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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跟着我有意思吗?”
……
“韩陌,你今天很奇怪。”
……
“如今我们没有关系了,彻彻底底地没了关系。”
……
“你的未婚妻正在前面等你,你回去吧。”
……
“够了!”我转过身,背面的男人笔直地站在月光下,洒了一地寂莫的影子。凌乱的、看不出情绪的脸庞正一动不动地看向我。
“小冉,为什么不求我?”他往前走了一步。这是从休息间走出来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贷款的事不求我?”
我摇了摇头:“我们是陌生人,我怎么会去求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那夏然生和你就不是陌生人,你们很熟?”
“熟不熟悉,都与你没有关系。”
“为什么不向我开口?”韩陌又问了回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
“我说过的,是你太健忘了。”我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比他高出两个台阶才停了下来,抬起头,目光与他直视。
“不过这也正常。你只会记得与你息息相关的事情,我说的话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但就算是可有可无,我也希望你能够听清楚:韩陌,我苏小冉就算是要饭,也不会要到你面前;就算是穷到揭不开锅,都不会去管你要一粒米。我的笑话所有人都可以看,只有你韩陌看不得……”话说得很急,晚风猎猎作响,有几口冷气直接灌到了胸腔中,惹得我不禁阵阵咳嗽。
韩陌忙走上前,抬起手帮我轻轻地拍着后背,一下又一下,极有节奏,动作出奇得温柔。
眼底不争气地有潮湿的雾气漫过。这天气真是让人厌烦,干冷的空气总是让人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放……放手……咳咳——”
“别说话,风很大。”他的声音沉郁而稳重,隐隐地透着关心。
总算不再咳嗽了,我挺起身,恰巧看到他眼中那深刻的疼惜,只是……太晚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他刻意的关怀,我不需要他此时此刻的柔软。
这些东西只会让我变得懦弱而敏感。
我抬手,使出全力向他推去。许是没有料到我突如其来的动作,韩陌整个身子向后倒去,砰的一声,仰躺在石阶上。他的面部有着扭曲的表情,甚至有汗水流出。
我没有过去扶起他,只是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面部寒冷地望着他,望着地下那个疼到冒汗的男人。
“很痛吗?但这点痛算什么,一切外在的疼痛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只有这里的不会!这里的伤就算是已经结了疤,也会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曾经在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隐隐痛着,找不到出口,也寻不到彼岸,像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它们哀号着、悲恸着,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在笑着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你在为了你的帝国奋斗,你在冷眼看着我,看着我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挤破头、流干血往这个圈子里钻。你微微皱起眉,瞬间又忘却了。当然,心情好的时候,你会搭把手,顺便帮帮我,那也只是出于你的怜悯、愧疚,抑或是,那些于你来说,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吩咐。”
我走下一个台阶,他脸上的表情更为真切,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似是扭到了筋骨。
“能起来吗?如果能,便自己起来;如果不能,便叫你的未婚妻、你的手下,里面任何一个人扶你起来都行。我不会管,我不会向亲手把我推向深渊的男人伸出手。同样,如果这辈子有一天我站在悬崖边,我宁愿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愿拉住你的手。”我转身静立良久,抬起腿向屋里走去。
“等等——”韩陌沙哑无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缓慢地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也许是由于那噬骨的滋味,使得他不得不弓着身子。本该有的狼狈之姿却在男人一脸沉静和那深沉迥然的目光中淡去了很多。
他开口,声音中有着挣扎与矛盾:“你明知这是个深渊,为什么还要往下跳?你明知前方没有退路,为什么不转个弯?苏小冉,你为什么就这么倔强?你可以拿着我给你的一切过着惬意的生活,却偏偏要挤破头、流尽血地往这个世俗的圈子里冲!”
啪啪啪——我鼓着掌,掌声清脆,在寂寥的星空下尤为清晰分明。
“这些日子以来,我也在问我自己,为什么我要为了一个男人做这么多傻事?为什么没有了你我就不行呢?所以,现在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要活得比谁都精彩!我要我的事业,我要创立我自己的帝国。如果有一天真的累了,就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也许没有我当初爱你那般深刻浓烈,也许他没有你这般优秀,但是他能够对我好,并且一心一意地对我好。我们会在一起走完下半辈子,而我也会逐渐地把你忘记,与他一起看潮起潮落、看细水长流……所以,韩陌,这次,请你放手!”
我走回会场的时候,一切都没变,人群仍聚集在那里,华美的聚光灯下依旧是这些光鲜亮丽的人。表面都笑得一片祥和,但这笑容的背后,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
我与众人寒暄着,却控制不住自己向一个方向望去,那里只有一片漆黑以及那寂寥着的月色。
不久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议论,很多人在向同一个方向走去——和我想极力控制着不要望过去却又情不自禁地望着的,是同一个方向。
一个身形高大的服务生架着韩陌走了出来。在聚光灯下我才发现,他原来伤得那般重。除了筋骨可能损伤之外,他膝盖处的裤子上竟然有着血痕,刚刚砸向墙壁的手指似乎再次受到了创伤,斑驳的血痕在人们的面前变得狰狞起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
我蹙起眉,不期然间和他幽深的目光相碰。
只是一个瞬间,很快便被很多上去关心他的人截断了视线。
“韩总这是怎么了?”
“没事,踩空了而已。”
“这样子似乎是伤到了筋骨啊,没个百八十天好不了。”
面对众人的哀叹以及那些真真假假的关心,韩陌始终保持着疏离的笑意,那种缄默的态度,每次都显得那般与众不同。
高婉言小跑着从另一头过来,焦急写满了她的脸。
她满脸通红地急急叫着对面的男人:“阿陌——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没事。”他仍是那句话,然后抬起头,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优雅笑容,看向四周,“各位,真是抱歉,我先回去了。”他说着,便被人架着走了出去。
这整个过程中,我始终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伫立在那里。
人们都在议论着,韩陌刚走,这件事情便像是燎原之火,蔓延开来。
而我与他当时在同一个地方的事情又怎会没有人看到?只是碍于我还在场,人们在谈论的时候还压着些声音,但很多掐尖的女人说出来的恶毒话还是传到了我的耳中。
“你们看到没?刚刚就是那个LB的苏小冉和耀阳的韩总在一起,然后一个转身,韩总就重伤被人扶了出来。你们说,这里面是不是……”话没有全部说完,却比说完了更具有八卦效果,那眼神与语气都鲜活得很,流光溢彩间,到处是鄙夷与嘲讽的附和声。
“我看就是那个姓苏的女人弄的。不过传言说她是韩总的前妻,后来被抛弃了,刚才是妒恨吧?看人家高小姐长得跟个玉人似的,准是嫉妒得不知该干什么好了。”
“真的假的?”
“不会吧?你才知道啊!当然是真的了,我打听到的事,有假的吗?”
“那女人也太狠了吧?这种人怎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是啊,我要是她,我早就去跳黄浦江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态度也越来越嚣张。
“苏小姐别多想,清者自清,旁人的舌头长在她们身上,有些时候,这个圈里就是这样。”夏然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酒,轻声说道。
我感激他的好意,但这些话,如今是再难伤到我了。
“我懂她们的心情,人们一旦被嫉妒操控,就会变得面目狰狞,当然还因为……”我顿了一下,看向人群聚集处的几个人,“还因为我不够强大。如果有一天我强大到她们再难企及的高度,那些原本的妒意便都会消失了。”说完,我敬了夏然生一杯酒,离开了会场。
推开那扇厚重而华丽的门,外面凌厉中带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整个人精神多了。
“苏小姐——”夏然生急急地从后面追了出来。
“夏局长?”我很讶异。
“你开车了吗?”他问。
“没。”宴会还没有结束,Kent去机场接方湛还没有回来。
“坐我的车吧。”他指向一旁的黑色宝马。
“也好。”我没有拒绝。
韩陌刚刚有一句话说得对,我太过倔强了。而无谓的倔强,就是愚蠢。
我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夏局,您喝酒了吧?”
抚在方向盘上的男人一愣:“是啊。”他的眉头渐渐蹙起,似在懊恼,“不过就是小抿了几口,应该不碍事。”
“不过前阵子才出了事,现在这个抓得很严,还是……”
“也好。”他点头,下了车,掏出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挂断电话后,他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我。
“现在我们——”
“不如我们沿街走走吧。”
几乎是同一时刻出口。
“好啊。”夏然生面露微笑,白色的衣服被他穿得一点都不觉得俗气。
“叫我然生吧,总叫夏局,听着太生疏了。”男人习惯性地提了提眼镜。
“那你也叫我小冉吧。”
“好啊,小冉。”他爽快地应了一句。
看了看手腕的表,我不得不主动开口:“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
“一会儿有事吗?没事的话,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真是不巧,一会儿有个老朋友要过来,下次吧。”
“也好。”他为我拦了一辆出租,并很绅士地把钱付了。
“师傅,麻烦去机场。”
夜晚的街道总是有些孤寂,除了偶有的几个出来搞浪漫散步的男女,大部分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
车子到了机场,一抬头便看见方湛和Kent走了过来。
我笑着迎上去:“这么晚了还要赶过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上车再说。”方湛绷着一张脸,看来似乎真发生了什么。
我也敛了脸上的表情,跟着他上了车。
刚一关上车门,他便递给我一份报纸。我打开后急急地翻了几页,不禁讶异。
“这是怎么回事,苏总?”那句“苏总”叫得意味深长。
“我不懂,方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沉下脸说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你连我都摆了一道。”方湛的脸色阴沉得吓人,随即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我听到他低沉的笑声,“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不是这个公司,而是方慕白这次的投资任务。只是下次在玩游戏前,麻烦你先通知一下我这个‘合作伙伴’。”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完,他连着抽了几大口,然后将烟头扔出车外。
我始终凝着一张脸,不做过多的解释。反正事情已经做了,也被人拆穿了,再解释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方湛这么无所谓地就把LB股票收购的事放在一边,不知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而另一边,方慕白最近在T市的几项投资可谓是麻烦百出,很多事情看起来是那么凑巧,不过接连这么多凑巧,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听说你现在在想着搞到商行长的贷款?”方湛眯着眼问道。
“嗯。”我点头。
“为什么不求方慕白帮忙?你的事,我那个弟弟一定会帮的。”他这话说得,让我听着有些不舒服。
“就因为是这样,所以才不需要。”我抬起头,需要扬起很大的弧度才能与他直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同情。”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他这次的笑声竟然溢出了口,低低沉沉地回荡在不大的空间里,竟然生出了几分亲切感,“如果不是这么多人要你,也许我会想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方总真是爱说笑。”
“有吗?”他低下头,借着外面的光,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夜晚的鹰眼,闪亮得吓人,“能够让方家优秀的继承人和耀阳的韩陌如此痴迷的女人,怎么会简单呢?”
“那只是你们男人的占有欲和争夺欲而已,就像是两块同样的肉,如果大部分的人都去争夺同一块肉,那么剩下那些围观者一定会认为那块被众人抢夺的定是最鲜美的,于是也想上去分一杯羹。殊不知,其实两块本就是一样的。”
“占有欲和争夺欲吗?听着倒真像是男人爱玩的游戏。”
“呵呵。”我只有干笑。身边的这个男人让我觉得很危险,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他的眼神,那赤裸裸的、带着一丝暗沉的眼神,仿佛要把人吞进去一般。
“好了,我到了。有什么事问Kent就行,公司的事他都清楚。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说完,我在那道逼人的目光注视下下了车。
电梯到了十九层,门打开时,方慕白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喉咙像是有什么堵在那里,我半天无法吐出一个音节。
他尾随我进了屋,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要喝点什么?”半晌,我问。
“不用麻烦了。”他道。
多年的默契,我知道他有话想说。
方慕白咬了一下嘴唇,他只有在特别压抑时才会这样,就如同他每次疯了一样地赛车前。
过了一会儿,他的牙齿放过那好看的唇,缓缓开启:“我懂你的性格,不论怎么变,你骨子里都是个纯粹得有些极端的人,所以我不求你的谅解。我也承认,我最初对你好的目的并不单纯。方氏内部的争斗很残酷,在香港这么多年,你应该清楚。还有关于‘她’的死……我若想在方氏站住脚,就必须帮方氏拿下T市这块肥肉,而耀阳首当其冲……但韩陌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是一个很可敬的对手,却不是一个好丈夫……”
“不用再多说了。”我有些悲伤地打断方慕白。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同样的悲伤。
我说:“我们都知道,再也回不到最初了。其实,就像你说的,你不求我的谅解,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并不需要谅解。只是那层纸不该被捅破,即便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你培养起来的棋子。”
“不是棋子。”他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