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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之前帮忙卸货澡都没有洗,灰头土脸,浑身臭汗,一条裤管卷到腿肚处,衣服前襟也脏的看不出颜色。
没个人样,不适合见面。
旁边却冲上来个老乡,挡住李道去路。
他先看一眼他的手臂,急忙解释:“兄弟啊,你这伤可不怨我,是你突然走到中间,我在后面叫了好几声,你都没反应。”
李道眉皱成川,一把将他从身前拨开。
老乡说:“你这胳膊”
李道不吭声,埋头往前走。
路边摊主停下手中的活儿,朝这边望过来。
路中央横着辆电动三轮车,车上码满应季蔬菜和水果,后面跟着的几辆车也不得不横七竖八地停下,将这段路阻隔住。
李道手臂划开一道口子,溢出几丝血。
他步子很大,想要快速走掉,余光一晃,有个人再次挡在他面前,一股气息涌来,久违的熟悉感。
顾津尽量把紊乱的呼吸调匀,可能过于紧张,嗓中干涩得想作呕。
她指甲按进掌心,感受到丝丝刺痛,缓慢抬眼,蓦然对上他的目光。真的是他。
周围立即消音,耳边只剩单调的嗡鸣声。
很久后,顾津听见自己问:“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得不面对,李道索性坦坦荡荡地看着她,低声说:“两个月前。”
“为什么转身走?”
李道一滞,忽然不知道怎么答,他抬手勾了勾鼻梁,脑子太乱也没细想:“我来送货,没想到会碰见你。”
像有一盆冰水兜头朝她泼来,顾津打了个冷颤,蓦地咬住唇。
两人陷入沉默。
周围仍有人看热闹,堵在后面的车主不明情况,喇叭声此起彼伏。
苏颖后知后觉地跑过来,和那老乡说了几句话,对方把车开走。后面的也一辆辆跟上,道路才慢慢疏通。
苏颖把他们拉到路边:“进屋说吧。”
李道见到苏颖也十分诧异,看她一眼,又朝旁边瞥了瞥,刚才的男人抱着那孩子站在服装店门口,正朝这边张望。
两人仍旧不动。
苏颖比当事人都着急,抬手往顾津腰上暗暗拧了把。
要在平时她肯定夸张地跳脚求饶,这会儿不知道疼似的,傻瓜一样杵在那儿。
苏颖只好拉起顾津的手,把李道向前推了推:“走吧,进去说。”
李道这次倒是配合,随意拍几下身上的灰尘,转过身,率先走在前面,越过那男人,推门进屋去。
服装店将近二十平米,进门的窗前是柜台,旁边镶嵌着落地镜,尽头的储藏室作为试衣间。
货物很多,两面墙壁上展示着各式女装,下边各摆一排货架,也满满当当挂着衣服。
店里灯光偏暖,放着舒缓音乐,还有一股专属女性的清淡香气。
李道淡淡打量了一圈儿,回身时,另外几人也已经进来。
气氛难以言说。
苏颖把柜台里的转椅拖来给他坐,从储藏室翻出药箱递给顾津。
顾津没接,双手僵硬地拧在一起,突如而来的相遇似乎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至少不应该这样奇怪和陌生。
从相识到分别再到今天的重逢,历经五年时光。
她总是被动地接受他的安排,却还傻子一样等待,以为最起码会有一个拥抱,却换来一句“没想到会碰见你”。
李道当然不清楚,自己没过脑的一句话会让她百转千回,见她站着没动,以为她想避嫌,眼神略暗:“我自己来吧。”
苏颖只好把药箱放在柜台上。
他掀开盖子,先用酒精药棉消毒,伤在肘部,给自己处理终归不方便。
苏颖心里暗骂顾津不争气,要是顾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肯定不管不顾扑上去,吻完再有仇报仇,有账算账。
当然了,这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想起顾维已经平静很多,心中情绪不似先前那样浓烈,只剩淡淡的遗憾和念怀。
苏颖暗自叹息,走上前帮李道包扎。
音响里的音乐接近尾声,等待切换下一首的时候,房间里别样安静。
李道看着苏颖:“这店是你们开的?”
苏颖点点头:“两三年了。”
“生意好吗?”
“不好说,周末人要多一些,平时差一点,春夏是旺季,其他时候比较清静。”
李道仍是问她:“住在店里?”
“偶尔吧,来货对货会住下,储藏室有折叠床。”苏颖说:“平常我和顾津住在洛坪村的老房子,早上来,打烊再回去。”
苏颖弯着腰,取来纱布缠住他手臂,害怕气氛冷掉,赶紧问:“大卫他们还有几年?”
他目光落在柜台摆着的招财猫上,隔几秒才看回她:“什么?”
“许大卫多久出来?”
“快了。”
苏颖眼尾偷偷瞄顾津,犹豫着问:“你减刑了?”
李道轻描淡写地应一声,“嗯。”
这时,门上拴的铃铛发出轻脆声响,有顾客推门进来。
顾津挪到旁边,赵旭炎也拉着可乐往里挪了挪。
屋里大人加小孩四五个人,都挺沉默,谁也没有过去主动招呼客人。而对方似乎也感觉到气氛怪异,随便看了几眼,快速出去。
苏颖这才想起门口站的男人:“忘了介绍,他是赵旭炎。”又指指他:“李道。”
两个男人隔空对望一眼,点个头算是打招呼。
李道目光不自觉落在那孩子身上,又看看赵旭炎,脸盘不一样,唇形、鼻子都有差异,眼睛也是一个睡眼略有些木讷,另一个单眼皮却炯炯有神。
李道看向顾津,这会儿倒是恢复很多年前的样子,微微带些懒散,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看,然后越发觉得这一大一小的鼻子和嘴唇有几分相似。
他看回那小家伙,他似乎有点害怕他直白的目光,抱住赵旭炎大腿,躲在他身后偷着看李道。
李道最后扫了眼赵旭炎和苏颖,搞不清这四人是何关系,各种猜测在心中徘徊,不知作何感想。
苏颖也懵了,忽略了躲在后面的小可乐,朝顾津使个眼色,叫她关门:“别在这儿干坐了,都去家里,晚上一块吃饭。”
李道摆弄了下纱布:“不急,做生意不好随便关门。”他站起来:“我住在镇上的慧园宾馆,还有个朋友,介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
“你们晚上一般几点打烊?”
“六点。”
李道沉默了会儿:“那我五点半过来。”他在柜台上看见一张纸,把自己电话号码写在上面:“有事联系。”
李道走到门口,顾津的手还按在门把上。
他看着她,略探身,大掌搭上去,将她的手一同握住。
两人视线相对,没有说话,却好似有一道无形屏障将他们包裹住,容不进任何人。
李道轻滚了下喉,手掌力度很大,拇指在她皮肤上轻微擦了下,低声说:“晚上见。”
顾津动了动唇:“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风铃叮当响,他开门出去。
顾津有些脱力,扶着墙坐在椅子上。
另一边苏颖也坐下。
她们互看一眼,顾津紧咬着下唇,低头握住自己的手,半晌,有一滴眼泪掉在手背上。
苏颖心中感慨万分,眼睛也难免泛潮。
赵旭炎看着这一幕,她小巧的身躯窝在座椅里,不断用手背拭泪,甚至还能听见细细的抽泣声。先前卷起的头发掉下来几缕,领口被汗浸湿,形象略显狼狈,却让她整个人都真实鲜活起来。
他忽然间明白了,再望向窗外,那人已经没有踪影,赵旭炎低头揉了揉可乐头顶,过了会儿,自嘲一笑。
李道步子迈的比以往都急,十来分钟后回到旅馆,砰砰拍门。
老郑睡得正香,几下被他闹起来:“你没房卡?”
他不理人,直接拨开他闯进去。
老郑啧了声:“你急吼吼这是干什么?”
李道没听见,把背包倒个底朝天,翻了翻,只有洗漱工具、袜子和一条换洗内裤。
他挥几把短发,坐了几秒,低头看看身上穿的衣服,拿着内裤去了卫生间。
不大会儿,里面水声哗哗作响。
老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低声嘀咕:“毛病。”又躺了回去。
李道这个澡洗了很久,出来时只穿一条内裤,身上的水没擦干,光着大长腿晃去阳台。
老郑瞥了眼,见他将洗好的衣裤挂在衣架上,大声喊:“你洗了穿什么?”
李道听见了,探头进来:“晚上能不能干?”
“不一定。”
李道回屋躺了会儿,又出去把衣服摘下来,接上房间的吹风机,开到最大风,对着衣服嗡嗡吹。
老郑这个午觉彻底没法睡,气恼地坐起来,拍他两下:“到底折腾什么呢?”
李道说:“晚上去朋友家吃饭,你跟我一块去。”
“你在这儿有朋友?”他不相信:“什么朋友?”
李道瞥他一眼:“女性朋友。”
老郑终于明白过来,挪到床尾,拿整张大脸对着他:“你来我这儿时间不长,看你独来独往,平时也没听你提起谁,这是按奈不住,想女人了?”
“想。”李道说。
老郑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这么积极跟我来攀禹,原来是有目的的?”
李道不说话,转回头继续吹衣服。
五点半两人准时去了服装店,快到时手机在兜里振动,李道拿出来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朝前望去,路边站着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苏颖手机贴在耳朵上,正四下张望。
李道挂断,朝她们走去。
同时两人也看到他。
他将老郑简单介绍了下,几人便朝旁边停的车走去。
她们的车是这镇子上常见的银色面包,座椅可以拆卸,当初买它是为了上货方便。
顾津开车,苏颖抱着小可乐坐到后面,又招呼老郑与她同坐,所以李道顺理成章坐进副驾驶。
车子是手动挡,顾津开起来却极顺手,很快离开攀禹,路上清净不少。
老郑这人很健谈,在后面一直和苏颖闲聊,加上小可乐的笑闹声,气氛比较和谐。
李道手肘搭在车窗上,从内视镜中看那孩子几眼,突然转头问:“中午那人不来?”
顾津一愣,也看了看他:“他自己开车,应该比我们速度快。”
李道不做声了。
不出所料,到家时赵旭炎的车已经停在大门口,他倚着车身,见她们回来,打开后备箱去拎晚饭要用的食材。
这顿饭由赵旭炎来做,苏颖要给小可乐换衣服,于是顾津领着两人去后院转了转。
老郑极其向往返璞归真的田园生活,见到两人住处,更是羡慕不已。
老郑看各种蔬菜水果长势喜人,不禁赞叹:“这都是你种的?”
顾津点点头,走进田地,摘了两个拳头大小的西红柿,递给他一个:“没有农药,可以直接吃的。”
老郑接过来在衣襟上抹两下,咬了口,朝顾津竖起大拇指:“皮厚带沙,水分也充足,太好吃了。”
“地里有很多,喜欢的话可以带一些走。”
李道站在两人后面始终没说话,眼睛追着顾津,偶尔看向老郑,他嘴唇一张一合,说个没完没了。十几分钟后,整个菜地终于参观完,顾津招呼老郑去前院喝茶。
她手中还攥着另一个西红柿,从他身旁过去,并不抬头。
李道心中天人交战,还没决断出个结果,已经本能拽住她手腕。
顾津小声惊呼,随着力道撞进他怀里。
老郑听见动静回头,这两人速度倒是快,已经姿势别扭地抱在了一起。
他张了张口,李道抬头:“老郑,你先过去,我跟她有话说。”
老郑想起两人先前在旅店的对话,了然笑笑,立即转身走开。
此时太阳落山,天色有些暗淡。
李道扫了眼四周,把顾津拉到藤蔓环绕的丝瓜架子中。
顾津咬唇挣了两下,满腹委屈涌上来,想要推他,被他先一步固定住双手抵在后面的木桩上。
身体若有似无地贴着,这样的接触对两人来说都缺乏真实感。
顾津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他。
李道垂眸,不躲不避。
就这样无声较量很久,顾津先败下阵来,手腕还被他牢牢箍着,举在身体两侧。
她说:“你这是干什么?”
李道手上一松,将她放开,但两人位置没有变,仍是虚虚挨着,他身躯挡在她面前,强悍高大,如从前一样具有压迫感。
顾津别开头:“想说什么?”
李道默了默,这话很难开口但不得不问:“那个孩子是你的?”他问完偏头看了眼别处,害怕知道答案,更怕答案是无法逆转的那一个。
顾津心思一转,猜想他可能是误会了,不想拿这件事开玩笑,低声回答:“顾维的。”
李道看她吐出这三个字,身体僵住,一瞬间,眼中情绪复杂难辨,刚开始有几分失落,慢慢消化又感到庆幸,最后对这个结果满怀安慰。
他不禁扬眉,“和苏颖的?”
顾津没吭声。
半晌,李道摇头笑了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嘀咕一句:“孙子倒是比我强。”
顾津没听清:“什么?”见他不答,又说:“问完了吧,那我去前面了。”
她要从旁边溜走,李道身体下意识向前一顶,两手环住她的肩膀。
顾津后背不轻不重地撞在木桩上,和他密密实实抱在一起。
却在这时,房侧传来脚步声,赵旭炎腰间系着围裙,来后院摘小葱。
丝瓜架虽在菜地边缘,但两个大活人叠在那儿也十分明显。
赵旭炎稍微偏头,脚步蓦地一顿。
另两人也看见了他,李道眯眼,捏着她肩膀的手忽然落下,向后退开一步。
顾津指甲抠进木桩的缝隙,抬眼看着他,心往下坠,呼吸也变得很轻。
李道腮线略动,迅速回视一眼,转身先走开。
他来到前院,小桌上放着茶壶和几样点心,苏颖在边上和老郑聊天,可乐已经换了身衣服,规规矩矩坐在小凳上,模样乖巧地吃东西。
李道坐下,往可乐脑门上轻轻一弹:“过来,让我抱抱。”
李道长相本就偏硬,这会儿脸色阴沉,表情不是那么和蔼可亲。
可乐委屈巴巴地扭了下,往苏颖旁边躲,见他要来拉他,小嘴向下一撇,哇一声哭出来。
李道傻在原地。
老郑在旁边禁不住想乐。
苏颖见顾津和赵旭炎紧跟着从后院过来,暗暗叹气。
她把可乐抱进怀里,笑着说:“哪儿有你这么和孩子说话的,吓坏我儿子。”又在小家伙光光的脑门上亲了口,温声软语:“可乐不怕,他是叔叔,想抱你是因为喜欢你呀。”
可乐脸颊挂泪,埋在她怀里偷偷瞄了眼,嘴周沾满饼干屑:“我怕。”
李道挠了挠头,视线略偏,顾津和赵旭炎先后走进厨房。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他们的背影,一个高大强壮,一个纤弱小巧,她洗菜切菜,然后交给他来炒,两人配合默契,肩膀偶尔相碰,他迁就地弯腰和她轻声交谈,顾津挽着耳边碎发,朝他微笑。
眼前情景被暖黄的光线柔化,蒸汽缭绕,很温馨的画面。
李道心中一刺,呼吸有些不顺。
他捏了捏拳,转回头看向苏颖怀中的孩子,半晌没说话。
直到吃完这顿饭,李道也没能和可乐建立友谊关系。
小家伙仍是躲着他,对他有几分好奇,但终究是怕的,跑回屋抱了一堆玩具出来,和赵旭炎在水池边玩水。
苏颖从后院摘了些水果,洗净端到桌子上。
李道侧头瞥了眼,拿着空杯去厨房。
顾津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身去。
李道说:“我来添点水。”
“还没烧开。”她抹净手上的泡沫,将燃气灶开大一些:“过会儿我会拿出去。”
李道没有走,拇指肚缓慢摩挲杯壁,隔几秒,低头看她:“我收到了你的信。”
顾津说:“不是你希望的吗。”
李道舔了舔嘴唇,还是问出口:“你和那男的好了?”
“凭什么告诉你?”
他笑一下:“就问问。”
顾津咬住唇肉,冷静片刻:“你今天怎么会来?来送货?碰巧见到我?”
“我”他卡住半秒:“好一场,确定你跟了别人,我就放心了。”
顾津气道:“那你就放心吧。”
两人站在燃气灶的两边,各怀心思地对视了会儿,不知不觉中水已经烧开了,热气顺着壶嘴往上顶,发出嗡嗡声响。
半晌,顾津关火。
她从他手上拿过杯子,把水壶取下来,转身搁在另一侧的方桌上。
顾津捏着壶柄往杯中缓缓注水,轻嘘一口气,小声说:“我和他是普通朋友。”
身后却没动静,时间好像一下子拉长了好几秒,局促不安中,她忽然听他说:“我明天中午回上陵。”
顾津手一抖,几滴热水溅到皮肤上,滚烫灼热,又好似冰冷彻骨。
天色已经很晚了,没有久留,李道和老郑搭乘赵旭炎的车回攀禹镇。
他睨着窗外,一句话都没说。
回去后李道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眼盯着天花板,总觉得哪儿不对。
他挺身坐起,揿开床头灯。
另一边老郑鼾声震耳欲聋,睡的极香。
李道翻出苏颖的号码,寻思一会儿,还是发一条短消息过去。
苏颖的电话很快打进来。
李道挂断,快速编辑:短信说。
隔了两三分钟,她回复:津津和赵旭炎只是朋友。
李道盯着那几个字,身形好半天才动一下,不禁抹了把脸,问道:她现在就自己?
苏颖:你怎么不直接问清楚?
他手指在屏幕上按着,没等发送,又有一条消息跳进来。
苏颖:一直等你。就自己。
这一次,屏幕自动熄灭。
李道没回复,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关灯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翻身起来,揿亮屋里所有照明,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拉开房门,又倏地停下。
他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钟。
李道撑着胯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又将门板撞回去。
老郑迷迷糊糊中听到硬物相撞的声音,一下一下,很是恼人。
意识慢慢清醒,觉得眼前很亮。
他眯缝着眼睛撑起头,见李道弓背坐在床尾,低着头,肘部抵在大腿上,手中电话有节奏地敲击下面的床板。
老郑心说年轻人精神头真他妈的足,忍到极限,把脑后的枕头朝他扔过去。
李道转头。
老郑骂:“你他娘的大半夜不睡觉,又作什么?”
他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
老郑愣住,从未见李道如此笑过,他眼眸黑亮,面部表情都舒展,牙齿齐刷刷露出来,白的晃眼。
李道说:“心情好,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