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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招呼着枝儿把食盒放下,打开盖子,从里头端出一只透白细瓷汤碗来。
“二少爷,时候不早了,你吃些宵夜,再吃了汤药,也该早点儿歇了。你这身体大病初愈,还受不得累呢!”江夏和声细语地说着,将馄饨放在徐襄面前,顺手把他手里拿着的大字收了,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去了。
徐襄脸色淡淡的,都没言语一声,接了江夏递上来的汤匙,舀了一颗馄饨送进嘴里,片刻,传来细碎的咔嚓声,却是馅儿中放的地栗发出的细微声音……
徐襄的咀嚼动作一顿,抬眼往江夏这边看过来。
“肉馅儿里加了地栗末儿。这东西清甜解腻,还平肺润燥化痰止咳的,二少爷吃着可还好?若是不喜,以后就不加了。”江夏细细地跟他解释。
“唔,”徐襄应一声垂了眼,继续慢慢咀嚼起来。
这个人,又别扭又冷淡的,江夏也习惯了,转回身来,径直吩咐枝儿,“二少爷不喜欢,你回去将剩下的都煮了,招呼芷兰翠羽几个分吃了吧!”
枝儿答应着,拎了食盒回去了。
江夏转回来,却见徐襄又停下了,正目光烁烁地盯着她看。
“二少爷还有何吩咐?”江夏奇怪道。
“这地栗……并无不喜!”
江夏失笑,捂额道:“二少爷刚刚顺着话应了一声,我给误会了……今晚的就算了,一共也没多少的。地栗还有的,明儿再给二少爷做新的吧。”
徐襄眼底闪过一抹懊恼,某人却已经丢开手,转身吩咐彩霞准备汤药去了。徐襄无法,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垂了眼,继续吃剩下的馄饨。
别说,这鸡汤看着清澈如水,几乎没有油花儿的,却格外鲜美……
徐襄心里也难免疑惑,这等精细的吃食可不是清贫人家能有的,夏娘是从何学会的?
用过宵夜,又服了汤药,略略消化片刻,也该歇了。
伺候着徐襄除了夹衣夹裤,上床躺好,江夏照旧端了两只脸盆放在床头和床侧,也同样将大布巾子绞到半干,搭在床头围子上。
回身,替徐襄扯了扯被角,正要放下床帐子离开,就听徐襄道:“你进暖阁歇着吧,我起身唤你就好。”
江夏略一沉吟,想着徐襄病情大好,睡得也很安稳了,也就不客套,点点头应道:“暖阁里太远,我搬一床被子在窗前的榻上吧。你唤我也方便。”
听她这么说,徐襄不再多言,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阖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徐襄没有起夜,江夏也第一回睡了个好觉,竟是一觉天明。
江夏先起了,悄悄把被子送回暖阁,顺便回东厢里梳洗。
彤翎已经起了,翠羽却还坐在床上。
一眼看见江夏进来,翠羽连忙掀被子就要下床,江夏却敏感地察觉到这丫头的脸色黄白,面色憔悴,不由地问道:“翠羽怎么了?病了?”
翠羽的脸倏地红了,低低地叫了声姑娘,就没音儿了。
彤翎倒了洗脸水,一边招呼江夏梳洗,一边低声道:“是姐姐小日子来了……不知怎的,疼的厉害!”
江夏拿着布巾擦着脸,走到翠羽身边,伸手按住她的脉搏。翠羽的手微微一颤,也就不再动弹,只抬眼看了看彤翎。
片刻,江夏换了另一只手再次诊过,又看过舌苔、眼底,问过疼痛、冷暖、经色诸般,这才沉吟道:“经来作痛,色暗量少,拒按喜暖……你这应该是受寒所致行经不畅的痛经。这样,你今儿就不用起来做事了,好好歇一歇,我去配点儿药,弄好了让彤翎给你送过来。”
“姑娘,使不得……”翠羽苍白着脸就要起身,却被江夏伸手按下。
“这痛经可轻慢不得,不尽心调制过来,不说你月月受罪,就是以后的子息上也少不得受牵累。”江夏说着,看翠羽还想说什么,立刻板下脸来,“你认不认我这个姑娘?”
翠羽连忙道:“自然是认的!可……”
“既然认我这个姑娘,就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命你歇着你就歇着,再做三做四的,可就是抗命不遵了。”江夏板着脸说完,见翠羽不再挣扎,这才笑了,“乖,且安心歇着,有什么我担不了的,我也不会强撑着。”
说完,江夏转身吩咐彤翎道:“我看二少爷屋里有个汤婆子,你跟我去拿来,给她用上暖着。”
翠羽张张嘴,终究只说出一句话来:“多谢姑娘!”
那边,江夏让彤翎给简单地梳了头发,起身拍拍衣襟,笑着跟翠羽挥挥手,带着彤翎走了。
去到小厨房里,江夏快手快脚地炖了一碗红糖鸡蛋,连通灌好热水的汤婆子一起交给彤翎:“你给翠羽送去,看着她趁热吃了你就回来,我这里还用你。”
彤翎脆生生答应着去了。江夏也端了给徐襄备好的早点,去了正房。
伺候着徐襄起身、梳洗了,又吃过早饭和汤药,太太郑氏带着丫头珍珠慢悠悠过来探望儿子。
恰好赵一鸣也赶过来替徐襄请脉。
郑氏坐到临窗的椅子上,目光殷切地看着赵一鸣诊完脉起身,郑氏立刻问道:“如何?”
赵一鸣拱手笑道:“太太宽心,二少爷的脉象不错,气息也平稳,照这样子,再细细地调理上一月,也该大好了!”
“阿弥陀佛!”郑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这才满脸喜色道,“襄儿这一病可多亏了你,让你受累了!”
“太太客气,不过是一鸣的本分。若说医术,还是亏了夏姑娘神乎其技,妙手回春呐!”赵一鸣拱手笑着,引了郑氏来到外堂,让着在堂上坐了。
赵一鸣从怀里取出一张方子来递给郑氏;“太太请看!”
郑氏接手一看,却是一张润肺化痰止咳平喘的膏滋方。配方极复杂,满满当当写了两张笺纸。
大略看了一遍,郑氏诧异地抬头:“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