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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练武场时,李逸航见洪仁海等人盯着他,心中不禁一跳:“糟糕透了,给这些人见到爹爹来探望我,怕不会又来抢夺我钱财食物吧?与其这样,还不如等下就将这些零食全分下去,还能卖个人情。”他分一包零食给刘昆铮,又将三两银子交给他,说道:“昆铮师兄,这几两钱先放你那,小弟担心洪仁海又会来抢夺我。”刘昆铮对洪仁海的所作作为也是毫无办法,只道:“这洪仁海太无法无天,听人说他老爹是南昌城的都监,又深得马馆长的钟爱,恃宠生骄,连黄、李两位师傅的话都不听,咱们都不敢惹他,你可要顺着他一点,别跟他对着干。”李逸航道:“小弟晓得。”
吃过晚饭后,众人回到房间,李逸航把点心果糖分给各人吃。因为耽搁了一下午,他趁着天色尚明,就到场上练起功来。正练得起劲,忽听得身后有人道:“哟,真是用功,一刻也不耽误。”李逸航心下一沉,回过头来,金黄的夕色中,见是红痘脸吴兴隆,斗鸡眼杜威,另二人不认识,不和他住一间宿舍,说话的正是吴兴隆。李逸航没理会他们,又自低头俯身,两手绕过双腿,抱住两脚跟。
吴兴隆又道:“小子,跟你说话呢,态度端正点,可别惹怒了我们威哥,否则又有你苦头吃。”李逸航头也不抬,奇道:“咦,你大哥不是洪仁海吗,怎地又冒出个威哥,这威哥比洪仁海还厉害些么?”他是明知故问,果然斗鸡眼道:“少废话,老子便是威哥,怎么着,不服气是不?”李逸航站直了身子,故作惊讶的道:“原来威哥是你啊,适才可吓了我一跳,还道是个威风凛凛的人物,却不知……却不知……哼哼!”斗鸡眼杜威怒道:“却不知什么?你小子身痒了是不是?”吴兴隆道:“威哥,息怒,这样的刺头那都有,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斗鸡眼哼了一声。李逸航道:“你们找我什么事,该不是来斗嘴的吧?”吴兴隆道:“你小子这么嚣张,到外面闯荡定有罪遭,可别怪没人提醒你。”李逸航道:“那可得多谢你们了。”心下暗想:“我看你们九成是来要钱,也不知是谁无法无天,谁嚣张了。”
果然吴兴隆道:“你爹爹来探望你,带了点心蜜饯给我们吃,兄弟们心下都很感激。只是今儿哥们几个手头上都比较紧,想跟老弟你借些银子花花,日后一定还你。”李逸航一听,果然是来要钱,言语还说得真客气,说什么有借有还。便道:“几位真是机灵得很哪,不错,爹爹是给我了二两银子。”吴兴隆道:“怎么只二两?上回也有四五两银子,老弟可不要骗哥哥,你想想,借钱给我们大大的有好处,武馆里上下都知道你是仁海师兄的人,可就没人再敢欺凌老弟你了。”
李逸航道:“原来借钱竟有这般好处,那上回怎不早讲?眼下我便只二两银子,这么点数目,怕洪仁海看不上眼。”斗鸡眼杜威不耐烦了,道:“乖乖的都拿出来罢,可别让兄弟们动手,撕破了脸皮,大家都不好看。”李逸航道:“看样子你们是非借不可,我有个条件,否则免谈。”杜威道:“还真是稀罕,你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李逸航将二两银子扔在地下,道:“威哥,我要你自己一人来借,靠人多不是英雄好汉!”四人轰的一声炸开,一个猛吹口哨,一个跺地拍掌,另两个哈哈笑起来,李逸航冷冷的道:“不敢吗?没种就将银子捡去,当没听到小爷的话就是。”杜威斜眼瞧着他,道:“那可好得很,上回侥幸被你小子偷袭得手,还以为自己升天了是吧,老子早就想揍你一顿,这下正好,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找你麻烦。”吴兴隆道:“你小子吃豹子胆是不是,竟敢来挑战,威哥,好好的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低调。”杜威道:“有言在先,不管谁输谁赢,都不许跟教头们讲,如要哭哭啼啼去告状,那还是趁早算了。”另一人道:“小子,你输了之后可别跑回家去跟你爹娘说被人欺负哦,哈哈。”黑暗之中那人侧着头,李逸航瞧不清他的脸,但想象起来,定然满脸都是嘲容,便向那人道:“男人间的事,谁向外说谁是孬种,你要是不服,大可替他来战。”说着向杜威一指。
杜威道:“不急不急,兄弟们会一个个来教训你,让你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次由我先上,大家好好看清楚,这回打完了,下回轮你们上。”说着摆开架势。李逸航道:“说好了,谁要有帮手,谁就是孙子。”杜威道:“你奶奶的,我还要叫帮手吗?好,谁有人帮手谁是孙子,你们三个都不准动手,谁上来揍谁。”三人都道:“行了,行了,威哥下手轻点,别伤他太重,不然不好交差。”杜威四下里一望,见场上人不少,便道:“这里人多,打起来很快就引起注意,敢不敢换个地方?”
李逸航弯腰执起银子,道:“到那儿都奉陪!”杜威道:“好,够意思,跟我来。”
四人绕过忠义堂,来到菜园子边上的树林之中,找到块不大的空处,杜威道:“便这儿好了,有什么恩怨都在这儿解决。”李逸航看看四周,并无灯火,好在今晚月亮又大又亮,月光从树梢下照射下来,还是能看清对方五官,于是点点头。
杜威比李逸航大上两年,身材也高大许多,入门有一年多,跟在李教头门下学艺,已练过十路的查拳,四十八路的南拳,一十二路的弹腿,武术功底比他好很多,李逸航不是不知,跟他打架胜算甚微。但他心里却另有打算,自己来振威武馆习武,可是到这里一个多月,什么招式都没学到,整天练腿练腰,也不知有没有什么长进。提出和杜威单挑,一来是检验一下自己所学,别看这杜威牛高马大,入门又久,但他反应迟缓,动作呆滞,得以留下来,多半是依仗家里金钱关系,战斗力应比红痘脸吴兴隆要弱;二来得让这伙人知道,他可不是好欺之辈,别老盯着自己,整天拿他来开刀消遣。
李逸航心中已打定主意,想要赢得了这场约架,必须采取近战策略,就像上回那样一上手就扭打在一起,要是寻常的站战,非给打得像猪头一般。当下站个弓步,道:“来吧。”杜威忽道:“有一点要言明,不准用口咬人。”李逸航微微一笑:“那当然,用嘴咬岂不成小孩无赖打架了?”
杜威虽学个几路招式,却没什么实战经验,平时跟师兄们拆招,却是人人都嫌他身手笨拙,没几人愿意真正和他过招,因之他虽入门已一年有余,真正搏斗的遭际却少。虽然他在馆内馆外,也曾欺负过不少年岁相近之人,他只大喝一声,别人看了他身形气势便已心生怯意,加之他们人多,那还有敢顽抗不从,真正与之动手之人?
当下杜威也顾不上使什么招式,兜头便是一拳打过去,李逸航向后退一步,杜威踏上一步,一脚横踢对方腰部,李逸航又跳开去避开,随即踏上一步,杜威踢脚尚未落下,见他已欺近身边,右手呼的一拳击出,却仍是落空,杜威心道:“这小子身子倒灵活,他要总是躲闪,那可奈何他不得。”便喝道:“打架有你这样打法的吗,别像兔崽子般总逃啊!”
边上三人也叫道:“狗崽子就是没种,威哥抓住他使劲打!”“一味躲闪太娘儿气,不够爷门!”“不敢打就乖乖的认输,像个龟儿子一样怂。”李逸航听而不闻,完全不理会他们的讥讽,全神注视着他双眼,眼见他又是一腿扫来,心想你这和不会功夫之人打架有什么不同?根本无甚招数可言,他蓄劲小腿,待他扫腿刚过,即刻前冲,杜威见他又逼将过来,想也不想的便又是一拳招呼过去,这次李逸航不再后退,脑袋一偏,躲过攻击,伸右腿绕到他支撑脚后,双手便往杜威胸膛一推,杜威手脚在外,无力反抗,被他一推一绊,站立不定,双手凭空乱挥乱乱舞,身子往后便倒。
李逸航也是缺乏经验,推倒对方后没迅速后退,被他右手抓住前襟,杜威力气很大,此时即将摔倒之际拿到了敌人衣衫,岂会轻易松手?当下杜威拉着他,两人一块儿滚落在地。杜威先前几次攻击无果,已是甚为气恼,此时见敌人被自己擒住,精神大振,不等爬起,左手一拳往他脸上打落,这一拳可没落空,只可惜翻滚中力气不大,李逸航着力不重,由于被他扯住衣衫,无法远离对手,眼见他又一拳挥到,连忙趴在他心口上躲过,双手环杜威的脖子,跟着挪转身子,想移到他后背,由于二人贴得太近,杜威强大的拳头便不易打到他,右手捉住他衣服就将他往外推,左手挥拳击打,他不敢松开右手,怕李逸航如泥鳅般逃开。
二人在地下不断翻滚撕打,李逸航被杜威打得狠了,举起额头例往他鼻子上撞去,这一下撞了个正着,杜威鼻血直流,可他自己也不知道疼痛,更不知出血,鼻血流到嘴里还道是对方的口水,不绝外吐。他不断出拳,膝盖也是不停猛力上提,李逸航身小力弱,跟他对打很是吃亏,便双手紧紧抱住他颈项,双腿夹住他腰部,不让他膝盖伤到,二人打到兴起,都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
旁边观战的三人开头还不断的叫喊助威,后见二人越打越激,也搞不清楚血水是从那里流出来的,二人脸上、身上全是血迹并混杂着泥巴尘土,灰蒙蒙湿沥沥一片,都开始担心起来,害怕闹出人命。又僵持一会,李逸航翻滚中逐渐占了个好身位,他从身后用右手勒住了杜威的脖子,左手紧紧的攫着右手手腕,双腿夹紧了他的一条大腿,任由他如何挣扎也不松开,杜威的拳头打不着他,便用手肘一下一下的向后击打他腰部胸部,最后又反手抱住了李逸航的头部,扯向一边。
李逸航的头被杜威反手抱拉住,两颗脑袋瓜紧紧挨在一起,杜威头在前,他的脑袋在后,杜威的耳朵刚好就在他的嘴边,李逸航心中一动,张开了口便欲往他耳朵咬落,但想到打架前说好不准用嘴,心下骂道:“这狗崽子真他娘有先见之明,知道会被人咬。”只得作罢。杜威力气很大,抱着他头用力拉扯,李逸航颈椎越来越痛,迫不得已张大口又想往他耳朵上咬去,突然脑海跳出一个声音说道:“输架事少,失信事大,咬不得,咬不得!”李逸航迟疑半响,灵机一动,便吐出舌头在杜威耳朵上伸去,杜威正自发狠,忽地感觉耳朵一湿,有柔软东西在耳上转来转去,大吃一惊,叫道:“小兔崽子你……你咬人!!”李逸航嘿嘿笑道:“我只是尝尝脆脆耳的味道,可没吃。”
在江西广东广西等南方省份的一些地方,民间流传着一个吓唬小孩的故事,相传有一户人家,爸爸妈妈都外出,只剩下两兄弟在家里,晚上睡觉时候,兄弟俩听得有人敲门,哥哥便问道:“谁啊?”门外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道:“我是老红婆,赶路错过了宿头,想在你们家里睡一晚,明儿一早就走。”兄弟俩听闻是个老婆婆,商量一下就开门让她进了屋,晚上没点灯看不清楚婆婆的模样,哥哥便道:“老婆婆,屋里头就只有一张床,你和我们睡一起吧。”老红婆道:“好,好!小孩子心地真好,婆婆要好好痛你们。”睡到了半夜,睡在外床的哥哥听到咔叽咔叽,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老婆婆在咀嚼什么东西,哥哥便问:“老婆婆,你在吃什么啊?”老婆婆道:“我在吃脆脆耳,吃到半夜轮到你!”哥哥见弟弟没了动静,急忙拿出火石打着点上油灯,往床上一照,帐里那有什么老婆婆,却见一只老黑狗熊坐在床头,正自津津有味的在啃食弟弟的耳朵,弟弟的手指脚指都已给她啃光,原来她不是老红婆,而是老熊婆!
他虽没咬杜威耳朵,却着实将他吓了一跳,杜威手上一松,李逸航趁机缩回了头。
红痘脸见杜威脖子被卡,有点喘不过气来,怕是要落败,便急道:“威哥,快转过身来压住他!”杜威此时力气已衰,右手抱着李逸航的头,左手一拳拳的打落,可是二人不停扭动,加之李逸航使劲缩头,十拳打中一两拳也算好了。听得他在旁边吵嚷,气不打一处,骂道:“滚……滚开,你说得……说得轻……松……”
李逸航只是挨打,但因对方发不着力,虽被打得头晕脑胀,受伤却不重,力气消耗不大,随着对方反击减弱,他全身的力气都运在右臂上,死死箍住杜威脖子。边上三人越看势头越不对,便围在一边,想伸手去拉他手臂,又想往他脑袋上踢去,但想一出手便使得威哥变为孙子,均是犹豫起来,想帮不敢帮。
杜威虽被勒得气喘,却也看出三人想帮忙,他们如若忍不住手,自己便变成孙子,以后在振威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那比杀他更难受。便一字一字的叫道:“快快滚……开!”见三人还是不愿走开,虽然被勒得更是气促,极想让他们拉开勒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可一想到以后要背上孙子的骂名,便恶狠狠的骂道:“滚你们他妈的臭……臭鸭蛋!再、不、走、开,我先废……废……”说了“废“字之后,“了你”二字始终吐不出来。
李逸航也不说话,只是咬紧牙齿,死死的扣住敌手脖子,生怕一说话泄了气,让杜威挣脱出来,自己不死也得躺上几个月。也不知什么时候,二人的打斗引得树顶上的宿鸟纷纷叫噪起来。眼看得二人动静渐小,吴兴隆和另外二人在旁急得团团转,想去帮忙却又不敢,可再待下去,事态会越来越严重,出人命也是大有可能。吴兴隆对一人道:“赵传,你快快去叫刘昆铮师兄来劝劝这小子,别让洪哥知道,不然这小子狗命不保!”那赵传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另一个叫黄永志的人叫道:“小子,快放手,你再勒下去,威哥要断气!”李逸航一声不吭,心想他不认输,我要放手,给他翻身机会,到时要断气的人可是我,当下不予理睬,双臂仍然紧箍不松。黄永志又失声道:“威哥,你,你便认输,你说不出口,由来我说,好不好?”话音中已带哭意,只见杜威嘴唇微张,声若蚊蝇,黄永志听不清,将耳朵凑到他嘴边,隐约听到他说:“放……你娘的……狗屁!死……都不要,不要帮……”又见他张大了口大力呼气,发出嗬嗬的痛苦叫声,吴兴隆和黄永志只听得胆战心惊,要是杜威被勒死,官府追究起来,自己三人可逃不了干系,现在只盼着刘昆铮快些到来。就在二人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几个人奔了过来,为首的刘昆铮喝道:“李逸航,快放手!”李逸航叫道:“他认输我就放手!”
刘昆铮见杜威舌头都伸了出来,情势危在旦夕,不及多想,冲上去就是一脚,踢在李逸航腰上,李逸航一阵剧痛,再也使不上力气,松开双手,抱着肚子蜷曲起来。杜威脖子一得放松,呼吸顿时畅顺,躺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声音比牛喝水还大,像扯风箱一样。刘昆铮见杜威的命救了转来,登时松一口气。
转头见到李逸航蜷缩在一边,便过去蹲下来,问道:“有没有事,很痛吗?”李逸航紧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眼眶中泪水在打转,他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踢他,明明是这些人不对。刘昆铮道:“这一脚踢得重了,师兄跟你说对不起,你可不要放在心上,改明儿师兄让你狠狠踢上几脚解气。”李逸航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今天流泪了两回。第一次是因亲人离别而哭,这一次是为委屈而流,可他紧紧闭住口,不让哭声发出。泪眼模糊中,瞧见刘昆铮伸出手来,听他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能伸更能屈,来,给我站起来!”李逸航转头见到杜威已被他们扶着坐起来,脸色青紫,兀自在喘气。便伸出手抓住师兄的手,刘昆铮手臂一提,李逸航勉力站起。
刘昆铮对众人道:“今晚的事,不准泄漏半句出去,要是有人乱嚼舌头,我可不会客气,谁劝也没用。”众人齐声答应,刘昆铮又道:“这都回去吧,杜威师弟你能行走吗?”杜威在旁人掺扶下站起来,点了点头。李逸航刚跨出一步,身子便不由自主的跌倒在地,今晚这架打得实在是脱了力,连再站起的力气也没有,刚来的几人将他架起,刘昆铮背着他,一同回到宿舍。
在房内,刘昆铮跟洪仁海交待一下事情经过,嘱咐他不可将事情闹大,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洪仁海瞧见二人皆是神情萎顿,蓬头垢面,不细看根本认不出来,便点点头,两人平时交往较少,若非必要,很少开口谈论。刘昆铮吩咐二人去打两大盆热水来,又问了李逸航几句,确定他身体并无大碍之后才离开。
李逸航慢慢缓过气来,可以自行换衣除袜,先洗了头脸,除下衣服擦拭身子,清理完毕,见盘里的水比外面沟渠流的污水还要脏。数数身上黒青瘀***有一十六处之多,其中五处在头部,另有壹拾壹处分部在全身各部位,手脚腰身背皆有。头部五处伤得最重,一拳打在了左眼角,眼睛肿得不能如常睁开,还出了血,一拳打在右耳上,到现在耳中仍是嗡嗡声不绝,他又记起嘴角给杜威打了一肘,嘴唇高高肿起,嘴唇牙齿流的血都吞进肚子里去,摸了摸门牙,幸好没有松动的迹象,当即放下了心,另有二处在额头上,其它受伤部位并无大碍。当下拿出了药油查擦伤患。杜威却是没什么伤处,脖子上有一条勒痕,用热毛巾敷几次之后已不显出来,鼻子流血也是浑然不觉痛,除了红肿之外,清理后根本看不出来是刚动手打过一场大架。
李逸航心中暗思:“这一场架,虽说是我勉强赢他,可是自己却吃了大亏,表面伤痕无数,有无内伤还不知,下次动手可不能如此这般杀敌八百,自伤一千。眼下自己所学的基本功在打斗中根本派不上用场,哎哟不对,自己得以一直缠着对手,恐怕应归功于这一月来勤练腿、腰、肩功。”他往远处的杜威瞧了一眼,转念又想:“若不是昆铮师兄及时赶至,事情还不知是怎样结果,这斗鸡眼倒也强悍,怎样都不肯让人相帮,他不让人帮忙,不愿做孙子,这倒可以理解,可他为什么不肯认输?”他怔怔地瞧着洗脚水,心中一个念头不住在盘旋:“他若死不认输,死了也不作声,自己是否便一直不松手?”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当直无法回答,心想他或许会先晕了过去,那时自己一定会松开手。
当下也不愿去倒洗脚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便合上了眼,梦中只觉全身酸痛难当,睡得也不安稳,整晚转辗反复,直到黎明时分才睡得正熟。
蓦然间一声声哨响将他从梦中惊醒,这是每个清晨必然响起的声音,是为唤醒催促众弟子起床上早课。李逸航一个激灵,从床上扎起,匆忙穿上衣服便下床往门外赶。却忘了昨晚那盘洗脚水还在床边,一脚踩在木盘边上,啪的一声响,又摔了个五体投地。
这一下却将他头脑摔得清醒起来,昨夜,是否要松手的念头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之中不去,便睡梦之中也不断的跳出来。此时整个人趴在地下,面对着肮脏污秽的地面,脑子突然豁然开朗起来,大叫道:“当然要松手,当然要松手!”旁人见他匍匐在地上不起,反而大声叫嚷,都是惊讶不已,有些人心里还在想:“这小子昨晚上肯定是给斗鸡打傻了!”不明就里的人都以为是杜威狠狠的教训了李逸航一顿,那也不奇怪,表面上杜威完整无瑕,而李逸航却是坑坑洼洼,难免让人有如此错觉。罗云一把拉起他,叫道:“快走!”
罗云昨晚是在他身边,但当时的气氛如此怪异,整间屋子里静寂无声,没人说话,他也不敢问李杜二人的事情。此时李逸航摔倒在地下大嚷,连忙扶他起来。罗云见他脸上含笑,边往外跑边问道:“你脑子是不是坏掉,摔跤了还在傻笑?”李逸航朝他摇摇头,道:“那有此事,你才在傻笑呢!”
到得场上,李逸航找到刘昆铮,叫道:“昆铮师兄早。”刘昆铮见他精神气色甚好,与昨晚情形全然不同,很是高兴,笑道:“你小子恢复得真快,怎么样,伤处还痛吗?”李逸航道:“痛,痛,全身各处都痛得很!”刘昆铮道:“是真是假?怎地你还笑得这般开心?来,过来让师兄按一下便知是真痛还是假痛。”李逸航向外跳一步,道:“千万别,师兄你要是按下来,小弟我怕是要杀猪般叫。”刘昆铮道:“怎地昨晚又听不到你喊痛,休息一晚反而更痛了,焉有此理?”
李逸航笑道:“昨晚是给打得麻木,便拿刀子戳我也不觉痛,昆铮师兄,小弟是来给你道歉来了。”刘昆铮奇道:“怎地变成你向我道歉?我没听错罢,道歉什么?”李逸航低头道:“小弟在林子里时没听师兄的话,不曾在第一时间松开紧箍杜威的双手,那是很不对的。”刘昆铮想不到他居然为这而道歉,心头一喜,微笑道:“那你还怪不怪我重重踢你一脚?”李逸航也笑道:“不怪,那敢怪呢,要不是你及时赶到,说不准便真的勒死他,大伙儿都要因此而受累,那我真是万死莫赎,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这一脚呢。”刘昆铮笑道:“那是要的,你这么感激我踢你,师兄就再送多你一脚!”说着提脚作势扫出。
李逸航连忙逃开去,叫道:“这一脚先留着,等那天我不听话了再踢。”刘昆铮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这小子倒是拿得起,放得下,是个人物。
下午,洪仁海,刘昆铮,钱一龙,吴兴隆,杜威等一干入门弟子都集中到后厅里,想是吴教头,黄教头等要传授什么招式。一群新人便在练武场上自由习练。李逸航前几天就开始练起马步,当即就在场上站起桩来。
曾听师兄说道,马步是练习武术最基本的桩步,因此有“入门先站三年桩“、“要学打先扎马“的说法。马步桩双脚分开略宽于肩,采半蹲姿态,因姿势有如骑马一般,而且如桩柱般稳固,因而得名。马步蹲得好,可壮肾腰,强筋补气,调节精气神,而且下盘稳固,平衡能力好,不易被人打倒,还能提升身体的反应能力。马步是练武前的基本功之一,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意指空学那些拳谱套路上的招式,而没有实际进行全身肌肉的重力与耐力训练,最终将会沦为花拳绣腿。因此,马步一直都被武林前人视为一种不可不练的、对内功的增长和提高搏击能力极为有效的训练方法,它也常常以步法的形式出现在许多套路中。
李逸航当时只听得云里雾里,便插口问道:“昆铮师兄,你怎么说得如此头头是道,真了不起!”刘昆铮微微一笑,道:“我也是听而来,自己那里懂这么多。”李逸航道:“是黄教头讲的吗?”见师兄摇了摇头,便道:“一定是吴教头,是吴教头对你们说的。”眼见师兄没有否认,便笑道:“吴教头不去为国出使可真是埋没他的人才。”刘昆铮道:“别乱说,要是被他听到,定把你关进黑屋里去。”黑屋是设在忠义堂西侧的一个八尺见方的小屋子,有门没窗,顶上也没透光设施,里面连床也没有,闩上门,就是大白天里面也黑不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是振威武馆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据说在里面关上三天,出来后不是神情呆滞,便是顛狂乱性,威慑力十足。弟子们个个闻之色变。但李逸航来振威习武后还未见过有人受罚进去过,对黑屋子感触不深。
刘昆铮向他详细的阐述了马步练习的决窍要领,嘱道:“在蹲马步的时候,常常要求要凝神静气,要呼吸自然,要蹲得深、平、稳,以练习喉、胸、肾等器官,并使腹部肌肉缩进,腿步肌肉紧张,以图达到全身性的综合训练,你从今天起就好好练吧。”
当时还觉得师兄将扎马的作用无限扩大,心道:“腿功腰功肩功那一个你不说重要?其实嘛,扎马作用也就那个样子。”现在回想起初练时的这个念头,颇觉幼稚。寻思:“昨晚和杜威打斗,要是他马步够扎实,那会这么容易让我推倒?我推不倒他,那便只有捱打的份,光从这一点上看,站桩蹲马步的作用确实是非常巨大。”
蹲了两刻钟,只觉双腿无力难以支撑,咬了咬牙继续坚持,心想:“昆铮师兄说过,他自己在振威里学了将近五年的武艺,几位教头教的都是外家功夫,并未传授练气的法门,真正的高手都是内外兼修,教头们之所以不传授内功修练方法,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不懂、不会内功,既然不会,又怎能传授呢?他又说:‘练马步时要求含胸拔背气沉丹田,马步练得好了,丹田内会逐渐出现有一股气,这股气随着站桩能力的增强而生长,到达一定的层次时,自己就可以随心所欲的的控制这股真气的升提沉浮,在与人搏击时,这股气充盈全身,就不惧对手击打,充盈手脚等肢体时,能使得击打力倍增,有人能用手掌击断树木,便是这个道理,一个人如果只练外功,不修内功,绝对练不到隔空打物的境界。我和你在未遇到会使真正内功的明师之前,也只有练这些最基本显浅的马步内功,但这只是在对付没内功基础之人才有用,遇到高手千万小心。’当时他还说了很多,什么‘内气可贴背走,气通督脉,上达头顶并回丹田’,什么‘带脉、督脉真气通畅,小腹时有热团,口中涶液常满’,那时我只听得如堕五里雾中,完全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现在好像开始有点了解他这番话的意思了。既然蹲马步站桩有这等好处,我可要勤加练习。”又想:“我真佩服昆铮师兄,懂得那么多,不知是从那里学来听到的,按他所说和罗云那家伙的言语,可推断几位教头都无此本事,定不是从教头那里听来,说不准他曾经遇见过功夫深厚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