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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烂醉如泥的男子,此刻却站在桃树下,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云兮扬。先前那副泼癞模样全然不见,但见他清瘦异常,眼神凌厉,却是自有番仙风道骨之意。
风一吹动,便见他衣袂翻飞,刚才散落在衣衫上的花瓣,也随着风旋动着飘落在地。
“阁下右肩离臂二指处,曾受箭伤,此箭穿体而过,且箭上喂毒。若阁下不顾性命,但去无妨……”男子略带邪气的笑着,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要回屋。
“神医留步……”云兮扬低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男子缓缓转过身:“怎么?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云兮扬慢慢走上前去,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道:“确如神医所言,在下几年前的确被毒箭所伤。方才有所隐瞒,实属无奈。还请神医见谅。”
男子收敛起笑意,正色道:“我并不关心你为何隐瞒,既然阁下的确有伤在身,那便随我进来吧……”男子转身便朝着屋内走去。
“神医……”云兮扬叫道。
男子转过身:“怎么?”
云兮扬再度行了一礼道:“在下今日寻来,不是为了自己医伤。”
“哦?那是?”男子觉得好奇。
“在凤溪客栈,与我同来的姑娘受了风寒,还请神医移步,为她诊治。”云兮扬缓缓说道。
男子听到这话,复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云兮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云兮扬不解地看向他,虽然先前进得院来,见他醉眠树下,又见他行为中多有泼癞,心中了然他是个个性怪异之人。可即便知晓,却还是对他此刻的大笑感到疑惑。但他并不开口,只等那男子自己停下。
果然,片刻后,男子止住了笑意,定定看着他说道:“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云兮扬略一想,便省去了名字中的“兮”字,回道:“在下云扬。”
那男子点了点头道:“我长你些许,便称你一声云兄弟。云兄弟,你说与你同来的姑娘身染风寒,要我前去医治?”
“如神医所听,的确如此。”云兮扬回道。
“哈哈~~那么,这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吗?”男子笑道。
“什么?!”云兮扬万没有想到神医居然会有此一问,急忙解释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男子见他慌忙否认,神情极是认真,便知晓的确不是如此,于是他轻抚了下衣衫道:“既然不是你的心上人,那便是你的亲人了?”
云兮扬缓缓摇了摇头道:“也并非是亲人。”
“非亲非故之人,你却放着自己性命不顾,让我先去帮她医治风寒?”男子带着讥诮的语气问道。
云兮扬听着男子的问话,越发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却还是回应道:“身为家仆,自然要关心主子多一些。”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云兮扬,见他神情刚毅,浓眉斜飞入鬓。站在面前,气势宛如高山屹立,风雨难摧。实在不像是口中所说那般作势讨好之人。
那男子垂下眼帘,想了一想,便朗声道:“云兄弟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只不过……”
“神医有话当说不妨。”云兮扬道。
“我行医有个怪癖,这镇上的人都知道。若是自求医,自当医治便是。若是代人求医,除亲人、心爱之人外,必先磕三个响头,我方才应得。不知云兄弟意下如何?”男子淡笑着说道。
“这……”云兮扬见他话语中又绕回方才进院时的要求,不免有些语顿。
先前他进得院内,神医道:“有事求我?那就先磕三个响头来......”云兮扬本以为是他醉酒之言。
可眼下,这神医一眼便看出自己曾受过毒箭之伤,复又提出如此要求,可见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男子见他略有犹疑,不被察觉的微微一笑道:“云兄弟,这镇上只有我一人行医。你自是可以离开凤溪,去别处寻。不过风寒若是耽搁了,也不免留下病患……”
话音还未落,男子便见眼前这个叫做“云扬”的年轻人,撩起衣角,洒脱地向后一甩,单膝跪地,欲行叩头之礼。
男子猛然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淡淡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听上去似是责备他随意而跪,只是语气中却无一丝一毫瞧不起他的意思。
“云兄弟。”男子将云兮扬缓缓扶起:“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尹璞佩服!”
“神医说笑了,我不过是求医心切而已。”云兮扬起身,淡然回道。
男子没有接话,转身进入屋内,片刻后便带着一个药箱走了出来。对着云兮扬道:“云兄弟,莫说什么神医神医,我叫尹璞。你叫我尹大哥便是。”
“你不是王神医?”云兮扬有些纳闷,镇上的人不都说镇东住着的是王神医吗?
“这名号不都是给别人叫的?人家喜欢怎么叫,那便就怎么叫吧。原本这家小院的主人是姓王,但是已经迁走很长时间了。我本是借住在这里。后来便也靠着行医治病,挣些散碎银两。”尹璞笑着说道,对云兮扬的质疑并不在意。
二人闲谈着,片刻便回到了凤溪客栈。
尹璞为萧梓夏搭脉诊治后便道:“姑娘并没有大碍,看来风寒并不重,只需喝上几服药,以防留下病根便可。”
萧梓夏听到这话,对着一旁的云兮扬道:“云大哥,我说我没事吧~~你非要急着去找大夫。”
尹璞看了看坐在桌边的姑娘,见她容色俏丽,双眸盈盈,言语间似是与云扬很是亲近。并不太像云扬自己所说,是主仆之分。
倒是站在窗边,冷冷注视着这里的白衣公子,气宇轩昂,与众不同。隐隐透着一股富贵之气。
尹璞起身,一边收起药箱一边说道:“云兄弟,看样子,你们是第一次来凤溪吧!这风尘仆仆的是要去哪里?”尹璞话语刚落,便感到一股冷寒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尹璞没有抬头,光是想想就知道,这视线必定来自站在窗边的那位白衣公子,自己看似无意的打听却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厉害的人。尹璞暗自感叹着,但他很快便开口说道:“这位姑娘所受风寒虽然并无大碍,只是她身子虚弱,若是舟车劳顿,恐怕会吃不消。若是几位路途还远,那我便开几副进补之药,你们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不出他所料,他刚一说罢,那逼迫人心的视线便突然从他身上转离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老者,走过来开口说话:“那便劳烦了。我们做点买卖,往西去。这一路还真少不了劳顿颠簸。”
尹璞点点头道:“云兄弟,还得麻烦你跟着我去家中去药材来熬煮。”
“那我去吧~~”站在萧梓夏身后的巧儿说道。
尹璞看了看那个年纪尚小又有些瘦弱的丫头,笑笑道:“还是云兄弟去吧。还可以拿些平日里急需的药材。看你们这么着急找大夫,恐怕也没做什么准备。”
孙总管听到后,忙道:“如此当好,多谢多谢!”
尹璞笑笑道:“客气了。那我先告辞了。”
孙总管点点头,对着云兮扬道:“去取药材的时候,一并把诊金付了吧。”
“知道了,孙管家。”云兮扬应着便与尹璞一同走出了屋子。
一出客栈,尹璞便挎着药箱,口中哼着小曲悠悠哒哒朝前走去。又成了一副赖皮模样。
云兮扬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琢磨不透。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一会儿仙风道骨,一会儿高深莫测,一会儿又是如此懒散。
“为什么?”云兮扬开口道。
“什么为什么?”尹璞头也未回。
“为什么要让我去,还要拿药材,这镇上又不是连药铺都没有。”云兮扬淡淡说道。
“哈哈哈,云兄弟还真是小心谨慎。让你去,因为你的伤还需要治,既然找到了我的门上,我当然不能让你毒发身亡。不然我堂堂一神医,传出去多没面子?”尹璞不以为然的回道:“至于药材么?就当是我的不情之请好了。”
“不情之请?”云兮扬疑惑地重复道。
“没错。”尹璞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缓缓说道:“既然你们是向西去,那顺带送我一程,也好过我一个人上路。”
“虽是向西去,却不见得能送你一程。”云兮扬冷冷说道,语气中自然是拒绝的意味更浓些。
“这倒无妨,能搭多少算多少。”尹璞倒也颇想得开。
云兮扬皱皱眉道:“那不知尹神医要去哪里?”
“啧啧……一说借光,怎么你如此小家子气。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尹璞听他语气间已有疏离,不由得感慨道。
“唉~~~”尹璞叹了一口气道:“说起去哪么,我要去回鹘,不知你们往何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