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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O-云深终有路》作者:九月鸢尾,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第一章
“云生,进来呀。”
“没关系,大黄不会咬人。”
傅云生站在门口,怯生生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房子,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栋两层半小楼房,墙面用了白色和蓝色的瓷砖,看起来颇具现代化,和他们这个贫瘠而落后的小村子比起来,这个房子显得格格不入,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傅云生所在的山村就在两个省市的交界处,坐落于一座大山深处,与世隔绝,贫穷而落后,傅云生的爸爸傅大荣嫌弃妻子生不了儿子,花两万块钱娶了个哑女,就此把她们母女两扫地出门,傅云生年纪太小不适合外出务工,只得被寄宿在母亲的好朋友刘氏家。
刘氏看她羞怯的站在门口,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衣物拉着她上楼:
“钱和学费你不用担心,你妈妈每个月会按时打在我卡上。”
刘氏知道傅云生家里的情况,说话时也尽量避免戳到这孩子的痛处,上了二楼,刘氏把她带到一个打扫干净的小房间里,和她交待这个家里的摆设:
“浴室在转角那里……要洗澡和我说一声……咳咳……我告诉你怎么用。”
身体不怎么好的刘氏,这几日病况加重,一句话总是要咳上两声,傅云生有些拘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捏着食指,生怕自己的裤子弄脏了她家的床单,看刘氏要替自己收拾行李,傅云生忙站了起来:
“刘婶婶,我自己弄。”
傅云生看刘氏的身体状况并不好,陪着她一起从楼上下来,还未到一楼,院落里就传来了狗叫声和锁门的声音,很快便从院子里窜进来个黑色的身影。
那人和傅云生差不多的年纪,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染了一头惹眼的黄毛,见到傅云生出现在自己家里,他一点儿也不吃惊,似乎早就知道,眯着眼睛吸了口烟,连招呼也不打就上了楼。
刘氏管不了儿子商录,望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
“你倒是和云生打个招呼呀。”
楼上的门嘭的一声上了锁:
“都是一个村里的,她难道不知道我叫什么。”
“混球小子。”
刘氏满脸尴尬,对着傅云生笑了笑。
整个村落就只有巴掌大,他们两家,一家在村头一家在村尾,两个人还是同一所学校的,他们两个人其实有过那么几次交集,只不过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傅云生性子软弱,知道商录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既不敢和他多说话,也不敢主动找他,若不是这次母亲沈星云外出务工,把她寄宿在这里,她甚至都不想和这个风评很不好的小霸王有什么关系。
——
因为母亲和父亲离婚的事情,傅云生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学校了,这次能重新回去,傅云生兴奋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好书包,直接出了门。
村里唯一的一所学校离傅云生所在的村组很远,走路最快也要五十分钟,学校很小,初中部只有两个老师,一个负责文科类,一个负责理科类,课程表也由两个老师的情况来安排。
傅云生学校时,刻意看了眼平日里商录经常坐的位置,这个人果然每天都迟到,好在早上她没等他,自己先走了,不然一定和他一样迟到,指不定这个小霸王还会在路上欺负自己,她想的很多,以至于察觉到班级里的气氛突然变了,这才看到商录斜挎着书包从外面进来。
破天荒早到的商录还是抱着那只新买的篮球,手上拎着几根大玉米棒子和饭盒,他站在教室里巡视了一番,极不耐烦的把饭盒放到她的桌子上:
“我妈让你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做,厨房有粮油米面。”
原本是一句极其正常的交待,却因为商录说的那句“我妈说”吸引了班级里的目光,和傅云生关系很好的林静一脸吃惊的看了看商录又看看红着脸的傅云生:
“傅云生,你现在寄宿在商录家啊?”
这附近几个村组,谁家发生了点什么事情大家都知道,林静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她竟然会寄宿在小霸王商录家,凑到她耳边,一脸同情的说:
“你咋那么可怜,刚脱了地狱,又入了火坑。”
林静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商录耳朵尖啊,她说完这话就看商录投过来眼神,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八卦。
傅云生默默收下午饭盒子,拿了根玉米秀气的剥着,一颗一颗的往嘴里塞,说起自己的遭遇:
“我妈去海泉市打工了,大家都很忙,不方便寄宿。”
寄宿这种事情在这个村子里来说再正常不过,谁家还没个外出打工的父母,有时候爷爷奶奶生病就丢到邻居家里,可是傅云生家里不一样,她的爸爸傅大荣是个暴力狂,和村民的关系混的很差,亏得商录的妈妈刘氏心善,只养着商录一个儿子,又加上同情沈星云的遭遇,主动提出寄宿的事情。
林静可不像班级里的女孩子们一样,觉得商录长得帅就喜欢他,毕竟是个抽烟喝酒的小混球,知道好朋友傅云生入了虎穴,林静看着她的玉米棒子说了一句:
“这里面没有敌敌畏吧?”
傅云生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咬着嘴里的半颗玉米粒,不知所措,她这样可爱的动作把林静逗笑了:
“敌敌畏可不是这种味儿,你真喜欢把玩笑当真。”
傅云生可不是担心刘婶婶煮的玉米粒有问题,就是觉得商录,嗯,也许干得出这种事情。
毕竟她可是的罪过商录的。
她想起曾经在河边洗澡,因为商录拿了她衣服躲在河里哭了一个多小时的事情,就觉得这混蛋没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可这件事情毕竟很久远,想来这个年纪也不会干这种缺德事了。
重回学校的傅云生落下了很多功课,还错过了这次摸底考试,放学以后便自愿留在教室里,主动提出要补考两科成绩。
她记得平日里沈星云说的最多的话,是要她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不要在这个贫瘠的村子过一辈子。
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年少的傅云生一直坚守这句话,并为此努力着。
可是这样的傅云生,在商录的眼睛里不过是个智商为零的笨蛋,不然也不会他从操场上打完球回来,还看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写试卷,一个小时还做不完的摸底考试,几乎已经预示着这个小笨瓜未来的人生。
就这种智商,想要迈进大学的校门,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站在窗外看了没一会儿,就见到文科老师李常青进去收了她的试卷,告诉她已经过了时间,傅云生显然没有做完,眉头还皱着,问他:
“老师,今天能得到成绩吗?”
她想要马上就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学习并不差的傅云生至少每一次都比商录考的要好。
李常青知道小姑娘的心思,坐在讲台上批试卷,让她背诵课文,傅云生看教室里没有其它的学生,把语文课本到盖在课桌上,结结巴巴的背诵:
“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背诵课文这件事情是傅云生的短板,不知是小时候受了惊吓,还是性子怯弱,紧张的时候总是要停顿,像个小结巴。
她虽然背的缓慢,但着咬字清晰,没有一个字是错误的,李常青早已习惯,一边听着她背诵一边点头赞许,班级里最乖的孩子就是傅云生,这丫头虽然不聪明,但是好学,只要不走偏,一生也就过的安稳了。
结果傅云生背诵到一半,就被窗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可可可可……以调素……素琴……阅金经,无,无丝竹之乱……”
傅云生停住了,红着耳根子看着窗外得意洋洋的商录,他嘲讽她一句话几分钟都说不完的模样,语罢,把目光往她那边看,勾起唇角笑上一笑,这一副痞气十足的模样,看的人牙痒痒,无奈傅云生害怕他,只能默默咽到肚子里。
李常青抬手推了下镜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商录,你给我滚进来,默写一遍!”
换做以往的商录,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什么时候听过李老师的话,可今天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他反常的很,竟乖乖的他迈着步子进来,不屑的摸了摸鼻子,拿了粉笔刷刷刷的在黑板上默写《陋室铭》……
傅云生坐在椅子上,看商录把《陋室铭》一字不差的默写到了黑板上,默默抬着眼眸打量起那个背影,这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们这个地区的人,天生就白皙的皮肤和挺括的鼻子,把他的一整张脸刻画的俊朗帅气,一股子英气,在傅云生这个年纪早已分得清什么叫长相普通和俊俏,而商录显然就是后者……
傅云生想,若不是他的火爆脾气,她承认他担得上村里一棵草的名气。
等回过神来,黑板上写字的那人早已转过来,他的目光穿过这些桌椅落到她的眼睛里,傅云生有些心虚,红着耳根子低着头,把目光落回课本上,结果还没看上半个字,就被那个人丢过来的粉笔头正中脑门。
她低呼一声,一抬起头看到他裂开嘴笑的格外开心:
“看到没,笨瓜,我比你厉害!”
站在讲台上的人自信斐然的插着腰,不想被讲台上的李老师往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捂住脑袋嗷嗷大叫。
傅云生低着头,嘴角止不住的扬起来,不敢当着他的面嘲笑他。
在讲台上东奔西逃的商录不经意瞥见她低着头的含蓄一笑,仿佛心里也泛起了涟漪。
什么啊,明明笑起来也很好看的。
——
傅云生考了七十六分,这对于一个落下了太多功课的学生来说已经算不错了。商录就比较惨了,黑板上的虽然默写对了,但难逃责罚,又被老师勒令默写了几篇,两个人一同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模模糊糊,山路也很难看清了。
傅云生走在商录的前面,生怕他在这黑漆漆的半路上欺负自己,她几乎都是小跑着往回赶,后来跑了大半截路,傅云生看不清路,这才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往前走,她一边竖着耳朵听身后商录走的声音,一边转过头看他,见到他还跟着自己,她索性停下来,主动提及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商录,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讨厌我那天晚上坏了你的好事,我发誓,我下次不会坏你的好事。”
商录停下来,看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逗逗她,他把脸沉下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看商录不表态,傅云生的心里有了底,虽知道男人一般都不怎么愿意和女人计较,可商录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村口小霸王。
她只得又软绵绵的道歉:
“商录,对不起,我……我,我那天晚……上,我,我只是……”
傅云生解释起来就开始变得结结巴巴的,她只开了个头就看到商录不耐烦的把书包带子往前一扯,她以为他要打自己,下意识的捂住了头,可对方从书包里掏出来的却只是只手电筒,他把手电筒打开,对着她的眼睛晃了晃:
“你要是在瞎几把提那晚的事情,老子就给你捆了丢河里。”
商录骂着粗话,把手电筒光亮投到地上,看傅云生还愣在原地,从路边扯了根纸条打在她的书包上:
“走啊,你腿断了啊,小笨瓜!”
傅云生不敢提那晚的事情,她是真的害怕他,听他的口气就知道这人的耐心耗尽了,哪里知道她才走了没几步,一脚踏空,连着半个身子一起陷进路边不知道怎么出现的大洞里。
傅云生爬不起来,被商录的手电筒灯光照着,抬着手挡住眼睛,一脸囧样红着脸。
商录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弯着腰咯咯咯的笑了好半天,看傅云生爬不起来,他索性蹲在她面前抽了支烟,打量着她的细胳膊细腿,抬着下巴和傅云生商量:
“喊我六哥,这就拉你上来。”商录的名字用这边的方言喊起来像“六”平日里和他混的那些男孩子们自然也是叫他六哥。
傅云生有骨气,不和混混打交道,半截身子埋在土里挣扎了好半天,死活不愿意叫他六哥,商录抽着烟在旁边看好戏,看小短腿兔子白费力气的挣扎,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起来:
“瞧你这股傻劲,我看着都……”
“啊,下面,下面好像有东西……”傅云生突然惊恐的大叫起来,拼命的往外刨土,急急忙忙的喊他:
“六哥,六哥,六哥……”
莫不是夏天掉进了蛇洞里,他赶紧把她从洞里拉出来,小姑娘被吓得面色苍白,一出来就滚倒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那声音,就差没把山里的果实震掉几个,商录拿着手电筒往洞里一看,下面那几只被吓死了的小兔子拖家带口,跑的比傅云生还快,他掐灭烟头,看着还在哭喊的傅云生,脑子想的,却是刚刚她情急之下喊的那声“六哥”
六哥?
喊的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