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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五无公婆需敬茶, 那两位太尊贵,她还得当满百日的媳妇才能去见, 遂她起来用了点东西,漱了口又睡了下来。
德王守着她又小睡了一会,正当怎么看她也看不够的时候, 杨标来了床边瞪他, 德王也瞪他,还把王妃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朝他低吼:“我们不要你侍候, 她不喜欢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标忍住没翻白眼,面无表情道:“府里还住了些客人, 您就不管了?”
有的还是他从军囤镇请来的友人。
杨标一说,德王总算把他的兄弟们想起来了, 怪不好意思地抱着王妃爬下床,杨标想抽他,瞪他道:“哪去呢?”
“见客啊。”
“你抱她去?”杨标想打人。
德王这才反应过来,还死不认输, 梗着脖子跟杨公公接着低吼:“手长她身上了, 怪我了?”
杨标想打死他,闭眼吸了两口气才恢复平静,低着嗓着道:“放下, 别惹她睡觉。”
也不想想昨晚他那折磨的动静和时辰?
德王不想松手, 双眼哀求地看向杨公公。
他可不是以前那个小混帐了, 杨公公不为所动, “快入夜了,您还是现在就去,招待下人罢。”
德王只好小心地放下她,在杨公公的瞪视下还是亲了小辫子的脸蛋两口,这才爬下床穿上靴子,等走到偏殿穿戴的时候就跟杨公公愤愤地道:“我才成亲你就不许我和她在一块,你等着。”
早等着了的杨公公给他穿着衣裳,脸孔漠然一片。
宋小五这夜半夜醒来的时候,小鬼头埋在她脸边,这一年来睡觉就喜欢把脸搁到她耳边入睡,她从不习惯到习惯也没用多久。
宋小五等了等,还是起了身,她现下有点饿得慌。
她一坐起,他就惊醒了,宋小五抱住他的头弯腰亲了亲他的脸,问了句:“外面有人?”
“啊?”
“我饿了。”
“有有有。”德王爬起来抱着她的腰,打了个哈欠。
深夜很静,宋小五看了看殿中调得朦胧的灯火,没看出时辰来,便起身拿了他放在床头的晨衣披在了身上,走了半圈,找到了眼熟的搁箱子的地方。
身边的人亦步亦趋地拉着她的袖子,一步都不肯放开。
宋小五拿衣裳的时候瞥了瞥他,没出声,就是解裳穿戴的时候,看他还羞涩地别过了脸,耳朵尖又红了,她摇了摇头,没出言再刺激他。
等她穿好衣裳这才叫人进来,外面久候的宫人很快端进了饭食,等宋小五吃到一半,杨标也来了。
穿戴得恭恭整整的杨标一进来,就见他家那没用的主公躺在王妃腿上假寐,嘴里还含着口吃的在嚼着,见到他来含糊地喊了他一声,“杨标。”
杨标扫他一眼,朝王妃请了安:“王妃娘娘金安。”
“嗯,过来坐。”宋小五让他过来。
“是。”杨标也没客气,过去在侧边跪坐下,这时见王妃拿碗,便要去接,但见王妃自己拿勺盛起了粥,想起她喜欢自给自足的性子,便住了手。
宋小五打了碗粥放他面前:“你也喝两口。”
杨标看着粥,过了片刻他道:“谢王妃娘娘。”
杨公公可比以前态度好多了,恭敬得不像话,宋小五就喜欢这个样,要不杨公公跟她和份相等的时候,两个人斗鸡眼地相瞪,她还免不了要多说许多废话。
“东西都归整好了?”宋小五开了口,说的是她的那些嫁妆。
“奴婢带着您的老家人归整好了。”
“那边你上心点,长得好就拿些地方来试试……”
“要往晏城种吗?”宋小五说到一半,她腿上的德王就抬眼看向了她。
“要,”宋小五见他嘴里的吃完了,又喂了他两勺肉汤,见他美滋滋地喝下了,便又塞了口菜粥下去,随后就见他的脸挤成了一团,她便笑了起来,跟他道:“先要留种,等你封地的……”
“也是你的。”德王又打断了她。
宋小五莞尔,接道:“等往后封地的百姓都能种了,就是个长期的进项了。”
改善生活的第一步。
“不往朝廷那边说吗?”杨标发话。
“先不,他们忙不过来。”宋小五淡道。
“是。”
德王却是看着他的王妃若有所思了下来,尔后他点头,“都听你的。”
宋小五微微一笑。
不听她的也没事,但他身上最好最优秀的一点是不管他表现得如何混帐,他总能抓住于他最有利的那一点。
这也是天赋异禀了。
宋小五又跟杨标问了些府里的事,等膳撤罢,她去了殿外想走几步再回去睡,还没说话,就被小鬼背起,说要背她消食,杨公公在一旁叹气,宋小五倒是笑了起来,朝他点头道:“一同走几步,送你回去。”
杨标摇头:“您就惯着点。”
还以为她会好一点。
宋小五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回了一句:“不着急,有我。”
杨标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背着她的德王已经乐开了花,背着人的脚步都跳了起来,被宋小五打了两下才老实,可饶是这样,他还是高兴得咧开嗓子吼了几句歌,被他的德王妃毫不犹豫地狠抽了一记脑袋。
等再回去睡,睡着了的小鬼嘴边带着甜笑,睡多了有些睡不着的宋小五看着他的笑,良久才闭上眼。
她喜欢他脸上因她而起的笑,那里面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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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三回门,宋张氏见到女儿红了眼睛,没一会儿就被女儿一道接一道的话说得没有了愁绪。
宋小五让父母把她的院子修整下,搬进她的院子。
她的地方四处种了些她让父亲还有镖局,几根萝卜条们寻来的东西,她剔除了不好的,留下了可供以后用的,大部份还留着长得没什么动静的东西都是成熟期晚,都是一年生或是两年生的作物,这都是以后宋大人可以拿出来当政绩的东西,她一样样说出来,听得她母亲屁股都坐不住,直想往前头把女儿爹叫过来一道听。
“娘记不住。”等女儿停下喝水的时候,张氏欲哭无泪。
以前女儿也没跟她讲过,现在冷不丁地一听,她都听不懂。
“没事,回头我会跟爹留书,只是说给你听,你心里有个数。”
宋小五前世也不太懂这些,但入了燕都后,她就开始钻研了,这东折腾一点西折腾一点,也让她弄出了些许成果来,她带了一些进德王府,还给父母留下了一点。
“好好好。”张氏点头不已。
她们在她房里说了许久的话,不一会儿堂里的族妇们有请,先去母亲那请安的宋小五随了母亲过去,见到祖母后问了好,在祖母身边坐下,跟族里的妇人们说起话来。
族里的人在宋祖母没来之前,宋小五特意打过交道,她处理得还不错,后来就是不常出现在这些族里的伯娘叔婶嫂子们面前,这些人也是记挂着她的,尤其还有几个还给她送了嫁,这厢问起德王府的事来,宋小五也跟她们解释起那天她们进的安福殿的起名由来。
安福殿是礼部那边占卜询问天意起的。
皇家有一些自己的规矩,外面的人知其一不知其二,现下听到,都觉得怪有意思的,听到不解处问出来,也会有与她们解答。
宋小五身边今日跟了德王府的人过来,是主掌安福殿殿务的女官闻姑姑,闻姑姑说来还是个才人,只是出了宫不再提起,她长得温婉可亲,带着一干宫人等站在德王妃后面显得很是安宁谦和,也很有气势,宋家来都城的族妇们都是前来帮扶家中的,都有点年纪,见这位苏姑姑容颜不错,可至少也有三十出头了,与她们正当正好年华的宋家小娘子没得比,便对她没存过多戒心。
倒是应芙第一次见到家中小姑姑与众人谈话,见她一个个问过去,都是她说到哪个身上哪个才张口,局面全由她把控,应芙这才心惊不已。
大郎之前跟她说过,让她尊着敬着妹妹就可,她笑声应下,但心里还是不太在意的,以为宋家只是把她当福星供着,没成想,现下一看,却隐隐有种她才是这个家的当家的感觉。
这头宋小五跟族里人说过话用了午饭,在老太太屋里睡了个午觉起来跟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又去了父母房里跟,父母还有等着的两个萝卜条说了半晌的话,闻姑姑就来请人了。
临走前,送嫁那天早上被女儿弄得没空哭,今天刚见面想哭又被女儿弄得没哭出来的张氏到底还是哭出来了,宋小五见她使了百般计谋分她娘的神,这水做的女人还是哭了出来,她也无奈了,给她擦着眼泪道:“不哭哭,是不是难以显得我重要?”
张氏捶她:“没良心的,你见谁家的出嫁女是高高兴兴一点泪都不流就嫁的?”
宋小五悠悠地看了她一眼,没回话。
不哭的有还是有的,眼前的不就是?
她倒是没有不伤感,但一想到她一流泪,她娘得哭成泪包,一想这事会发生还是算了。
“过阵子等我想你了,接你过来玩。”宋小五没跟母亲解释太多,只在临走前与她娘道了这么一句。
宋家的家事,她不会再插手过多,但父母和宋祖母她是不会撇下的,等王府握在她手里了,她会时不时见见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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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掌控主动权,宋小五在王府没呆几天,就开始看起来了杨公公搬到她面前的诸多事务来。
这让她好一通忙,好在小鬼缠了她没几天,被杨公公吩咐侍卫架着他往军囤镇去了——听说那边练兵,他还是监军的主将。
小鬼鬼哭狼嚎被架住了,宋小五耳朵清静了几天,过了几天悠闲日子才想起小鬼的聒噪来,她这一想起来不做点什么,就觉得白宠这个人了,是以叫杨公公杀了条猪用香料薰制了两种味道的肉,叫人取来了香木烘烤了三天,让人带着新鲜出炉的肉干,和她陪嫁过来的二十坛好酒,给人长脸去了。
德王收到东西,随身铁卫按王妃的吩咐分给他的三两好友,处得来的兵将那天,先是傻笑着到处炫耀他王妃对他的好,对他的惦记,刚炫耀完,回自己住的地方一看,见酒只剩一坛,香肉只剩两条,他二话不说拿着剑就追杀那些吃里扒外的近侍。
侍卫们一哄而散,嘴里嚷嚷着“那是王妃赏他们”的就跑了,最倒霉的是这天轮值护卫他们主公的铁卫,藏在身上的吃的被搜走了不说,还被主公命令着他们带去他们的“贼窝”,把他们私藏的那一点点好酒好肉都搜刮了出来。
军囤镇因德王妃的这一趟送东西很是热闹了几天,还有人吃完送礼腆着脸上门再求的,把德王气得翻白眼,见都不想见他们。
这事宫里的燕帝没两天也知情了,听了很是好奇,问替他掌管这些消息的孙公公道:“这德王妃性子还不错?”
不是说是个沉默寡言,连人都不太愿意见的小娘子吗?
孙公公倒是知道多一点,回道:“回圣上,听说他们一家都是自己掌家事,那小娘子还在家里帮着种点菜,厨艺不错。”
“是个能持家的。”燕帝夸了这个得叫小王婶的小娘子一句。
“是。”
“宋大人生了个好女儿。”燕帝还是夸回了自己的肱骨之臣身上去了。
孙公公躬身笑着点头不已,现在宋大人正得意,他还是也跟着抬着人家一点的好,这样圣上也高兴。
宋韧见燕帝的时候还听燕帝夸了他女儿几句,宋大人脸上陪笑,心里却酸溜溜的,在家里的时候小娘子连一坛酒都不愿意给他,每次他做了大事回家都只给一个小瓶子,他只能每天倒一小杯尝尝味,从来没喝过瘾过,人一嫁倒是大方了,几十坛几十坛不要钱地往外送,小没良心的!
宋大人这一回家,就跟夫人告起了女儿的状来,宋张氏这是好几天都没见到女儿一眼,心里正怪不自在的,听宋大人还说女儿,鼻头一酸就骂起了丈夫来:“都是你,不管好她,现在嫁进那等高门大府了,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两次,都是你害的,你还有脸说她了?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宋大人一看夫人不能惹,灰溜溜地坐远了,欺骗夫人帮他拿坛子酒出来弥补他的事是再也不敢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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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昌八年五月,南阳老王妃突然在睡梦中离去。
德王府中,德王刚两天从才府中前去军囤镇,不等南阳王府那边来信,杨标就急禀王妃南阳王府那边的事,又与她道:“主公就是收到信怕是也得几天回来,南阳王府那边,还请王妃尽力了。”
以前跟宗室关系不好的那段日来往不多,是以只要露个面才好,可南阳王夫妇刚主持完他们的婚事,德王府要是不作点表示就说不过去了。
宋小五也知道这个理,杨标一道,就叫了闻杏过来:“府里可有白布等物?”
“回王妃娘娘,有。”
“你带人去拿,都拿出来,替我现下就送过去。”
“是。”
闻杏去了,宋小五问杨标:“等下可会有人来与我报丧?”
“除了宫里,您是第一个。”
“好,来了人我就去南阳王府。”
“王妃英明。”
宋小五摇摇头,这时候见闻杏不在,干脆自己去找衣裳穿,不远处站着的宫人不敢跟,得了杨公公的眼神这才迅速跟上。
杨标也头疼不已,王妃太我行我素,人又霸道冷酷,现在这安福殿里跟得上她的除了闻杏,少了她领头,就没另一个敢跟的。
这只有一个领头的用,怎么忙得过来?
南阳王府那边是老世子的嫡长子过来与宋小五报丧,宋小五隔着帘子见过人,宽慰了几句,等人一走,她趁着夜色上了轿,去了南阳王府。
南阳王府那边收到消息早派人等着她了,杨标站在跟着侍候她,等她下来就跟她轻声道:“老王爷一听到老王妃离他而去就倒了,刚刚醒来,您等一会儿,奴婢问问他们的管家去。”
宋小五颔首,见杨标往一边跟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话去了,忽略了一干看着她人的视线,眼睛投向了站在最前面的中年妇人,“你是?”
“妾身荆氏见过德王王婶。”世子妃朝宋小五福了一礼。
宋小五扶了她,“原来是世子妃。”
她扶了人一把,把人扶了起来,扶着她往前走了一步才松手,嘴里问道:“大夫可来了?”
哀伤的南阳王府世子妃看了她一眼,掩下了心中的莫名惊诧,嘴里回道:“回王婶,来了,宫里也派来御医了。”
“这就好。”
这时杨标也过来了:“王妃娘娘,您去看望老王爷一眼罢。”
“理当。”理应如此,是以宋小五朝来迎她的世子妃点了点头,道了句让她去忙,便跟着杨标和府里的大管家去了南阳王那边。
她走后,见过她,且不敢相信她有如此出色容貌的南阳王府女眷众人面面相觑,末了老世子妃叹了一句:“枳句来巢,空穴来风。”
传言德王妃是靠美貌才把德王迷得神魂颠倒是真的,可叹她们说道起来,心底相信的居然没几个。
宋小五去见南阳王也只是走个过场,德王有要事在军囤镇赶不回来,她现下就是代表他行事,但毕竟不是他本人,过去见了南阳王宽慰了两句刚走出门的时候,南阳王突然喘不上气来,这房中里外顿时就混乱了起来,宋小五趁乱听了屋里的人的话,听到南阳王没气了,略想了一下,就朝杨标扬了下首,走到一边在杨标身边快快轻言了几句。
抢救人的办法,她早前教过小鬼,小鬼这个人对杨标一个字都不会瞒,所以杨公公是懂得抢救之法的,她再着重跟他讲了下要点,就对杨公公道:“你去罢,见机行事。”
要是人真救不来,也不要强出头。
杨标领命而去,他身份重,他要出手,南阳王府身边的老人硬是顶住了府里的人让他试一试,末了南阳王喘过气来,王府的人这头是忙着顺老王爷的气,又一通感谢杨标,等杨标出来的时候,就见他们王妃与闻信匆匆赶来的南阳王世子妃正在说话。
世子妃见杨公公出来了,朝杨公公感激一笑,道了声“多谢公公”就慌忙进门去了。
“听说世子去宫里还没回来,宗室那边来了些人,这些日子也没见过几个,公公陪我过去见见。”这里一通忙,宋小五也就不添乱了,挪开地方去前面见见宗室中人先熟悉下,守灵的时候也不至于叫不出几个名字来。
“是。”杨公公领命。
这厢闻杏那边已把搬过来的布帛交到了南阳王府手中的人手上,过来找到了王妃,跟王妃娘娘道:“奴婢已跟南阳王府的人说了您的吩咐,让他们缺什么就往德王府去拿。”
“嗯。”闻杏可说是宋小五这一世以来没经磨和一上手就能用的人,经专门调*教出来替人办事的人就是不一样。
等宋小五去了前面宗室前来的女眷所呆的地方,目前赶来的女客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老南阳王妃的闺中蜜友,另一个就是陪她来的家中媳妇了。
她进去的时候,这老妇人呆坐在椅子上,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话,她没哭,但身上的悲苦让人一眼就能望穿,宋小五近了,才听到这老人在说:“一个一个都走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一个一个都走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这句话她一直在重复念着。
她那儿媳妇见到她进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不好叫,但人已站起,听到王府的人说她是德王妃,她这才连忙见礼,宋小五朝她颔了下首,在喃喃自语看不到她的老人身边坐下,朝人淡淡说了句:“活着没意思,难道死了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