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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一章 【往事①】不喜欢，除了小音我谁都不喜欢
王源说，不喜欢，除了小音我谁都不喜欢。
*
次日一大早苏沫颜便接到了凌音发来的短信，内容挺简单的，大抵就是说凌音和白晓莹已经回来了。
那个时候的苏沫颜正坐在漆黑一片的沙发上一夜未眠，她总是想起昨天她对王源说出那番挺绝情的话的时候，王源愣怔和受伤的神情，像是被按下了循环播放一样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致使她一闭眼就会看到他，就会在心里默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她只能这么做，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
王源那个时候问她了一个问题，具体的话苏沫颜已经记不清楚了，就是说“可不可以原谅他”，然后苏沫颜特别清晰地说：“你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何来原谅？”
爱情里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只不过从一开始她就在奢望一个王源永远无法给他的东西罢了。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又怎么怨天尤人？
手里的手机冰凉冰凉的，屏幕已经暗了下去，苏沫颜重新点亮。
一直以来她都有这个预感，如果凌音和白晓莹回来了，那么就离真相不远了，再者就是距离她走的时间也不远了。
“回来？你们回哪了？”发完消息苏沫颜走进房间将手机关机再充上电，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脸上明显的黑眼圈和凌乱的头发，思索了一下还是去洗漱了一番。
她轻手轻脚地出门，站在院门口看着眼前这栋房子，里面不知不觉承载了她那么多回忆，内心竟然也会不舍。
她出去干嘛呢？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她要去晨跑。
头发不知不觉又长长了，记得以前听谁说过“头发长见识短”这句话，那时候苏沫颜虽小，头发却已经有些长了，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她，还插着腰跟那个人大吵一架，最后那个人不得不拿着自己新买的巧克力去讨好她才被允许又可以和她说话。
那个人是谁呢？
是王源。
苏沫颜全都想起来了，就在昨天那个一夜未眠的晚上。
她想起那个时候第一次见面是在夏天，傍晚的海边，白晓莹带她来这里度假的时候与王源结识。
那个时候的王源活脱脱一个小正太，皮肤特别软，她就喜欢捏他，把王源的脸捏成奇形怪状的模样，然后看着王源黑得不能再黑的脸色哈哈大笑。
王源刚开始一点都不喜欢她，他总是生气地对着她大声喊，声音还带着小孩子的稚气：“凌音！你不是个女孩子吗？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妈妈骗他！还说什么男孩子要保护女孩子，他没来得及保护就被捏死了吧！
然后她就会调皮地吐舌头：“谁告诉你女孩子不能捏娃娃了？傻源你就是个娃娃呀。”
王源更生气了，小小的他却拿眼前这个女孩子无可奈何，说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上次跟凌音一起比赛加减法，8+9的计算题，他求胜心切，于是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19！”
然后她说：“笨蛋！明明是18！”
志在必得的样子现在都记得，要是被人看见了那个人铁定要笑死。
后来两个人为了这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硬是她去找了8个贝壳，王源去找了9个，两个人东拼西凑数来数去半天然后一起傻眼：“咦，怎么等于17呀？”
愣了三秒，于是凌音霸道地说：“我的18比你的接近！说明我比你聪明！傻源！”
“傻源”这个外号应运而生，王源有苦说不出，当时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真是太无理取闹了。
后来两个人成了这片海滩的小霸王，整天腻在一起，要么捡贝壳要么抓螃蟹要么就不怕死地去偷卖冷饮的地方的雪糕然后被揪着衣领到各自家长那里领一顿说教。
还会去游客堆里玩，有时候人家玩沙滩排球的时候凌音冲过去抱起人家的排球就跑，屁颠屁颠的样子像是捡到了宝一样，王源便认命地给她断后，结果总是少不了双双挨骂，不过更稀奇的是那一片游客都挺喜欢这两个古灵精怪的小孩子。
后来跟着凌音成了王源的习惯，他总是好脾气地在凌音气炸了的时候安慰她，被螃蟹夹了疼得哇哇大哭的时候急得团团转地帮她处理伤口，被大人指责的时候站出来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在那个不懂爱的年纪，王源把自己所有的好都给了凌音。
凌音也从不避讳她很喜欢这个娃娃一样的傻源，像是做坏事得到的报酬啦，或者做坏事得到的惩罚啦，她都会很义气地分给他的！
至于多少，那都要取决于凌音当时饿不饿，开不开心。
她也会给王源送生日礼物，教他幸福的咒语，送给他四叶草样子的锁，带着他锄(heng)强(xing)扶(ba)弱(dao)闯天涯。
小小的她那个时候希望的是，她可以叫他一辈子的“傻源”，可以在这片海滩横行霸道一辈子，一辈子都可以在受到责骂，委屈或者受伤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人比她自己还急。
只要看到对方的微笑就觉得很好，这大概就是爱情最初的样子，没有疼痛，伤害，没有想过辜负，和离开。
凌音硬生生地把游玩的时间拖成了两个月，她也只是想和王源多玩几天。于是在后一个月中，他们这俩人小团体迎来了第三个小伙伴——洛雨绫。
洛雨绫是个很害羞的小女孩，看见两个人做坏事哈哈大笑的时候总是抿着嘴巴在旁边羡慕地看着，从来不敢上前。
向来大大咧咧的凌音看了总感觉心里不爽，女孩子就非得害羞吗？于是她硬是拉着洛雨绫和他们一起玩。
洛雨绫喜欢喊她“音音姐”，每当这个时候，凌音就会特别高兴，王源喜欢喊她“小音”，而每当这个时候，凌音就会瞪起眼睛眼睛一口一个“傻源”地喊他，直至王源举双手投降才罢休。
她说，要像洛雨绫一样喊她“音音姐”，而每次听到凌音这么说，王源都只是笑笑，大大的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温柔和宠溺。
对呀，小时候的凌音要不是王源那么宠她，她还会活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女霸王一样吗？
然而凌音和王源吵嘴的时候，却是都没有注意到身边洛雨绫羡慕的目光。
王源对待洛雨绫总是礼貌的，虽然也有温柔的时候，但是人都看得出来不及凌音。
八月快要完的时候，有一次洛雨绫不在，凌音吃着王源给她的冰淇淋，突然问王源说：“傻源，你喜不喜欢雨绫？”
两个人坐在一块礁石上，远方的天空是落日的红。
“不喜欢，除了小音我谁都不喜欢。”王源挺自然地回答。
王源真的很傻很傻，凌音送他那把锁的时候说过只能喜欢她一个人，于是他记住了，真的只喜欢她一个人。
凌音当时感动的眼泪汪汪的，一把抱住王源眼泪鼻涕什么的都不管，抽抽噎噎地说什么“傻源你太好了”，搞得王源莫名其妙。
喜欢凌音有什么不对的吗？他是王源，他本来就应该喜欢小音的呀。
太阳的余晖收尽的那一刻，漫天柔和的光芒轻轻笼罩着他们，于是这一刻变得那么美好。
他们都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没有终结的那一天。
夏末的时候大家都要回去了，后来三个人惊喜地发现大家都住的很近，欢天喜地地想着又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便又待在一起玩了两年，每年夏天都雷打不动地去那片海滩。
因为白晓莹和苏振(苏沫颜(凌音)的父亲)经营着一家很大的公司，很忙很忙，而王源的父母也很忙很忙，所以双方都挺放心两个小孩在一起的，也互相有个照应，当然这要撇开他们时不时闯下的祸端。
遇见王源那一年凌音六岁，两年后她八岁，两年来他们一起住在重庆某条不起眼的小街上，一起闯祸一起挨骂，这两年，他们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虽然她和王源的关系越来越好，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不像以前那样调皮，顶多只是因为摘了王大妈院里的橙子被人家的狗追得满院子跑而已，其他的那些坏事就真的不算什么了，但是凌音也越来越感觉到了洛雨绫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她，并且，有点讨厌她。
凌音明白，洛雨绫不喜欢自己和王源在一起，因为她也喜欢王源。
可是那个时候，哦不，一直以来，凌音都是这么认为的，王源从始至终都是属于凌音的呀，就好比说“傻源”这个称呼只能让她一个人叫。
而洛雨绫总是喊王源“源哥哥”，这个称呼只要是比王源小的小妹妹都可以叫吧。
所以她还是该咋过咋过。王源也一样。
然而，变故总是来得那样突然，就在她八岁的那一年，洛雨绫一家人因为工作原因搬走了，三人行重新变回了两人行。凌音还为这事伤心了一阵。现在想起来也是够傻，为一个讨厌自己的人伤心。
于是夏天的时候只有凌音和王源一起去那片海滩了，王源像是不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洛雨绫走了似乎对他没造成多大烦恼。
凌音想起王源两年前对她说的话，心里挺甜的，她当然知道，王源明白洛雨绫喜欢他，只不过却从来都是把洛雨绫当妹妹看待，也是，谁让洛雨绫喊他“源哥哥”呢？
年少的他们手拉着手面对大海许下永远一起的心愿，签订不平等条约，凌音永远最大，做坏事的时候不管谁出的馊主意，只要是被抓住了两个人永远都要一起承担，如果违背了的话，那么王源就活该被凌音喊一辈子的“傻源”。
王源笑着一一答应。
被说“傻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听一辈子。
夏末的时候是凌音的生日，凌音非要闹着去逛街，王源拗不过她，于是两个人背着父母偷偷去了大街上。
如果凌音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就算让她每天都过生日她都不会去街上的，真的，给她什么都不愿意。
她只是看到一个洋娃娃(前文做过修改)而已，仅此而已。
在被车子撞得离开地面的时候，她清晰地听见了王源在她身后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她的名字的声音，可是血液模糊了视线，封闭了喉咙，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一点点音节。
以前的王源舍不得凌音流一点点的血，现在她流了这么多血，王源是不是要急死了？
以前的王源会和她因为一个数学问题争论不休，现在她没力气争论了，那么，8+9就等于19吧。
以前的王源无论什么时候她生气了都会逗她笑，可是这一次，她也很生气王源没有笑啊，为什么，为什么王源不逗她了，为什么他流了那么多的眼泪，为什么那双漂亮的杏眼不再发光，为什么里面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为什么他吝惜地不再喊她一声“小音”？为什么去了笑容？为什么耳畔除了王源的嘶喊其他的都是空寂？
她想看他的笑容啊，即使在全身都痛得要死去的情况下。
可是，她只能慢慢地闭上眼睛，在警车和救护车的笛声交错中，这段苍白的脆弱的美好的感情终于落下帷幕。
凌音，这是你的意气用事招来的后果。
对不起，傻源，我没办法履行我对你的承诺了。
我没有办法成为你的新娘，我没有办法叫你一辈子的“傻源”，我没有办法再捏你的脸，我没有办法再和你去做那些好的不得了的坏事了。
我甚至没有办法再看着你的笑容。
——我把我的“傻源”弄丢了，在我八岁生日的那天，在我们相遇的第二年，在岁月的长河里。
于是我拼尽全力的挽回，最终所有却还是都从指缝中溜走。
车祸后的凌音再也没见过王源。
纵使她醒来全身都插满管子，纵使她头痛欲裂，纵使她睡梦中全都是王源的身影，可是，她忘了。
她拥有的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了。
白晓莹对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冷漠又不耐烦。他们都告诉她，她不叫凌音，她是凌雪，凌音是她的姐姐。
她这次出了一次意外才会在医院，凌音才是认识王源的那个人，不过也是因为一次意外早就离开了中国去了美国。
王源，王源，王源。
这个想起来会疼的名字。
她疯了一样去寻找记忆中那个人，却被强硬地带走，离开了重庆去了北京，改名叫苏沫颜。
别人都告诉她，忘了以前那些不美好的事情，重新开始。
于是她有了凌雪的记忆，凌音的记忆，和苏沫颜的记忆。
其实凌音本不姓凌，她原本是姓苏的，可是后来凌音因为一些事喜欢上了凌这个字，便告诉王源她姓“凌”。
苏沫颜浑浑噩噩地在北京过了两年，两年之后她结识了千雨落和齐雪欣，在北京又过了五年重新回到重庆。
七年。
那个时候的苏沫颜忘了凌雪。虽然她被告知是凌雪，可是凌雪的记忆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所以她便还是认为自己是凌音的，后来认识了叶熙才想起来。
凌雪这个人，压根就是编造出来的。
从来都没有凌雪精神错乱这件事，从来都没有白晓莹偏心凌音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凌音重新从美国回来这件事。
自始至终，苏沫颜才是凌音，海边的那个凌音。
可是那个凌音死在了一场车祸里，再也不会回来，白晓莹疼爱的那个凌音，再也不会回来，喊王源“傻源”的那个凌音，再也不会回来。
苏沫颜，永远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苏沫颜静静地走在小区的路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心里针扎一样得疼。
原来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她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王源，现在的你知道真相了会不会恨我？
王源，现在的你又会不会怨我？
王源，现在的你又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喜欢凌音？可惜凌音死了，我不是她。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短短七秒，所以它们总是过得无忧无虑。
那人的记忆是否有七年？七年的时间让我重新想起你，而七年过后，你是否……
还愿意像七年前那样，相信着，8+9等于18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