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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玫自以为掌握着一切,却被年纪不及她三分之一的程呦呦骗过,愤怒中命令几名帮手全部出门追赶程呦呦,而她打开破旧的木门,走到我面前。
我希望程呦呦成功逃脱,紧接着,就再也顾不上想她了——因为此时此刻,最危险的是我。
现在这副身子,别说是周玫有意伤害我,就算她无意中冲撞一下,磕着碰着,也够我吃不了兜着走的。更何况,她一直没有解开我手上的绳索,我尽力活动手指,以免局部组织坏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两条手臂都是麻木的。
无论如何,周玫不会对我怀有善意,她绑架我是主要目的,程呦呦不过是捎带着,所以不论程呦呦怎么样,她都不会放过我。
所以我教程呦呦逃跑,结果就是独自面对狂怒的周玫。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秀丽的面庞近乎扭曲,如果愤怒可以实质化,此刻我应该能够看到她身上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她身着白裙,手中提着那根没有能扎进程呦呦身体里的木签子,如复仇的女武神一般向我走来。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逃跑或是反抗她,随着木签子逼近,周玫的愤怒得到宣泄的出口,显得兴奋又快意。
我闭上眼,心头闪过无数心思,试图从中理出一条来,能暂时救我避免她的严刑。危急时刻,我甚至已经感到燃烧的木签散发的热气,它即将贴到我脸上!
“你知道你究竟哪里不如我吗?”我大喊。
周玫愣了一下,驻足不前,我趁机又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吗?”
是立即报复,宣泄胸中愤怒,以取得复仇的狂喜;还是暂时遏制自己的仇恨,听一听我的看法……周玫略微犹豫一下,从我脸前两三寸处撤走木签,遥遥指着我:“给你说话的机会——但你一定要好好说,这是你最后说话的机会了,你若说不好,留给这个世界的,仅仅是非常糟糕的一段话,那会让我很失望的。”
极度的恐惧将我的灵魂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惊惧地蜷缩成一团,不断尖叫要逃离这里;另外一部分却麻木地、冷静地审视着现在的情形,寻找着最优解决途径。
最终,是属于理智的那一部分暂时控制了我,我明知道自己非常害怕,胃部痉挛,耳中传来尖锐的轰鸣;与此同时,我冷静得仿佛在害怕的那个人不是我,我甚至微笑起来,就像在别人家的庭院里做客,侃侃而谈。
“周小姐,你是我非常佩服的人,能干、利落、周到,几乎从不失误,同时又没有因为精明强干而失去女性的柔美——恰好相反,你把自己的能力与女性的特质结合得非常完美。”
“哈!”周玫冷笑,认为我为了活命,已经不惜这样露骨地恭维她,拍她的马屁了。
我并不是在恭维她,而是在抛开那些有的没的的醋意之后,我必须承认,她的某些能力是我所不能及的。
“实际上,你的处事方式是我学习的对象。”我也希望自己从容不迫、温和淡定又充满坚定的力量,在管理实验团队的时候,我曾有意无意模仿她的行为。
甚至在程嘉溯教导我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地以周玫为例子,告诉我一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周玫是一个完美的模板,除了专业能力,在其他方面,我都不如她。
可是这样完美的一个人得不到她想要的男人,那个男人选择了处处不如她的女人,她不甘,而且痛恨,她想要知道原因。
究竟是她哪里不够好?究竟是我给程嘉溯吃了什么迷魂药?究竟……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的神经强大到可以承受长时间的心理折磨和长久的愤怒,周玫也会感到疲惫,在我表达了对她的看法之后,她虽然冷笑连连,但身体已经有所放松,不再是之前那个时刻准备要给我好看的姿态。
然而她还是充满敌意,我的处境依然危险。
并且她已经不耐烦起来,急于要听到问题的答案。可我哪里有什么能令她满意的答案?我所作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周小姐,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我小心翼翼地避开程嘉溯,踏足另外一颗地雷——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她有可能会对我说出实情,也有可能会被我引燃怒火。
周玫眼神阴郁,有点出神地看了看四周,“别废话,说你的!”
她也意识到我在把话题往她身上引,而她此刻并不需要什么心理剖析,她只想得到一个答案,然后杀了我,让程嘉溯后悔错待了她。
简单的话术并不能引她上当,我暗暗叹口气,慢慢组织语言:“我想,程嘉溯之所以会选择我,并不是因为你哪里不如我,而是因为,我就是我啊……”
“你是说,他在你身上感到了优势?笑话!”周玫不屑冷笑。
“的确,你很了解他,他不是那种需要弱势的女人来衬托的男人,他本身就足够强大。只有弱者才会希望用更弱者来衬托自己的强大,他不需要。”
可以说,周玫对程嘉溯的了解并不在我之下,某种程度上,她甚至比我更加了解程嘉溯。
周玫的能干与我在人际、管理方面的弱势,并不是程嘉溯区分我们的理由。很多时候我也在怀疑,程嘉溯为什么会选择我。
毕竟他是那么强大而完美,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纵然小有姿色、有不错的科研能力,但对于他那个地位的男人来说,这样的女人还是有点平凡了,一抓一大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一直在怀疑。
所以,当我被指责泄露项目机密,他选择放弃我的时候,我一方面愤怒而不可置信,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后来他和周玫日渐走进,我深受嫉妒与痛苦折磨,但还是觉得,那是应该的。
他是钻石般耀眼的国王,他身边就该是周玫这样的女人,我一直在努力、在学习、在进步,但比起他的高度来,还是太低了。
我追不上,追赶得很累,所以那一切在我看来都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直到不久前周玫告诉我,程嘉溯在她身边,可他想着的人却是我。
在这样危险的时候,我居然微微出神,周玫耐心耗尽,木签子狠狠甩在我肩上,我痛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体一阵抽搐——那木签字上的炭火还未熄灭,她打的角度刁钻,恰好灼伤了我侧颈部脆弱的皮肤。
我喘着粗气,咬得下唇渗血。
周玫尖锐的高跟鞋踩在我大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叫你说话,没叫你装死!”
无论如何,我是躲不过去了。
那个答案一出口,左右是个死。
周玫有一句话说得对,我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不该是求饶,也不该是谎言。我应该留下一点好东西。
那些我之前所忽视的,但我现在意识到的东西。
“程嘉溯会选择我,是因为爱啊。”我颤抖着,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声音抖得几乎句不成句,“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我是张梓潼,他爱张梓潼,不需要原因。”
没错,他爱我,不因为美貌或地位,也不因为能力和智慧,他就是爱我。
多傻啊,我竟然会怀疑他移情别恋。明明,他那么爱我,可我却在最需要信任他的时候,辜负了他的爱。
我以为自己受到了伤害,缩回角落里的安全区舔舐自己的伤口,却不知道自己每一个举动都令他承受着双倍的痛苦。
“周小姐,不论你做得多好都没有用,因为程嘉溯爱着的人是张梓潼,这份爱不因为任何原因而转移。”
我到了这时候才真正明白程嘉溯,可惜,好迟啊……
周玫愣愣地看着我,仿佛不明白我安静乖巧了一路,恨不得事事都配合她好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什么在这时候突然找死。
在她面前说程嘉溯爱我,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她像是无法理解我的话语,艰涩地重复:“程嘉溯……爱你?”
尽管她绑架了我和程呦呦,但似乎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程嘉溯爱的人从来都不是她,而是我。
她突然叫道:“他爱你,那我算什么?”
话音未落,她狠狠踢向我凸起的肚腹。我在地下用力一滚,避开了她的第一脚,但紧接着,第二脚、第三脚……
周玫狂乱地踢打着我,我只能尽力蜷缩身体,以保护脆弱的小腹。她的高跟鞋鞋底太过尖锐,我甚至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周玫的踢打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一声尖锐的哨音,她突然停下了动作,揪着我的头发,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她身上藏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她用匕首拍着我的肚子,笑着说:“它怎么还没死?”
周玫举起刀,用力刺下!
就在此刻,有高大的身影闯进院落,男人肝胆俱裂地嘶吼:“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