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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境内因为长时间打战, 各种势力割据, 到现在也还没恢复全面和平,有些地区经常是炮火连天,白天打仗晚上谩骂,生活在和平国度的人们难以想象,在两国边境地区, 更是聚集了数以十万计的难民, 这些人无家可归, 只能在边境线上做点小买卖,朝不保夕, 勉强度日。
而鲜达村, 就在边境一处高山脚下,那里密林遍布, 没有当地人的指引, 外人很难不在里面迷路,更不要说找到颂恩了, 龙深和冬至虽然是修行者,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他们肯定得先问路,而鲜达村人口少, 对外人很是敏感, 一个不好就会被颂恩提前得知,陷冬至他们于被动的境地。
这时冬至就向他们提出兵分两路,四人分开走, 一人在明,三人在暗,这样可以分散目标,也可以留个后手,以防万一。
信猜大师就道:“分兵也是不错的办法,我让肯塔与你一起吧。”
冬至却摇摇头:“你们都是本国人,而且他们一看你们的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我一个人过去,装成去向颂恩求助的人,更能降低他们的警惕,你们离远一些,如果能找到另外的路进去就再好不过了,颂恩那人既然能够料到我们会找到齐蕊,肯定也早等着我们送上门去。”
对方可能料到龙深会来,但未必料得到信猜,这种时候,他们的底牌越多,胜算越大,因为眼前就是颂恩的地盘,过江龙再猛,也容易中了地头蛇的计。
听他说得有道理,信猜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不要莽撞。”龙深对冬至道。
听出其中的关切,冬至朝他笑了一下,挥挥手,转身朝村落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出一段再回头,龙深他们已经不见了。
车开到终点站是个小镇,穿过没有多少人口的小镇之后,就是崎岖难行的山路,植物繁多,地上能看见一条明显是人为走出来的小路,沿途却没看见半个人影,前方拐角方向遥遥有村落在望,但这也仅仅是看起来,冬至走了足足半个小时,还没走到头。
大中午的,太阳正当头,这里比国内温度要高得多,他不得不将袖子挽起,稍解闷热,身后装着长守剑的琴盒与后背衬衫贴在一起的地方也出汗了,黏黏腻腻,有些难受。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惊叫,像是有人被什么东西咬中。
终于听见人声,冬至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跑过去。
转过前方的拐角,他很快看见一个人坐在地上。
对方一看就是当地人,黝黑肤色,十七八岁的少年,肥大的裤子挽起来,露出下面一截小腿,他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纠结成一团。
听见脚步声,对方转头,见冬至一看就是外地人,立马露出警惕不善的表情。
冬至指指少年的腿,作了个手势,用英语道:“你的腿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对方听不懂就拿出翻译软件的准备,谁知道对方也用英语回答道:“我刚才被蛇咬了,好像有毒,现在站不起来,你能不能扶我到家里,就在前面?”
冬至看了一下,少年腿上果然有个被咬伤的痕迹,正汩汩流着血,但少年自己用布条把腿绑住,暂时让毒素没法更快往全身流动。
“当然可以,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少年摇摇头:“我们家就有解毒的草药。”
他将少年的手臂抬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按照对方指引的方向,搀扶他往村落走去,一面状若无意地打听起这个村子的情形。
从少年口中得知,他叫素其,是鲜达村的村民,这个村子位于边境上,以前泰缅关系不好的时候没少受牵连,缅甸不少难民逃过来,却也不受这边政府的待见,素其一家就是因为缅甸战乱逃过来的难民。但在颂恩上师来到这里之后,一切都改变了,许多人远道而来拜见上师,连带这个村子的村民也都受惠不少,连以前控制这里的毒枭也不敢再胡作非为。
冬至扫了一眼远处漫山遍野的罂粟田,他知道在东南亚一些地区,将这种植物作为经济作物来种植,且赖以生存,他也听说过,十数年前,当地政府迫于国际压力,将大部分罂粟田都销毁了,而且毒品交易在明面上也是非法的,可暗地里从来就没有断绝过,当地政府试图让居民改种咖啡豆和鲜花,以此来转变他们的思路,但替代作物并没有像罂粟这样让他们来钱快,而且像鲜达村这种地方,地处偏远,情势复杂,往往见效不大。
就在素其兴致勃勃向他介绍远处即将开花,已经长出花苞的罂粟时,冬至想到的却是,中国的国境线守住了国内的安祥太平,但在国境线以外,却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罂粟被种出来,对当地人来说,那是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但它们的制成品,却被当成诱惑人性堕落的恶毒之源,一次又一次让缉毒警察疲于奔命,默默牺牲,也让无数家庭就此败亡。
“董,你在发什么呆,难道那些花不好看吗?”素其分不清“冬”和“董”的区别,读音有所偏差,冬至也没有纠正他。
冬至笑了笑,不欲多说,转而打听道:“这么说,你们都认识颂恩上师?我如果想去拜访他,你能帮我引荐吗?”
“我就知道你是来找他,每年都有许多人来求见上师,他们有许多愿望,想让上师帮他们实现,你也有吗?”素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冬至故作苦恼叹了口气:“当然,我的女朋友离我而去,我想让她回心转意,听说颂恩上师能够帮助我变得更有钱,如果有了钱,我就可以打败她的追求者,重新追回她了!”
素其点点头:“那颂恩上师会帮你的,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对这里的村民来说,能庇佑他们的颂恩,自然是大好人。
说话间,冬至与素其来到一间屋子,门口坐着一名老妇人,对方看见素其的伤口,忙起身走开,过了一会儿,就拿来一个碗,将里面揉碎的药草连同汁液都敷在伤口上。
素其跟她说了几句,又比比冬至,似乎在解释冬至的来意,老妇人冲冬至点点头,和善一笑,双手合十,正是当地人熟悉的见面礼仪,冬至也回以双手合十,说了句打招呼的话。
“她是我祖母,叫萨拉,我和她说,是你扶我回来的,萨拉去给我们准备午饭了,吃过之后,我就带你去找上师。”素其解释道。
午饭很简单,是这里常见的烤鱼和米饭,味道也谈不上可口,但冬至的确有些饿了,就向素其和他的祖母道谢,跟他们一起吃完。
吃完饭,素其又端来两杯水,告诉他:“里面是一种叫卡兰奇的植物的汁液,我们这里常用来作饮料的,味道很好。”
冬至尝了一口,果然味道很清甜,但很快他觉得有些头晕,连坐都坐不稳,不得不扶住桌沿,再看素其,这个朴实的少年却在此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冬至扶着额头,一脸惊恐。
素其嘿嘿一笑:“你根本不是来求颂恩上师办事的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想对上师不利,像你这种坏人,就全身不能动,神志清醒地看着我一刀刀把你的手脚切掉,然后再把你的脑袋奉献给上师,他就可以用你的脑袋来作降头了,这是你能为上师提供的最后一点贡献。”
冬至皱眉:“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你祖母知道你这样做吗?”
素其冷笑:“当然知道,颂恩上师是我们的恩人,谁想害他,就是跟我们作对!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开始发麻,四肢动不了了?”
冬至:“没有啊。”
素其:???
冬至伸了个懒腰,对他摊手:“你看,还能动,你的毒|药是不是不管用?”
素其:……
冬至无辜道:“我觉得我刚才之所以头晕,可能是因为吃撑了,那毒|药会不会被你自己给吃了?”
素其大怒:“这怎么可能,我给你下的是降头!”
话音方落,他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弯下腰,嘴里发出呻|吟。
不知藏在何处的老妇人突然奔出来,扶住素其,惊慌失措,一面对冬至说了许多当地的土话,但冬至听不懂,也就没管她。
“我就说吧,肯定是你自己给自己下了,要不然你带我去见颂恩,让他帮你解降?”他看着素其,笑嘻嘻道。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着你喝了的,饭菜里也有!”素其不肯相信自己会失手。
冬至耸肩,面露遗憾:“不好意思,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吃过解药了。听说你们受颂恩庇护,对他都很尊敬,他肯定也教会了你们一些小手段吧,但你在当地从小长大,刚才那块地方又空旷,居然还会被蛇咬,你自己觉得合理吗?只能说,我比你聪明。”
这地方防不胜防,他们来得虽然匆忙,却没有忘记作准备,这地方不光不太平,蛇虫鼠蚁也多,没中降头也容易中瘴毒,信猜事先就给他们做了防范手段,甚至教他们如此反击,虽然太复杂的降头术无法保证有用,但一般的小手段,还是不在话下的。
退一万步说,他体内已经有了歹毒诡异的鬼面降,债多不愁背,比起颂恩,素其这点小打小闹,只能算皮毛而已。
说话间,素其已经腹痛如绞,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老妇人急得满头大汗,只得连连向冬至磕头,嘴里说着他听不明白的话,但不用听明白,冬至也知道那应该是在向自己求饶。
换作平时,冬至可能会心软,但刚才明知道自己孙子向他下降头,老妇人也没阻止,可见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面对她的求饶,冬至无动于衷,对素其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带我去见颂恩,我给你解药,要么你带我去见颂恩,让颂恩给你解毒。”
素其很想问这两个选择有什么不同,但他已经痛的开不了口了,只能怨恨地用眼神凌迟冬至。
这种痛让人什么事也干不了,却又还没到痛死的地步,素其难受到觉得自己还真不如死了算了,他实在忍受不住,只得答应了冬至的要求。
“我带你去……”
冬至指了指老妇人:“让你祖母带我去,见到颂恩,我会将解药给她。”
素其断断续续道:“只有我知道,上师住在哪里,我是这个村子里,上师最信任的人……”
冬至怀疑道:“你现在还走得动路吗?”
素其道:“走不动,你先帮我把毒解了。”
冬至:“噢,那不去了,你痛死好了。”
素其:……
连刘清波都能被冬至给气死,区区一个素其又算什么,最后他只能强忍疼痛,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在前面给冬至带路。
素其领着冬至绕到村子后面的密林,又带着他穿过密林,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一条河边。
看见河流就意味着出了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也意味着勾起冬至对这里的熟悉感。
因为在车白那里,他曾经以神魂的形式来到这个地方,还跟天魔有过短暂的交锋。
当然,是车白与还未成形的天魔有短暂的交锋。
作为传说中的魔王,波卑夜不仅邪恶,而且强大,它本不该在这个世界复活,颂恩这个向往黑暗的恶魔却硬生生打破世界的平衡,企图召唤并复活波卑夜,如果等它彻底成形,到时候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是它的对手,更何况日本那边,还有一个破坏石碑,想要唤醒更强大魔物的音羽鸠彦,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如果想要将天魔扼杀在还未彻底成形之时,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来到这里,无须素其带路,冬至其实也能大概找到方位了。
在河流另一边的林间,一座两层高的寨子露出屋顶,那就是颂恩的所在。
他无暇去想龙深和信猜他们是否正隐藏在某处,还是比自己更早进入寨子,冬至听信猜说过,一个顶级降头师的地盘,必然是处处危险,处处陷阱的,而对方又早知他会到来,后果简直不必去深思就能想到。
他跟在素其后面,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将之前信猜给他的药粉洒在自己周身。
素其原想着等冬至自己踏入陷阱发作,谁知道扭头一看,对方还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不由脸色一变。
冬至见他鬼鬼祟祟,本来还不确定有陷阱的,现在倒是能肯定了。
“你也是降头师?来找上师斗法的?”素其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畏惧。
“是啊!”冬至随口道,“以前也有降头师来找他斗法吗?”
“很多。可是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素其阴阴哼笑,“他们去的时候,态度比你还嚣张,可现在照样也变成了上师炼法的容器,其中还有提宋呢!”
他说了个人名,冬至并不认识,但能猜到这可能也是一位很有名的降头师。
信猜曾与冬至他们说过,颂恩这些年杀了不少降头师,树敌无数,还曾有几位出名的降头师,曾联合起来想要剿灭颂恩,最后也无功而返,五个人还折损了两个,也就在那一战里,颂恩一举成名,后来他偏安一隅,没有出来惹事,众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有这个人存在。
但如今听说他正暗地里召唤天魔归来,连信猜也坐不住了,一旦天魔出世,首当其冲成为尸山血海的,必然是它脚下的这块土地,没有人愿意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上师,我是素其,原谅我将您的仇人带到这里来,我是被胁迫的!”
两人来到寨子外头,素其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抱着肚子,用当地的语言哀声道。
从低矮的木制栅栏外,冬至看见几个人在打扫院子,明明他们也听见这里的动静,却跟没听见似的,依旧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但素其说完这句话,突然一跃而起,在冬至还没来得及拦住他的时候,就已经冲进院子里,站在屋门外的台阶上,转身靠着墙壁喘息,冲冬至露出诡异的笑容。
冬至没空去看他的笑容,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脚下的泥土中忽然钻出无数条细蛇,铜环纹路,色泽乌黑发金,嘶嘶作响,根本不惧药粉的威力,竖起身体,张口就要朝他的小腿咬下。
冬至一跃而起,后退数步,但很快,细蛇的数量密密麻麻,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住他,而且速度极快,电光石火之际,最前面的蛇群距离他不过半步之遥,也许只要半秒的工夫就能咬上来。
素其知道这道陷阱,他也曾见过几个降头师,还有一些胆敢对颂恩上师不敬的敌人倒在这道防线上,被万蛇吞噬,千疮百孔,死无全尸。
毫无疑问,他认为冬至这次肯定是逃不过了。
但下一刻,素其阴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因为他看见冬至双手掏出两张黄色的纸,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把两张纸丢在前后两个方向,结果那两张符纸与蛇群碰触的瞬间,竟然无火自燃,很快席卷整片蛇群,将它们吞噬殆尽。
“这是什么邪术!”素其失声惊叫起来。
在他心目中,颂恩上师是至高无上的,他也自诩正义一方,恨不得冬至立地倒毙,谁知道对方非但没有如他所愿,反而还将寨子的第一道防线攻破了。
冬至自己也发现了,他身上的降头在被车白出手压制,不再动辄病恹恹之后,似乎原本的能力也提升了一些,龙深则说这是因为上清丹原本是调理身体的极好药物,但当时他匆忙服用,导致旧伤未复,上清丹的效果也没能发挥出来,现在车白帮他把降头暂时压制住,阴差样错也理顺了他原本乱七八糟的罡气,旧伤痊愈,实力自然就能完全发挥出来,等降头解除,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就在蛇群对冬至无可奈何之际,屋内走出一个人,素其扭头一看,大喜道:“沙旺师父!”
颂恩的徒弟沙旺没有理会素其,他的目光放在冬至身上,嘴角噙着冷笑,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真的来了。”
冬至摊手:“不是你们让我来的吗?颂恩呢?是不是吓得躲在屋里了?”
沙旺冷哼:“对付你还用不着我师父出手,把你的帮手都叫出来,免得我等会还得一个个收拾!”
“你是说我吗?”
信猜的徒弟肯塔现身寨子前面的篱笆,手里还捏着一条成年男人手臂粗细的碗口大蛇,那蛇通身黑得发金,只有眼珠通红似血,一看就非善物,但在肯塔手中却浑身僵直,乖巧得令人吃惊。
沙旺面色一沉:“放开它!”
肯塔把乌金大蛇往地上一扔,大蛇颤动两下,终于一动不动,已是彻底没气了。
“你是谁!”看见自己心爱的宠物就这么被弄死,沙旺气得脸都红了。
肯塔双手合什,走过来:“我不会将姓名告诉邪恶的人。”
他对冬至小声道:“龙先生已经先去找天魔了,我们先把颂恩引出来。”
冬至轻轻点头,他明白肯塔的意思,敌暗我明,信猜大师作为一枚暗子,迟一些出来才更能降低对方的防备。
沙旺见他们窃窃私语,越发恼怒,食指一屈咬在嘴里唿哨一声,四道身影从屋后各处奔出,朝冬至和肯塔扑去。
那四个人浑身发金,全然面无表情,冬至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就听肯塔大喝道:“他们是药人,开枪也没用,不要正面冲突!”
冬至很快明白开枪也没用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他的长守剑一出鞘就扫中对方的脖颈,但这个本来是最脆弱的部位,被锋利的剑刃砍中却毫发无损,反倒顺势抓住长守剑,将冬至往他的方向一拽!
长守剑自然不可能被扯断,冬至借势一跃而上,借着对方肩膀掠向另一个人,剑尖直指眉心而去。
去势极快的剑尖终于在眉心戳出一个洞,但也仅止于此,很快他的两旁又多了两个人攻击,冬至不得不抽剑撤退,肩膀差一点就被他们扯住撕个粉碎。
这些所谓的药人,是在将死未死之际,被剖开身体,塞入各种各样的秘制毒|药,又施以降头术,令他们失去自我意识,彻底沦为提线木偶般的傀儡。
被这样处置的人,有的是颂恩的仇人,有的是上门求助又不慎得罪了他的人,还有是素其所在的鲜达村村民,因为不愿向颂恩上贡,接受他的庇护而被报复,这里永远不缺各种各样炼药的容器,许多人想象不到的各种邪术,这里全都能够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