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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挨着人,原本宽敞的教堂,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傅青山那张刀削斧凿般的俊脸上,明明浮着轻轻浅浅的笑意,可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恐惧,就连他均匀的呼吸声,仿佛都带着千军万马的奔腾气势,将贺时嚣张无比的气焰顿时碾压于无形。
他垂放在身侧的铁臂抬起来,自然而然的环在了林嫣纤细瘦弱的肩头上,一字一句,声音低淡,“贺总,我傅青山不喜欢惹事,但不代表我怕事。”
说着,他就懒洋洋的抬起了右手中的枪支,并吹了吹枪头上弹药留下的弹灰,“贺家丢了的面子我给你补回来,但人……我必须带走。”
贺时没敢再轻举妄动,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手上的枪伤,在不断提醒他傅青山的疯狂。
“傅总,刚刚的这一枪,是真的给了我狮子大开口的机会啊……”
贺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明翰突然情绪失控的话语打断,“爸,您怎么样?爸……”
林正臣到底还是昏了过去,林明翰的双臂拥抱住即将倒下的林正臣,接着就动作利落的背起他,接着就要往出走,却被贺时这边的雇佣兵保镖拦住去路。
傅青山几乎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又朝着教堂的棚顶放了一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为之一震。
傅青山是在战场立过军功的少将,最会排兵布阵抓人心,他的这声鸣枪明显是在警告贺时放人。
贺时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轻易的就放人走?
正要说话,贺骁庭就甩开了身边所有的束缚,迈开长腿走了过来,“父亲,傅老先生的身体要紧,您手上的枪伤也需要及时处理,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请让我和傅总先谈一谈。”
贺时听后动了心,但面上却是一派威严,“绝对不行。”
他瞥向站在一米外的傅青山,“这样就显得我太好说话,会让别人误会我们贺家是软柿子,谁都可以上来捏一把。”
贺骁庭当然懂贺时的套路,更懂得他爱面子的心理,赶紧又接了一句,给他台阶下,“父亲,请让我试一试。”
他冷冷的哼道,“就你这种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窝囊废,我能指望你什么?”
“指望你能把贺家的颜面讨回来,还是能指望你斗得过别人?”
贺骁庭继续配合他,“父亲,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处理好,不会让贺家丢脸,也不会让您丢人。”
贺时当然很清楚,让傅青山和贺骁庭私下解决,无疑是现在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不会让两家硬碰硬,也不会两败俱伤,而贺家的里子面子也都有了。
他听后,又皱眉冷哼了一句,“你确定你能处理好?”
“我确定。”
贺时这才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出去,对林家人放行。
贺时这边的雇佣军保镖接收到指令,就都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后面跟着贺家的那些人,最后是贺时,只留下了贺骁庭面对傅青山和一众雇佣军保镖。
傅青山等到贺家人全都退出去,才吩咐身边的小白,让他立马载林明翰和林正臣上医院。
欧荞见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也跟着林明翰走了,只留下了林南城和林嫣陪着傅青山。
“我以为傅总会想单独跟我聊聊。”
林南城很有眼色的转过身,然后伸手扯过傅青山怀里的林嫣,“你挑起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别拉着嫣儿,男人要是这点能耐都没有,那还是孤独终老比较好。”
孤独终老这四个字,林南城咬得音特别的重。
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傅青山转头看了一眼僵在半空中的手臂,又看了一眼上一秒钟还呆在他的怀里,这一秒钟就已经被林南城揽在怀里的林嫣。
几秒钟以后,才挑了挑精致的剑眉,低低的说了一句,“林总,我现在难道是在为我自己讨公道?”
言外之意,他明明是在为他们林家奔波撑场面,却落了一身的埋怨。
简直是……好心没有好报。
“傅总,难道我跪着求你了?”
林南城的话里两分认真三分玩味,剩下的五分,算是对他的考验。
傅青山深吸了一口气,“带她到我的车里等我,如果我一会还能站着走出去的话,希望第一眼就能看到你们。”
他的这几句话,成功的让林南城怀里的林嫣变了脸色。
她微微挣扎,红唇微张,正要说什么,林南城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就加大了力量,并迅速的将她带离原地。
接着就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嫣儿,他是故意说那样的话骗你心疼的,考验的男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心软,我们走。”
傅青山的眸光跟着林嫣的背影移动,而站在一侧的贺骁庭,也同样盯着她的背影。
那白色的婚纱,在明媚的阳光下,有那么一秒钟,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林南城和林嫣也消失在教堂入口处,两人才收回视线,谁也没有看谁,但又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变化。
“傅总,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一件事情……”
“哦?”
傅青山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接着就从里面抽出了一根香烟,先是递给了身前的贺骁庭,然后又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按下打火机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接着才缓慢的说道,“说说看。”
“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爷爷的“软禁”,就是为了上演今天这个完美的“金蝉脱壳”?实际上,你早就胜券在握?”
傅青山的那张脸,在薄薄的一层烟雾后,深冷又沉静,几乎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变化。
他没有说话,贺骁庭接着就又问了一句,“我说得对吗?傅总?”
“你觉得呢?”
他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正面否认。
那就等于了间接的默认。
他用一场几乎可以说完美的表演,降低了他的防备,更加挑衅了傅长林的权威。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他需要一场示弱,来达到他的目的。
而他早就已经暗箱操作,运筹帷幄。
他之前一直都觉得,深沉不过纪云深,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傅青山的心机和城府,和纪云深有过之而无不及,心思缜密的简直让人觉得可怕。
“现在说这些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说正事儿吧!”
说着,他夹烟的那只手就指了指一旁的长椅,“事情有点长,话又有点多,我们坐下说吧。”
贺骁庭没有异议,“好。”
傅青山率先走过去,坐下后,先是将手枪放在了旁边的座椅上,但手并没有离开枪身,另一只夹烟的手则不时凑到嘴边抽着烟。
贺骁庭跟在他的身后坐下,完全没有在意他没有放下手枪的动作,“傅总,如果你没有追过来,林嫣一定是我的,或者我这么说,你只是很幸运的先遇到了她,又把她一颗不算大的心满满当当的占据了,不然我不会输……”
“贺骁庭,你不觉得你的话有语病吗?”
傅青山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输在哪里,你心里比我清楚,何必让我把一切都捅破?”
“傅总,我们谁都不是干净的人,我的手段或许肮脏了一点,但是傅总又比我清高到哪里去,脚下还不是踩着鲜血和累累的白骨?”
贺骁庭把傅青山刚刚递给他的香烟叼在嘴里,随后又朝他伸出了手,“借个火。”
傅青山没有把打火机递过去,而是直接按燃了打火机,并把火苗凑到了他的烟头旁,“我是不见得比你清高多少,但至少……不会玩老子的女人,你和秦露暗通款曲,合起伙来把你老子耍得团团转,这种事情,我还真的做不出来。”
贺骁庭狠狠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因为吸得太猛,烟雾呛进肺腑,他剧烈的咳嗽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这件事情……她知道了吗?”
她,自然指的是林嫣。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
傅青山高大的身躯微微后仰,背脊深陷进长排椅的椅背中,“我还没有low到需要用这种伤害她的方式,来赢回她。”
贺骁庭听到他的话,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那双漆黑又深邃的眸子渐渐变得空洞,再也透不进一丝光亮,“傅总,这件事情,到底是因你而起,如果你不给个说法,我父亲不会善罢甘休,或许在外人的眼里,我已经是贺家的掌权人,但实际上……我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傅青山挑了挑剑眉,“这么巧?”
贺骁庭的遭遇,何尝不是傅青山的遭遇。
但有一点还是不同,贺骁庭没有反扑,是因为他的实力还不够,而傅青山没有反扑,是因为时机不够成熟。
贺骁庭摇头笑笑,嗓音是被烟雾熏染过后的低哑和性感,“我真的很喜欢林嫣,为了她,我真的可以放弃理想和抱负,和她厮守一生,但……我的命还是不够好,有缘遇见她,却没有本事留住她。”
他是个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说话做事都有着自己的考量,但对于林嫣,和关于林嫣的事,他从来都是冲动大过于头脑。
因为他真的喜欢她,如果非要问他是哪种喜欢,大概就是那种要死要活的喜欢,喜欢到……可以不顾一切。
甚至可以不要命。
可事到如今,他不想认输,却又不得不认输。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
命中注定,他得不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
他深黑的眸子被青白色的烟雾熏染的有些迷离,说话的语气带着三分感慨七分叹息,似乎很不舍,“那……接下来我就说说我的条件?”
“可以直说。”
傅青山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就更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了。
贺骁庭点了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条件很简单,就是拿出盛世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还有未来一年所有的商业合作权,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当然,我父亲也不会追究。”
“贺总,没想到你和你父亲一样,都喜欢狮子大开口啊!”
盛世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再加上未来一年所有的商业合作权,粗略估计就要付出几十亿,还真的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
“傅总当然可以选择不答应。”
贺骁庭淡淡的笑,“相对来说,我更希望我和林嫣的婚礼能继续……”
“不可能。”
他甚至连听到她要嫁给别人的消息都受不了,更不用提穿着婚纱,站在别的男人面前,含羞带怯的说出我愿意那三个字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傅总就是答应了?”
傅青山吸着烟,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上来看,是真的很不爽。
也对,一场婚礼就换来几十亿,搁谁都不会开心。
贺骁庭手中的烟头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他将烟头扔到了地上,又用皮鞋捻熄,接着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是的,他几乎不用留下来等傅青山的答案,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或者说,这个时候,无论他提什么样的条件,傅青山都会答应。
其实仔细的想一想,他并没有像父亲那么苛刻,直接去要林南城或是傅青山公司的经营权,而是直接要钱。
但也不是多么善良,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小数字,而是几十个亿!
几十个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能够用那些钱,让贺氏成功跻身世界top100强企业,更能让贺氏集团和盛世集团并驾齐驱,成为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两大服装设计的公司。
他先是优雅的系上西服前面的纽扣,接着就迈开了脚步,刚刚走出两步,身后就响起了傅青山低沉又磁性的声音,“贺骁庭……”
贺骁庭停住脚步,没有说话,而是等着他继续开口。
傅青山也跟着捻熄了手中的烟头,接着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身侧,“我希望你找个机会跟林嫣说明白,不要让她有愧疚,你我都清楚,她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中,最无辜的那个人。”
“她只是想好好工作认真生活,却因为我和你,平白无故的背上了那么多的骂名,又平白无故的遭受了那么的白眼和冷漠,这对她并不公平,毕竟,你得到了你梦寐以求的权利和地位,而我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女人,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放心。”
贺骁庭温润一笑,“借用你的话说,我还没有low到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再去找什么存在感,该跟她说明白的事情,我会跟她说明白,不会隐瞒。”
傅青山听后点了点头,目送着贺骁庭离开。
教堂里面的雇佣军保镖都还在原地待命,在贺骁庭的身形消失在视线尽头中以后,傅青山就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解散了。
几百人的雇佣军军队相继退了出去,拥挤的空间,迅速变得空旷,他站在原地徘徊了五分钟以后,才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
从林南城和林嫣走出教堂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原本明媚的天空就飘起了雨。
雨势很大,豆大的雨滴落在前风挡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扰得林嫣坐立不安,频频看向教堂的方向,生怕错过什么。
林南城自从上了傅青山的黑色世爵车子后,就开始闭目养神,在林嫣的眼神第无数次的飘向教堂门口的方向时,林南城就低低淡淡的说了一句,“嫣儿,你再这么看下去,眼睛都要掉进去了。”
林嫣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南城,又抿了抿红唇,“哥,你说……会不会有事儿啊?”
“不会,顶多就是损失点钱财。”
林南城轻描淡写的话,让林嫣更加的坐立不安,“钱财?”
“贺家是意大利第一财阀世家,可以说财大气粗,而贺骁庭又是贺家的掌权人,他想要什么我都不觉得稀奇,但是钱财……他有那个必要吗?”
她想过贺骁庭让傅青山给他道歉,也想过让傅青山给他公开道歉,更想过让他就此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等有需要的时候还上。
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要钱财。
“他是没有那个必要,但是贺时有那个必要啊,不然他怎么会一张口,就让我把公司抛售给他?”
林嫣有些明白了林南城的意思,“这确实是个机会,也是一个跳板,如果他把握好了,不仅可以踩着贺时的肩膀,成为贺氏名正言顺的掌权人,更可以甩掉贺氏集团里一大片的蛀虫,简直完美。”
林南城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闻言笑了笑,“嫣儿,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林嫣刚想点头,就看到了贺骁庭从教堂的门口走了出来,半分钟以后,几百名雇佣兵保镖也从教堂的门口走了出来。
又过了大概几分钟,傅青山也从教堂门口走出来,并迈着稳健的阔步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过来。
林南城没有听到林嫣的任何回应,甚至连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这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她痴痴地看着车窗外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我好像在空气里面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道?嫣儿,你闻到了吗?”
林嫣咬唇瞪了他一眼,随后笑道,“对了哥,我最近怎么都没有听你提起宋果和心乔?”
“她们有什么好提的?”
林南城不冷不热的话语,让林嫣一愣,“我之前听妈提过一嘴,说你在追求宋果,但人家好像不太乐意……”
“胡说。”
林南城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怎么可能会不乐意?”
林嫣半信半疑的语气,“哦?”
话落,身侧就传来了开门声,接着坐在身边的林南城就被门外的男人大力的拉出了车外,“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了,你可以滚了!”
林南城突然从车子里面被人拉拽到车子外面,一双精致的剑眉狠狠的蹙起,“老傅,你吃错药了?”
“这你都知道。”
傅青山笑了笑,随后看向前面的司机,“开车。”
林南城拍着车窗,“傅青山,你别得寸进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司机启动引擎并踩下了油门,迅速的朝着教堂前的公路行驶了过去。
林嫣频频回头,“雨这么大,我哥走到自己的车位,可能要被淋透了,你刚刚为什么非要把他拉下去?”
“因为碍眼。”
林嫣秀眉微蹙,“什么?”
傅青山的薄唇凑到她的耳边,大声的回答,“因为他这个电灯泡很碍眼。”
几秒钟以后,林嫣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好像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但又好像没接受,总之眉眼不动,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车子继续疾驰,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林嫣打破了安静,“你要带我去哪里?”
“米澜别墅。”
“我不回去,我要去医院看爷爷。”
“回家换完衣服再去。”
林嫣低头看着身上的白色婚纱,又笑了笑,“只是一件衣服,有必要?”
“非常有必要。”
男人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如果你不想挑战我脾气的底线的话。”
林嫣最终还是没有反驳他,或是她已经不想再反驳,可能是阴天下雨有关系,她突然觉得心情都跟着潮湿了,有些低落。
傅青山也没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林嫣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没一会儿,就靠在窗玻璃上睡着了,男人看见,将她轻轻的揽在了怀里,睡梦中的林嫣感受到温度,赶紧钻了进去,仿佛在寻找安全感。
傅青山非常满意她这个举动,唇角的笑容逐渐扩大,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
黑色的世爵车子稳稳的停在米澜别墅的院落中时,林嫣还在睡着,而且一时半会儿没有要醒的意思,他就没有动她,而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让她靠着。
时间在她的深度睡眠中,被无限的拉长。
他甚至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只是用双耳听着窗外没完没了的冬雨声,时而重时而轻,仿佛悦耳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