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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不觉伸出来,握住了那韩家家丁的手腕。
林墨初温和的说道:“无论有什么恩怨,如此行为,却也是过了。”
牡丹微微一怔,她并不知道林墨初的身份。既然如此,在牡丹瞧来,这个大夏的才子也不算什么。叶灵犀来到了兖州之后,连瞧也没多瞧他一眼。可见在小姐心中,早就忘记这个人了。
既然是如此,牡丹觉得也是不必跟林墨初客气。
她眼波流转,忽而浅浅含笑:“林公子,你可是读书的翰林,怎么能跟这么下贱的女子扯上干系?还是你瞧她有几分姿色,不觉升起了怜香惜玉之情?”
林墨初却不以为意,淡淡的说道:“清者自清,一个人卑贱与否不在于这个人的曾经,而在于她如今做的事情。月娘虽是青楼女子,可如今既然从良,不做那皮肉生意,说来也是一桩好事情。相反牡丹姑娘你如今当众辱及别人,瞧着却有些不是。”
牡丹还以为林墨初是读书人,能被自己这样子轻轻几句话挤兑住了。
想不到林墨初这个读书人还是伶牙俐齿的那种。
月娘眼中含泪,却不觉浮起了几许感激。
韩轩却冷冷的搂住了牡丹肩膀,他素来瞧不上读书人,如今也是这般:“牡丹,你和这等满肚子男盗女娼的斯文人说什么,能救那等下贱女子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林墨初却面色不变:“听闻韩家公子功名不就,资质庸碌,其实多读几本书,未必能考取功名,却能多懂些做人的道理。其实若韩家行事没有失德的地方,又怎么会惹人议论呢?寒三郎既然是两家都在韩家做事,那么总有些主仆情分。等他手臂伤了,明知人家家中窘迫,却赶着逐走别人,这始终是刻薄之事。无论月娘从前如何,这些指责也何尝没有道理。更何况韩家就算不想救人水火,那也原本不必落井下石,更不必当众羞辱人家。如此行为,桩桩件件,可是有失厚道。”
墨柔瞧在眼里,听到耳里,眉头渐渐舒展:“公主,这林公子话儿说得真好,不卑不亢,有道理得很。”
王珠淡淡笑了笑,却是不置可否。
而牡丹面色变幻,不觉媚笑:“罢了,既然林公子为了这个贱婢出头,咱们就算是有十张嘴,那也是说不过人家这位大夏才子。”
说到了这里,牡丹那纤足轻轻踩到了地上的银锭子:“这枚银锭子,也算打赏你的,就当你刚刚的买肉钱。你不是哭着喊着说穷?这些钱就当打发叫花子。可别为了顾全面子,不要里子。”
月娘却流露不屑之色,原本想要推拒,可忽而却想到自家相公的手臂。
那手虽然伤了,可未必没有机会救回来,只是自己家里没有银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林公子虽然仗义,到底是个读书人,月娘见他素服衣衫,估计也没什么银钱。
想到这里,月娘却不觉迟疑起来。
牡丹瞧到了月娘面上的神色,不觉笑起来!
这小贱妇,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那银子。
可月娘颤抖伸出手时候,却被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手腕。那手并不是林墨初的手,而是一只十分熟悉的手掌。
月娘耳边听着寒三郎沉沉的嗓音:“月娘,你也不必担心我那手臂,这银子咱们不能要。”
她也是不知道丈夫几时来的,心中阵阵发酸。
牡丹妩媚脸颊流转了几许娇媚之色,眼波流转:“寒三郎,你来得正好,方才你家这个夫人,可是被林公子一番怜香惜玉,好生爱护。你夫人果真是青楼里出来的,随时随地,都是会勾搭男人。”
那寒三郎样貌平平,而林墨初却是丰神俊朗。牡丹琢磨着,寒三郎听了必定会心里不痛快,回去疑心生暗鬼,收拾这个贱人。
林墨初却微微含笑,不见半点愠怒之色:“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自然也是淫者见淫。否则牡丹姑娘怎么就能成为韩家小妾?”
牡丹和韩轩在陈家胡天胡地的胡搞之事,其实兖州之人也是有所耳闻,连叶灵犀的名声也是受损。林墨初也是个毒辣的,干脆揭破这桩时候,惹得牡丹脸色也是变了变。
而牡丹听了林墨初的话,顿时也是怒了,什么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撕破了脸皮就骂道:“你若不瞧上这贱货的姿色,救什么救?不过是个青楼里出来的东西,脏得很。别人都嫌弃污秽,沾都不愿意沾。怎么林公子这个原本应该干干净净的读书人,却偏偏要去沾一沾了?苍蝇不叮那无缝的蛋,谁又知道怎么样?”
她明明毫无证据,可偏生要这样子说,就是要让林墨初名声变得污秽。
就算大半的人不信,这样子的传闻传开,那也是对林墨初没什么好处。
牡丹看似粗俗,跟随叶灵犀久了,心思也比较深。林墨初以后必定是要做官的,如今不过是镀金而已。可他这样子清流,以后却给政敌落了一个把柄。
更何况牡丹的内心之中,那有一丝说不出的心思。
林墨初生得丰神俊朗,是一等一的俊俏,可这样子清俊的人儿,眼底从来没瞧过自己这个丫鬟。如今,更为了个贱婢讽刺自己。
韩轩跟林墨初一比,那可是云泥之别。
可还未等林墨初说话,一旁的寒三郎已经是狠狠一巴掌抽过去!
牡丹娇颜粉嫩,脸上顿时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儿,身子也不觉退后了几步,哇的吐出了一口血,血中居然有那一颗牙!
“哼,整个兖州谁不知晓你怎么爬的床,月娘早就从良,她温柔贤惠,不知道比你这种货色好多少!”
月娘吓了一跳,在她印象之中寒三郎也是个老实人。再如何被韩家欺辱,他也总是说不要跟韩家计较。
可如今寒三郎却为了自己红了脸,动了粗,这可真是出乎月娘的意料之外。
月娘的心里不觉甜甜的,可是又有些担心起来。
韩轩却是气疯了,自己一个小妾居然被这个泥腿子动了手。
“可当真踩到咱们头上来了,方才不是没将这贱人衣服给剥下来,现在给剥了让大家瞧一瞧!”
韩轩眼睛里流露出丝丝的寒芒。
再者他瞧着月娘肌肤雪白,若是剥开,必定十分娇嫩,还当真想要瞧一瞧。
韩家下人纵然不敢十分得罪林墨初,却也是将林墨初围住了,不肯让林墨初帮衬一二。
林墨初从袖中取出一柄漆黑的折扇,缓缓的展开。这扇页如墨,上头点了朵朵桃花,平添了几许绮丽之色。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惨叫之声不觉想起。
一名韩家家丁却不觉滚到了一边,生生挨了一鞭子。
韩轩顿时大怒,此时此刻,也不知晓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如此待他韩家下人。他们韩家,在兖州也是有头有脸,如今却猫儿狗儿都欺辱上来!
韩轩内心之中,怒意也是不觉更浓了些。
可等他瞧见了动手之人,顿时不觉吃了已经,什么怒火都是没有了。
王珠轻戴面纱,手挽鞭子,比之和陈家那时候弹出鞭子里的倒钩,这一鞭子已经是手下留情得多了。
韩轩只瞧了一眼,顿时觉得那么一股子寒意涌上了心头。
若这兖州有个最不要脸的纨绔,许就是这九公主。她颇有手腕,与她做对的人也没一个好过的。
别说王珠这一鞭子打在的是韩家下人的身上,纵然是打在韩轩身上,韩轩也是只能忍耐,什么都不敢做。
林墨初仿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自始至终,他都是这样子温和淡定的。
“真许久没见了,九公主。”
这一次林墨初原本是与王珠一并到的兖州,可却没机会见一面。听到了这里,王珠也是不觉笑了笑。
牡丹顿时抢口:“公主这样子尊贵的人儿,何必跟这些贱人在一起。一个青楼女子而已,传出去也怕公主名声受损。”
“贱人?”王珠眸子流转,轻轻含笑:“这倒是有趣,我倒是想要试试,自己能不能点石成金。今日韩家口中的贱人,明日就是兖州最大的珠宝铺子掌柜。而韩家,却落得不如脚底泥土。”
王珠口气淡淡的,有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味道。
韩轩虽然有些怕她,却也是不觉得动了怒。
牡丹想要嘲讽一二,可是隔着面纱触及王珠目光,却顿时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子的寒意。
她不屑说道:“有些人原本就是烂泥,根本也扶不上墙。九公主银子虽然不少,可也是不必这样子的浪费。”
王珠红唇冉冉,轻柔无比的说道:“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整日待在木兰行宫,实在闷得慌,不如,随意玩一玩儿。”
说到了此处,王珠目光顿时凝在了寒三郎身上:“寒三郎,你一辈子循规蹈矩,本本分分的,自以为这样子你一生之中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可你又得到了什么?无非是被扫地出门,连妻子也保护不了。这人呐,若要得到什么,可是不能规矩。若你当真跟韩家说的那般,烂泥扶不上墙,也是可以不必理会。只是机会只有一次,我绝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寒三郎冷汗津津,若是往日,他必定不会应允。他是个老实人,只觉得掺和这些权贵斗争,都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此时此刻,寒三郎眸色微凝,却不觉若有所思。方才发生的一切,却是对他刺激太大了。
想到这里,寒三郎顿时说道:“无论九公主有什么吩咐,我都是愿意。”
耳边却听到那韩轩冷冰冰的说道:“不过是个废物!”
听到韩轩这么样子说,寒三郎内心冷了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周围看客不觉十分兴奋,想不到今日之事居然是这样子一波三折,并且也是出乎意料。
等王珠都走了,韩轩却也是仍是心有余悸。
对于王珠,他素来是有些畏惧之意。
牡丹却轻轻偎依过来,在他耳边娇滴滴说道:“阿轩,咱们可没得罪九公主,不过是处置一些韩家的废物,又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九公主早有偏见,非得要跟咱们计较。况且咱们韩家,也是数十年的基业,才成为如今兖州乃至附近州郡最大的珠宝商。那九公主,一个皇族女子,哪里知道俗务?就算要扶持一个寒三郎,也不知道要多少时日。可皇后娘娘不是正生病来着?要不了几年,皇后娘娘不是好了,就是得病死了。九公主总要嫁人,那杨公子总要升迁。说来说去,她是不会留在兖州多久的。那个寒三郎,如今是气糊涂了。等到那九公主走了,寒三郎总是个笑柄。”
牡丹所言,句句都是道理,韩轩也深以为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之中却仍然禁不住流转一丝寒意。
这一刻,韩轩内心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会得罪九公主,自己对那贱奴也不必如此刻薄,赏些银两也就是了。韩家卖出一枚钗,都是不止上千两的银子!
可是牡丹说了,不能对这些下人太客气,否则一个个见主家仁善,必定会欺辱上来。
其实牡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韩轩内心越发烦躁,怎么就招惹了九公主了?
牡丹却美眸潋滟,若有所思。
自己方才说的不假,韩家生意做得不错,若要打压韩家并且另起炉灶,恐怕这日子就花得有些久了。
所以,自家小姐方才要想另外的法子。
这韩轩也是个蠢物,以为叶家提供上等玉矿是好心思?还不是要润物细无声,慢慢的从内部蚕食了韩家。
所以这些韩家原本的工匠,是一个都留不得。以后叶家的工匠会替韩家做东西,而这,却只是第一步!
王珠在马车上,轻轻去了头上面纱。
她眸子之中光彩流转,唇角流转那一时冷冷笑容。
别人瞧不破叶灵犀是什么心思,自己如何不明白。
那个牡丹,妖妖娆娆的,又狡诈多智,必定能为叶灵犀做许多事情。这样子一个婢女,却被轻轻送去给韩家当妾,也就韩家愚蠢,不明白其中用意。
那牡丹方才来,就闹得鸡飞狗跳的,不就是为了排除异己?
可这样子一块肥肉,叶灵犀要吃,还得要看跟谁去争。
她要叶灵犀什么都吃不到,反而惹得一身骚。
墨柔则低声说道:“我方才给那寒三郎检查过,手臂伤得确实也是极重,不过我还是能医治好的,只是要费些时间。”
墨柔素来也是低调,这样子伤势别人未必能医治好,可自己却是能有那么几分把握。
不过她说得轻描淡写,并不让这桩事情显得有多大的功劳。
就在此时,外头却也是一阵子的喧闹。
王珠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身影顿时也是闯入了王珠的马车之中。
那男子气喘吁吁,慢慢的歇气,却忽而有些惊讶说道:“九公主,原来是你的马车。”
他笑了笑,似乎是认识王珠的。
王珠不动声色,可紫枝却是实打实的怒了,不觉尖声说道:“你,你大胆,外面的侍卫死哪里去了。”
那男子一身紫色衣衫,伸手捂住了胸口不觉咳嗽了两声:“姑娘莫要怕,我自幼体弱,可是不会伤害你们这样子好看的女子的。”
紫枝面上怒意更浓:“你好生轻薄,无耻之徒!”
紫衣男子自顾自说道:“外边的是我缙云侯府的侍卫黑云,他武功不错,却不是什么刺客。”
果然外边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也是有人短兵交接了。
紫枝此刻也是认出来,眼前的男子正是缙云侯府的小侯爷晏修。
王珠淡然的说道:“紫枝,你出去喝止他们吧。”
紫枝虽不乐意离开,不过公主如此吩咐,也不得不如此。
马车也已经停下来,紫枝也是下了马车去。
而王珠,目光则落在这位大夏军神之子身上。
他一身紫衣,体态不尽风流,乌黑发丝轻挽住了,用一根素色的带子轻轻的系住。
王珠忽而想起晏修在京城花灯会上,轻轻提着灯儿,映衬衣衫辉煌的模样。
这位晏小侯爷脸颊上覆上了白绢,容貌也是瞧得并不如何清楚。
而这样子的装束,也不觉勾动了王珠几许心思。
她秀眉轻拢,静静的看着晏修,连面纱也是没有戴。
晏修侧坐着,轻轻撩开了车帘子向外面王过去。
他面纱轻轻划开,露出了宛如白玉般雕琢的耳垂。
这一切,都是让王珠狐疑万分。
却并没有留意到,她身边宫女也是流转丝丝担切之色。
如今外客闯入,王珠却不见半点羞涩,还不曾戴上面纱。倘若杨炼知晓,也许会怪王珠不知礼数。
而王珠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伸手就将晏修面颊上的白绢给揭下来。
晏修啊了一声,似有些惶然之态。
而王珠身边的宫女也是吓得不觉惊叫。
晏修那脸颊之上,有那么一道道猩红色的伤痕,横七竖八的,布满了晏修脸颊。
早听闻这晏小侯爷身子有病,每年有几个月必定会脸部裂开,渗透出血水。原本只道这不过是以讹传讹,可如今瞧来,这个传闻居然是真的。
王珠却并不觉得如何。
她回忆起那琼花梦中的场景,虽然只看到小半张的脸颊,可那人皮肉光滑,容貌颇美,并没有什么伤痕。
虽未窥到全貌,王珠也是能依稀分辨得出,那人应当是个俊美男子,甚至不输给夏侯夕。
可那样子的情形更像是梦,而并不像是真的。
她也瞧着晏修已经扯起了袖子,遮住了脸颊,只露出一双灼灼生辉的眼珠子。
耳边,却听着晏修说道:“我本来就生病了,害怕吓着人,方才用白绢将脸颊遮住了。”
这样子望过去,只见晏修面颊遮住了,瞧不见脸上的伤痕,一双眼却生得极好。
那一双眸子,宛如明玉生辉,竟是说不尽的动人,道不尽的明润。
恍惚间,王珠不觉想起那日皇宫之中,自己与谢玄朗纠缠,那个蒙面而来冒充君无恙的神秘男子。
仔细瞧瞧,这双眸子恍惚之间,居然是有几分相似。
只是那月下飞仙,琼花堆中那一双绝世之眼可是眼前这一双,王珠却不能确定了。
她不觉拢起了秀丽的眉头,一伸手就将对方手臂给生生扯下来。
对方仍然是满脸伤疤,可配上这一双眼睛,却似乎也不觉得丑了。
其实忽略那些脸颊上伤痕,依稀也能分辨出对方极清俊的轮廓。
王珠顿时心生狐疑,只觉得事情也不会如此巧合。
她蓦然伸出手,抚摸上晏修的脸颊,细细的摩挲。
紫枝安抚完了外边,撩开帘子进来时候却不觉吓了一大跳。
入目就瞧见王珠伸手抚摸一个陌生男子的脸颊,只觉得自己似乎瞧错了,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紫枝目光从王珠身边移开,落在了一旁的含黛、墨柔等身上。
果然这几个宫女儿,一个个都是吓呆了的模样。
王珠却细细的眯起了眼珠子,她才管不得那么多。
既然心中疑惑,她自然是要闹个清楚。
触手所及,确确实实是人的死皮伤痕,而不是弄上去的东西。
手指抚摸,一片凹凸不平。
王珠只觉得指间的触感说不出的熟悉,究竟是哪里曾经感受过,她也是说不上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尖儿蠢蠢欲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种很久很久,没有过的感觉,忽而轻轻掠过了王珠的心头。
那是一种可惜的感觉——
对方没有伤痕的肌肤,却也是出奇的柔顺。
若没这些伤疤,也许晏修会是个极俊朗的人物。
王珠陷入了沉思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掉了,却也一时想不起来。
可她周围的宫女,一个个都是吓坏了的模样。
王珠素来有洁癖,一向也不会跟人接触得太久了。
在她们眼里,王珠就是摸男人摸得出神。
更不必提晏修双手反手死死的按住了车壁,结结巴巴,好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说道:“九,九公主,我,我可是好人家的公子。”
几个宫女听了,无不是有些窘迫。
纵然是一心向着王珠,王珠此举也是确实有些,有些轻佻——
王珠却不以为意,脸色都没变一下,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掌。
她掏出了一块帕儿,狠狠的擦了掌心一下。
“如此说来,小侯爷还是个良家妇男。”
晏修狠点下头,表示他是个规矩人。
王珠再次伸手,忽而扯过对方衣襟,那衣襟之上,有着那么一股子淡淡的清润果子香味,十分好闻。
晏修衣衫被扯开了一点,锁骨也是若隐若现。
几个宫女纷纷扭过头去,内心却是也不觉泛起了嘀咕。
公主这可是怎么了?
“那日戏弄谢玄朗的,可别说不是你。”
王珠抬起头,这样子说道。
她原本没留意到了晏修锁骨,可抬头却瞧见了晏修红润的唇瓣,然后看到了那唇瓣浮起了笑意。
忽而才觉得贴得太紧,王珠不动声色松开了手掌,面颊却不动声色热了热。
伴随晏修唇角渲染上了笑意,他整个人的气质忽而就开始变了。
原本有几分宛如鹌鹑的温顺,忽而就染上了一丝神采飞扬,那如明月的眸子更是染上了丝丝神采,令人不可逼视!而那盼顾之间,更有一丝红尘之中少有的不羁与漫不经心。
一瞬间,他那张满面伤疤的脸也是编的生动起来了。
恍若,那些伤疤都瞧不见了,只觉得一股子清润神采铺面而来,那丝丝缕缕的魅力如春风扑面,难描难叙。
使得让瞧着的人不觉可惜起来,为何他居然面上有伤。
晏修轻轻的笑了一下,不觉说道:“公主说是,那就是了。”
那嗓音不羁,宛如美酒一般。
方才他面上伤疤还吓坏了一边的女子,可如今晏修通身的气派却让人不觉忽略此事。
眼前男子气质一变,不觉浑然让人忘记他面容上的瑕疵,眼前之人浑然是一名翩翩浊世佳公子。
王珠盯住眼前之中,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惑,却不觉冷笑:“小侯爷不准备解释一二。”
“公主被谢玄朗这个禽兽调戏,我路见不平,为公主出头,公主不必谢谢我。”
面对王珠杀人似目光,晏修却笑得十分随性。
紫枝顿时吞了口口水,瞧公主样儿,哪里有半分要谢谢的样子?
王珠心里却盘算许多,这男子见到自己,那当初自己算计裴家的事情,恐怕这厮心中也必定知晓。
她也不是怕得罪裴家,只是这样子的感觉,让王珠不由得觉得很不舒服。
王珠眼波流转间,却忽而轻笑:“那不知小侯爷当时手中君含剑又是如何来的?”
君无恙乃是陈国第一次的高手,君含剑更是君无恙随身佩戴之物。无论如何,这剑能到晏修手中,亦是证明晏修绝非那么简单。
“小黑他武功不错,一时兴起,偷了一把剑给我。得罪了别人,立刻找到背锅之人,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事情?”
晏修不但推得干干净净的,而且将卑鄙之事说得也是理直气壮,并无不好意思。
“君无恙是陈国第一高手,想不到缙云侯府卧虎藏龙,区区一个侍卫也是如此了得,倒是让人不得不开了眼界。”
王珠句句试探,盯住了晏修。
晏修冉冉一笑:“既然九公主对小黑赞誉有加,回去给他晚饭加鸡腿。”
王珠压下了心尖儿的一丝烦躁之意。
重生之后,她也可谓是心静如水,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面对这位晏小侯爷,会遏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丝丝怒意。
王珠容色若水,半点不露心中所想:“就是不知道,晏小侯爷好端端的,跳上我这马车为了什么,莫非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晏修手指轻轻拂过了唇瓣,仿若沾染了蜜糖,嗓音之中也是多了一些甜蜜蜜的味道:“难怪公主对我上下其手,原来误会我是那等轻浮不知礼数的人——”
紫枝顿时呵斥:“你住口,休要胡言乱语。”
此等言语倘若传出去,岂非有损公主清誉。
“只是我也是避无可避,躲不过追我的人,方才,方次跳上了公主马车。我可是好人家的公子。”
晏修漫不经心的说道,他目光漂浮,仿若是山间清晨的云雾,缭绕之间却也是蕴含了几分神秘。这让他那一双眸子也好似躲藏在云雾之后的明月,朦胧而神秘的。
他随口调笑的话语,也好似他的心思,有些晦暗不明。
王珠不觉讽刺道:“以晏小侯爷这般脸皮,居然也怕那狂蜂浪蝶,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有这样子本事。”
晏修轻轻的眨眨眼:“主要是个男的——”
马车之中,顿时沉默下来,在场几个女子面色都是有几分精彩。
咚的一下,一件重物被踹出了马车。
晏修摔到了地上,尘土飞扬。
王珠轻轻的收回了自己的纤足,内心却不觉冷冷一哼。
晏修灰头土脸的爬起来,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伸手轻轻拍去了身上的尘土,还满不在乎的吹了一声口哨。
他随手撩起了白绢,遮住了自己那伤痕累累的面颊。
马车滚滚,毫不留情的摒弃晏修,扬长而去。
晏修却也是轻轻唱着歌儿:“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反反复复的哼着这样子的调子,而王珠最初听得见,伴随马车行驶却也是渐渐的低了下去。
王珠轻轻的合住那清润的眸子,心里忽而有过许许多多的念头。
她也不知晓晏修为何会哼这样子的歌,可无论如何,自己和晏修不过是一面之缘,晏修也不会心悦自己的。
眼前这位缙云侯府的小侯爷,虽然素来名声不好,可他就好似云雾之后的明月,不觉让人觉得非常的神秘。他身上似乎有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彩,让他变得十分莫测。
可王珠却并不能确定对方就是那琼花树下的神秘人。
无他,只因为那个人仿佛并非凡人,高高在上,宛如镜花水月。
而这个晏修,却满身的烟尘气儿,仿佛本来就是在这个红尘之中。
王珠想起了自己所绘制的那副美男图,不由得觉得这些事情更加晦暗不明了。
她伸出了手指,轻轻的揉揉自己的额头太阳穴。
最后脑海之中却想起了晏修唱的那个歌儿。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样子的歌声,又好像是混沌之中的迷雾,仿佛在提点王珠想起什么。
可王珠再如何的拼命去想,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缙云侯府,萧景再次拜访失败,铩羽而归。
他神色仍然是软绵绵的,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的样子。
可到了马车之上,萧景面色却一点又一点的阴沉下来了。
他那软绵绵的温柔模样,像极了已经死去了的萧夫人。有时候对着镜子一照,萧景也不觉厌恶自己。只因为这个萧夫人本来就是他一生之中最恨的那个人。
然而这个面具戴得久了,就算想要摘下去,也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萧景眸光涟涟,不觉若有所思。
每次他追着晏修,有些人的眼神就会心照不宣。而萧景从前,也会时不时的拿这件事情来恶心萧夫人。
可是没人知晓,他内心藏着宏图大志,而他相信晏修也是这样子的人。他可以肯定晏修虽被传为纨绔子弟,实则雄才伟略,必定是乱世雄才。自己能辅助晏修,必定能成就大事。区区一个兖州富商,萧景才不稀罕。
原先晏修也肯与他结交,可是如今这态度却是变了。
他好像失宠的嫉妇一样被扫地出门,并且弃如敝履,好似曾经的结交也是已经不值一文。就算萧景从来没看透晏修的心,却也是不觉莫名其妙起来。
其实,也不算如何的莫名其妙!
他忽而想起一个月前,自己与晏修一并饮酒时候说的话儿。
“那个贱妇,其实若要对付她,于我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可是我既不想她死得太轻易了,也要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不能让别的人有那一丝一毫的怀疑。如今瞧来,却是十分之好的机会。我引导那贱妇,说动她让我娶九公主。那贱妇为了给亲儿铺路,又知道我不好女色,必定会用一些非常手段。到时候,我再投靠九公主,借着九公主的手,将这贱妇除去。九公主本身名声都是不好,以后就算那贱妇我我家老头子都不好了,都和我没关系,我仍然是清清白白的。”
萧景说得也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全然没有人前那温顺如养肥猫儿一般的乖巧。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淡淡的不置可否的晏修却抬起头来:“别动九公主。”
萧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晏修一直冷情冷心,什么事情都不介意。正因为如此,他在晏修面前说话粗俗,一口一个贱妇发泄着叫,也知道晏修无所谓。
那个男人,看着好似活人,可是一颗心,也许是石头做成的,也许是冰做成了。
总之无论如何,也不是人的心。
萧景也不是在晏修面前故意粗俗,而是知晓自己粗俗也好,温文也好,对于晏修而言是没有任何分别的。
正因为这样子,他听到晏修说不准自己动王珠,自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似乎看出自己内心之中的疑虑,晏修也是再次说了一遍:“别动九公主。”
萧景这次听得清清楚楚了,可他却是不甘心:“这是为什么?”
晏修忽而冉冉一笑:“因为我对她呀,一见钟情。阿景,你是知道我的,我说不能动,那就不能动。”
晏修这样子一说,萧景就知道没什么可反驳的余地了。
就算晏修说得再轻描淡写,可是萧景就知晓这是断断不能反驳的事儿。
这就是萧景。
可是后来,萧夫人还是被捉奸,自食其果。之所以会这样子,是因为晏修前去告密,主动设计。
萧夫人自尽而死,萧云也是气得瘫痪在场。
别人都说萧夫人是九公主算计,方才身败名裂。萧家之所以这个样子,也是因为九公主手段太狠了一些。
而别人之所以会这样子说,是因为萧景放出的风声。
这样子一来,萧家发生了那样子的惨剧,就和他这位干干净净的萧家大公子没什么关系。
以后就算萧家再多死一个人,还是和他萧景没有关系。
萧景之所以这样子做,是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而且他很不甘心放过。
这件事情别人看来,一切一切都是顺理成章,都看不出算计的痕迹。可是这不过是别的人眼里——
无论他做得如何的缜密,晏修都会非常轻松的看出其中真像的。
再然后,就是如今晏修对他的冷落,仿佛一切结交的事情都是不存在。
萧景面颊之上不觉挤压出一丝冷森森的笑容:“也不瞧瞧,当初是谁救了你的。”
那一年,他在家里后院之中,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萧景闭上了眼睛,不觉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其实那萧夫人没有出现时候,父亲还是很疼爱他的。可是等萧云移情别恋,自己这个亲儿也是再无宠爱。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比起萧夫人,他更恨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被曾经亲近的人抛弃的感觉。
如今萧云已经是瘫痪了,遗弃他的人,萧景是绝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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