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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我致力于修复我和阿妹间的关系,我不厌其烦地对她说,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并不是嫌弃你的意思,相反,我很喜欢你。
阿妹不理我,端着凳子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又说,阿妹你很漂亮,你知道吗,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很漂亮,我想追求你,不过你不要担心,你要是愿意我就不追求了,总之我想你开心。
阿妹还是不理我,坐在凳子上看她的指甲,真不明白指甲有什么好看。
我开始放大招,带着哭腔说:“阿妹,你知道吗,我老家很穷,一眼看去都是山,山上还没有树,都是土,我们老家的女孩都不愿意留在哪里,都想着嫁到外地,不过她们都很丑,连你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我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阿妹根本没反应,她不但没反应她还在扣鼻孔。
是的,没错,她用她那纤细的小拇指,严肃而认真地扣-鼻-孔!
仿佛察觉到我的沉默,阿妹忽然转过头,继续用她那寒冷的目光看我,而且,手指依然插在鼻孔里。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她的全身剪影镀上了一层金边,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抠鼻孔肖像。
我说我想尿尿了。
晚上十点半,是我第四次让阿妹接尿,此时的阿妹完全没有了昨天晚上的那份羞涩生疏,她动作麻利地将尿壶套上,又快又准,并且套上后也不替我盖被子,就那样亮在外面。
因为有早上的教训,我不敢再嘴贱,生怕惹毛了她,我连尿都尿不成。要知道,我现在喝水得看运气。阿妹打一半冷水一半凉水,不用嘴巴试,运气好了我能喝到温水,运气不好的时候就惨了。
下午阿妹看《还珠格格》看的入迷,直接给我打了杯开水,差点没把我嘴唇烫熟。
我哎哟一声,阿妹吓了一跳,跟着吐舌头,跑回去换水。我甚至都怀疑,她是故意的。
所以她现在把我的被子掀开,让我赤果果地亮在空气中,我不敢抱怨,我怕我被尿憋死。
病房里也不只是我一个,隔壁还有一个骨折的,听说是骑摩托车摔的。那人的妻子在伺候他,晚上打来一盆温水,替他擦洗身子。
我觉得矫情,病房里有空调,擦什么身子?
我刚在内心吐槽完,阿妹就端着一盆温水过来。
我用胳膊强撑着坐起,后背上出了好多汗,黏糊糊的很不好受,阿妹擦了几下,拧毛巾,水就变红了,我才知道,后背黏糊糊的不是汗。
阿妹总共换了三盆水,我的身体才感觉到舒坦了些,当然,我的身体也被阿妹看了个遍。在擦第三遍时,我一把拉住阿妹胳膊,轻声对她道:“阿妹,我想娶你。”
阿妹胳膊一甩,胳膊肘就顶到胸口,疼的我呲牙咧嘴。
她也不管,用冰冷的眼神剜了我两眼。
这时,我才发现问题,阿妹不会说话,也不会笑。
晚上11点,水哥带了一个马仔过来换阿妹,让阿妹回去睡觉,晚上让马仔陪我。
我趁机问水哥:“水哥,阿妹是不是不会讲话?”
水哥很惊讶,“你现在才知道吗?”
这一刻,我才知道我多么的混蛋,居然调戏一个残疾人。
水哥的马仔叫何标,我喊他阿标。
阿标是广西人,今年十九岁,长得高高瘦瘦,皮肤健康黑,留着陈浩南式样的长发,是水哥刚收的马仔,平时帮水哥看场子。
阿标对我很恭敬,端水都是两只手,我不喊他他就站在病房门口,像一尊门神。
我说:“阿标,坐在凳子上。”
阿标:“哦。”然后搬着凳子坐在门口。
隔壁床骨折的家属进出很不方便,人家抱怨两句他还用眼瞪人家,好像要砍死对方一样。
我说:“阿标,不要坐门口。”
阿标就小跑着过来对我道:“水哥讲让我在门口,他怕阿荣那班人来报仇。”
阿荣?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我眨着眼,思索着,问,“阿荣还有人吗?”
阿标沉重地点头,道:“听说他还有三个马仔不见了,我怀疑那三个马仔肯定躲起来,在暗处秘密谋划。”
我就笑,“没事,才三个,让他们来,我不怕。”
阿标又哦了一声,搬着凳子到我跟前,两眼炯炯地对我道:“你放心吧发哥,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我点点头,“辛苦你了。”
阿标又道:“发哥,你是在哪里学的功夫?”
我就奇怪:“功夫?”
阿标立即起身,呼呼哈嘿做了几个李小龙的动作,然后坐下,“我都听说了,你那天晚上用的是北派长拳,阿荣那班人用的是佛山蔡李佛,北派长拳刚好克制蔡李佛,所以他们打不过你。”
我闻言瞪大了眼睛,“他们连这个都知道?”
阿标神秘地点头,“据我猜测,阿荣藏起来的那几个马仔,肯定去找克制北派长拳的高手了,否则单凭他们三个,一辈子也别想报仇。”
我又笑,问道,“你还听说什么?关于我的。”
阿标就摇头,“我才跟水哥不久,太秘密的不会让我知道。”
我哈哈地笑,拍着阿标肩膀,“好好跟着水哥,他是个好大佬。”
“嗯!”阿标用力地点头,黑眼珠忽忽,“发哥,你睡吧,我晚上不睡觉的,替你站岗。”
我说好,结果,不到半个小时,阿标就趴在我脚前面呼呼地睡了。
半夜我想尿尿,喊了七八声他都没醒,我又怕太大声吵到别人,没办法,只好自己站起来。
在厕所里,我左右活动了一下,除了胸腹伤口疼之外,手脚都无碍。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自己吃饭,喝水,甚至擦洗身体。
我想,明天不要再麻烦阿妹,毕竟,她是个残疾人。
我从厕所出来,听到外面哐哐哐的皮鞋声,似乎人不少。
门上玻璃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大盖帽带着四个迷彩服武警朝着我之前的病房走去,那个大盖帽还拄着拐杖,他们进去病房一分钟后又出来。我赶紧猫下腰,怕他们看到我的脸。
那个大盖帽用普通话说:“那个人不是周发。”
我的心就轰地一下,腿肚子都发抖,坚持不住身体靠着门慢慢滑落,耳边又传来哐哐哐的皮鞋声,那几个人走了。
水哥找人顶包的事被人知道了?我感觉到惶恐,事情闹大了,这次出事的就不光是我了,水哥,那个警察梁骁勇,都得牵扯进来。
我靠在门上,思想飘忽不定,不知如何是好。想到最后,我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如趁着他们不注意,连夜逃跑?
说干就干,我站起身来,去找我的衣服,赫然发现,我连衣服都没有了。从我躺到病床上那一刻,我就清洁溜溜,一丝不挂,哪来的衣服?就算是有,那上面也布满血污。
那就穿着病号服跑?
还有我的身份证呢?
我又试着走了几步路,走出病房,在楼道里穿梭,想找到出口,结果在一个拐角处,我碰到了查夜的医生。
就是那个梁思燕,她依然戴着白口罩,目光警惕地看着我,问道:“你想干嘛?”
我现在知道她的身份,不敢对她不敬,就弱弱地答,“我睡不着,想散散步。”
梁思燕用漂亮的眼睛看着我,然后摘下口罩,原来她的全貌更漂亮,像李冰冰。
她问我,“伤口还疼吗?”
我答:“就是因为疼,我才睡不着。”
她点点头,说:“再忍忍,明天晚上就不疼了。”然后她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法式小面包,递给我。
我看着那个小面包,犹豫着,猜测着,琢磨不定现在跑还是不跑。
她却说,“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惶恐了,我用怎么看她了?我的眼神有得罪她吗?我晕头转向了,努力想稳定心神。
我回答她说,“你好漂亮。”
她却冲我扬起小拳头,“你找打!”
但最终却没打我,而是把小面包塞进我手里,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虚惊一场,我还以为她会发火,不过话说回来,我不过是想逃跑,又没惹她,干嘛要怕?
这一夜,我最终还是没跑。
我躺在床上想了一夜,我想通了。
如果这次躲不过,也是我命中注定的,谁让我做错了事。
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无论怎么说,阿猛也是因我而死。他再不好,也轮不到我来审判,他一样有家人父母,为什么年纪轻轻的要被我打死。
所以,我应该受罚。
我想通了,淡定了,也不急不燥了。
早上六点的时候,阿妹来了,手里拿着保温杯,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十六七的小丫头,长相几乎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小丫头的面相虽然英武,但总是在笑,见到谁都笑,也更活泼一些。
阿妹在用泡沫碗盛粥,小丫头却走到阿标跟前,一脚将他踢醒。
阿标蹭地一下弹起来,惊慌失措地看四周,然后用手臂擦嘴角的涎水,傻傻地问,“你踢我干嘛。”
“踢你活该呀!”小丫头指着阿标一字一顿地说,然后把目光对准我,眼神中几许玩味,“你就是那个樟木头新晋第一打仔?看起来不怎么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