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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航怕他二人又要打起来,说道:“梅左使,事不宜迟,咱们早点离开这里。”梅鱼龙知道李逸航夹在中间难做,便哼了一声,转身正要走出大门,却见门口陆续走进十余人,李逸航暗叫:“屋漏又夜雨,真是好戏连场。”进来的人,正便是上山要人的蒙月赵双全冷静等人,这十余人与酒楼大堂内的十一人打了照面,个个都惊讶得目瞪口呆。李逸航连忙上前行礼,叫道:“晚辈李逸航拜见蒙女侠,冷阿姨以及位各位掌门各位前辈。”
蒙月见得大堂里乱七八糟,北斗派弟子身上还带了彩,料得是两群人刚刚打了一架,便问道:“李少侠,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口中的这位李少侠伙同光复妖人,胆大包天上黄山大闹北斗派,把大魔头梅鱼龙硬生生劫走了。”范摇光不等李逸航回答,抢着说道。他心想:“就算你蒙月没有参与进此事当中,可这个你相当推崇的‘少侠’却干出这等事,瞧你如何处置?”
李逸航的为人蒙月一行十余人尽皆清楚相信,他救梅鱼龙,肯定事出有原,蒙月与北斗派不但不合拍,并且在上回抢亲一事中还生了嫌隙结下仇怨,见得范摇光气急败坏的样子,脸上微微一笑道:“范七侠,我昨日在山上时便劝你们北斗派梅鱼龙不可留,而你北斗派却不知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迟迟不肯落杀手,现下好了吧,他被人救走,将来江湖再掀风波,你北斗派只怕是难脱其责,水洗不清。”
朱开阳道:“杀不杀魔头,我们自有分数。”
梅鱼龙冷笑道:“钟天璇不杀我,你们可别以为他是仁慈,而是他想从我口中得知大师兄秦天枢墓穴结构,以便盗大师兄的墓,朱六侠,范七侠,我说得对不对?”朱开阳脸色陡变,说道:“蒙女侠,你不一向以诛魔灭邪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吗,怎地碰上了这个魔教头子却不动手?”
蒙月没有理会他的言语,说道:“李少侠,你好大的本事,竟然能从北斗派眼皮底下把严密看守的梅左使救出,实是令人诧异。”青城掌门朱仙鹤承蒙李逸航的救命之恩,接口说道:“不错,若不是大家知道李少侠本领高强机智过人,定会有不清楚内情的人以为北斗派浪得虚名不过尔尔。”
范摇光见蒙月一群人都站在李逸航梅鱼龙一边,嘿嘿冷笑道:“青城派什么时候竟然和光复教同流合污,共站在一条战线上了,同声同气,更加令人惊诧。”朱仙鹤道:“范七侠,你什么时候看见或听闻我青城派与光复教同流合污?信口污蔑之事,北斗派一向不爱干,怎地范七侠却与众不同?”
李逸航把蒙月拉到一边,低声道:“郑大哥的骨髓丹过两天就到期,须得马上吃解药,可现下只梅左使可能有解药,因此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冒死得罪北斗派将他救出来,请蒙女侠知悉体谅。”蒙月也注意到了郑安脸色苍白,她不知道郑安受重伤捡回一条性命,还以为是即将毒发的表现,点了点头,问道:“那他有没有?”李逸航道:“我没来得及问,刚与郑大哥接上头就碰见他们。”
本来蒙月等人见得梅鱼龙,毫无疑问要拼个你死我活,可眼下的情势却不得不放下这一段恩仇,只有把梅鱼龙争取过来,获得骨髓丹的解药配方,天下武林便不再惧胡定中及上官瑜的毒药,才能真正把光复教的流毒威胁清除干净。当下说道:“那你们快走吧,等一下钟天璇老头下来了,想走也走不了。”李逸航道:“如果你放走了我们,北斗派追究起来那怎么办?”蒙月道:“我们敌不过你,知难而退,他还能怎么办?他要怪只能怪他两位师弟武功不如人制不住你,而不能怪我们拦不住你。”
李逸航大喜,说道:“多谢蒙女侠!”走到冷静跟前低声说道:“冷阿姨,刘大夫,芷菲和弟弟现都在江西我朋友那儿,你要有空就过去看他们罢。”把地址说出来后拉着李楠出门而行,梅鱼龙道:“静儿,你跟我一块儿走。”冷静摇摇头道:“梅鱼龙,我跟你早恩断义绝,你如心中还有旧情还有我,那就请尊重我,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搅我。”梅鱼龙望了她一眼,长叹一声举步出门。
范摇光叫道:“蒙女侠,你就这样放这些魔教邪徒走吗?”赵双全道:“不是蒙女侠放他们走,是你们放他走。”范摇光怒道:“你明我们两兄弟敌他不过,没办法拦住他们。”赵双全道:“你们鼎鼎大名的北斗派七子都拦不住他,我们这些二流教派的人更是拦他们不住,我们也是无可奈何,眼睁睁瞧着他们离去。”
“你们……你们……”范摇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目前北斗派已然被孤立,朱开阳知道讨不了好,便道:“青山不改,绿水常流,蒙女侠,各位掌门前辈,朱开阳及师弟范摇光就此别过。”蒙月不想与北斗派闹得太僵,分薄侠义道的力量,便道:“朱六侠,请借一步我有话与你说。”二人走到静处,蒙月把心中的想法跟朱开阳讲了,最后说道:“你师侄疾恶如仇,绝对不会与为非作歹的魔教妖人一起,他现在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目的及道理,请朱六侠回山跟你二师兄钟掌门言及,想必钟掌门定然看得开。”朱开阳脸上不动声色,抱拳道:“多谢蒙女侠相告,后会有期。”与师弟及四名弟子出门离去。
蒙月望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叹一口气,说道:“朱掌门,赵掌门,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就别吃晚饭,赶紧离开这儿,以免钟老儿追了下来,多生事端,你们认为怎么样?”朱赵二人齐声道:“不错,目的既然达到,那就快快离开为妙。”
李逸航和梅鱼龙等五人离开后酒楼后马不停蹄出城门南下,在路上,李逸航问梅鱼龙有没有解药,另外三人眼光都射向梅鱼龙,期待他说出一个“有”字。却不料梅鱼龙摇摇头,道:“贺兰山上大爆炸与洪水淹城,制炼好的解药一颗也没来得及带出来。”郑安脸色登如死灰,低下头一言不发,李楠轻轻叹了一口气,李逸航也感到失落之极,只有短短两天时间,却那里能找得到胡定中及唐海流?唐海流生死未知,胡定中行踪飘忽,就算找到了他,人家也未必肯给。
瞧着四人无精打采的样子,梅鱼龙道:“解药配方我倒是记得,药材也不难找,只是配制需时四十五天,郑堂主不知能不能捱得下去。”众人默然,谁也不想多说话,到了一座镇上,五人住下后,李逸航拿来纸笔墨砚,让梅鱼龙写出解药配方及制炼方法,说道:“梅左使,现下光复教已经支离破碎,教中人物死伤大半,但那胡定中不死心,仍以骨髓丹害人,李楠李大哥便被迫吃了一颗,我想请你把解药配方写出来,虽然郑堂主来不及,但仍可拯救邱帮主,李楠等一批存世之人,我们有了解药,便再也不用担心胡定中以骨髓丹挟制武林人士。”
梅鱼龙长长叹一口气道:“光复教虽不是我创立,却是我把它送上颠峰,也是我把它一手毁灭,我在位时,野心无限膨胀,竟然想与天试比高,实是不自量力可笑已极,期间犯下的种种杀戮罄竹难书,在离开贺兰山大半年里,在北江边上,在黄山上的日子里,我时常想这样做到低值不值,可是值得与不值得都已经是过去之事,无法挽回。”语音低沉,似有无限感慨无奈。
“过去的已经过去,你眼下可以做的,便是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把胡定中东山再起的野心扼杀在摇篮之中,只要是能做成这件事,过去犯下的罪恶,多多少少能赎回一些。”李逸航盯着他的眼睛,顿一顿又道:“别犹豫了,你要是想给芷菲和冷阿姨留个好印象,便做一回有意义之事。”
梅鱼龙接过他手中的笔,盯着眼前的白纸,沉思起来,这一写下配方制程,那便是承认光复教彻彻底底失败,最后他没有一丝儿停顿,泼墨书写,把十几味药材的配方比例、炼制方法写下来。李逸航照抄几张,郑安,李楠,李灵月人手一份。
李楠问道:“梅左使,如果不及时吃得解药,骨髓丹到期后是不是立即会破壁?”梅鱼龙道:“不错,不会有丝毫延迟。”郑安已经看淡生死,笑道:“逸航,我如开始发作,你便一剑杀了我,千万不要让我受不必要的痛苦。”李逸航默默点了点头,他在四川看过骨髓丹壁破,蛊虫入骨时受害人痛苦不堪的惨状,李灵月在一旁安慰他道:“郑大哥,你不会有事的,我捅得那么深的一刀你都能活了转来,那小小骨髓丹算什么,眼前一劫定可逢凶化吉大步跨过。”
郑安道:“李姑娘,你没常年住在月亮湾,不知梅左使制药的本事,梅做使做出来的骨髓丹,壁破时间准确到时辰,解药的分量做得刚刚好,少一分无效,多一分有极大副作用,期盼骨髓丹无效,我还不如现下就剖开肚子,把丹丸找出来,希望还大些。”
四人看着满脸不在乎的郑安,心头沉重。李灵月忍不住落下泪来,十余天的照顾相处,郑安如父亲兄长的细心关怀,令她颇为感动,已经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好感,好不容易摆脱唐海流的控制,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不想他转眼就要离去,心中哀伤难掩,不禁落泪继而哽咽出声。郑安握着她的手道:“傻小妹,有什么好哭的,我双手沾满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鲜血,老天爷让我活到今日,待我已是不薄,只是我离开之后,你一个人孤苦零零仃活在世上,反而放心不下你。”
“不,你不用担心我,郑大哥,你要是走了,我也……也不想活,我要随你一块儿走。”李灵月突然说出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郑安大是感动,紧紧握着李灵月的手道:“灵月你傻了是不是,你正处于最好的年华当中,怎么就要死要活?要是我换作是你,该不知有多开心。”
“其实我在十年前就该死去,是我贪生怕死,没有胆量随父母而去,害得在世上白白受了多年痛苦……”
说着说着,房间里就剩下他二人在互诉衷肠。
李逸航,梅鱼龙,李楠三人坐在客店堂前的桂花树下,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打在脸上身上微有凉意,却湿不了身。
李逸航问道:“梅左使,你日后有什么打算?”梅鱼龙眼望前方道:“我没有家,无处可去,那也不想去。”李逸航道:“你不是还有个妻子吗,怎不回去与她团聚?”梅鱼龙苦笑摇了摇头说道:“我心里恨死了丽日娜,要不是她无端疯狂追求我,我怎么会做出千夫所指的抛妻弃女之举?现下不管如何哀求赔罪,你冷阿姨始终不肯原谅我,女儿也不肯认我,奋斗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家庭亲情的重要性,可恨我以前一直沉迷于对权力的追逐中而不能自拔。”
“如果时光真的能倒流,我说什么也不会再走错这一步。”梅鱼龙低低叹一口气,眼眸里全是悔恨之色。
人世间没有后悔药吃,失去了的就永远失去,任你如何不甘与不舍,就如生命不会有第二次,一个人走每一步路,做每一件事,都要对自己负责,对将来负责,对自己的良心负责。等得梅鱼龙懂得这个道理时,一切已然昨日黄花。
李楠问道:“梅左使,我们在坑道中听得钟天璇说你有他大哥秦天枢的墓穴构造图,请问那是怎样一份图纸?”梅鱼龙道:“那份图纸没头没尾,当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关于那儿的,并没有仔细去看,只知道那建筑庞大,结构复杂,且好像设有不少机关陷阱,便图纸上面一行字引起了我的注意,至今我还记得清楚:‘刚宽左,柔窄右。’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逸航道:“其实大师伯墓中也没什么吸引,钟天璇千方百计要你交出图纸,无非是想要盗取墓中的一份口诀而已,他这样做,无疑是本末倒置,着实不该。”
“如不该,我的性命不可能保留到现下,江湖中人武林人士最看重的是什么?”
李楠道:“武功秘芨。”
“没错!钟天璇身为北斗派掌门,虽然武功出类拔萃,但他跟真正最顶尖高手相比,却还略有差距,因此墓中如埋有上乘的武学图谱,能助他问鼎天下第一的称号,他怎么会不动心?”梅鱼龙冷冷地道。
“我觉得他为了一份口诀便去打扰大师伯的安睡,实是不可接受。”
“没有什么不能接受,可叹的是秦天枢一代武学奇才,极具修武天份,人又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如果他没有死,我们光复教可不敢踏足中原,只能盘踞塞外西域,眼前光复教覆灭的命运或许得能改变,更重要的是,我也不会走上目前这一条道路。”梅鱼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李逸航心道:“自己走什么道路,主要还在本人,当初你只要坚定一些,今日又岂会慨叹大师伯死得早?”任由凉风细雨吹拂,没有接上话。
三人坐在桂花树下,良久无言。
第二日早上,三人醒来,到郑安房中一看,竟然空无一人,去找李灵月,也是失去踪影,在房间里仔细查察,没有查到丝毫异常,李逸航心中焦急,去问店小二与掌柜,掌柜道说他二人凌晨时分悄悄离店,把郑安留下的纸条转交给他,李逸航接过打开,上面写道:
“梅左使,逸航兄弟,李楠兄弟,原谅我不辞而别,明天就是我的大限,我不想看到你们伤心落泪的情景,也不想让你们看到我痛苦不堪失去常智的模样。我和灵月将会找一个无人之处静静死去,你们不必寻找也不必为我伤感,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十八年后我郑安仍然是一条好汉,如若咱们能重逢,一定会是好朋友好兄弟。逸航,我交待下的后事,你无论如何也要替我办到,否则我在九泉之下难以瞑目。兄弟们,我先走一步,来生再见!”
李逸航黙黙拿着纸条,店外飘着小雨,放眼望去,烟雨凄迷,北风悲呜,,眼泪不争气流了下来。人世间最大的悲哀,不是自己死去,而是看着父母朋友,爱人亲人一个个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突然之间,他似乎能理解长乐散人越活越悲哀凄凉的心境,起了共鸣。
梅鱼龙和李楠看到那张纸条,脸色尽皆沉重,梅鱼龙脸上肌肉抽动,缓缓说道:“郑安是我最信得过的下属,我待他如兄弟一般,胡定中和红山等人回贺兰山找我晦气,也全靠他给我报信,我才得有时间准备,否则早死了。现我梅鱼龙没死,郑兄弟却要离我而去,世事变幻无常,真令人痛心。此事归根结底,皆由骨髓丹而起,原来我视它如宝贝现在却视它为洪水猛兽恨之入骨,原来失去爱人、朋友的感觉是这么难受!”
梅鱼龙这一生,因他而死的人可说无数,他自出世便没有了父母亲人,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亲情方面的缺失使他做事心狠手辣不计后果,终于到现在,他体味到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离别,呆了一会,他向李逸航道:“逸航,我回韶州,静下心来制些骨髓丹的解药,你们如要找我,去问芷菲舅舅即可。”
岳丈邱维方药期不远,急须解药,李楠道:“梅左使,请允许我随你一块儿去韶州好不好,制成了解药,我可立即拿给岳丈服食。”
“很好,很好,多一个帮手也好,逸航,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过去?”梅鱼龙问他。
李逸航摇头道:“不了,我想在这里找找郑大哥,之后去庐山会齐芷菲,再到韶州与你们相聚。”梅鱼龙道:“那好,盼望你们早点儿来。”李楠和他道别,随着梅鱼龙离开客店。
郑安和李灵月出门后往那儿走,客店老板和店小二都没有留意,李逸航心想:“他们既然说要找一处偏僻之处,那么我就不能在镇里找,眼前一条大路,一边去往徽州,断估他们不会走这一个方向,于是便朝另一个方向往下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