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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音本在昏睡,突然惊觉有人在摘她的面具,于是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只见离笙猛地抽回手,站在床前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自己。虽然她的神色大异,但到底眉目还是依旧,瑶音差点就给‘师傅’跪了。
“你醒了正好,省的我费力气,”离笙咳嗽了一声,并不觉尴尬,“快去做饭,主神快回来了。”
“主神去哪儿了?”
“当然是去离恨天的学堂了!哎,真不知世子怎么想的,全天下都知道元帝之位非羲和莫属,他凑什么热闹?同他弟弟一齐效忠羲和才是正经。”
“紫宸有弟弟?”瑶音错愕,“我怎么不知道?”
离笙面露鄙夷,一副‘乡下丫头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盯得瑶音背脊发冷。
“不知道很奇怪吗?”
“你不是青岚太后派来的细作么?连这都不知道?行了,别装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装给谁看呐?”离笙嗤笑着打量了瑶音一眼,“青岚派你来干什么?我们这可没有情报可探,我们主神全靠自己的实力,不像某些人,背地里那么多小九九~”
“你以为我是细作?”瑶音扶额,心道:“年轻时的师傅可真是沉不住气啊,就算是细作也不会告诉你啊……”
“不然呢?看你这身段也不像个普通的凡人,把面具摘下来罢。我倒要看看你到底生了什么天姿国色青岚竟会让你来勾引我们家主神。”
“我真不是细作……不过既然您要看,那就原谅瑶音冒犯了。”瑶音说着,缓缓摘下了面具,下一刻,离笙的嘲讽凝固在脸上,脸色便开始变得不好看了,摘到一半,离笙就开始受不住了,大喊了一声:“停!”
瑶音被她吓了一跳,面具没拿稳,掉在了床/上。她斑驳的面容一览无余的暴露在离笙面前,离笙整个人都站不住了,抚着床沿缓缓的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
“师傅你你没事吧?”瑶音大急,见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实在渗人。
离笙已经没了旁的想法,连瑶音的口误都没有放在心上,喃喃道:“我没事,你想让我吐一会。呕~~~”
“我错了!我去给您拿痰盂。”瑶音见她吐得翻江倒海,除了伺候左右之外她想不出旁的法子了,原本只是个玩笑,却不料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好半天过去,离笙才稍稍缓了过来。瑶音立刻送上热水,离笙看了她一眼立刻又背过身去,“赶紧把面具戴起来,永远都别拿下来,永远!”
“哦,好……”瑶音重新戴好面具,离笙这才敢直视她。
“主神……有没有见过你的真容?”
瑶音下意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这幅模样该是见过的。”
“难怪他对你毫无防备,”离笙瘫坐在地上,犹如一滩软泥,“历千年虚妄业火而涅槃的紫宸本该有大好的前途,哎……只怪他命途多舛,前有不负责任的父亲,后有妖后围追堵截,你这幅模样哪里会是细作?分明是青岚用来羞辱世子的手段!将天下间最丑陋的女子嫁给我们主神,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唉唉唉,罢了罢了,你就一生戴着面具罢。”
“……真有那么丑?”
“奇丑!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人族!!”
瑶音哑然,摸了摸脸颊,这是她从浮屠国里去世的花蜜使脸上扒下来的人皮面具,黏在脸上,几可乱真。
“好奇心害死猫啊,”离笙全身虚脱,看着被她的呕吐物弄得一片狼藉的寝宫,扼腕长叹,“可惜了中午那顿大餐了,我都八百年没吃过鸡蛋了……”
“我再去做。”说完,瑶音便离开了房间,她本想告诉离笙那是巴蛇蛋而不是鸡蛋,可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便不忍心再打击她了。
来到厨房,瑶音又做了满满一桌子不带重样的菜。这些年她访遍各族,学了不少手艺,从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帝姬已然蜕变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全能好媳妇,瑶音十分骄傲,十分自豪。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她已经历遍世间大起大落,如今的她只要拥有紫宸,就算拥有了全世界。
瑶音备好一切便回房去寻离笙,来到寝宫却见她面色绯红昏倒在床边,瑶音赶紧上前,发现她只是昏睡过去才稍稍放下心。瑶音探了探她的脉象发现她体内真气波涛汹涌,四处乱窜,分明是吃多了巴蛇蛋的缘故,好在刚刚已经吐了大半,如今昏睡个大半月就够了。瑶音将离笙拖回房安顿好便独自坐在大殿里等紫宸。
时值傍晚,太阳落山,天空中彩霞朵朵霎是好看,可瑶音倒没什么心思欣赏。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外头黑漆漆的一片,哪里有紫宸的影子?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幽静得骇人。
“这么冷清,哪里像个家?”瑶音说着,摸出怀里的夜明珠,步履蹒跚的走到了仓库,仓库里积满了灰尘,呛得她眼泪直流,可将仓库翻个底朝天也不见半截烛火。
“姑娘别翻啦,这儿什么都没有。”
“什么人!”瑶音大骇,惊愕回头,发现一个老头正耷拉着头坐在窗户上看着自己,面色幽青,皱巴巴的脸上堆着笑容,“你是谁?”
“我是这的土地,也就是这的管事。”
“管事?呵,你是怎么办事的?偌大的浴仙宫连根蜡烛都找不到!”瑶音被他吓了一跳,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心中别提多恼怒了。
“上头说了,国库紧张资源匮乏,浴仙宫荒废已久,如今只住了三个人,不需要那么多蜡烛。”
“呵,国库紧张资源匮乏?”瑶音音调抬高了八度,“空青太一是怎么当天君的,让国库空虚至斯?”
“嘘,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说不得。”
“有什么说不得的?就算到了凌霄殿,这话我也照说不误!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天君?不若回家去种番薯,省得浪费三界的粮食。”
土地公胆小,惊闻此言便想开溜,瑶音飞速上前想拉住他的衣领,却不想抓了个空。
“你是鬼?”
“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土地回头咧嘴一笑,眼神中却充斥了哀伤,“浴仙宫本是奉帝宴之命打造,作为庆贺琼华帝姬大婚之礼,岂料帝姬帝宴前后羽化……哎,是玉仙福薄,等不到帝姬嫁临。浴仙宫是我一手打造,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灵气,如今却颓败至斯,吾真真痛心疾首,老泪纵横。”
“原来这就是浴仙宫……”瑶音若有所思,突然记起曾经父神询问过她,若大婚想要如何的房子,她说离恨天太冷清,她要一出寝宫就有能够有容下她龙身畅游无阻的温泉,还要花草树木皆能陪她说话玩耍。本以为只是闲来聊天的戏言,却原来真有此地。
“玉仙求姑娘一件事。”
瑶音眉目有所缓和,柔声道:“玉仙请讲。”
“我观察姑娘两日,知晓您有一个宝袋,求姑娘拿些烛火来,我只想在消失之前见一眼浴仙宫灯火通明的景象,哪怕繁荣只是假象,我也死得瞑目了。”
“……拿烛火不难,可偌大的浴仙宫只有我一人,点烛火和灭烛火倒是件难事,若打理得不好引起火灾就糟了。”瑶音说着,从婆娑袋里抓出一把红彤彤的蜡烛,面露难色。
玉仙闻言脸色一变,“我决不能让浴仙宫付之一炬!”
“啊,有了。烛火可用夜明珠代替。”
“夜明珠?”玉仙莞尔一笑,“姑娘能有多少颗夜明珠?”
“取之不尽。”瑶音面露微笑,念之所及,婆娑袋里的世界就变成了东海龙王的地下库。瑶音哼着歌,将一路走来的烛台上缀满了夜明珠,十里回廊霎时光彩夺目,亮堂堂的犹如到了龙王的水晶宫。整个浴仙宫焕然一新,仿佛连颓败的花草也有了生气,随着明珠散发着莹莹花火。
“玉仙终于可以安心入轮回了。多些姑娘。”最后一颗珠子缀完,玉仙已经老泪纵横。
“别叫我姑娘,我有名字。我曾经的名字,叫琼华。”
玉仙闻言瞪大了眸子,可他的身体已经近乎透明,下一刻便消散无踪,他的存在似乎只是一抹烟花,花开无痕。下一刻,第一抹朝阳照耀在浴仙宫上,让宫中的夜明珠霎时失去了光彩。瑶音这才惊觉时间飞逝,装点宫内的夜明珠竟花了整晚时间,而紫宸竟然彻夜未归……
……
……
黎明时分的六欲天最是静谧安逸,而瑶音内心却十分忐忑,凭着五行八卦之术她算不出紫宸身在何方,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瑶音大急,她如今已是凡人之身,若非有额间的眉心玉在,她在天界基本等于寸步难行。如何去到离恨天成了大问题,她不愿用琉璃的力量,因为那都是昊月所留下的,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完完整整的还给他。但是如果连人都没了,她还能还给谁?情急之下她只能御起眉心玉的法力,闪身飞上了离恨天。
离恨天上,十二主神宫坐落在株晟宫的西侧,外相层层叠叠十分繁复。天光将将放亮,琼楼玉宇还是一片清冷,瑶音故地重游,心中又是一番感慨。这里曾是父神建立,打算用来设立十二花神的住所。可惜前世花界被她一剑荡平了,于是这座殿宇就一直被空置,直到昊月掌权,改十二花神宫为凤栖宫,意欲作为天后的住所,最后却安置了夜九。
想到夜九瑶音心中又是一痛,他和帝瑶在很久以前便一齐失散在空虚幻境里,不复存在了。虽说昨日种种昨日休,可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心中那道鸿沟到底还是难以平息,瑶音站在凤栖宫前一声长叹,“希望来生,你们能投个好人家……”
“这位姑娘,何故在此叹气啊?”
瑶音闻言,犹如被天雷劈中,声音熟悉之极,欠打之极。一回头,正正是花君宴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只见他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被天火烧焦了一般。
“看姑娘曲线优美,体态玲珑婀娜,以前没见过呀,新来的?”花君宴拨了拨头发,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正故作风流的笑嘻嘻的看着瑶音。
“……”瑶音哑然,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如何作答。
“你的眉心玉真特别,竟比天君的女儿还要美上几分。我叫,呃……花君宴,是青帝慕君的弟子,今日你我有缘,敢问姑娘在哪个宫里当差?能否赏脸一起吃个早餐喝杯茶聊聊天什么的?”
瑶音眼神复杂,转过身将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再次确定青帝就是慕君,慕君就是花君宴之后,她只能摇头感叹,狐尾草果真天性花心,只要一有机会便四处勾搭。想着想着便不想理他了,既然他不说自己是慕君,她也不必给他面子,正好省了她向他叩拜大礼。
“姑娘别走呀,你为何敛了神力又戴了面具?莫不是怕招了狂蜂浪蝶?有我为你保驾护航,不用怕。”
瑶音驻足,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狂蜂浪蝶?你不就是?三十三重天里我只听过慕君风流之名,没想到连他的弟子也这般不知检点,不过你是不是他的弟子还未可知,我在这里待了许多年,可从未听过花君宴之名。”
如今瑶音没了狐尾香的蛊惑,对他除了师徒之谊也别无旁的想法了。何况,花君宴也不是从前的花君宴,现在的他喜欢演戏,那她就陪他演便是。
“姑娘真风趣,”花君宴掩嘴笑了笑,扯着瑶音的裙子撒娇道:“我是慕君新收的弟子,姐姐没见过我也在常理之中,我迷路了,求姐姐带我去见白帝。”
“……”瑶音被他左一句姐姐又一句姐姐弄得通体恶寒,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半晌才缓过神来,“别叫我姐姐,我没空陪你玩,再会。”
故友重逢的画面本该是温馨感人的,不说两眼泪汪汪至少也是执手相看泪眼,可如今紫宸生死未卜,加之他一副讨抽的模样,她实在无心同他废话,于是快步离去。
瑶音接连在几个院子里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紫宸的气泽,心下便越来越忐忑,情绪也越来越失落,而且当她发现花君宴竟然一直跟着她时,她爆发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花君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无辜的摊开双手,“我迷路了。”
“迷路?”瑶音眯起眼,“迷路了总不至法术也忘了吧?”
花君宴一愣,“昨夜法术消耗太大,现在即等于无,求你了姐姐,我找白帝有要事,耽搁不得。”
“与我何干?”说到这,瑶音顿了顿,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转而道:“带你去见白帝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届时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请你师傅帮我寻夫君。”
花君宴闻言,立时犹如春山一笑,“这个简单,你看我怎么样?帅吧?她们都夸我仪表堂堂。”
“……我的意思是,我夫君失踪了,我来寻他,遍寻不着,想请青帝帮忙。”瑶音大汗,总觉得这对话有些熟悉。
“啊,这样啊……”花君宴愣了愣,“抱歉,我对人/妻没有兴趣,再见。”说完,一溜烟便跑了老远。瑶音愕然,没料到他竟然已经泡妞泡到光天化日丧心病狂的程度,心下不胜唏嘘,只觉万幸,不禁脱口而出:“还好我选了紫宸。”
话音刚落,只见花君宴身形一滞,下一秒又出现在了瑶音身边。
“你刚刚说的可是十三主神的紫宸?”
瑶音愣愣点头,“你知道他在哪里?”瑶音心下恍然,慕君贵为青帝,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告诉你,除非你带我去见白帝,然后再跟我吃个早饭喝个下午茶顺便再看看夕阳晒晒月光……”
“停,你不是对人/妻没兴趣么?”
“上一刻的我跟现在的我不是同一个我,我现在有兴趣了呀,你带是不带?”花君宴露出自负的微笑,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渐露头角。
“……带,白帝住在哪?”
“琅轩宫的碧锦阁。”
瑶音闻言,微有些诧异,琅轩宫正是自己从前所居住的宫殿,瑶音心下惴惴,却还是认命的走上前,“走罢。”
瑶音目不斜视,以最快的脚步走向琅轩宫。花君宴一路沉默,但她分明能感觉到身后锋芒在刺。不多时,二人已经站在了琅轩宫门口。
“到了。”
“啧啧,一路走来一个岔路都没走错,你真是紫宸的妻?”
“千真万确。”
“可我怎么听说你是个凡人?”花君宴摸着下巴打量她,“气泽是凡人不错,可这身段和眉心玉,着实不像凡人呐。”
“你怎知我是凡人?”
“你和紫宸的事迹已经传遍离恨天了。我不仅知道你是凡人,还知道你其丑无比。”花君宴摊手,淡淡道:“昨日他为了你触犯天条,被白帝当场擒获,现在已被关进了诛仙塔,生死未卜。可惜啊,他本是我……本是青帝的得意大弟子,现在算是夭折了。我劝你还是改嫁吧。”
“为我……触犯天条?”
花君宴点了点头,“他本就是元帝选拔中半路插进来的,再加上枪打出头鸟,他太锋芒毕露,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羲和?”
花君宴摇头,“白帝,他招惹了白帝。”
“雪卿?怎么会?”
“昨日之事具体如何我并不清楚,只知道紫宸涅槃振翅,化身为凰,冲撞了白帝的銮驾,被他当场罚下了诛仙塔,什么时候放出来不得而知,而诛仙塔是白帝制出的囚笼,世上一日,塔中千年。待他再想起紫宸来,只怕紫宸已经只剩一把灰了……”
听到这里,瑶音再顾不得其他,径直冲到琅轩宫宫墙下的灌木丛,往左数到第十三棵灌木丛,搬开石头,便露出了隐藏的洞。这个洞在她儿时起了不小的作用,亏了它才能天天开溜,四处撒野。
瑶音刚想钻过去,却被花君宴拎了出来,“你去哪?”
“我去求白帝,让他放了紫宸!”
“你居然钻狗洞?等等,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洞?”
“猜的。”
“猜的?”花君宴一脸狐疑,见瑶音一脸焦急,于是叹了口气,“这不是重点,好吧,我带你去见白帝。”
瑶音挣脱开他的桎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着花君宴从正门走进琅轩宫。
琅轩宫里陈设依旧,只是换了一个主人,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人,白帝,雪卿。
碧锦阁上曲径通幽,绕过一大片花海才是连成排的木质阁楼。
“这些木屋都是帝宴亲手所制,说得好听是宫殿,说直白点就是哄小孩子的把戏,真不知雪卿怎会喜欢这处作居所。”
“或许是因为它代表曾经吧。”瑶音环顾四周,随口而出。花君宴听完却愣了愣,偷偷瞄了她几眼,发现她神色苍茫,飘忽不定。
“你不会也是雪族吧?”
“雪族?”
“看你这神态语气,简直和雪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老乡~他脾气不太好,一会我先进去,若惹急了他怕是没好果子吃。”
“那不行,世上一日,塔中千年,我若耽搁一瞬,紫宸怕是已在塔中度过了无数个春夏。所以,一刻也浪费不得。”
“……”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阁楼前,瑶音刚迈开脚准备上楼,只见一道冰锥疾驰而下,擦着她的面具而过,稳稳插在她身前的土地里。面具裂成了两瓣掉在地上,同冰锥一起形成了华丽又骇人的情景。瑶音面色一变,背脊发凉。
花君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拍了拍瑶音的肩。刚想说什么,却停住了。他不小心看了瑶音一眼,只一眼,他便惊得收回手,脸色变得十分精彩,那是红橙蓝绿青淀紫相互交错的模样,颜色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何人擅闯?”
“是我——”冰冷的声音从楼台上传来,花君宴如蒙大赦,立刻捂着脸从瑶音身旁侧身而过,低声道:“他的脾气见识到了?你还是在此等候吧。”
瑶音目光凌厉,幽幽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让花君宴一个踉跄,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你、快、点。”
“好好好。”花君宴逃也似的飞奔上去,下一秒,他的跟前接二连三落下数道冰锥,每一道都快准狠擦着脸皮而过,花君宴连番闪躲下来,已经气喘吁吁。
“如果你是来替紫宸说话的,那就不必进来了。”
雪卿的声音再次传来,由远及近,瑶音听得不甚真切,但直觉告诉她,此人,又是故人。
花君宴又恼又怒,撩起袖子便往上冲,“你简直不讲道理!紫宸何错之有?为何偏偏只罚他一人?”
“所以你就擅闯诛仙塔,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只见来人一袭素白长纱,翩然而下,落在二楼延伸出去的平台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二人。
他是雪卿,却长着一张夜九的脸。
这是瑶音从没见过的夜九,不,现在该叫他雪卿,雪族之主,位极白帝。
只见他素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四周,一副素手天下的模样,让瑶音险些认不出眼前人。从前女装的夜九浓妆艳抹,气势力压全场。而后男装的他每日端正的跪坐在凌霄殿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哪里会是如今素面朝天不修边幅的模样?
不过,素颜的雪卿,更多了一分清冷的神韵,他比任何人都像仙人,这是当时瑶音心中所想。
雪卿慵懒地俯在栏杆上,淡淡的瞥了一眼瑶音,眼中并无波澜,“还有一个呢?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瑶音不确定现在的夜九是不是从前那个夜九,便试探性的道了句,“我为我夫君而来,求白帝放了紫宸。”
“噢?你就是紫宸的妻?”
“是。”瑶音不卑不亢,直勾勾的盯着他,四目相对下,不知是上辈子被他阴了太多次,还是现在的他气场过人的缘故,瑶音竟觉得有些心虚,只觉这个人委实太难琢磨。
“放弃吧,他不适合你。”
闻言,瑶音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了,这话她以前好像也说过,瑶音气不打一出来,一脸愠怒,“不适合我难道适合你吗?紫宸不喜欢男人。”
雪卿闻言,‘噗嗤’一笑。一旁的花君宴趴在墙上,背对着瑶音,见雪卿竟能同她对视后还能笑得出来,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怎么看得下去?”
雪卿嘴角上扬,一脸淡然,“众生皮相在我眼中皆如白骨,你同她,没有区别。”
“好吧,你赢了。长话短说,你打算关他多久?”
“永远。”
“永远?!”
“永远?!”瑶音和花君宴皆是一愣,异口同声。
“那你不若杀了他来得痛快!”花君宴摊手。
“我先杀了你!”瑶音撩起袖子便往上冲,雪卿只动了动小指,一座冰晶的牢笼便凭空出现在瑶音四周,凝结聚团将她牢牢锁在了里面。
“我罚他并不是因为斗殴,而是为了苍生。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随时会魔化,若今日不将他封印,来日后果将不堪设想,你并非紫宸的姻缘,还是早些离去罢。”
“我的一切皆来源于他。离了他,我活给谁看?”
雪卿哑然,起身走到瑶音跟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物,不足君上挂齿。”
“……”雪卿微笑,“那好吧,本还想给你立个墓,如今看来,碑也不用刻了。”
“你什么意思?”瑶音被他激怒到了临界点,她已经做好了放大招的准备,看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下一刻,她四周的禁锢却消失了。
雪卿转身迈上台阶,缓缓道:“你很爱他?”
“是。”
“有多爱?”
“十分爱。”
“那好,证明给我看。我放你入诛仙塔陪伴紫宸,兴许有一天我心情好了便会放你们出来,如何?”
“……”瑶音闻言便心下盘算起来,究竟是直接拆了塔还是进塔,这是个问题。两害相较究竟孰轻孰重,实在难以抉择。这时雪卿又道:“紫宸的力量来源于虚妄山,虚妄山的地脉连接四海八荒,他受了千年业火,若不好好培育,将来神魔只在一念之间,我可不想拿天下做赌注。如此,我不可能放他出来。如果你真爱他,究竟是进塔还是离去,自己选。”
“……我进塔。”
雪卿闻言满意一笑,“诛仙塔在离恨天边,与诛仙台遥遥相对,届时你推门进去即可。”说完,转身进了屋。
花君宴看了长舒了一口气,“每次跟他谈话都觉得倍有压力,跟先神在一起时都没有这般拘束过。你认识路吗?需要我带你去么?”
“不必。”
花君宴习惯性的想拍拍她的肩,刚抬起手,却又似想到了什么猛地缩了回去,“姑娘后会有期,替我,不,替慕君师傅照顾好紫宸。”
“我已为人/妻,叫姑娘不太合适。”瑶音想了想,这一世,慕君是紫宸的师傅,也就是她的师傅,还是叫名字自然。
“我的名字叫瑶音。”
这时,屋子里传来酒杯落地而碎裂的声音,二人愣了一下,却也并没觉得有何不妥。他们在琅轩宫前分道扬镳,下一刻,瑶音便赶赴诛仙塔,想也没想便推门走了进去,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沉闷的声音犹如堵上了一道永远也打不开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