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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我已经正襟危坐在了市纪委的会议室,对面坐着徐子淇和谷名远,以及省纪委的几名工作人员。徐子淇沉着脸,表情很严肃,与刚来江海见到我第一面时的表情截然相反。
徐子淇清咳了一声,严肃地说:“唐亮同志,现在我代表省纪委正式与你的谈话。以下我的问题和你的回答都会如实记录,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我说:“好吧,我一定如实回答。在我回答问题之前,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徐子淇沉吟了一下,说:“可以。”
我说:“这次省委的调查组是纪委和组织部的联合调查组,为什么现在只有纪委的同志在场,组织部的人为什么不参加?”
徐子淇不悦地说:“现在是省纪委找你谈话,不是联合调查组找你谈话。”
我不甘示弱地说:“那我是否可以这么理解,现在的谈话是省纪委和我的单独谈话,那么组织部是不是也有一次单独谈话。如果是这样,那么省委成立联合调查组的意义在哪里?”
徐子淇更加不高兴了,说:“唐亮同志,请你首先端正你的态度。”
谷名远接过徐子淇的话说:“唐局长,徐书记能专门抽出时间跟你谈话,是领导对你的爱护,请你务必端正态度,认真回答问题。”
我说:“好吧,徐书记请提问,我一定如实作答。”
徐子淇似乎已经忍耐了许多,开门见山就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二十三岁以股级干部的身份进入江海市市委办公室工作,工作了近两年就被提为正科级干部,至今参加工作不到八年时间,就已经成为江海市财政局主持全面工作的代理党委书记兼局长,其中多次破格提拔,这些完全违背了干部考核和提拔的组织程序。我来问你,你个人认为,为什么你每次都能轻易获得破格提拔的关键原因是什么?”
狗日的徐子淇,果然来者不善,第一个问题就如此犀利,直插要害,他想干什么?我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应该如何来回答他的问题呢?
我想了半天,才说:“如果是这个问题,我相信江海市委组织部和省委组织部比我更清楚,也许你可以去问问市委组织部长刘远山同志,还有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阮剑文部长。”
徐子淇不满地敲了敲桌子,严厉地说:“我现在是问你,你是怎么看的?据我所知,自从你参加工作至今,并没有什么卓越的政绩,工作能力也非常普通,很多与你共事过的同志都反应,你干工作很浮夸,也很毛躁,平时好大喜功,而且急功近利。”
这他妈是哪个王八蛋说的?你说我没什么卓越的政绩我承认,做政绩劳民伤财不说,大多还做成了烂尾工程。可你要说老子浮夸毛躁,还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那我就举双手反对。我这个人生性淡泊,对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并不感冒,而且也没必要去争什么功。
我说:“徐书记,您能具体说说是哪位与我共事过的同事说我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吗?请你举例说明,这样含糊其辞似乎并不太客观。”
谷名远不客气地说:“什么叫含糊其辞?我们是为了保护这些同志,害怕你打击报复。”
我冷冷地说:“可从结果来看,似乎是他们在报复我,而不是我在报复谁。如果一个人随便说几句不负责任的话,连真实姓名都不敢说出来,那这样的言语你们都可以采信,我个人表示不能同意。”
徐子淇顿了顿,说:“第二个问题,你在江海市有两家公司,一家是风和日丽广告有限公司,一家是郑大厨餐饮有限公司。国家公职人员严禁从事经营活动,你这么做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必须要接受组织上的严厉处分。”
这是我的一大软肋,只是我想不明白,徐子淇才来江海两天多时间,怎么会这么快把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唯一的解释是,这不是他调查得来的,而是通过别的人调查得知的。
我想了想说:“那是我妹妹杨洋注册的公司,她目前在国外,委托职业经理人全权经营管理。我平时没事只是帮她关照一下,个人不参与经营管理,算不上我自己的产业。”
徐子淇十分严厉地说:“那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不管你参与不参与经营管理,实际上都使用了你的职权,这属于不正当的市场竞争行为,严重扰乱了市场经济。”
这孙子分明就是找事,那么多公职人员在经商你怎么不去调查,他们依靠手里的权力肆无忌惮地进行交换你置之不理,老子正当经营你却给我上纲上线。你不就是想整我吗?好啊,放马过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给我要扣多少帽子。
我不吭声,静静地盯着徐子淇的脸,想听听接下来他到底还有多少花腔要耍。
谷名远说:“我想知道,你姓唐,可为什么你妹妹姓杨?你口中说的妹妹,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还是别的什么妹妹?”
我冷冷地说:“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似乎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谷名远有些尴尬,脸上浮现出怒意,但听到徐子淇咳嗽了一声,没敢发作。
徐子淇接着问:“第三个问题,据有关同志反应,你一向标榜自己不贪污不受贿,也不滥用职权,可你手腕上戴的手表是江丹诗顿的瑞士名表,初步估计价值在二十万左右。还有,现在你身上穿的衣服和脚上穿的皮鞋全部是世界名牌,连皮带扣都是爱马仕的,你这一身行头算下来最少价值三十万。”
我这身行头价值有三十万吗?萧梅怎么会给我穿这么贵的衣服,戴这么贵的名表,这到底是为我好,还是成心要害我啊。
徐子淇观察着我的反应,顿了顿他接着说:“还有,你个人名下有一套复式的房产,价值两百多万。另外,你开的本田越野车价值也在五十万以上。你的花销和工资收入严重不成比例,我问你,这么钱你是通过什么渠道得来的?”
我操,听到这些屁话我真的忍不住要大大愤怒了,这他妈真是居心险恶啊,连我身上穿的衣服都开始估算了。徐子淇和谷名远今天的态度让我彻底明白了,他们是我的敌人,而且已经露出了青面獠牙。
不过我身上的穿的用的我还真不是太清楚真正价值,我只知道这些是名牌,具体多少钱萧梅没告诉我,我也没一个确切的概念,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戴的这块手表要二十万,如此说来萧梅还真的舍得在我身上花钱。
我耐心地解释说:“我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都是我女朋友萧梅为我量身定做的。我女朋友萧梅有钱,她自己开了一个贸易公司,生意做得很大,国外贸易和国内贸易都做。我开的越野车是我叔叔送给我的,至于那套房产确实是我买的,但那是我炒股票赚的钱。有一点你们可能不清楚,我大学时代就已经靠卖游戏版权和炒股赚到了第一个一百万。”
谷名远说:“就算你这些解释都合理,可是你和萧梅都已经三十岁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而且有举报材料证明,你的个人私生活非常混乱奢靡,和多名女性发生和保持着不正当关系。”
我本来想说:这管他妈你球事,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总爱问别人家的私事。可我硬克制住自己内心涌动的愤怒,冷冷地说:“这你可以去问萧梅,我是想结婚的。可是她生意一直忙,闲不下来,所以只能一拖再拖。”
谷名远冷笑了一声,说:“这个借口并不好,我们现在是在调查你,不是调查你女朋友萧梅,我提醒你,不要把我们的问题都推给别人。”
我真的火了,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瞪着谷名远说:“谷副书记,我很想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问我的个人私事和家事,到底是什么目的?”
谷名远恼了,气愤地说:“我什么目的?你说我什么目的!我们代表党组织调查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徐子淇清咳了一声,压了压手势,说:“谷书记,不要这么激动,你也要克制下自己的情绪才好。”
谷名远冲我冷哼一声,愤愤地扭过头去不看我。我恨得牙根痒,尼玛,这个老小子,你别让老子逮着你的把柄,逮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子淇继续问道:“第四个问题,你昨天下午去李家镇干什么?”
我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但我更想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我去了李家镇的。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李家镇?”
徐子淇说:“唐亮同志,你必须端正自己的态度。是我们找你问话,不是你找我们问话,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认真地说:“李家镇的财政收入这几年一直上不去,拖了全市财政的后腿,所以我去调查下实际情况,准备换掉李家镇财政局的局长和党组书记。”
徐子淇说:“调查的结果是什么?”
这个问题还真把我问住了,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李家镇财政局,当然就无从得知具体的情况,只好敷衍道:“李家镇基础经济薄弱,缺乏经济增长点,另外地处偏远,加上交通不便,所以财政一直很难上来。”
徐子淇冷笑了一声,说:“恐怕不是这样吧,据我所知,你根本没有去李家镇财政局,而是做了别的事。”
徐子淇是怎么知道的?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怎么会这么快传到他耳朵里?
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阮剑文和覃康走了进来。看到他们两个,我仿佛看到曙光一样惊喜异常,这下我的救兵来了,我看你们两个老王八蛋还能嚣张到几时。
阮剑文一进门就拉下脸问:“谷副书记,调查组找唐亮正式谈话,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们组织部?”
谷名远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这个,这个是纪委跟唐亮的单独谈话,所以,所以才没有通知您。”
覃康满脸不悦地说:“既然是纪委找唐亮谈话,你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阮剑文和覃康虽然表面上是质问谷名远,但火暗地里其实是冲着徐子淇的,徐子淇心知肚明,淡淡地说:“这是我们省纪委找唐亮谈话,我似乎没有必要向你汇报工作吧。”
覃康这次并示弱,语气强硬地说:“既然谷名远有资格参加省纪委的谈话,我作为江海市纪委书记,当然更有资格参加谈话,可我事先并没有得到任何通知,这有悖于组织程序。”
阮剑文也强硬地说:“省委这次成立的是联合调查组,徐书记是组长,我是副组长,我们组织部也没有得到任何通知。徐书记,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徐书记和谷书记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将把今天的事情向省委书记温书记汇报。”
阮剑文在省委党内的排名在徐子淇前面,而且在省委的威望很高,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组织部部长,徐子淇对他有所忌惮。阮剑文的话令徐子淇十分难堪,用咳嗽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阮剑文转头望着我,语气变得友善了许多,说:“小唐,联合调查组的调查还没有结束,因此目前为止还没有形成任何决议,你安心干好自己的工作,不要有任何其他想法。”
我感动地说:“多谢阮部长关心,我向来是相信党组织,忠于自己的职守,不怕任何形式的谈话和调查,这一点请组织上放心。”
阮剑文点点头说:“那就好,组织上调查你正是对你的爱护,也是对你负责任,这一点你必须清楚。”
阮剑文说完,掉头又对徐子淇说:“徐书记,今天的谈话还要进行下去吗?如果要进行下去,我和覃书记也要求列席,可以吗?”
徐子淇尴尬地说:“我的问话已经结束了,如果你们有问题可以问,我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