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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阁楼的东西不多,自己一个人也能拿得过来。
高阳他们过来帮忙,纯粹是为了给我壮势。他们想让云姨看看,我张赞就算一无所有,还有他们这群好兄弟。被撵出来可以,不能像狗一样夹着尾巴,听着别人的冷嘲热讽。
我在学校门口等了没几分钟,秦川就来了,他家住得比较近。他人实在,平时也不说啥虚头巴脑的话,知道我被撵出来,二话不说拉着我去他家住。他说他房间不大,但好歹也是双人床。只要我不嫌弃,立刻就能搬进去。至于他父母那头,完全不要考虑,他们本身也挺喜欢我。
正说着话,黄霸天和高阳来了,俩人和秦川一样,都让我去他们家住。俩人的家境都比秦川好,家里房子大,房间多,就是有一点,他们的父母都有些势利眼。以前我去他们家玩过几次,明显不受欢迎。
迟迟不见刘豪出现,高阳电话催了他几次,也没见他接电话。我们等得不耐烦,正准备先走,被一辆无比拉风的电动三轮车拦住去路。
刘豪连按三下车笛,抬手指了指后车斗,道:“这我爷爷收破烂的电瓶车,我好话说了半天,他才肯把车借我半天。兄弟们,抓紧时间动起来!”
高阳都懵了,绕着车转了几圈,追问道:“你这小车上路,交警少说得拦你个十次八次!再说了,你有驾照吗?”
刘豪翻着白眼说道:“少废话!赶紧上车。”
我冲刘豪伸出拇指,为他的缜密心思点赞。他怕我东西多不好拿,特意开三轮车过来。别说眼前这车还能坐人,就是拉粪车,我也得坐,人心不能冷。
我第一个跳上车,冲着高阳等人招手,笑道:“敞篷车,爽着呢!”
高阳瘪瘪嘴,拼命晃着脑袋,说什么也不肯上车。黄霸天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坚持要打车过去。只有秦川不介意车斗脏,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见我们俩上了车,高阳和黄霸天立马拦了一辆出租车,还和刘豪叫嚣着比车速。
刘豪似乎想要和高阳争个高下,把小车开得飞快。他一边开车,嘴也不闲着:“你俩就瞧好吧!肯定我先到。我来的时候,前面七八辆消防车,都被我给超了。就我这车速,不比救护车慢……”
“消防车?哪儿着火了吗?”我心下一沉,脑子里突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前阵子,阁楼所在商业街有几家店铺,被消防部门排查出安全隐患,责令限期整改,云姨的美容院也是其中一家。听说她找了很多人,托了不少关系,才把这事拖延下来,准备年底停业大动工。
“商业街着了,我来时候浓烟四起,落我一脸灰。”刘豪说,“也不知道谁家这么倒霉,这回可损失大了。”
我皱着眉,心里一个劲儿地祈祷,可千万别是云姨的美容院着了。人生就是这样,越怕什么就越来了。
三轮车驶入商业街的一刻,我就知道坏了,着火的位置正是云姨的小楼!路两旁挤满看热闹的人,他们小声议论着,时不时发出一声感慨。
浓烟滚滚,火势从附近的店铺蔓延过来,刚烧到小楼左侧。
美容院正门处,不断有女人从里面逃出来。她们脸上惊慌失措,有的甚至还光着脚。这些女人里,有几个我认识,她们都是云姨的老员工。
来不及多想,我第一时间跳下车,冲到其中一个女人身边,焦急地问道:“阿姐,里面人都逃出来了吗?云姨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人慌张地推开我,逃也似的冲进人群。
我不死心,又拉住一个颤栗不止的女人追问:“云姨呢?她出来了吗?”
听我这么一问,女人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哽咽道:“云姐说娇儿还在楼上……我们都跑出来……她去找娇儿了……”
没有一丝犹豫,我发了疯似的冲进小楼。
我的脸被映射得通红,隔这么远,也能感到阵阵热浪袭来。
几乎是一瞬间,大火窜上了阁楼,以极快的速度引爆阁楼的电线,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火光,仿佛冲破天幕!
我心里怕得要死,我的双腿都在颤抖,可我来不及多想!云姨和林娇儿还在楼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出事,更不能因为自己怕死而置她们于不顾。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我的亲人!一日为亲人,一生是亲人!
刘豪追上来拉我,被我用力甩到一旁。我脱下外套,捂住口鼻,奋不顾身地钻进阁楼。我要和死神争时间,趁着小楼没彻底着起来之前,把云姨和林娇儿救出来!
“张赞!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快回来!”秦川几次想要过来拉我,都被浓烟熏了回来。
“别喊了!这就是我们认识的一哥啊!”刘豪哽咽道,“天佑良人,他一定会没事的!”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知道自己离死神越来越近了。
走廊里浓烟滚滚,不辨方向。
我尽量压低身子,避开刺鼻的浓烟,凭着记忆向林娇儿房间摸了过去。
火势自上而下蔓延,二楼比一楼更加凶险。
热浪一阵阵袭来,我能感觉到皮肤上的水分在迅速蒸发,整个人恍若置身烤箱之中。
我拼尽全力往里冲着,脑海里浮现出母亲临死前的一幕,她握着我的手,让我管云姨叫妈妈……
这些年,不管云姨怎么待我,她的养育之恩我永远不能忘。生而为人,不能忘本。
好不容易冲到林娇儿房间,希望就在眼前!
推门而入的一刻,右手被门把手烫伤,顾不上这锥心的疼痛,我移开捂住口鼻的外套,迅速挥舞了几下,却没能拨开这黏稠的烟雾。
找遍整个房间,也没能发现林娇儿的身影。心如死灰之际,耳边传一声微弱的求救声。
该死的!我早该想到!二楼没有防盗网,若是她们在二楼,早就破窗而出,怎么还会被困在里面!
纵然我有千般勇气,也不得不有所迟疑。此时,火势比刚才更加凶猛,浓烟肆虐着我的心肺,呛得我直恶心。就在这一刻,我仿佛就要窒息了。
如果我冲上三楼,也许和她们一起葬身火海。心底一个声音不断哀求我撤离,另一个微弱的声音无比决绝地催促我行动。
片刻犹豫后,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将仅存的半杯水倒在外套上,猎豹一般冲上三楼。
杂物间里不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我循着声音冲到杂物间,终于找到云姨和林娇儿。
林娇儿躺在云姨怀里人事不省,云姨有气无力地靠在窗下,发出微弱的呼救声。云姨的右腿被杂物压得死死的,腿下一片未干涸的血迹。我冲过去,努力想要搬开杂物,却怎么也挪不动那交叉叠加在一起,牢牢控制住云姨的该死的杂物。
“张赞……救娇儿……别管我……”云姨眼里含着泪,以忏悔者的姿态看着我说:“云姨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