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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王艳告诉陈五平,说这钱他拿回去,自己不会要,买这房子时他出了十五万,这钱自己目前还不了,以后有了还是会还的。同时让陈五平不要感到自责和愧疚,自己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让陈五平把士多店抵掉给人家放心地去那边,自己还是会好好经营这个小菜摊儿的。说自己没什么,只当是做了一场梦而已,现在梦醒了,自己会好好生活下去,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
陈五平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王艳彻底看到了他内心已经做出的决定了,就像一个小偷被失主抓住一样羞愧难当。他回想这些年王艳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厚谊、对儿子生活的精心照顾和学业的耐心辅导,他真的不忍离去,但残酷的现实和无法拒绝的诱惑不得不让陈五平做出有违人性和良知的选择。
无价的情爱和感情又一次在金钱面前低下了它高贵的头颅,善良的人性和至高的道德在无情的现实下碰撞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
陈五平从床边站起来,他看了一眼一直闭着眼睛佯装睡觉的王艳,发现王艳的双眼下有两行自己不忍目睹的闪光泪痕。
清早五点,王艳像往常一样起来了,她看了一眼关着的卧室门,自己拿起挂在腰上收钱的小包出了门,走向市场的菜摊儿。
十点,王艳结束了上午的生意,当她经过士多店门口时发现陈五平还没有开门,她觉得有些不对,快步进了小区,打开家门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陈五平。她疑惑地坐在沙发上寻思着陈五平的去向,这时,她看到了茶几上放着一封信,信上压着士多店的钥匙和一张银行卡。王艳明白了,陈五平已经走了,他净身离开了这个家,彻底地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
王艳没有打开陈五平留下的信,她知道陈五平在信里说了些什么,也知道陈五平是没有勇气和脸面向自己说出他的决定而不辞而别。王艳伤心到了极点,她原以为找一个年龄大点憨厚诚实的乡下汉子会重情重义,会陪自己与世无争恩爱有加地漫步人生,没想到血淋淋的现实已经完全吞噬了现代人的良知和人性,对金钱的渴求已经深深渗透了世人的灵魂和思想,这个崇尚钱财的社会已经找不到自己所苦苦寻觅的所谓真爱和感情了。
王艳把信收起来,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走进卧室,一头倒在了床上。
三十六
早上九点,于雪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工厂。
工厂办公室已经没有于雪的办公桌了,她的办公桌移交给了从公司调过来的刘芳。欧阳震华又从人才市场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接替守了两年多门市的刘芳,刘芳把于雪来广州时租下的现在已经转租了六个人的单人宿舍又转给了那个新来的江西姑娘,自己按欧阳震华的安排来到了工厂,正式接替于雪任厂长助理。刘芳在丁薇薇走后一个人在门市清守了两年多,如今已经二十六岁的她终于等来了机会。由于她偶尔过来工厂和经常电话接触所以和于雪认识但不是很熟,她知道于雪也是二十六岁时从公司调进工厂的,短短七年时间于雪便在广州市中心拥有了一百多万的豪宅,单凭这一点就让多少在都市里拼搏的年轻女孩儿羡慕嫉妒?所以刘芳要把接替于雪的工作作为平台和跳板,把于雪现在拥有的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和生活梦想,她相信于雪能做到自己也一定可以做到。
大都市里一批又一批纷至沓来的憧憬理想追求梦想的年轻人,他们在无数前任的典范中受到启发和激励,寻找着那些自己心中楷模偶像的足迹和捷径艰难生活在这充满机遇的都市里。但他们不知道,每一个成功者的身影都不可能完全复制,因为除了思想和性格外,重要的还有环境、气候和季节。
于雪现在来工厂上班基本上没什么事可干,最主要是坐在刘芳身边告诉刘芳这岗位的工作职责和工作程序,现在的人都很聪明,刘芳几天时间就基本上领悟到了自己所要做的工作。现在已经十多天过去了,于雪过来厂里可以说是等辞工期满去财务室结钱走人就是了。
刘勇收拾好东西带着老婆和女儿回湖北十多天了,接替刘勇负责厂里工作的是欧阳震华以前的司机黎光勇。黎光勇是江西人,来厂里也有七年了,欧阳震华看他人非常聪明好学又年轻,第三年就把他放到车间,第四年便当了车间主管。厂里的人都知道黎光勇是老板身边的红人,深受老板器重,所以刘勇请假十天,欧阳震华毫无选择地把黎光勇调到了厂办公室。欧阳震华计划等刘勇一回来便把黎光勇放到门市任经理,开始插手工厂业务。其实,黎光勇就是欧阳震华重点培养的防止刘勇有变而接替刘勇的人选,现在工厂的正常管理黎光勇已经完全可以胜任了,只需把他放到门市与刘勇分管业务半年左右,在工厂独揽大权的刘勇心生异动欧阳震华也根本不用担心了。
然而,这一切被狡猾而又敏锐的湖北人刘勇早已看穿,为了抢在黎光勇插手业务之前,他不得不与冯浩合谋提前行动。工厂各岗位的重要人选已经在刘勇回家之前全部辞工到期并秘密地进入了佛山那边安营扎寨,只等刘勇回来举旗反戈便可与欧阳震华火线冲杀。
上午九点,还在东北女硕士温柔的港湾里梦游的欧阳震华接到了已超假三天的刘勇从湖北打来的电话,刘勇伤感地告诉欧阳震华,说自己七十岁的老父亲昨天过世了,自己短时间可能不会过来广州,现在打电话当作辞职,以后来广州再联系,自己的工资和押金全当自动离职处理。说非常感谢这十多年的关爱和器重,这份感情将永远永远记在心里……听完电话的欧阳震华一下坐了起来,他想到一个月前全厂六个车间有三个主管以各种理由辞工,车间各主要岗位也是频繁换人。欧阳震华感觉不妙,他马上通知黎光勇召开所有管理人员会议,说自己马上就到,然后爬起来急急地开车来到了厂里。
欧阳震华一下车,黎光勇向他透露,说他早上得到消息,刘勇与冯浩两个人一起在佛山那边开厂了,之前辞工的人全部去了那边,还有十几个辞工的人都是这几天到期了。说开会的人全部在办公室等了。
刘勇是在火车站带着从老家招集的十几个工人上车前用公用电话打给欧阳震华的,他的父亲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欧阳震华对刘勇的阴险、狡猾和厉害感到愤怒和害怕,他觉得刘勇比自己当初离开三和公司时还要直接和果断。
欧阳震华在紧急召开的管理人员会议上首先宣布了开除厂长刘勇的决定,宣布由黎光勇担任厂长,所有刘勇所批的车间辞工人员辞工期延长一个月。由于雪起草开除刘勇的通告函,中午前发到所有客户、材料厂和加工商,由财务向冯浩传函,撤销工厂代理资格,一个月内结清所欠工厂全部货款,过期将委托律师起诉至法院处理……
欧阳震华被刘勇的突然反戈和冯浩的无情反叛打得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这对工厂有多大的影响和损失,但他知道自己这块吃了很多年的蛋糕已经被刘勇分成了两半,如果不及时采取一些举措和引起足够重视,这块蛋糕将会被刘勇无情地抢去。因为刘勇打着雅泽的厂长招牌并熟知成本费用,而雅泽一百多人的大厂却无法与刘勇二十几个工人的小厂去比拼价格,而客户是不讲感情的,他们都是“婊子”的心态,一样的东西哪里便宜哪里订,这就是欧阳震华所担心和害怕的。欧阳震华知道,工厂生产将面临严重打击,工厂业务将受到致命重创,但又无可奈何,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他们也是沿着自己当年的足迹在都市里追求理想实现梦想罢了,以后只能静观事情变化而及时做出决定和调整了。
于雪按照欧阳震华的吩咐花了两个多小时把起草好的工厂通告传到所有必须要传到的各个单位,下午三点,于雪看没什么事了便下了班,在厂门口坐公交车到天河北。她昨天听人说顶岗路有一家大型高档开了很多年的美容院,今天特地要去里面“享受”一下,她这些天下午一下班都是在大大小小的美容院“享受”后再回去的。她的电话里已经存下六七家美容院经理或者店长的电话,整个天河区几家上档次的美容院她几乎已经“享受”遍了。
于雪走进这家极具规模和档次的美容院,发现这一家是她这些天去过的最大最豪华的。前台的服务人员见生客进来显得特别热情和客气,于雪知道这是做这行的通病,她第一次去美容院与经理聊天时人家就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说做这行的一般都是开了卡的熟客,有生客进来还能让生客开卡经理和店长都是可以分提成的,所以告诫店里的服务人员对生客一定要热情周到和客气。
于雪的年龄和着装正是美容院的主流服务对象,几个靓丽的服务员又是让座又是倒茶又是递毛巾,相当热情客气。一个比于雪年龄稍大几岁穿戴得体显得很有气质的女人在于雪身边坐下来,向于雪介绍自己姓罗,叫罗玉凤,是这里的店长,问于雪需要哪方面的服务、是路过还是住在附近、以前有没有来过。于雪不置可否地与她交谈起来,她说自己就住在附近,以前一直在另外一家,上个月那经理辞职了服务就不好了,所以想换一家。接着从服务项目、服务流程、服务时间到收费标准等进行了详细的了解,然后,于雪关心地询问了店长是哪里人、做这行多久了等个人问题。
店长罗玉凤友好地告诉于雪,说自己是四川人,来广州快二十年了,二十岁便学做这一行,现在是有六年证书的资深美容师,广州一些大的美容院经理和店长大部分都是曾经共过事的同事,其中还有不少是自己的徒弟。
于雪向店长罗玉凤要了一个简单的面部美容,说是先试一试。
店长把于雪带到了一个全封闭透着柔和彩灯弥漫低声音乐相当豪华的小房间,低声问于雪是用异性还是同性为其服务。
于雪一听觉得挺新鲜,这是她第一次来美容院听说有异性服务的,她问店长说:“你们这里有男性做美容师的吗?”
店长微笑着告诉于雪,说面部美容是专业的美容师,全身放松按摩有些客人需要异性,不过收费相对同性要贵一点。
于雪说自己不习惯,还是安排女性吧。
于雪自从与冯浩离婚后,她的身体还没有与任何男人接触过,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变化和性格的改变已经让那些男人有些望而却步了,不再是几年前男人一见到便想入非非的女孩儿了。正常的生理渴求完全被新房装修、生活琐事和工作压力驱赶得无踪无影。生活中可有可无的需求和爱好就如同结识了一个无所事事但又很开心的朋友,与他一玩开就会老是记得他,当你面对生活压力或者忙碌不堪的时候你就会慢慢淡忘甚至根本没时间去想他。
于雪出门的时候接过店长递过的名片,说自己住这儿不远,交个朋友,有空大家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店长罗玉凤一听相当高兴,说自己的喜好就是与朋友喝酒吃饭和聊天,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健谈活泼、外向而好动的现代都市白领女性,身上有着城市时尚女性拒绝孤单和寂寞的共同病症。
于雪在穗园花园小区门口下了公交车,她没有进小区回家,而是直接从后门来到市场王艳的菜摊儿上。这些天于雪一直没有回家,每天从外面一回来便会来到这里,帮王艳卖菜并陪她聊天闲谈。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帮王艳在市场卖过菜了,她认为这时候她必须陪在王艳身边,一起度过王艳最难熬最痛苦的日子,让她感受到姐妹间的挚爱和人世间的真情。
王艳在陈五平不辞而别后,关了士多店停了菜摊儿在家里连门都没出地睡了三天,之后把士多店以三万块钱转给了人家,第四天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进市场开摊儿卖菜了。她对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客人还是那种友好而善意的微笑,她身上体现不出时尚和漂亮,但能看出端庄和整洁,她的脸上还是那样没有任何粉饰却依旧映着阳光;内心如同两年前住在小木棚里一样平静和淡然,她对生活心如止水,对人生不存幻想,她用自己的思维、个性、勤劳和淳朴在繁华的都市里保留了外乡女人最后的尊严坚强而微笑地生活着。
七点钟左右,王艳收拾好菜摊儿,和于雪从市场后门向小区走去。经过士多店门口的时候,于雪忍不住老是往那边看,不知道是不习惯还是想看看新的主人,王艳头也不扭一下,对于雪说都变成人家的了,别看了。
两个人回到家里,王艳开始在厨房做晚饭。一会儿工夫,饭好了,两个人相对吃饭。于雪这些天都是这样陪着王艳,有时候想回家又发现太晚了,回去父母和儿子也早睡了,所以就索性住在了王艳的家里。她认为这样挺好,比自己回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