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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这女的年龄不大,双手却满是老茧,想来平日里没少干农活儿。
“无量天尊!贫道路过宝宅,得知家中必有祸事,特前来帮施主化解!”师太高念法号,躬身施礼道。
那女子估计也没见过啥世面,看见师太这架势有点儿紧张,胆怯往后退了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往屋子里瞅了眼,这户人家也真够破败的,家里盆朝天碗朝地的,啥值钱的也没有,连蟑螂二姑家也不如......
“贫道……”
师太的话还没说完,那女子扑通一下给师太跪下了,继而嚎啕大哭!
“施主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师太弯下腰赶紧把这个女子给扶了起来。
“大师!大师!我该怎么办啊!”那女子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就是一个劲儿的哭。
师太轻轻的拍扶她的肩膀:“施主,莫要哀伤,有话慢慢说。”
“俺爹死了!俺家……”
那女子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又是一阵伤心欲绝的哭泣。
“施主,我们进屋说,让贫道看看你的爹爹,”师太耐心的宽慰道。
一听师太这话,我心里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她爹都已经死了,师太过去看什么啊?
跟着这个女人进了屋,但见屋内狼藉一片,像是发生过打斗一般。
一个皮包骨头的小老头躺在破炕上,双目圆睁,怒视前方,身上盖着一张满是补丁的破被子,那被子还被撕开了花儿,一块儿块儿的脏棉絮露了出来。
“爹啊!”
女子扑到了老头的炕前放声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极为哀痛。
我一看那老头儿的样子,心里骤然一紧,但见一缕缕黑阴正从炕里往上窜,吸入那老头的口鼻七窍之内!
尸体吸阴,是尸变前的预兆,这老头怕是要变成僵尸。而且现在是大白天,卯时已过,他居然还能吸阴,准确的说都应该叫夺阴了!
师太瞟了一眼老头的死尸也没说啥,沉吟了片刻后问那女子:“昨天夜里街上跑的那几个畜生,可是从你家出来的?”
一听这话,女子马上停止了哭泣,扭过头一脸惊恐的看向我们,她脸色煞白,一副惊魂丧魄的样子。
我也是吃惊的瞪大眼,这怎么个意思?那狼虫虎豹是...是从她家跑出去的?我的天!到底搞什么鬼?
“那是俺的几个兄弟!”女子说完,浑身剧烈的抖了起来,手脚不停的哆嗦。
我一听就糊涂了?什么?你兄弟?你兄弟是动物你是人?我靠!你不会是妖精吧?我一脸惊愕的看向师太。
师太面沉似水,长吁短叹道:“冤孽啊,冤孽啊!”
那女子不敢做声,低头惶恐的瞄了眼师太,眉宇间有种心里有鬼的样子。
“无量天尊!姑娘,你可将昨夜发生之事一一道来!”师太一挥拂尘,神情凝重的说道。
女子擦了擦眼泪,沉思了片刻,开口说:“俺家有兄弟五个,俺爹从小娇惯他们,俺娘死的早,家里全靠俺爹一个人支撑!”
说罢,她又抹了抹眼泪。
“俺那几个兄弟,没一个成器的,好吃懒做,又喜欢赌博,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给败光了,昨天夜里又惦记上俺娘生前的嫁妆,想要拿去耍钱翻本儿,俺爹不给,结果活活的逼死了俺爹!”女子说完又痛哭了起来。
我听了半天还没明白这跟昨天晚上街上跑的那几个野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人还能变成动物?
师太听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着那个女子的肩头道:“姑娘啊,可否听贫道一言?”
女子抬起头失神的看着妙静师太。
“你爹爹既然已经死了,此处不宜久留,你快点远嫁他乡,万不可再回这里,只要能活下去,哪里的水土不养人?”妙静师太语重心长的劝道。
“可...可是我爹爹现在还没安葬啊,我总不能不管爹爹一个人走啊!”女子伤心的抽泣道。
“这不妨事!贫道自有办法,只是方才交待你的事情,你可千万记住了,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村子,记住了吗?”妙静师太再一次冲那女子强调道。
“恩,俺记住了!可是……可是,”
那女子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是什么?”妙静师太皱着眉问道。
“我总要回来给爹爹来上坟啊!他辛苦了一辈子,把我们几个拉扯大,一天好日子没过过,我总不能让他连坟也没后人上啊!”女子满脸泪花不解的看着师太。
“那也不可以!”师太显得很严厉,几乎是在呵斥。
她生硬的语气把女子吓了一跳,女子抬头疑惑的看向着师太,不知道这老太太到底啥意思?
“姑娘啊,生死两家人,你听贫道的话,你爹爹不再是你以前的爹爹,这个家也不再是你以前的家,拾掇好贴身的衣物,快快逃命去吧!”
师太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阵激烈的狗叫声,那声音十分的凶恶,像是一群狗斗狠掐架一般。
我好奇的往窗外看去,但见村道儿上全都是一条条恶狗,毛色杂七杂八,眼睛通红,口齿流涎,一看就是那种疯狗,隐约间,我几乎都能闻见一股股腥臊的狗毛子味儿。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说怎么个意思?晚上是跑野兽,白天是跑疯狗,这个村长招了什么邪了!
“师尊,外面有很多的疯狗!”我扭回头皱眉道。
妙静师太神情凝重,微微的叹了口气:“只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却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那些恶狗在街上呜呜的哼哼,好像在寻找着攻击目标,不远处的人家里,传来一阵阵的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里有男有女。
因为怕外面儿的疯狗发现了我,我不敢一直露在窗户口看,扭回身子疑惑的问师太:“师尊,这个村子到底招了什么邪?怎么一时间出现这么多的疯狗?”
妙静师太无奈的摇了摇头:“今生作恶太多,等不到来世报应了,当下就要变成畜生!”
一听师太这话,我恍然明白了,昨天夜里这女子凄厉的惨叫,一定是看见自己的兄弟们畜化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活人畜化确实有点儿匪夷所思,在爷爷的《挥尘诀.造畜篇》中,有讲如何将鬼物造畜的,但却从来没听说过这活人也能造畜......
师太搀扶起跪在炕沿儿上的女子,耐心的劝道:“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要你回来了吗?这个村子再没有活人了!你们村儿的人造孽太重!老天爷也容不得!”
听了师太的话,那女子竟丝毫没有吃惊的样子,只是目光呆滞的凝视前方。
她呆愣了一会儿,收回迷茫的眼神看向我和师太:“我们村儿的年轻人都好吃懒做,吸料子的吸料子,赌博的赌博,稍微有点儿出息的离开后再不回来了,剩下的全都是啃老的,村里有几家麻将馆,他们每天就是打麻将,没钱了就管爹娘要!”
妙静师太听罢,冷哼了一声:“恐怕不止这些吧,你们村儿的老人都是怎么安葬的?”
听见师太这么问,女子一下子显得有些慌张,嘴里支支吾吾的嘟囔了一句:“都...都打发了。”
“打发了?怎么打发的?”师太冷笑着继续追问。
女子忐忑的咬了下嘴唇,眼神有些闪烁,像是在逃避,轻声道:“送...送寄老窟里.....”
听到这儿,我全然明白了,看来我之前的猜测一点儿没错,之前看见的那些所谓“丘子坟”,正是这个村子里人的“杰作”,只不过他们叫寄老窟。
“老人一到了65岁,就要被送到寄老窟里糗着,让他们自生自灭.....”女人的声音像是蚊子哼哼一般。
“你家想必也是吧?”妙静师太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厌恶。
女子身子一颤,微微的点点头:“俺爷爷,俺奶奶也是……”
我心一沉,果然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穷山僻岭出刁民,这世上真有这么畜生的儿女,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子擦了擦眼泪,咽了口吐沫继续说:“昨天夜里,俺那几个兄弟说,要么就把俺爹给打发了,办白事儿捞点儿回头钱,要么就把俺娘的嫁妆盒子拿出来充当赌资,俺爹不肯,他们就拽住俺爹的衣服和被子,你们看,俺爹的衣服都被撕烂了……”
我和师太一看,那何止是撕烂,老头子的胸口都被挠出了一道道血痕。
“冤孽啊!冤孽!姑娘,你爹虽死的凄惨,但已非正常的尸体,安葬的方法也极为特殊,入葬后,你万勿回来看他,不然你性命不保!今天夜里,我们师徒儿二人带你离开这个村子,你上了大道后一路向北,去那陕西境内谋生活吧,就当你从来没有过这个家!”师太正色道。
那女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家中可有公鸡?”师太认真的问女子。
那女子两只手搓着破衣角,尴尬的说道:“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俺那几个变成畜生的兄弟给祸害了,没啥好吃的招待二位,厨房的缸里还有点玉米面儿,俺这就去给两个师父熬粥。”
师太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要公鸡又不是为了吃!没有鸡,可有蜡烛?”
“这个有!”
女子呆愣的点了点头。
“把所有蜡烛拿来,我给你爹做法事!”师太认真的说道。
一听师太说要做法事,那女子精神状态马上好了很多,连忙进了里屋去找蜡烛。
不一会儿,那个女子拿出了几截儿长短不一的白蜡来,交给了师太。
师太拿在手里端详一会儿后叹息道:“没有鸡血,效果一定会打折扣,能封住一时是一时吧!”
说罢,她让女子点着了蜡烛,然后端着蜡烛来到了那个老头的跟前。
师太举起蜡烛,一滴一滴的将那白蜡滴下来的蜡汁滴在那个死老头的眼睛上。
“大师,你这是干什么!”那女子惊恐的问道,上前欲阻拦师太。
“莫要乱动!你爹五子化畜,已为白甲大凶,如不封住邪魄,必将遗祸千里!”师太扭头又呵斥了女子一句。
这个时候,屋子的破门板外面响起了一阵阵恶狗欲咬人时候的哼哼声,想来是刚才屋子有人说话,被它们给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