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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俱卢洲如水国新往郡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富饶之乡,这里的百姓生活安宁,寿足千年,乃四大部洲最胜。北俱卢洲虽有国家,但国与民之间没有隶属关系,民与民之间都是平等的,没有尊卑,没有贵贱。
在新往郡东城的街角,生活着一户三口之家,老实年迈的父亲汪震,平凡贤惠的母亲水蓉,还有貌美乖巧的女儿汪雲。新往郡是一个大郡,有着千户人家,这家生产粮食,那家纺纱织布,然后用彼此的物品去交换各自所需的东西,每家每户的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而汪家平静幸福的生活,却在近日被打破。
与汪家隔几条街有一户姓曾的人家,男主人叫曾如水,其妻在一百年前溺水而亡,膝下只有一个独子曾阿暖,如今正好三百岁,到了娶妻的时候。曾阿暖无意中看到了汪雲,一眼便相中了汪雲,然后让其父到汪家来提亲。
汪震心中欢喜,但眉头紧锁是愁上生愁,只因汪雲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海尘,海尘是他们这几条巷子里的才子,几十年前出外游学,说是回来就迎娶汪雲,然而海尘这一走就是几十年,期间汪雲拒绝了所有的提亲。汪震夫妇一直是支持女儿的,像海尘那样的女婿并不易得,不过这曾阿暖也很不错,相貌清秀,为人敦厚,对长辈更是十分孝顺。汪震觉得曾阿暖能够看上汪雲,算是汪雲的福分,一个女人嫁给一个守家的男人,毕竟要强过嫁给一个四处游玩的男人百倍。汪震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对汪雲说了,汪雲死活不答应,说是她承诺过海尘,无论如何也会等海尘回来,她不能负了海尘。
母亲水蓉劝道:“雲,娘是过来人,听你爹没错。尘儿是个好孩子,但他绝不是一个好丈夫,你嫁给他,一生要受奔波劳累之苦”
汪雲嘟着嘴说道:“娘,就算是受再多的苦累,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有怨言的,还有爹,您就别说了好吗?”
水蓉又说道:“雲,现在你是年轻,但等你年老时,你就会知道,爹娘并没有害你。”汪雲笑道:“娘,等我年老时,海尘也老了,他也不能出去游玩了,那时我的生活还不是安安稳稳的吗?”
当天晚上,汪震夫妇商量了好久,最后决定再等海尘三年,三年后海尘若是还不回来,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要将汪雲嫁了,汪雲的年纪已经大了,一年一年过去,难免会招来乡亲们的耻笑。被人耻笑也没什么,但汪雲的一辈子可就毁了,超过成亲的最佳年龄,可是要被浸水笼的,说不定这一浸连命也会丢了。汪震心想,海尘若是心中真有汪雲,也该知道这里的传统,三年之内足以赶回家来和汪雲成亲。
汪雲听母亲说过汪震的想法后,也没有反对,因为汪震所说是实情,海尘若真的心疼她,肯定不会让她浸水笼。三年的时间虽然短,但汪雲心想海尘已经出游三十七年了,在第四十个年头,他也该回来了,所以汪雲答应母亲,再过三年若是海尘还不回来,她就嫁人。
在北俱卢洲,三年的时间就像南瞻部洲的三天一样短暂。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那天汪雲坐在一处高丘,望着远处新往郡通向远方的道路,希望在下一刻能看到海尘的身影,直到夕阳西下,火云烧遍了半个西天,燃在她心中的希望之火才渐渐熄灭。
回到家里,汪雲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起来双眼肿得不成样子。水蓉安慰了好久,汪雲才勉强吃了点东西,而汪震正在客厅接待又来提亲的曾阿暖父子。三年前,汪震给的答复是等汪雲三年,如今三年之期已到,看到彬彬有礼的曾阿暖,汪震是满心欢喜,一口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成亲的那天,汪雲的心很是平静,一百年前,她对海尘发誓,此生只随他一人,若是违背了这个誓言,就叫她不得好死,永浸水笼。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月亮比深海中的宝珠还要漂亮,海尘信誓旦旦地说,此生他只会对汪雲一人好,若是心中对第二个女子动了情,便让他五雷轰顶五马分尸。誓言,对相恋的人来说是那么美好,虽然违背誓言的下场听起来是那么悲惨,但他们在说下誓言时,绝不会想到有一天谁会违背自己许下的誓。
火红的嫁衣,火红的一切,这些原本只在梦中出现的颜色,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现实。汪雲有些哭笑不得,她喜欢这嫁衣,喜欢这红颜色,只是娶她的人不是她爱的人,一面是喜,一面又是悲。
汪雲心道:“海尘,不是我负了你,而是你实在不该让我面临那种困境。我可以为了你而死,也可以为了受任何罪,只是我不想看到我的爹娘伤心难过,正如你不想看到你的爹娘伤心难过一样。如果哪天你回来,我会给你个说法,我一定会给你个说法,但你也要给我一个解释,四十年了,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洞房花烛夜,汪雲有的只是眼泪,一夜过后,她也为人妇。翌日艳阳高升,汪雲发誓自己要忘了海尘,全心全意只为自己的这个家,所幸曾阿暖对她很好,不让她做任何的家务,将她当作菩萨一样养着。曾阿暖越是对汪雲好,汪雲心中就越是觉得对不起他,毕竟她再怎么下决心,她的心永远都属于海尘,这对如此疼爱她的曾阿暖来说是那么不公平,尤其是在这个最为公平的国度里,让汪雲有些无地自容。
誓言已被打破,汪雲不知道上天是不是真的会给她惩罚,那浸水笼的滋味并不好受,不管如何爱一个人,也很难沉受那种痛苦数百年。也许海尘明天就会回来,也许海尘永远都不会回来,一对恋人共发的誓言,若有报应,也该是报在先违背誓言的那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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