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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行程有多漫长, 傅云生就在飞机上就哭了多久。
她哭泣的原因, 并不是不能理解商录的做法,只是以往一个人的时候太过懂事,遇事不会轻易的想到用哭泣去解决, 现在有了想要依靠的那个人, 才敢这样放肆的好好哭一场。
索性两个人是在头等舱,像看猴子一样看她的人还没有那么多,只是操碎了空姐的心, 弯着腰说上了各种安慰的话, 方元被空姐打量的浑身不自在,看他们两个还用着牵引绳, 方元尴尬的解释了一句:
“我妹妹,失恋了。你不用担心,不是被坐飞机吓哭的。”
他再也不敢瞎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两个人的年纪虽然差不多,他甚至还比她小几个月, 可是现在的傅云生,明显更像个需要人好好关心和照顾的小妹妹, 他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成熟一些, 抬起手放在嘴巴和她小声说话,安慰她:
“其实吧,凡是不能往坏处想, 不一定就回不来了呢, 他只是不想给你任何期望, 因为他知道,哪怕一丁点的期望,到了最后都会变成燎原之火。”
商录最后对傅云生说的话,他作为旁听的那个人,大概也猜得出一二,一定是如同那晚他在地下室和他的夜谈,商录全然没有提起他的未来假如还有她。
大概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希望,都会被臆想成美好的未来,心里有了大牵挂,便完成不了上面交付的任务。
行走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上,看过了太过的冷暖炎凉,商录知道,她还是那个最纯粹的傅云生。他可以一言不发,自作主张从高中等到现在,但是她不行,她是个可怜又老实的女孩子,一定会当了真。
作为一个负责人的男人,切不可轻易对一个女孩子许诺,因为有的诺言,会让女孩子牺牲一辈子去等待。
方元在傅云生这里,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女孩子是水做的,商录“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默默的哭了好几天,现在只有个机会在电话里饯别,短短两分钟的对话,便把她的希望全部敲碎了:
“别等。”
这两个字眼,现在想来还是会觉得难过至极,一句话就把她的感情判了无期。
“我知道,方元,我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想做个那么懂事的人,她毕竟也是个自私贪心鬼,她不想多做解释,是觉得再多的言论也表达不出孤立无援的寂寞和恐慌。
遥遥无期,这和看不到希望是一样的。
——
抵达海泉市机场的时候,傅云生已经不哭了,只是下飞机有些慌神,好在全程都有方元在,也不至于出什么差错。方元的好友刻意开了车来机场接,看到方元身侧站了个女孩子,他的好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被她哭红的眼睛吓了一跳,拉过方元就开始训他:
“卧槽,你是不是恶魔啊,那么好看的女孩子你竟然不知道哄哄,你看都哭成金鱼了?”
方元恋爱经验几乎为零,傅云生又不是她的女朋友,除了网络上看来的撩妹法宝,哪里懂这些,自己都快冤死了,欲哭无泪的摊手:
“我嘴笨,你教教我?”
“我教你大爷。”
他好友一脸鄙视,这家伙平日里可是他们公司里业务最好的那一个,口齿伶俐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遇到女孩子就不会说话了。
两个好友压着声音斗嘴,正起劲时,方元察觉到牵引绳动了,一转头就看到傅云生把牵引绳解开,自顾自的走到了打车的道上,方元一把将她拉回来,只差没有跪地求饶了:
“姑奶奶,你想死啊,别想不开啊,死了我怎么交代。”
傅云生:“我,打车……回家。”
傅云生嗓子有些沙哑,声音细若蚊虫,方元没怎么听明白,赶紧把她拉到好友的车里:
“什么都不说了,什么也别想,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睡一觉起来就雨过天晴了,答应的事情我肯定做到,要平安把你送回去。”
方元拉她到后排,自己也跟着进去,等到好友启动了车子,这才问傅云生家在哪里。
傅云生在海泉市有一个小居所,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出租屋,平日里她不是去图书馆复习,就是去接旅游拍摄,很少回去,那地儿又黑又潮湿,想起方元总是嫌弃农村里的模样,不好意思报真实住址,只说了相邻的小区,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方元戳破,他拉着她的行李箱,先把朋友轰走,要强的跟着他一起进去那个黑黑的小屋子。
方元其实比傅云生想像的细心很多,他帮着她打扫完屋子,给了她自己一张自己公司的名片,把以后多联系和找工作就给他打电话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看傅云生魂不守舍,不厌其烦的重复了好几遍,看傅云生收下他的名片才罢休。
傅云生只是敷衍他,不喜欢欠人情,收下了他的联系方式却从来没有打过,那一段时间过的很恍惚,再也听不到商录熟悉的嗓音,生活其实不过又恢复了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打拼的那些年,只是被远方的那个人撩动了心弦,心也丢了,魂也丢了。
后来恢复了一段时间,她又来了些精神,开始正常在网络上接单,给网红们拍照和宣传,其余闲暇的时间就抓紧机会去图书馆自习,她和方元的关系,也是在自习室里被他打扰的心烦了而渐渐熟络的。
时间过的很快,这一年的冬季来的很早,也很冷,她接拍客片的工作渐渐少了,索性去一家咖啡厅兼职,结果误打误撞被方元知道,请去做了他们公司的后期修图师,假期工,薪水比咖啡店的薪资要高很多。
方元被她拒绝过,不敢再提追求的事情,甚至长久的相处中才发现,其实和傅云生成为了朋友显得更加自然,于是也只当一个普通朋友处着,想着商录最后和自己说的那番话,还真的开始物色对她抛出橄榄枝的男生,商录的要求,可不就是现在大部分岳父岳母的要求,只是傅云生眼光更高,人家还没行动,就已经把拒绝的话写在了脸上。
她在等商录,一年也好,两年也好,直到忘记为止。
年末时,傅云生去理发店剪了短发回来,发型把方元下了一大跳,只夸奖是逆生长的典范,后来两个人买了楼下的麻辣烫,窝在她的屋子里看新闻,看到新闻上有条警方线人堕落黑-道的事情,方元不难免想起商录,无心的嘀咕了一句:
“这工作并没有小说里那么光鲜亮丽,也不如无间道那般的炫酷,这是玩命吧。”
说者无意,听这倒是有心,许久没听到傅云生说话,方元偏过头才看到傅云生垂下了眼睛,方元暗自怪自己管不住嘴,想起这段时间关于缅甸边境的新闻没有一件好事儿,也看不到与商录或是“六哥”相关案子进展,他赶紧往她碗里夹了一大颗鱼丸:
“别别别,别瞎想,你离高考可不远了,人生不是一步一步走的么。”
悲观主义者的傅云生有方元这个活宝在身边其实是幸运的,她多了一个可以分享和讨论事情的朋友,也不用成日把这些秘密蒙在心里,想一些悲观的事情。
时间一晃而过,二零一七年六月,离全国高考日还有两天,傅云生没忘记接活,还在给客人拍摄写真,方元看她连书本都没看,倒是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跑去给她当免费的后勤,顺便提醒她:
“大姐,离考高还有两天了,你还在这儿拍照?”
傅云生知道这种事情着急也没用,她不是只有读书一件事情需要做,还要赚钱养家糊口,不能停止赚钱的脚步,方元问起她的志愿,傅云生想也不想,把目标订成了云南大学:
“如果考不上云大,那明年再考。”
她终究还是想要去一个离商录更近一些的城市,哪怕现在了无音讯也没关系,若是有一天他完成任务了,她就能很快的飞去见他。也或者,商录如果继续驻守边防,她每个周末还能坐动车下去。
这是她心里,一方小小的希冀。
想要留住一个人很容易,想要留住一颗心却是难上加难,方元明白她的小心思,在默默难过之后,给了她一个加油和鼓励:
“那我也会经常去看你的,你好好考。”
事实上,傅云生对于自己能考上云南大学的事情还是很有信心的,从考场出来,便觉得这事情十拿九稳,开始在网络上搜索那边的风土人情和生活习惯,一切先从慢慢了解开始。
收到云南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傅云生刚好回沈星云工作的制衣厂探望,她一口气给了沈星云不少钱,告诉她自己选择的城市很遥远,沈星云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女儿,自打那件事情发生,两母女之间虽然还是一样的互相关照,但她知道女儿心里或许还是会有那道坎,拉着她的手嘱托了好几遍:
“那边紫外线挺强的,要注意别晒黑了。”
“我知道,我已经那么大了,知道照顾自己。”
尽管当初的那个小笨瓜长大了很多,独立了很多,可是在父母的眼里,永远没有长大的孩子,只有操不完的心和说不完的嘱托,直至傅云生到了学生宿舍,她才后知后觉,在自己行李箱的夹层里看到一个装了钱的牛皮纸信封,和一张沈星云写的歪歪倒倒的纸条:
【要好好的,别委屈自己。】
她拿着那张纸条和那些钱,默默在花园里难过了许久,最后把纸条小心的折叠起来,塞在自己的收藏相册里。
宿舍里四个女孩子,最小的只有十八岁,最大的便是她,一个二十四岁的半社会人士,大家知道她是自考进来,满是崇拜的拉着她问了很多问题,甚至还很好奇毕了业以后的人生会过的怎么样,傅云生好像也教不了他们什么,说的都是自己的个人体验,后来,小妹妹婉儿好奇的问了她一个问题:
“云生,那你有男朋友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或许对爱情的幻想还是停留在高中时期,总是充满着憧憬和好奇,傅云生愣了许久,说道:
“他在很远的地方,并不是经常见面来着。”
后来大家没看到过有异性给她打过电话,也就在心里默默脑补了她的男友已经去世的事情。
她这个大龄学生到了班级上,吸引了不少同学的好奇目光,正式开学的前一个星期,她几乎都是在议论声中度过的,后来风波渐渐平息,她这才淡出大家的视线,得以安心学习,以四季如春闻名的昆明每年夏季都能吸引不少游客,她的旅拍工作也并没有停下,借着地理位置便利,基本能自给自足。
这年冬日,上帝给她开了一扇窗,傅云生的风景照登上了杂志,微博上的粉丝数量也已经达到十万,生活好像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唯独缺少了那个熟悉的人,心里忘不掉,无心去管沈星云催促她找男朋友事情,因此连过年也没有回去团聚,窝在宿舍里吃外卖,还在手机上时刻关注着缅甸边境的消息。
商录没有再给她打过一通电话,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真的随着那次的事件报道埋入了黄土,没人提起,没人记得,时间一长,连老百姓们也忘记了。
她越想越难过,把麻辣烫塞在嘴里,吃着吃着就放下了筷子,索性埋在写字桌上哭,不想被方元打来的电话打断,她只得有接起来,听到方元在里面咋呼:
“你今年没回来过年啊,我也在昆明啊,出来吃过桥米线。”
傅云生下了楼,没看到傻子方元,便知道他一定以为云南大学的宿舍在学校里,从园西路一路走上去,果然看到那小子站在门口,手上握着个烤饵块,她几步走上去:
“你不陪父母过年?”
“我爸妈都在国外,圣诞节才回去的,准备春假就来你这呆几天。”
傅云生不怎么感兴趣方元的家境,看有客来,自然好吃好喝的招待上,免费送上照片一组。方元知道她还是孑然一身,干脆劝她放弃:
“啊,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再不谈恋爱就嫁不出去了。”
“我不觉得婚姻是一个女人的必经的过程。”
能在异国他乡遇到相熟的老朋友,傅云生的假期过的便没有那么枯燥乏味,大年初五,方元订上了回程的飞机票,两个人最后一次去店里吃了过桥米线,方元见她一闲下来就会翻看手机上的新闻播报,有点无奈:
“你总是这样吃饭,不怕喂到鼻子里吗?”
傅云生送给他一个白眼,低着头继续翻看,突然瞧见排在最前面的一条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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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总是给我甩白眼呀,我告诉你,傅云生……”
方元的话并没有说完,就瞧见傅云生惨白着一张脸色,拿了手机去外面打电话,他和她认识了那么久,也只有关于商录的消息她才会那么上心,于是赶紧跟在她的身后出了门,看到她站在大街上不停的打电话和发微信,着急的满头大汗,便问:
“怎么了,有消息了?”
新闻上报道的,确实是商录所在的支队破获了大案子,一同上了报纸头头条的,还有宋时毅的名字。
新闻上写,今天凌晨五点,边防支队攻破了一起瑞丽至缅甸特大跨国珠宝走私案,目前已抓捕主案三人,犯罪嫌疑人十四人,在逃三人,我国支队警员受伤八人,伤亡一人,警员宋时毅身重数刀,倒在了作战前线,傅云生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在瑞丽见到宋时毅,他还拿了水果来酒店看她,顺手抱走了那一束向日葵,不曾想这就是她们的最后一面,她挂断了电话没有多久,那边就有人用座机给她回了电话,听声音,是接替商录的新连长,那人大概知道她是谁,握着听筒,哽咽的和她说了一句:
“傅姑娘,谢谢你对时毅的关心,人是真的走了,这边不安全,不能接纳你来看望和祭奠。”
傅云生知道他们驻守边界的种种不便,听说对警员信息保密的更为严厉的是缉毒警察,她心软,原本打的就是开口询问宋时毅情况的信息,听到电话里男人的嗓音哽咽了,自己也哭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只回复了一句:
“谢谢。”
我们为什么能平安的站在这片土地上,是因为祖国有千万个宋时毅,她想亲口说的那声感谢,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说第二遍。
方元原本对这个职业没有那么深的了解,只觉得保家卫国理所当然,大抵也是那晚被商录说的那句话触动,听到傅云生哑着嗓子说了一声谢谢,心竟也难过起来,两个人再没有胃口吃饭,一路散步回云大宿舍,他试探的说了一句:
“大概,商录快回来了吧。”
傅云生不知道商录作为线人调查的是哪一宗案件,但平日里他和宋时毅关系最铁,他是他们队里的大哥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杀了宋时毅的嫌疑犯,他或许比她更难过,这时候一定守在小山村的木屋子里借酒消愁。
也或者,在街道上买醉,不能去看好兄弟最后一眼。
这事情在报纸上连续刊登了好几天,直至三天以后,在逃的嫌疑犯抓到两个人,这段案件才告一段落,进入审查环节,傅云生不敢错过每天的新闻,却始终没有看到与商录和六哥有关的字眼,直至一个星期以后,关于从犯的身份介绍里,新闻上才说起那个远在姐告口岸的小山村,她那时候终于明白商录为什么要留在那个破旧的小山村里,因为从犯,就是那次她参加婚礼王姥姥家的植物人孙子,原来她曾经离从犯那么近,只是太过幸运,只差一步就要卷入这场可怕又复杂的漩涡里。
傅云生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件事情的进展,只是遗憾,新闻上始终没有见到商录的名字,她等啊等啊,直到重新返校,距离开学过去了两个多月,逐渐步入昆明最热的那几天,她的心也跟着这个天气越发的不安起来。
这一晚她实在忍不住,给方元打了电话,问商录有没有打过他的电话,方元的手机上从未收到任何信息,还未开口,就听到那个女孩子捂着脸崩溃的大哭:
“是不是,死了一次就不能再报道了。”
她想了最坏的打算,是不是因为商录已经没有了身份,所以理所当然不能写在新闻上,毕竟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怎么可能不联系她?
方元的想法其实和她一样,只是不敢和她谈论起,也或者,他又接了别的任务,连抽空给她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想念他。”
她找不到人说出这个秘密,唯有方元知晓一切,听到她哭的格外凄惨,远在异地方元安慰不上,好在这是个坚强的姑娘,哭够了,抱怨完了,还是趁着锁宿舍之前回了校门。
方元又恨商录,又羡慕商录,这样好的姑娘,这人到底是什么铁下心让她一个人痴心等着的。
傅云生晚上睡觉时做了噩梦,早上起来才听到宿舍的小妹妹说她哭哭啼啼的睡了一晚上,怎么也叫不醒,拿了镜子,她这才看到里面那个眼睛红红的自己,小妹妹拿了冰袋给她,一直没听他说起过家人,也知道她勤工俭学,只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安慰了几句,让她在宿舍里休息,自己去给她请个假。
早上的选修课傅云生没上,一边拿着冰袋敷眼睛,一边低着头刷手机上的新闻,后来小妹妹婉儿给她带了午饭回来,她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去教室里自习了,这几日温度很高,她套了件薄薄的开衫,受了寝室里小妹妹的影响,穿了条少女心十足的蕾丝小裙子,有男生们看她心不在焉,平日里喜欢喊她小姐姐的玩笑话也不敢说,只是往她的桌子上放了一瓶水,她一口没喝,被闯进来的辅导员叫住:
“傅云生,南门有人找。”
傅云生不用多想便知道是方元,这家伙记不清她上课的教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南门等她,她暗自后悔昨晚脑子一热给人打了电话,正在心里发愁怎么和方元交谈,路过校园里爬满爬山虎的那一面墙,她远远便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那个身影……
穿了米白色衬衫的男人看起来清秀了不少,额前的头发全部梳往后面,显得很精神,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有一瞬间的迟疑,这才迈开腿就朝他跑去……
——我的商录,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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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起来,披着小短发,毫不犹豫的朝哪个身影跑去,商录瞧见她剪短了头发,恍惚好像回到那年高中,也是这样的一个短发的可爱女孩,走进他的心里,一住就是一辈子。
他朝她张开手,还没等她跑过来,就看到她边跑边哭,到了他这里,满脸都是眼泪,又委屈又可怜。
她总是这样,丝毫不掩饰自己在他面前的所有情绪,他有些好笑,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
“喂,哭什么。”
傅云生什么话也不说,垫着脚搂着她的脖子,像最后和六哥分别的那个早上一样,把眼泪全部擦在他的脖颈上,哽咽的和他说道:
“因为,我等到你了。”
她见到的是活的商录,是完完整整的商录,五百多天的日思夜想,上帝没有欺骗她,还给她一个更加年轻帅气的商录。
商录弯着腰,要被她的手腕勒的喘不过气,没想到这姑娘手劲儿还挺大,他索性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目光,一下子把她抱起来,抬起头看着吃惊又害羞的小姑娘:
“这个欢迎仪式够不够?”
身材矮小的傅云生和一米八七的大个子比起来,便是最萌的身高差,商录身强力壮,像是抱着一只小猫咪,傅云生害羞了,几下挣脱掉,赶紧跳到了地上,看这痞子留了一些青涩的胡渣,乍一看还挺像个大叔叔,正巧寝室里有跑来看她热闹的舍友,她灵机一动,喊了一声;
“喂,叔叔,你怎么才想到要来看我,我都是大学生了。”
商录看她的舍友当真,抬起手把她夹在咯吱窝下,威胁她:
“哦,长能耐了,什么叔叔,叫爸爸!”
原本就是开玩笑的话,两个人眼睛里久别重逢的蜜意大家都看的真切,小姐妹们看大姐姐的男朋友回来,瞧见是个帅气大叔,嫉妒的很,纷纷开商录的玩笑:
“大叔啊,你女朋友受了我们寝室不少关照,是不是得请客吃饭?”
宿舍里都是这样,傅云生年纪虽大,和她们却没有什么代沟,哪怕她们不提,商录也心甘情愿,感谢这些年轻的小姑娘陪在她的身侧,使得她也受了熏陶,变得越来越可爱,越来越年轻。
两个人见面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全被宿舍里的姐妹们东一句西一句的问完了,傅云生很想问问他还会不会回去,要不要长久呆在这里,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只得安静的被他拉住手往教室里走:
“六哥,你和云生结婚没,什么时候领证呀。”
突然听到室友问了这样一句话,傅云生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把目光落到走廊外的大树上,握住他手的那双手突然紧了紧,她不知道他是否看了自己,只是觉得耳根子都是燥热的,后来她才听到他的笑声:
“豆腐要慢慢吃,心急可吃不了。”
这本是一句正常至极的话,不知道怎么被他换了顺序说出来,就带着一股子的调戏味道,这人最大的本事,大概就是什么话经由他的狗嘴里吐出来,都能沾上一股子土味儿。
重逢商录的喜悦不予言表,她上课时忍不住的笑意几乎都要漫出来,引的教授满是好奇,下了课才看到她的男朋友一直安静坐在操场的大树底下等她。
女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哦了一声,这谈了恋爱的姑娘,智商基本是为零的,她竟然有点担心这姑娘会不会挂科。
傅云生中午有三节课,放了学的时候商录还在树下等她,宿舍里四个姑娘干脆也不回去了,先把要商录请客吃饭的约定给实现。姐妹几个都是机灵队友,把勤奋学习的傅云生跨上了天,听闻商录旁敲侧击的打听她的情感,不等傅云生先说,姐妹几个用一句“绝缘体”表明了她现在的状况。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送走了他的舍友们,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四月以后天气就热了起来,空气里都是干燥又沉闷的热风,商录随手在路边买了把扇子,站在她的身侧给她扇风。
两个人顺着翠湖周边的绿荫道走了好一会儿,傅云生才终于开口问他,结果一开口就是个让商录有些头疼的问题:
“我现在还能叫你本名吗?”
商录看她问的极其认真,故意很纠结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头:
当年他刚刚派到界碑线支队,就被上头叫了过去,他和那个杀了人的六哥像是双胞胎兄弟,不仅仅长得像,稍微压一下嗓子,留一下胡子,竟也有些让人分不清真假,他以前还甚至抱着一丝希望,比对了自己和六哥的血型,其实两个人没有任何血缘。只不过存着五年的年龄差。
六哥当年的妻子之所以会被人□□致死,也是因为和那个走私组织相关,此仇不报非君子,忍辱负重的六哥答应给警方当线人换取减刑,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和警方那边单线联络,商录调过去那年,他已经开始自己的线人生涯两年,为保计划无误,商录多余的时间就是呆在那间小屋子里,学着六哥的一举一动,听他讲自己的人生经历,然后模仿。
后来六哥查出来命不久矣,有了些许反抗,不愿意继续下去,巧合的是,六哥刚好在商录出任务那晚病死在医院里,上头干脆顺水推舟,直接把两个人的身份给互换了,身上担着大担子的商录不能再胡闹,只能秘密接下那些任务,继续那些没完成的任务。
这件事情虽然计划了很长,临时决定那么做也不过一晚的时间,商录别无选择,为了完成任务,瞒着支队里的兄弟们来了一场假死。
现在“商录”死了,案子结了,为避免以后殃及池鱼,“六哥”也因为一把火死在了那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他还暂时没有户口,只能拿着一张胡编乱造的临时身份证来找她。
他说完这些,弯着腰和她说了一句: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六哥,你叫这样总是不会错的。”
傅云生明白,可是这个世界上纵然有那么多的六哥,他心里喜欢的却是只有眼前这一个。
后来傅云生看到商录脖子上带的铭牌项链,想起报纸上刊登的宋时毅,问起了他的情况,她其实很希望商录说一句他也没死,但是商录沉默了,难过的呵了一声:
“我早就和他说过,他这性子不合适驻守边防。”他明明气愤的说出这句话,傅云生却发现他的眼眶红了,他把脖子上铭牌项链拿给她看,翻过来的背面,写的不是宋时毅的名字,是警犬欢欢的名字:
“欢欢和他感情深,趴在坟墓旁不吃不喝几天,也跟着走了。”
他不能露面去宋时毅的坟墓,只是后来在上头的手机里看到,小警犬欢欢趴在宋时毅墓碑旁,嘴里呜呜的低鸣着,哭的很伤心,有训狗员去拉它,被它凶狠的站起来唬走,不吃不喝也要守在宋时毅的墓前,有人哽咽着说了一句:
“随她吧,她是和时毅一起长大的。”
她在他的墓碑旁守了七天,战友们送去的食物一口也没碰,就是这么把自己活活饿死的。
后来大家把欢欢和宋时毅埋在了一起,墓碑上刻的是:
【边防武警第九支队,警花欢欢】
这只通人性的狗儿,最后还是同她最喜欢的宋时毅葬在一起,那时负责训练他的男人为了祖国,去了遥远的天国,她的使命从来不只是保护祖国,还有保护最喜欢的他。
所以即便他先走一步也没关系,她跑得快,晚几天也能追上他的步伐,一起和他浪迹天涯。
“我要亲眼看到时毅的仇人死了才解气。”商录说完这话,听到身后小姑娘小声吸鼻子的声音,低下头去看,这才见到她又哭了,肩膀一起一伏的,像只小兔子一样可怜,她问商录:
“为什么这职业那么危险,每年还有人愿意去?”
这果真是个单纯简单的丫头,他笑起来,顺手把她眼角的泪擦掉:
“因为我爱我的国。”
因为爱一个人而变得强大,因为爱祖国而变得强大,这其实是一件事情,小爱为家,大爱为国,他只是选择把这两样都担在肩膀上。
“不许哭了,一会儿回了宿舍你室友会以为我怎么你了。”
傅云生听他这么说,这才赶紧抬手擦眼泪,挽着手往学生校舍走,商录问了她一些学校的情况,得知她没有选择摄影相关,竟然还挺新奇:
“不打算继续深造?多可惜。”
“我想学点别的,学更多的。”
傅云生学摄影只是碍于当年生计所迫,现在有了选择的机会,她要重新走自己的路,商录看她说的一本正经,扣住她的手:
“那恭喜你了,我的大学生。”
“我马上就大二了,马上就能毕业。”
商录听出她话中有话:“急着毕业做什么?”
当然是,想要嫁给他啊,作为班级里唯一一个大龄女学生,要是她再嫁早了,那多不好意思。商录看她红着一张小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抬手敲在她的脑袋瓜子上,顺手把脸上没干的泪痕擦掉:
“想成家了。”
“啊,不是不是。”不是成家,是想要找个能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的身份,无论他之后被派去哪个部门,她都愿意追随他。
傅云生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敢承认自己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不曾想被对方突然抱住脑袋,弯下腰大声的重复一遍:
“我的意思,我想成家,你脑子想些什么鬼?”
商录想成家,这个浪子现在哪里都不想去了。
傅云生愣住,脸颊被他的手指头紧紧捂住,嘴巴也张不开,这人怎么那么喜欢捏她的脸,她哦了一声,看到他眸子里泛着些光亮:
“有一句话我一直没说,现在想问你:
傅云生,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
他第一次,正式的和她告白,把十六岁那年心里的悸动倾泻而出。
看傅云生傻了吧唧的不知道点头,以为这丫皮子犯贱,退缩了,于是马上唬她:
“我怎么那么手痒,有点想打女人。”
傅云生心里开心死了,不知道这糙汉子原来还会说这样表白的话,一边笑着一边努力点头。
做什么女朋友啊,做老婆都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