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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的曲小婉,捧着苹果站在远处的吴江,本来风度翩翩,瞬间变得青面獠牙的邹教授……姚起云朝她走了过来,对啊,她还有起云呢,她飞身投入他的怀里,谁料却扑了个空,抬起头,他就站在一步开外,皱眉看着她。
“司徒玦,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这是你自以为是的苦果。他对你做了什么?手?只是手吗?这是你自己说的,事实上怎么样谁知道?”
吴江的声音也遥遥传来,他手里的苹果不见了,转为将曲小婉拥在怀里,一脸甜蜜。
“……你能选择的只是吃掉那条虫或是忘掉那条虫。”
司徒玦残存的理智在反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梦,只是梦,快点醒过来。她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所有的人都不见了,空荡荡的路上只剩下自己一个,每一盏路灯都在悄然窥视着她,背后的草丛窸窸窣窣,恐惧漫无边际地滋生。
“谁,谁躲在那里?”
她壮着胆子咬牙拨开草丛,一只狰狞的黑色巨爪忽然从里面探了出来,死死将她钳住。
司徒玦气喘吁吁地醒过来,光线从未曾紧闭的窗帘外透了进来,天亮了,她连衣服都没换,就这么睡了一整晚。正待强打精神起来梳洗,她忽然记起自己今早是没课的,原本计划是去找间教室看书,学校保研复试的笔试快到了,虽然大家都说只要进了拟推荐的大名单,本校的笔试面试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关键还是联系导师,可她之前一直铆足了劲,希望最终用实力叩开邹晋教授的大门。
就在十几个小时以前,那个让校内外无数同专业学子挤破头争着欲拜入门下的邹教授亲口对她说,她将是他的关门弟子,他甚至可以不需要她任何的回报,就甘愿做她的基石。然而在她洞悉了光环背后那些不堪之后,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她重新躺回床上,刚闭了一会儿眼睛,伴随着敲门声的熟悉节奏,姚起云过来叫她起来吃早餐。
门一开,看到她乱糟糟的头发,姚起云吃惊地笑了起来,“不是说今早要跟我一起走的吗?”他回头看了看,除了他俩之外,其余的人都已坐在楼下的餐桌旁,便轻声道,“昨晚怎么睡那么早,我九点多到家,你已经睡了。”
“我原本是打算等你回来的,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她说完,忽然莫名地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仔细一回想,曲小婉也这么对邹晋说过。司徒玦打了个寒战,她大概是有了心病,那么害怕自己与另一个人的相似之处,就连如出一辙的一句话都觉得那么别扭。
姚起云飞快地握了握司徒玦的手,“等我干什么?”他原是含着笑,渐渐觉察她的精神不佳,便收起了笑意,忧心道,“你怎么了?病了?”
“可能是有些感冒,今早我不去学校了。”
一个晚上过去了,当所有的急切都沉淀下来,司徒玦反而没了倾诉的欲望,尤其是面对姚起云。关心则乱,她没有必要把那只让自己觉得恶心的虫子挑出来再恶心他一遍,挑起些无谓的争端。再说,有些事还涉及吴江的隐私。
也许吴江是对的,每个人都有秘密。
姚起云说:“要不我也请假在家陪你?”
“好啊,不过我得提醒你,今天早上我妈在家。”司徒玦偷偷指了指楼下,果然,他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
结果他还是一个人去了学校,司徒玦把自己关在房里,试图将昨夜被梦魇夺走的睡眠补回来,说不定好好地睡上一觉,就会发觉其实一切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
中午时分,得知女儿“感冒”了的薛少萍唤她起来吃药,司徒玦偷偷把药冲进马桶里,一出来就接到了小根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端,小根的振奋之情溢于言表,犹如重获了新生。他说,他刚刚接到院办的通知,院办鉴于他是因病缺考,这个周末会再给他一次补考的机会。小根当然知道这次咸鱼翻身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苦衷感动了上天,所以他一个劲儿地对司徒重复着自己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感谢。
司徒玦心中为小根升起的些许欣慰很快被更多的疑虑冲散,昨天和邹晋的会面最后以那样难堪的方式收场,之前他的拒绝也有理有据,没料到转瞬就改变了立场。按说今天他人已在长春,却肯特意为这件事打电话回来布置,实在也算得上有心,难道仅仅只是被她的诚意打动?
“别谢了,医院证明还是吴江弄到的呢,我只是把它交给邹教授而已。”司徒玦对小根说。
她想了一会儿,又接着道:“说起来,证明是假的,这次能有转机也全靠你的运气,可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小根,你补考的时候可别再出状况了,另外,这事今后你也别提了,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了。”
小根还沉浸在绝处逢生的喜悦中,司徒玦说什么,他自然答应什么。司徒玦疑心他没有把自己的意思完全领会,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这事除了你、我、吴江,千万别告诉其他的人了。”
“今早我还见到起云,他还问我的事怎么样了。嘿嘿,起云算不算其他人?”小根用一种老实人的狡黠问道。
司徒玦一阵头疼,她和姚起云都没有对外明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现在看来,不但谭少城看出来了,就连小根也心里有数。原来这个秘密也只有当事人认为它依然是个“秘密”罢了,不过她现在首先需要考虑的并非这个问题。
“我说的是任何人,任何人!”司徒玦按捺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得到小根郑重的回答才安心了一些。
晚上,难得在家休息的薛少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司徒久安也没有应酬,一家人吃过了晚饭,围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忽然,薛少萍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女儿啊,你跟吴江吵架了?”
“呃……”司徒玦顿了顿,不解地看向妈妈,顺便白了眼厨房里洗碗的姚姑姑。
“行了,你们不是吵架了的话,今天你陈阿姨打电话到家里来,为什么你看到是她家的电话就不肯接了?”薛少萍抿嘴一笑,“我说今早怎么无精打采的……不过呀,这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
司徒玦赶紧辩白道:“这哪儿跟哪儿啊,我跟他不过是有些小口角,再说这跟我感冒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尽乱点鸳鸯谱。”
“你看这孩子,我就问了一句是不是吵架了,她就急得直跳脚。”薛少萍对司徒久安笑道。
“你们女人就是多事。”司徒久安眼不见为净地看新闻。
司徒玦当然着急,不是为了妈妈的话,而是担心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拿起一片橙子,嘟囔着,“反正别把我跟他硬扯在一起。”动作间,司徒玦腕上的镯子跟玻璃制的果盘不经意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薛少萍循声朝她那只镯子望去,蹙起眉尖道:“你还戴着这个镯子?枉你外公从小教你赏玉,这点眼力都没有,让人看到了笑话。”
关于司徒玦这只从不离手的镯子,薛少萍已经说起过不止一回。事实上,不只是她,不少身边的人都对她戴着这样成色的首饰感到诧异,用薛少萍的话说:还不如不戴。
司徒玦转了转手腕,“我就喜欢,千金难买心情好。”
“你要真喜欢这些玩意儿,比这好的也不是没有,说起来我手上倒是有一个。”薛少萍看来是受够了女儿手上那块砖头料,还不等司徒玦开口说不要,已经起身上了楼。
等她返回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暗红色的锦盒,她把盒子递到司徒玦手里,“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司徒玦只得依言打开,卧在盒内锦缎上的是一只浓翠逼人的翡翠镯子,她举高它在灯光下照了照——果然种、水、色三样俱佳,晶莹剔透。她不得不承认手上这个东西让人看了心生喜爱,但纵是这样,心里仍然觉得什么都比不上姚起云送的镯子有意义。
“比你那个好吧。”薛少萍含笑道。
“这可不好比。”司徒玦小心翼翼地把玉放回了盒子里,放回妈妈面前的茶几上。她是识货的,这物件就算搁她外公那儿也不能说是个普通玩意儿。
薛少萍又把它推了回去,“给我干什么,说了让你拿去戴着玩。”
“我不要。太贵重的话戴在手上难受,磕了碰了会心疼。”
“你这傻孩子,既然给了你,磕磕碰碰怎么弄都是你的事,连这样的东西都受不起,不是小家子气又是什么?”
司徒玦只得又把它拿了回来,摆弄着,好奇问道:“这也是外公给的?”
“这倒不是,早些年你陈阿姨送的。”薛少萍轻描淡写地说道。
司徒玦立刻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妈,你还是拿回去吧,我戴着现在这个就挺好。”
“说的什么话,你陈阿姨既然送给我了,那也算是我的东西。”薛少萍嗔怪道,“你手上那胡闹的东西就戴得,妈妈送你的就戴不得?”
姚起云仍在跟司徒久安谈论着电视里的时事新闻,司徒玦拿着锦盒,悄悄叹了口气。
等到爸爸妈妈都回了房,司徒玦听到姚起云上三楼天台收衣服的脚步声,她蹑手蹑脚地跟上去,从背后一把将他抱住。
“为这个生气就是醋坛子里泡着的猪头。”她在他耳边呵气道。
姚起云缓缓回过头来看着她,问道:“你昨晚一个人去了邹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