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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麟这么一被抓,治麟的老爹军机大臣景廉简直气疯了,他上书弹劾轩洪涛的折子一天好几本,连带着将轩悦萌的事情也提了很多次。
慈禧原本并不知道有轩悦萌这么一个人,有轩洪涛这么个人,慈禧是知道的,只是隔了几个月,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的名字,也早已经模糊啦。
上书房,垂帘之后。
慈禧将景廉的折子往旁边一放。
慈禧有些不耐烦,却依然神色平静,一般人没有办法看见慈禧的表情变化:“怎么又得罪洋人啦?前几日,李鸿章不是刚刚才平息了焚烧租借仓库的事情吗?到底都是些什么事情?这天津地面也确实是乱,怎么就三天两头的出事呢?”
景廉急忙将轩悦萌和轩洪涛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自然少不得说轩洪涛是李鸿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而轩悦萌是轩洪涛的儿子,现在还是美租界的公董局董事。
恭亲王奕訢面无表情的站立着,暗道这个景廉蠢的可以,心说你不提洋人,这事还好办一些,你说了那个叫轩悦萌的孩子是洋人公董局的董事,西太后怎么会为你撑腰?
果然,不出奕訢的预料,慈禧一听是关于洋人的,停了片刻便道:“既然又是跟洋人有关的事情,就交给李鸿章去办吧,现在朝廷中啊,对付洋人,还是李鸿章老道些。”
慈禧说完便看了看奕訢。
景廉擦了擦汗,也看了恭亲王奕訢一眼,本来还指望奕訢替自己说话呢,谁知道王爷一句话都不说。
景廉硬着头皮道:“太后明鉴,李鸿章那边,臣已经遣人去问过了,颇有回护底下人的意思,那个轩悦萌的父亲是在北洋衙门当差的。”
慈禧:“这我就听着有些糊涂了,李鸿章的人怎么会跑到租界去做事的?”
景廉只得又将刚才说过的话,再细细说了一遍。还着重解释了一下轩悦萌是个神童,自小就会洋文的事情。
慈禧终于欠了欠身子,稍微有点表情了,看了一眼身边的东太后慈安。再看回到景廉,好奇道:“哦?还有这样的小孩?这倒是新鲜啦,洋人也奇怪,居然会让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成为公董局的董事?这小孩还把你儿子给抓了?算了,我乏了。皇上也乏了,这事如果不急的话,过几日再说吧,回头让人问问李鸿章是怎么说的?”
景廉听太后说来说去离不开李鸿章,心便冷了半截。
直到轩悦萌将治麟放出来,景廉在北京那边也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话说轩悦萌敢抓治麟,就没有将治麟和他老爹景廉放在眼里。不过,不放在眼里归不放在眼里,作为一个有修养的孩子,轩悦萌还是要在治麟出狱这天来送送他的。
治麟两只眼圈跟熊猫一般。熏黑熏黑的。
轩悦萌坐在马车中,看着步履蹒跚着从美捕房出来的治麟,笑道:“哟,这不是治麟大人?我才几天没有到租界来,大人怎么成这样啦?”
治麟没精打采的看了轩悦萌一眼,没有半点凶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连睁开都困难。
轩悦萌笑笑,问身边的大力:“你们没有通知兵备道衙门那个治麟大人的好兄弟寿川啊?怎么也没有一个人来接一接治麟大人呢?难道治麟大人家的家人也都不来?治麟大人,你做人也太失败啦吧?你出狱。你的家人和朋友都不来接你,一个人都没有啊?”
治麟的家人当然来了,不过家奴们可再不敢来美租界啦,上次轩悦萌一次性就将治麟用了很多年的几个贴身家奴都给做掉了。这回的几个。只敢老老实实的在美租界外面等着,哪里还敢跑美租界来?
治麟缓缓的看了一眼轩悦萌,不敢再说什么狠话,转而继续慢吞吞的往美租界外面走去,如果不是内功深厚,旁人早吃不消五天五夜不吃不喝不让睡觉啦。更别说出来还可以走路。
轩悦萌看着治麟的背影,知道和这些国内顽固守旧派的斗争远没有结束,和运河帮这种地头蛇帮会的斗争也远没有结束,他更加的谨慎啦!
大力笑道:“少爷,这次可出了一口气吧?”
轩悦萌:“只可惜没有要他的命,这个人迟早会报复的。”
张德成:“少爷,我想法子做了他?”
轩悦萌看了一眼张德成,“你有把握?”
张德成摇摇头:“这人的身手太好,没有把握,而且他既然是高官,随从不会少。”
轩悦萌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先什么都不要做吧,以免打草惊蛇,而且,咱们刚刚才放了他,现在就动他的话,人家很容易联想到我们头上的。”
张德成:“知道,少爷。”
轩悦萌:“你和奎恒准备一下,他们有个运河帮,我们也得弄个帮会,你和奎恒暗中组织一个,咱们这里是永定河,我看可以叫永定帮,毕竟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方便由洋行和巡捕房去做。”
张德成惊喜道:“少爷放心,这是我们的老本行啦,我和奎恒在外面,就是被打死也不会爆出少爷的名字。”
轩悦萌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他要一个人想想事情。
轩悦萌知道,以治麟这样的人的心性,下一次的出招一定更加卑鄙阴狠!
轩悦萌没有料到,洋人那边在这个时候开始向他发招啦!
李提摩太心急火燎的来找轩悦萌:“萌少爷(原本李提摩太喜欢叫轩悦萌为悦萌先生,不过现在美租界的人,甚至凡是认识轩悦萌的人都管轩悦萌叫萌少爷,李提摩太也跟着改口啦,似乎萌少爷已经是轩悦萌的固定名字啦,萌少爷三字在几个月内便响彻了直隶大地。),我们在德国订购的第二批建材无法顺利抵达的话,工期又将要被迫停滞。”
轩悦萌微微的一惊,虽然大概猜出了什么回事,猜到很有可能又跟英国人和法国人有关,还是等着李提摩太告知详情。
李提摩太解释道:“萌少爷,我们的钢铁类建材全部依赖于从德国进口。德国对亚洲的贸易量很小,没有单独的运输线路,德国洋行们要运输货物,都要依赖于英法。目前的亚欧海运完全由英法把持。”
轩悦萌大汗,他把运输这么重要的方面给忽略啦,心里很气,本来对于大部分的建材都要从德国万里迢迢的运过来,他就觉得很不划算啦。这在现代的话,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现在从工程师到材料,全部都需要从国外买,成本,运费,把他的利润挤掉了很多!
现在即便是这么高的成本,还有问题?
轩悦萌:“难道其他国家都没有海运吗?在亚洲做生意的国家这么多?”
李提摩太:“有的,不过量没有英法的大,而且英法同欧洲的主要国家都达成了协议。既然分散来做,不如集中做的成本低,慢慢的就有了一个国际公价,别的国家也就不再在海运上面跟英法竞争了,慢慢的就被英法垄断了欧洲对亚洲的海运贸易。”
轩悦萌一汗,“那他们凭什么不给我们运输?你去问过了?”
李提摩太点点头,“我已经知会过了德国领事馆和美国领事馆,德国领事馆和美国领事馆也同英国领事馆进行了接触,他们找各种理由,就是借故拖延。偏偏我们的工期又这么紧,资金这么的不充裕,必须要靠建好一部分,再卖出一部分来获取利润。如果因为建材供应不上的原因而停工,我相信,到那个时候,英法租界看不惯我们克林斯曼洋行的那些洋行,一定会到处散播谣言的,这将对我们的情况十分不利!”
轩悦萌有些着急了。这是一定的事情!作为一个新兴的洋行,本来发展的这么快,就让各方势力十分的警惕了。
轩悦萌:“再不停的找德国领事馆,陈述厉害,让他们一定要解决运输问题,联合德国国内的买家给德国政府施压!难道他们放着生意不做?”
李提摩太叹口气,“远洋运输不是说做就能立马做起来的,德国的起步时间还很短,航运并不发达,等到德国解决了远洋运输问题了,我们的克林斯曼洋行都已经被他们击垮啦。”
轩悦萌左手打了右手一下,尼玛,这叫什么事情,中国落后,让他不得不提高成本找德国买货,现在特么的连德国在英法面前也显得这么落后,落后就要被欺负,哪个国家都一样!英法现在就是靠着经济优势和起步早的优势,在刺果果的欺负人。
轩悦萌:“让德国领事馆和美国领事馆将这次的事情照会各家领事馆!让大家评评理!难道英法仗着握有远洋运输的优势,就可以这么无耻的打压其他国家的贸易吗?还有,告诉美国领事馆和德国领事馆,如果他们再不帮我们解决问题,我们就致电他们国内的大报社,披露洋行在中国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李提摩太叹口气:“我立刻去,不过,萌少爷,估计没有多大的作用,你不是常常爱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英法针对的只是我们一家洋行,并不是针对德国和美国商业界,相信德国和美国国内是不会一下子重视起来的,等他们重视了我们洋行的问题的时候,估计我们克林斯曼洋行已经不存在啦。至于其他的国家,更不会管一家外国洋行的事情。”
轩悦萌怒道:“你着重向德国领事馆和美国领事馆强调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尤其是德国领事馆,我们有德国国籍,告诉他们,如果我们克林斯曼洋行这样被英法挤倒了的话,对于整个远东的经济战略的损失,将会是无法估量的!”
李提摩太心说,话说的大有啥用?你也没有向德国交纳过税赋。“好的,萌少爷,我马上去办。这件事情的难点在于时间,通过外交途径解决,显然是我们现在唯一能用到的办法,我相信也一定可以解决,但是如果耽误了我们的工期,等到远洋运输的问题解决了的时候,对于我们来说,也已经毫无意义啦。”
轩悦萌:“等等!只有海运一条路了吗?实在不行,赶紧联系俄国,看看能不能从俄国的钢铁企业紧急的先订购进一批材料,绝不能让工期停滞。”
李提摩太摇摇头,“悦萌先生,这个问题我想过,一方面是俄国的工业基础太差,一时半会来不及,所得的产品即便是紧急生产出来,质量也达不到德国产品的一半,另外一方面,我们现在下的材料都是德国制造,德国工程师都是很严谨的,现在再临时换别国的产品的话,德国工程师们一定会反对的,就算是再换别国的工程师来也来不及啦。还有,从陆路运输,即便是俄国离着清国很近,运费至少要高出海运的十倍!那样的话,我们的利润空间不但没有了,还要倒贴许多钱,时间上也来不及,从欧洲陆运到中国来,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所以,只有海运,这一条路。”
轩悦萌的心里很焦急,无奈的点点头,“你先去忙吧,我再想想看。看来,只有想办法从德国进货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而且,还必须是走海运。怎么才可以让英法解除对我们克林斯曼洋行的封锁压制?”
李提摩太摇摇头,边往外走边道:“非常的难办,普法战争之前,德国和英法的关系就非常的差,更别说普法战争之后了,加上这次又是英国挑的头,英国是在远东最有势力的国家,以一个国家的力量,对付我们一家小洋行,唉……而且现在德国似乎正在积极的修复同英法之间的关系,也不太可能为了我们一家小洋行跟英法做对的,我们在他们的眼中,太小了些。”
李提摩太走后,轩悦萌只觉得头晕的厉害,这的确算的上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啦!跟人家抢肉吃,就注定了要做好跟人开战的准备,势力太弱,实力太弱,跟谁开战都没有本钱啊!轩悦萌被彻底的难住啦!
轩悦萌在纸上画着,英国,法国,德国,材料,几个字,毫无头绪。
如果要指望英法忽然大开恩,帮助美租界搞建设,肯定是天方夜谭!不过轩悦萌知道德国人的火爆外交,如果能够让这件在国家的角度来看是很小的事情,上升为国家级别事件的高度,未尝不会有转机!
但是,怎么才能让他们一家洋行的小事,转化成国家级甚至国际级别的大事呢?
轩悦萌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痛苦的抱着头,陷入了沉思当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