思路,从一开始她也就是打着逼供的主意寸寸紧逼,却不曾想这一次从一开始明乐都是以静制动,开盘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不攻击也不还击,只是做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套儿把她自己整个儿裹起来,然后从这整个事件里头撇的干干净净。
萧氏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她出的会是这样一招,心思百转千回之下突然冷哼一声道:“就算你有柳妃娘娘给你作证,可你不能做,还不能指使别人做吗?谁知道殷王府的那些侍卫是不是明着撤出去,暗地里又潜回来?最不济,你手里还有小十呢,咱们大家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他为了你这个姐姐拼命都行,更别说害人了!”
老夫人的嘴角使劲的垂着,阴着脸不说话。
明乐侧目看了萧氏一眼,却是笑了:“你可不配让我发脾气,说的再多也是枉然。”
他会因为老夫人对易明爵的态度而动怒,那是因为老夫人是他们的祖母,并且也曾经对名爵好过,而萧氏——
横竖自始至终都是仇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萧氏像是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恨恨的磨了两下后槽牙。
明乐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重新抬头看向老夫人,嘲讽道:“祖母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殷王府的侍卫,即使怀疑,他们也无计可施,因为总不能因为一个没头没脑的怀疑就去找宋灏要人。
而易明爵——
从心底里老夫人还是相信,他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并且以明乐的性子,如果要做,她定然也是自己出手,而不会让易明爵的手上沾血。
现在李氏不可能动手,明乐又撇了出去——
纵观阖府上下,又会有谁和二房的人有此深仇大恨,连韩氏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老夫人心里千头万绪。
萧氏眼见着事情陷入僵局,一时恼怒之下,就一咬牙对老夫人道:“母亲,九丫头这手眼通天的本事您又不是没领教,这一次她为什么会回府,您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是她!一定是她!”
“证据呢?”老夫人心里虽然还是觉得这事儿和明乐脱不了干系,但是吃了一次亏,她也就再不敢胡乱猜疑。
“她要做事,怎么会留下证据?”萧氏尖声道,说着就又开始抹泪,“母亲,这可是峰儿唯一的骨血,您不能看着他平白无故的就这么被人害了去啊!”
不是她不想留下明确的证据,而是明知道明乐那里会防范的滴水不漏,根本下不去手。
本来还想依仗着老夫人对那丫头的怨恨之心暗地里做文章,却不曾想被个柳妃搅了局。
萧氏恨的压根痒痒。
老夫人那里更是一口闷气憋得整个胸口就要炸开了,心里左右一思量,突然就冷声对黄妈妈吩咐道:“去,把今天入夜之后出入这院子的所有丫头仆妇都给我带进来,逐个拷问,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包藏祸心的贱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情来!”
黄妈妈心里不忍,但这个时候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应声去了:“是。老夫人!”
萧氏冷哼一声,别过眼去袖手旁观。
明乐也不多言,转身坐回椅子上。
不过片刻,就有一个提前备下的稳婆,并着三个丫头,两个婆子被带了进来。
自从韩氏被诊出有孕之后,萧氏为了防范李氏,把她这里的人手全部给换了,两个丫头一个婆子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稳婆也是找的早些年替自己接生的老人儿。
而得知今天明乐回来,为了以防万一,老夫人那里又拨过来两个人。
“给我打!”几个人刚被提进来,老夫人就是厉声喝道。
黄妈妈一挥手,院里立刻就奔进来几个护卫,二话不说抡起长棍就往几人身上招呼。
整个厅中一时间惨叫连连,几个奴才嚎啕成一片,涕泪横流。
明乐只做视而不见的闭目养神,眼角留了一线余光一瞥,却意外发现柳妃竟是面色微变的皱了眉头。
这个女人,也是个有胆色的,这个表情——
未免有点儿不合情理。
明乐略一晃神,突然就听一个负责行刑的侍卫惊呼一声:“老夫人,咽气了!”
请来的稳婆已经年近六十,二十几个板子下去就挨不住了也算正常。
几个行刑的侍卫不觉停了手,等着老夫人的进一步命令。
老夫人心里压着火,斜睨一眼那婆子的尸首也不过冷漠的闭上眼,挥挥手道:“抬出去,其他人继续打!”
“老夫人!老夫人饶命啊!”一个年岁小的丫头连滚带爬的爬到她的脚边,抱住她的一只脚哀求道,“奴婢是您送过来服侍少夫人的,奴婢一直对老夫人忠心耿耿,老夫人,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有了人带头,另外几个丫头婆子也都一并磕头诅咒。
屋子里吵嚷成一片,一时间哭声震天。
老夫人烦躁的抬了抬眼皮,一脚将那小丫头踹开,“是我派你来服侍少夫人的,那你就说,是谁在少夫人身上动了手脚,害了她小产?给我一句明白话儿,我就饶了你。”
“奴婢——奴婢——”小丫头一抽一抽的,几乎要背过去,要头像是拨浪鼓:“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老夫人冷笑一声,“就你们几个能接触到少夫人,你时候不知道?”
老夫人说着就要再度下令行刑。
这时旁边的明乐才一甩袖抚落手边的茶碗道:“若是说能接触到三嫂的都有嫌疑,祖母,还有一个人您也该问一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