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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穆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身体微倾,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上。
“别想那么多了。她的死跟你无关,不是你的错。”
殷笑反复地做着深呼吸。她一只手攥紧了衣襟,身体不自觉间在微微颤抖着。
秦穆感受到怀中之人的颤栗,只好将她抱得更紧。他从未安慰过人,也知道这会儿无论安慰她什么,其实都十分地苍白无力。
过了会儿,他问道:“你和巫氏之间有什么恩怨么?巫姜这么做,只是针对你?还是另有其它目的?”
“我也不知道。”殷笑疲惫地叹气,“我脑袋里很乱。想起来的,都是些零零散散地片段。没有办法从头到尾串联到一起。”
从昨天被关进来到现在,她一直在不停的思考。
事发的时候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可意识却始终是清醒的。即便是被巫姜掐的快要断气那的一瞬间,她也还是听见了他那句充满了惊诧语气的“不可能。”
巫姜如此行事,肯定和她有关。至于是不是有其它目的……殷笑觉得,事情或许还真的就没这么简单。
可如果他真的另有图谋,那谋的是什么?
巫氏一族既然号称隐世,那么他参与到这俗世纷乱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大约是用脑过度的缘故,额头又开始隐隐跳动。
殷笑倒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先平静下来。
秦穆听了她的话之后,心头也是诸多疑问……
“笑笑,巫姜是如何进入到白雨馨身体的?”
殷笑蹙眉想了想,“我还真模模糊糊地记得一点,师父……”这两个字出口,她心绪蓦地一沉,随即百种滋味纠结在一处。
曾经让她充满希望和温暖,支撑着她咬牙一路坚持到现在的两个字,如今说起,却只剩下阵阵绞痛。
秦穆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急忙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轻哄,似是安抚,又似是承诺,“别难过。你还有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有我。”
“没事。”殷笑略平复心情,继续说道:“师父收藏的典籍上曾经记载过,有一种术法,可以让人的意念随意离开身体,侵入到别人的脑海中。从而干预或者控制对方。至于具体方法……我不太记得了。”
秦穆沉吟道:“我可不可以认为,其实就是用自己的想法,来控制对方?”
“嗯。”殷笑点头,“你这么理解,总体上也没有错。”
秦穆浓眉微皱,猛然想到了另一层关系,“那巫姜为何会选中白雨馨?”
巫家向来号称不参与世俗纷争,可这一次他们的族长却突然亲自来向建德皇帝贺寿。而且又是在大衍朝堂暗流涌动之际。这让他不得不再向深一层联想。白雨馨的死若只是巧合还好,若是白家也牵连其中……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想要殷笑脱罪,恐怕就没那么容易。
殷笑听了他的想法后,一时间也想不出头绪。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建德皇帝一共几个皇子,大衍朝堂上又分了几派。
不过她倒是多少也有了想法,“其实我觉得巫姜选中白雨馨,也有可能是巧合。你还记得在湘湖遇险的那晚么?”
“记得。”秦穆轻应,不明白她为何提起此事,“怎么了?”
“那一晚我曾在黑雾中听见男人的吟诵之声。后来白雨馨和我说起此事,也曾提过,她当晚有河遇见怪事,也听见了这个声音。我觉得,我们听见的,应该是来自同一个人。之前我只是有所怀疑,但是昨晚的事情后,我彻底确定了,那声音就是巫姜的。”其实不止这一次,很多次,她都曾经听见过。或许她从下山以来所经历过的事情,都和巫姜脱不开干系。
想到这里,殷笑稍停了一瞬,然后说道:“我好像记得书上有记载,要施用此法,控制人心。需要现干扰对方,令其神思混乱,心智薄弱。然后在一具击破。我之前探查到白雨馨体内的阴气就是湘湖的。而且她被阴气所扰,近一段时间便惶惶不可终日。巫姜会选上她,或许只是因为她那晚误入了迷阵,中了阴气,方便控制……”她的声音渐渐低弱。下一刻,殷笑猛地回头,惊恐地将自己的推测否定,“不!不对!白雨馨是被选中的!”
秦穆被她惊到,蓦地一怔。
殷笑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我不知道白家是否在这件事中主动扮演了角色。但白雨馨一定是被巫姜选中的!”她指尖下意识用力扣紧,只觉得阵阵齿冷,“白雨馨那晚会去游河,应该完全在巫姜的算计之内。很简单的道理,他不会随意找一个和我们不相干的人,那样根本就毫无意义。他一定是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而且这朝堂之上,甚至皇城里,肯定有同他里应外合之人!”
…………
六月的无疑是北夷境内水草最为丰沛的时节。
这短暂的一个多月里,暖风和煦,细雨绵延。没有天寒地动,白雪冰封。
人们似乎都不愿意放弃享受这短暂的舒适。即便是天色早已黑透,也仍旧成群结队的聚在草原上。
夜幕下亮起一个又一个火堆,年老的饮酒谈笑,年轻的男女则尽情歌舞。
北夷民风开放。按照这里的习俗,若是有哪一对青年互相看对了眼。只要得到了女方的许可,小伙子当场便可以将心爱的姑娘扛进帐中。不必非得求百年之好,一夜交欢后,若是两人都有意想天长地久,便去大巫师那里乞求祝福。若是只想做对露水夫妻,那女方则会找巫医要一剂灵药,以免不小心怀上子嗣。
外面的欢歌笑语传入帐内,吵得睡梦中的人不甚安稳。
如姒翻了身,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帐内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跳动间,明明灭灭。
她眼中焦距有些涣散,呆呆地盯着某一处,有些神思茫然。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有些疲劳,又合上双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这几日频繁使用禁术,在北夷和大衍之间瞬息转换。又为了能够让拓跋明烈早日康复,以自身灵力催动药效。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见外面的欢笑声变成了阵阵地惊慌喊叫。
低沉地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无比熟悉……
“小如,醒一醒!快去找你的阿竹小姐!”
如姒猛地睁眼,无数场景在一瞬间涌入脑海。
她起身下地,光着脚奔到门口,一把掀开了帘子。
草原上的慌乱已经过去,刚刚还载歌载舞,谈笑阔论的人们,此刻都匍匐在地。口中低声喃喃,在祈祷北夷的狼神给予庇佑。
漆黑的夜幕中,弯月一半洁白依旧,一半鲜红如血。仿佛染血的弯刀。
如姒淡薄的身体一震,脑中“嗡——”地轰鸣乍响。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滴水的山洞里,女子沉睡在石台之上。白衣若仙的男子依依不舍地凝视着她,将花纹古朴的银戒戴在她的指尖。
青翠掩映的山路上,她茫然清醒过来,记忆中的某一个片段被抹成了空白。
那个男人,不光封印了阿竹小姐的记忆,同样也封印了她的。
那时他注视着她,眼中充满了慈悲,“如姒,对于我来说,阿竹永远是最重要的。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
“希望那个人不会再如此执拗,希望你们两个永远不要记起过去。”
“若哪日血月出现,便是我的筹谋都功亏一篑。去找阿竹……一定要去找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