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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前,五国盟军叩关请战。盟军大营外,秦军时时骚扰,搅得三晋军队苦不能言,但燕、楚之军却不甚发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三晋将士因此对燕、楚多有怨言,盟军中的气氛显然发生了一丝变化。
因为觉察到这可能反导致盟军分裂的因素存在,因此五国盟军暂停了对秦国的进攻,转而进行内部的协调。
消息传到秦军大营,明显给了嬴驷等人一颗定心丸。
嬴华更是惊喜道:“兵不厌诈,大王这一招还真是高。”
“眼下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嬴驷看着沙盘,凝神思索道,“高昌不在,有件事还真难办了。”
“高昌?”嬴华第一个就想到嬴驷是想拉拢燕国,道,“大王要找燕国?”
嬴驷又想了想,道:“还不到时候,兴许不用高昌去。”
众人不知嬴驷究竟卖的什么关子,正当奇怪,却忽然听嬴驷命一员副将入夜之后率兵出关,夜袭盟军大营。
几日来,秦军对盟军大营的骚扰已经成了惯例,尤其是在三晋军队和燕、楚发生嫌隙的当口,明知秦军不过虚张声势,燕、楚只会作壁上观,三晋便不理会秦军的连番骚扰,却不想这一次是秦军正式的偷袭。
盟军固然防守森严,可秦军突如其来的进攻还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函谷关外的盟军大营内一片混乱,很多已经入梦的士兵就此被惊醒,胡乱地拿起武器和突然来犯的秦军对阵。
盟军虽然统一,但各国仍有明显的休息区域,秦军在嬴驷的示意下,专门朝三晋军队所在发动攻击,攻势之猛绝不亚于两军在战场上正式交锋。
秦将在外杀敌,嬴驷则交代余下部将各自的任务,嬴华依旧是镇守函谷关的主力,不得离开半步。
最后嬴驷看着魏黠,道:“你即刻回咸阳,把高昌找来。”
魏黠要去夺嬴驷腰间的佩剑,被嬴驷强行钳制在身边,问道:“你干什么?”
“我像是会临阵脱逃的人么?”魏黠质问道。
“这里危险。”
“那你又让我跟来?”魏黠仍不放弃,嬴驷也没有放任,两人僵持着,她道,“你要我回去,干脆直接杀了我。”
“黠儿……”
“嬴驷,你怎么能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我就这样回去了,怎么和荡儿交代?怎么和芈夫人交代?”魏黠第三次试图抢剑,仍是被嬴驷压制,两人此刻已经贴在咫尺处,目光相对里是谁都不肯让步的坚持,“实话告诉你,我来函谷关,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帮你和嬴华收尸。”
握住魏黠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在她眼里看见的是孤注一掷地勇敢和果断,是伪装在波澜不惊下的害怕和慌张,伴着那涌起的泪光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我不能让你知道我怕,因为如果我都不能给你信心,不能相信你,我凭什么站在你身边,凭什么和你一起接受秦国臣民的朝拜和尊敬。可是嬴驷,我真的怕。”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握着嬴驷佩剑的手开始颤抖,慢慢靠近身前被坚甲格挡的怀,道,“每一次秦国陷入险境,我就怕得不得了。秦国是你一生的心血所在,如果秦国出事了,你一定不会好的。上一次五国攻秦,我已经心惊胆战,好不容易熬过去了,现在又是这样的局面。嬴驷,我不想离开你。”
以往的镇定自若、谈笑自如,都在眼前的困境中被一一打碎。时间带来了她和嬴驷之间的默契,也带来了不能阻挡的软弱。她仍会坚定地跟随她心中的英雄,可也会为这份将会长久继续下去的感情而有更多的惶恐和不安。她说自己老了,只是想用这个借口掩盖在岁月侵蚀下越来越脆弱的内心——这份爱,让她有更多的勇气去面对一切苦难,却也成为了最铭心刻骨的软肋。
“我的敌人是三十万五国盟军。”
“那又怎样?”眼泪还在魏黠眼中呼之欲出,她睁大了双眼盯着面前的嬴驷,仿佛那所谓的三十万盟军都是云烟虚假,但她轻颤抖的身体已经表现出了这强大的威胁对她的造成的影响,“三十万,三百万,哪怕三千万都不是你赶我走的原因。我来函谷关,就是要看着你,陪着你。你观战,我陪着你观战,你要亲自上阵,我就看着你驰骋沙场。你凯旋而归,我第一个开门迎接,你若……”
嬴驷突然将她向前一拉,霸道地堵住了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他所爱的魏黠一直都是看来从容不迫,暗中隐藏的那些秘密和心事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吐露出来。此时听她一番告白,已令嬴驷感慨万千。他幸得有妻如魏黠,福祸同根,生死同往,今时今日,也唯有这一吻,含他千言万语,情思深切。
“没有接下去的可能了。”嬴驷将魏黠脸上的泪痕擦干,道,“如你所说,三十万盟军又如何?我秦国臣民上下一心,哪怕战到最后一个,也不会弃甲投降。再说,我的黠儿认定秦国强大,秦军就更不会输。是我多虑,还让你担心了。”
魏黠垂眼道:“我是不是太激动了?”
她哭的时候令他手足无措,现在又显露出娇憨可爱之态,嬴驷见之微笑道:“不用激将法,怎么能听到黠儿对我的告白?”
知道嬴驷是在给自己找台阶,魏黠只将头埋得更低,听他发出笑声,她也跟着笑了,却又想起什么来,问道:“你要亲自带兵出关了?”
不是确实要和盟军正面交火,嬴驷不会想到让她回咸阳的。她已经能够想到将来一战的激烈,胜败当真不可说。
就在此时有人入帐,说发现有人悄然趁乱进入了燕军大营,从形貌上看,颇似国婿高昌。
嬴驷立刻传来嬴华,并将侦查情报的斥候召来,让那人一五一十地将当时的情况说清楚。
高昌曾和嬴华来过函谷关大营,因此有不少人认得,加之他本就高俊,身形和一般士兵不一样,因此军中斥候对他的身形记得格外清楚。而那侦查的斥候还音乐见到了进入韩军大营的那人的样子,确实和高昌十分相似,这才回来禀告。
“高昌不是在咸阳么,怎么来函谷关?”
正在众人疑惑时,有从咸阳送来的加急军报,嬴驷打开之后才知,果真是义渠在边境闹事,司马错带兵抵抗,但秦国的主要兵力现在都集中在函谷关,北境的战事有些吃紧。
“这和高昌暗中去燕军大营有关系么?”嬴华不由问道。
“看来义渠的攻势很猛。”魏黠推测道,“国婿来函谷关一定是想帮我们缓解这里的压力,而他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燕国了。”
“他一个人去见太子平,万一……”
“公主别急。”魏黠安慰道,“国婿有胆识,但也不会贸然行事的。这件事关乎到秦国存亡,他一定是和相国商量好了才来的。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带了什么条件去见太子平,只能静观其变了。”
“条件?他能有什么条件……”嬴华骤然想起高昌曾经提到的燕国国玺。上一次为解秦国困境,她和高昌前往燕国时,燕王就问过国玺的下落,但高昌彼时并未明确说出国玺究竟在何处。现在他能够和燕太子平谈论的资本就只有失落的燕国国玺,可那枚国玺早就不知所终。
“如果被太子平知道他根本没有国玺,他就不是被丢去山沟里那么简单了。”嬴华恨恨道。
“欺人确实不仗义,可是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如果这一次国婿可以说服燕国撤兵,我们的胜算就多了一重。”魏黠安抚嬴华道,“公主切不可因为这件事而乱了阵脚。眼下我们面对是的几十万大军,一旦有差池,国婿这一趟不光白跑,还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斥候也只说颇似高昌,万一不是呢?”嬴驷道,“不管去韩军大营的是谁,咱们在这函谷关里的都不能掉以轻心。之前骚扰三晋的计策,有了一点成效,夜袭也还算成功。现在三晋逼着燕、楚出兵,明日寡人亲自带兵叫阵。”
“什么?”嬴华诧异,立刻劝阻道,“虽然挑拨得五国之间有了猜疑,可大王也不用现在就出关。万一他们反倒因为这件事而团结起来,那不是太危险了吗?”
“寡人跟你打个赌。”
嬴华摇头道:“不赌,和大王打赌,我就没有赢的时候。再说,这都什么地步了,大王怎么还有心思打赌?”
魏黠见嬴驷朝自己递了个眼色,随即上前道:“这个赌,公主非打不可。”
“为什么?”
“大王想和你赌,那个被斥候发现去燕军大营的人不是国婿,而且此次叫阵若真打起来,秦军必胜。”
嬴华不知这夫妻二人究竟卖的什么关子,却知道他们一定联合给自己下了圈套,立刻回绝道:“这种时候,我只关心战事情况,其他的没有心思过问。大王要打赌,还是找别人把。”
嬴驷闻言肃容道:“寡人命嬴华将军明日好好镇守函谷关,没有军令,不得擅自出关,违令则军法处置。”
嬴华心中隐约不安,却只能领命道:“末将遵命。”
待送走了嬴华,嬴驷立即命斥候继续去探查清楚那进入燕军大营就是是不是高昌,又所谓何事。随后他拿着从咸阳送来的军报,满脸愁容道:“真是一场豪赌,寡人这心里,竟有些没底了。”
这一道军报传来,显然是函谷关战事的催命符,要他们速战速决,否则前线拖延,秦国后方可能难保安全,义渠一旦强势进犯,咸阳城就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