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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危急,时间紧张,这样争论于事无补,考虑到大部分豪帅都决心从祝阿方向渡河而回,孙宣雅和刘黑闼果断妥协,两人主动承担了断后阻截任务。
刘黑闼立即拿出了具体方案。为保证急于渡河的豪帅们能以最快速度撤离,能最大程度保存实力,各部把不能带走的辎重,还有随军工匠、民夫以及以亲眷为主的老弱妇孺全部留下,由孙、刘两部保护,伪做主力大军直奔鹊山,在吸引和欺骗张须陀的同时,给主力大军渡河撤离赢得更多时间。
豪帅们一致同意了刘黑闼的方案,兵分两路,一路由刘霸道、郝孝德等多数豪帅带着精锐主力直杀祝阿,从祝阿方向渡河返回河北,一路则由孙宣雅、刘黑闼等少数豪帅断后阻截。
很快刘霸道、郝孝德等豪帅就带着近三万精锐主力离开了大部队,而刘黑闼、刘十善兄弟则带着麾下五千多精锐在临邑城东十里外摆下了阻击战阵,并点燃了数片树林,一时间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更有鼓号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激战正酣。
秦琼和罗士信正好率军逼近临邑,看到前方浓烟滚滚,风中隐约传来厮杀之声,当即停下脚步,一边派出大量斥候上前打探,一边急报张须陀,请其加快行军速度。选锋军人数有限,又疲惫不堪,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当然不敢贪功冒进。
就在刘黑闼兄弟以疑兵之计阻截追击官军的同时,孙宣雅、石秕闺带着七八万人的大部队,举着所有豪帅的旗号,开始向几十里外的鹊山前进。
官军斥候很快发现了河北义军的动向,随即报于秦琼和罗士信。秦、罗两人有些疑惑。鹊山就在历城北面,虽然与历城之间隔了一条济水河,但两者近在咫尺,河北贼杀到鹊山,实际上已经威胁到了历城的安全。依常理,河北贼仓皇逃离,应该直奔大河,寻机渡河,或者向济北方向逃窜,远离齐郡,摆脱张须陀的追杀,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直杀齐郡首府历城,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秦琼命令卫士打开地图,铺在地上,俯身细看。
“阿兄,河北贼此举,是不是声东击西?”罗士信皱眉说道,“如此危局下,河北贼若有壮士断腕之决心,以牺牲老弱妇孺来掩护其主力渡河突围,我们岂不上当中计了?”
秦琼没有说话,目光盯在地图上的济水河南岸,若有所思。
“明公在书信中说,昨日凌晨白发贼悄然抵达了章丘战场,当时形势对我们很不利,若三路反贼大举进攻,我们必遭重创,幸运的是水师封锁大河水道的消息突然传来震惊了河北贼,动摇了河北贼的军心,以致于战局骤然颠覆。”秦琼看了罗士信一眼,冷声说道,“目前的齐郡战场上,河北贼不重要,长白山诸贼亦无足轻重,真正决定战局走向的是白发贼,真正威胁到历城安危的也是白发贼。”
“以白发贼的实力,根本拿不下历城。”罗士信嗤之以鼻,对历城的坚固防御非常自信。
“历城并不是白发贼的目标,而是用来改变齐郡战局的手段。”秦琼举起手中马鞭,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圈中正是历城,“不出意外的话,此刻白发贼正在向历城狂奔,准备在华不注山、黄台山一线接应撤到鹊山的河北贼,而长白山诸贼看到我们在济水南岸追杀河北贼,东莱水师却踪迹全无,必然要杀个回马枪,再次攻打章丘,攻占临济,然后在济水南北两岸同时给河北贼和白发贼以有力支援。”
罗士信望着地图,神情渐渐凝重。
若战局发展如秦琼所推演,则河北贼是不是声东击西,是不是壮士断腕,其主力是不是要渡河突围,对张须陀和齐郡官军来说的确不重要,因为齐军再一次陷入了困境。现在齐军若打鹊山之敌,则白发贼、长白山诸贼必然会从南北方向包抄夹击;齐军若渡河返回历城,不但会遭到白发贼的正面阻击,还会遭到河北贼和长白山诸贼的东西夹击;齐军若调头再打临济和章丘,意图先行击败长白山诸贼,则正中贼人奸计,历城有失陷之忧,因为贼军云集历城城下,齐王杨喃便有了充足的借口进军历城,等到齐王杨喃到了历城城下,还有谁能阻止他进入历城?
白发贼阴险狡诈,这一招太厉害,既“帮助”了齐王杨喃,又打在了张须陀的要害上,还让两支剿贼的官军主力因此深陷内讧之危,一旦张须陀和齐王大打出手,自相残杀,则齐郡局势必然失控,而贼人渔翁得利,笑到了最后。
“某可以断言,这个白发贼肯定是齐王的人。”罗士信忿然说道,“以齐王之实力,剿杀一个白发贼,不但屡剿不平,贼势还越剿越大,岂有此理?当天下人都是瞎子?”
“莫要胡说。”秦琼厉声喝止,“以你之言,长白山诸贼屡剿不平,北海、济北诸贼蜂拥而起,岂不都是明公之罪责?难道说,明公与贼人也有互通声气之嫌?”
罗士信面红耳赤,羞恼不已,但找不到反驳之辞,张口结舌了。
“如今奈何?”罗士信问道,“是否派出斥候沿漯水一线追寻敌踪?河北贼若想以最快速度渡河,必然选择祝阿津口,我们沿漯水追踪,必有所获。”
秦琼想了一下,微微摇头,“剿贼之功,能否相抵失去历城之罪?”
答案不言自明。罗士信十分郁闷,忍不住质疑道,“阿兄因何断言齐王一定要拿下历城?齐王来齐郡是剿贼,是戡乱,而不是做齐鲁之王。”
秦琼苦笑,问道,“明公在齐王眼里算得了甚?明公在圣主眼里又算什么?明公在东都又有多少份量?”
罗士信哑口无言。
张须陀在齐郡是官场老大,但在齐王杨喃的眼里,张须陀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而在圣主和东都政治大佬们的眼里,张须陀就更不堪了,所以齐王杨喃要拿下历城,要控制齐鲁地区,根本就不是张须陀可以阻挡的。这是事实,但圣主和东都却“视而不见”,为什么?说白了就是齐王一旦控制了齐鲁地区,圣主和东都颜面受损,权威受到了挑战,然而迫于各种原因他们又没办法惩治齐王的情况下,就只有牺牲张须陀了。张须陀不愿“束手就擒”,要自救,于是想方设法把来护儿和周法尚拖下水,但这两位都是东都大佬级的重臣,政治智慧之高可想而知,岂肯中了张须陀的奸计?结果周法尚是来了,水师也出动了,也给了张须陀以支援,也改变了齐郡战局,该做的他都做了,但不该做的他绝对不做,他就是不登陆,不上岸,坚决不淌齐郡这潭浑水。
以秦琼和罗士信目前所处的地位,他们能看到齐郡战场背后的政治斗争,能看到张须陀当前的困境,能为张须陀的个人利益着想,已经难能可贵了,此刻他们没有智慧和力量帮助张须陀“破局”,只能事事请示张须陀,唯张须陀马首是瞻,不敢有丝毫僭越,以免给张须陀带来无谓麻烦。
“传令,就地列阵,严加戒备。”秦琼挥动了一下马鞭,断然下令,“再次催促明公,请他快马加鞭,速来临邑。”
很快张须陀就飞马而至,在听取了秦琼对战局的分析和推演之后,他不得不做出选择,是倾力剿贼?还是力保历城?若不管不顾,倾力剿贼,虽一心为公,忠君爱国,但下场估计很惨;反之,若力保历城,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齐王杨喃对齐鲁地区的控制,虽与齐王形成了正面冲突,但赢得了圣主和中枢的首肯,如此一来,尚有保全自身利益之可能。
“你可向祝阿方向派出斥候?”张须陀神色严峻,低沉的语气中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惫。
秦琼摇头,“水师已封锁大河水道,以战船之坚利,足以将渡河之贼杀得片甲不留。”言下之意,水师既不愿登陆作战,那么齐军也没必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非要杀到大河岸边,抢人家水师的功劳。
张须陀目露赞善之色,知道秦琼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亦为自己着想,大感欣慰。
“祝阿在水师的控制范围内,不论河北贼是否从祝阿突围,与我们都没有太大于系。”秦琼继续说道,“今河北贼直奔鹊山,其与白发贼会合之意图非常明确。两路反贼一旦会合,历城危矣,所以某认为,当务之急不是剿贼,而是确保历城安全。若历城失手,明公处处受制,未来必定步履艰难,步步惊心
“善”张须陀抚须叹道,“便依你计,传令各军,直杀鹊山,抢渡济水,务必阻止两路反贼会合,以赢得各个击破之机会。”
秦琼、罗士信躬身应诺。
十五日下午,孙宣雅、石秕闺率军抵达鹊山,一边占据有利地形设阵防御,一边派出精锐人马占领了鹊山津口。
黄昏,刘黑闼、刘十善兄弟抵达鹊山。刘黑闼当即指挥所部加固鹊山阻击战阵,并派刘十善火速赶赴津口,以增加津口戍卫力量。
天黑之后,秦琼和罗士信率军逼进鹊山,不久张须陀率主力大军也到了,但斥候送来了不好的消息,河北贼占据了鹊山津口,而白发贼的军队就在对岸,依托黄台山和华不注山之有利地形,再加上济水这道天然险阻,已经成功构筑了一道坚固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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