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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人挑了挑眉头,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嗤了一声,笑道:“你?小伙子,你可别开玩笑了!走吧,走吧,别在这里胡闹。”说着挥手就要赶人。
狗哥抢上一步,就要发作,被我拍了下肩膀退了回去。这时候,从里头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大约五十开外,看着颇为精明干练,女的二十来岁,穿着一身素衣白裙,模样颇为端庄秀丽,眉目间笼着淡淡的哀色。
见我们一堆人站在外头,那个年轻女子就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是哪家的宾客上门吗?”
那中年人立即躬身道:“这群人大约是想进咱们黄家凑热闹,在门口胡闹,吵到小姐了。”
那年轻女子朝我们这边瞧了一眼,道:“今日黄门有要事,诸位还是请回吧,以后等有闲了,再招待各位。”说罢,就转身要走,淡淡地说了一声,“送客罢,客气一些。”
那中年人点头应了,脸上堆着笑,上来就要请我们走人。我没理会他,朝狗哥道:“看来这黄门也是莫名其妙,明明说是重金聘请二皮匠来,结果咱们人来了,又给轰出来了。这他娘的扫兴,走吧!”
说着招呼了几人一声,转身就走。
“慢着!”身后传来那年轻女子的叫声。我停住脚步,回头瞧去,就见那素衣女子眉头微皱,面上有些不豫之色,道:“我黄门一诺千金,言明要重金聘请二皮匠,自然是绝无二话。各位要是信口雌黄,别怪我黄门不给面子。”
那中年人立即上前低声说了一句。那年轻女子“哦”了一声,仔细打量了我一眼,道:“你说你是二皮匠?”
我说没错。女子脸色微微一和,道:“那刚才真是失敬了。不过咱们黄门要招的是有真本事的二皮匠。之前已经来了许多,不过都是些凑数的,你如果也只是打得这个主意,就别费事了。远来是客,呆会儿去后面领些辛苦费再走罢。”说罢,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显然颇为疲倦。
我听那守门的叫她做小姐,那就八成是这黄门的千金,见她身后那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站在一旁,一直在打量我们,却没有说话,就笑了笑,朝那男人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懂什么二皮匠,我还是找你说罢。”
那素衣女子一听,眉头就是一蹙,脸现薄怒,道:“你说什么?”
那精明男子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朝我道:“哦,那你想说什么?”
我打开包翻了翻,总算是那东西还在,取出来递了过去。这是个指甲盖大小的印鉴,由阳铜混合了其他稀有金属铸成,底部铭刻着一串数字。那男子一见,脸色随即大变,急忙将印鉴接了过去。
拿着印鉴仔细地端详了一阵,道:“小蕾,你在这里先陪着几位客人。诸位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就拿着印鉴飞奔回去。我一见这情形,就明白这人果然是识货的。
那素衣女子大出意外,叫了声“宋叔”,跺了跺脚,瞧了我一眼,道:“诸位稍等片刻,我宋叔很快就会回来。”
我也不着急,在外头踱了几步,不一会儿,就听脚步声响起,那宋叔从里头奔了出来。抢上几步,到我跟前,看了看左右,拉着我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就是陆三爷?”
我从他手中接回印鉴,道:“没错。”这印鉴是阴阳阁的独门物件,上头的这一串数字只要在阴阳阁中一查,就能知道印鉴主人的一些基本信息。
我当年以“陆三爷”的名头在阴阳阁中挂牌,如今在二皮匠这一行中,应该排在百名之内。
那宋叔立即大喜,道:“真是失敬失敬,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我摆了摆手,道:“低调,低调。”那宋叔了然地点点头,在阴阳阁中人,大多数都是以假名示人,就是不想太招摇。
宋叔拉了我的手,就朝宅中走去,朝素衣女子道:“小蕾,你来招呼后头几位朋友。”
我随着那宋叔进门,一路观察这黄家的布置,果然别有玄机。走了一阵,道:“府上今晚很是热闹。”
那宋叔叹了口气,道:“这些贵客们都是看在我黄门的面上,来祭奠我们家主的。”
我“噢”了一声,道:“黄老爷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既然黄门急着找二皮匠,而迟迟不下葬,就说明这黄老爷子死得非比寻常,恐怕死状极为惨烈。
那宋叔脸现悲色,道:“我们家主去的惨烈,一切就都仰仗陆三爷了。”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一处颇为僻静的内院,白布灵堂,望之森然。进去之后,就见到一口红木棺椁放在堂前,白烛摇影。有几个人守在外间,见到宋叔,都微微躬身行礼。
不一会儿,那素衣女子也领着莫婆婆他们进来。宋叔朝我道:“刚才一时急切,都忘了介绍了。”听他一说,就知道这素衣女子名叫黄蕾,果然是这黄门的千金。她还有个小她两岁的弟弟,正在前厅招呼宾客。
宋叔拉了那黄蕾到一旁,大约是说了我的身份,惹得她朝我瞧了好几眼。趁着他俩说话的功夫,狗哥凑到我跟前,小声道:“哥,你可真厉害,把那姓宋的小老头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没搭理他。随后那黄蕾就过来,朝我道:“刚才真是失礼了,我父亲的事,还要请陆三爷帮忙。”
宋叔领着我进了灵堂,吩咐外头几人暂且退下。狗哥和麻子自告奋勇地上前,将棺材盖推开。两人好奇地朝里头瞅了一眼,立即唬得发出一声尖叫。
那黄蕾立即脸色不渝地瞧了他俩一眼,不过却是忍着没有说什么。我站到棺前,仔细打量了一阵,见里头白雾蒸腾,寒气逼人,原来是这棺中的夹层放了大量的冰块,棺中躺着一人。
其实都不能说是个人,更像是一个血葫芦。因为这人的皮已经被剥去,整个人血肉模糊,形容极为可怖,也难怪麻子两兄弟吓得差点把棺材盖都给丢了。
在尸体旁边,还放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不用看,就知道是一张人皮。这种剥皮的手法,与画皮术完全不同,应该是硬生生给剥下来的,手法也极其粗糙,下手的人似乎只是为了图一时痛快。
“这就是黄家老爷子?”我仔细地查看着尸体周身。
那宋叔应了一声,道:“没错,这就是我们家主。这的确是有些困难不知能不能”声音中带着期盼。他说的是将黄家老爷子的皮植回身上去,人死讲究入土为安,走也得走个囫囵。黄老爷子弄成这样,怪不得黄门迟迟不肯下葬。
我直起身一看,见那黄蕾眼圈通红,脸色煞白,大约是见到父亲的惨样,悲从中来。朝那宋叔道:“虽然是有些麻烦,问题倒是不大。”
那宋叔一听,颤声道:“当当真!那实在是太好了,那实在是太好了!”那黄蕾也过来朝着我一礼道:“刚才是小蕾鲁莽,还请陆三爷一定要帮忙。”有些泪眼婆娑。
我看着黄老爷子的尸身,道:“不知是谁下的毒手,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那宋叔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道:“不瞒陆三爷说,那下毒手的,应该是我家主的”说到这,还是顿了一顿。就听那黄蕾道:“是我的继母。”
我听得有些意外。听宋叔说了之后,才知道这黄蕾的母亲早死,黄家老爷子后来又娶了个年纪轻轻的老婆,是个姓张的。黄家老爷子就是暴毙在自己卧室中,而他那个年轻夫人则消失无踪,犹如人间蒸发一般。
我听着,心中越发有些笃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