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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故随着秦修远进去,第一次见到秦修远母亲的照片,现下,她和他成婚,他的母亲亦是她的。
秦修远的母亲,有着江南女子温婉的美,看上去,虽不是天仙,却极让人感到舒心。
沈如故想,若她是一个男子,定然,也会爱上这样的女子。
从秦安容的身上就能瞧出来,母亲的模样不会差,只可惜,母女俩一位秀丽端庄,一位风情万种,最后都被大烟耽误了一生。
“我恨沈家。”秦修远站在那里,望着上头正摆的黑白照片,突然如此道。
正在摆放糕点的沈如故,手中的动作一僵,她没想到秦修远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他恨沈家,是很早就说过的事情,但她以为,这么久以来,秦修远没有对沈昭年做出任何的举动,证明他放下了。
也许,她真的也不够了解秦修远,或者说,她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秦修远。
他不是放下了,而是在养精蓄锐,是不是等秦修远有一天能够有扼住沈昭年咽喉的资本,他便会开始动手?
沈如故低着头,眼里面含着担忧的神色。
她不知如何接秦修远的话,只因,秦修远不是她,她是沈昭年赡养长大的人,总是有杀父之仇,也会有恻隐之心。
而对于秦修远来说,辱母之恨,没有任何能够原谅沈昭年的理由。
“所以呢?”沈如故将最后一道糕点摆放好,直起腰,对上秦修远,道,“那是沈昭年犯的错,不该恨整个沈家。”
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也不是像在劝说。
可秦修远听了却是别样的感受,她是不是在帮沈崇楼说话,这点,困扰着秦修远。
他倒也不和她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如此问,是否只是因为不想让我将仇恨漫延到沈崇楼身上。”
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秦修远,似乎语气有些不太好,沈如故微微蹙眉。
“那是因为你没有接触过沈家的人,她们有些人很好,比如二哥崇宇,他性子是不争的,若不是为了三姨娘,他甚至经商都不会去,所以,你一句话,就好似一棍子打死所有人。”沈如故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秦修远没有接话,身家的人,基本上,他都略有接触过,沈如故说的没错,沈崇宇确实不好争。
万事万物不能一概而论的道理,他也明白,所以,秦修远沉默了。
……
沈崇楼抵达了上海,此时已经抵达上海的沈崇宇出乎了沈崇楼的意料之外。
“二哥?”沈崇楼疑惑地叫了一声沈崇宇,问,“你怎么来了?”
“来上海采办,恰好路过,来看看。”沈崇宇笑着回应道,但他一边笑着说,一边又将东西从皮革包里拿出来,递给了沈崇楼。
沈崇楼没吭声,睨了一眼沈崇宇,伸手拿起那份油纸袋包好的东西,打开,里面是江北商行的交易信息。
“什么意思?”沈崇楼确实不明白,江北财务上的问题,他极少插手。
加之沈昭年一直认为商业上的事情交给沈崇宇就够了,沈崇楼也不会去过问任何有关商行的事情。
沈崇宇起身,走到沈崇楼身边,重新坐下,道:“父亲怕是挨不过这个腊八了,你在复旦公学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有些内部的信息,我们理当尽早转接到你这里。”
沈崇楼很意外,沈如故的事情,让他和父亲再也没了联系,却不知,这么些日子过去,父亲竟然就挨不过腊八了。
“他身子骨那么硬朗,怎么会……”沈崇楼纵使不喜父亲,却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沈崇宇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极浓的担忧之情,道:“若我没有猜错,怕是和秦安容有关。”
“秦修远的妹妹?”沈崇楼越发意外,他曾经怀疑过秦安容勾搭父亲,目的不纯。
但无论如何,没想过,秦安容会要父亲的性命。
那么,秦修远又知晓吗?
沈崇楼忽地意识到,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既然秦修远上次去了江北,没有将妹妹秦安容带走,一定有所缘由。
可秦修远现下,没有任何的动静,还是说,那只是表面现象,秦修远是想迷惑人的眼睛,不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是吗?
沈崇楼心中有惶惑,同时,也有了些许答案。
他并未将内心所想和沈崇宇说,而是问沈崇宇:“父亲知晓自己活不过腊八吗?”
沈崇宇点点头,肯定地回答沈崇楼:“知道。”
说到这里,沈崇宇脸上担忧的神色,更是浓郁了几分。
“而且,他也开始怀疑秦安容了。”沈崇宇说这话地时候,语气有些沉。
沈崇楼伸手拍了拍沈崇宇的肩膀,正色道:“我知晓你对秦安容有愧,但你,绝对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更不能因此插手父亲和她之间的事情,三姨娘那关你过不了。”
“不谈他们了,你先看看这些东西吧。”沈崇宇一笑了之,但笑容之下,却有说不出来的苦涩。
沈崇楼收回手,细细地看了看,上头的交易额,来自不同的商行,没有什么疑惑点,沈崇宇究竟让他看什么,沈崇楼有些不明白。
沈崇宇见他脸上有疑惑,于是,指着上面的数额道:“这些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但我发现他们出账都来自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沈崇楼问。
“南京的恒泰商行。”沈崇宇严肃地说道,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事态的严重性。
沈崇楼听罢,面色也凝重起来,恒泰是秦修远常常进入的交易场地,他懂沈崇宇的意思。
虽然不能那么肯定恒泰是秦修远的产业,但肯定和秦修远脱不了干系。
沈崇宇指着最下面一行,对沈崇楼道:“倘若恒泰那边撤资,那么,小则对沈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最可怕的是,极可能波及到军资。”
“既然如此,先发制人。”沈崇楼思忖良久,只说了八个字。
沈崇宇的意见稍有不同,道:“已经来不及了,恒泰已经遍及了我们太多的资金处,想要全身而退不太可能。”
“二哥,你看,江北沈家所控最重要的商行,他并没有介入进来,足以说明,他并不是让我们无路可走,虽然目前不明白秦修远的用意,但我们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沈崇楼说着,将东西合上,对沈崇宇道:“你不觉得,倘若我们拿足了证据是秦修远幕后操纵,他的目的不是军资,而是针对沈家吗?”
他的话音才落,沈崇宇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崇楼,你将秦安容和秦修远二人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可能是上一辈的恩怨,延及我们这一辈了。”沈崇楼感慨道。
秦安容为何会去江北,为何会和父亲扯在一起,秦修远为何放纵妹妹做那种事情,而秦修远为何在南京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要转移经济到江北……
所有的疑点,不用方才的话,压根解释不通。
沈崇宇神情紧绷着担忧,叹了一口气:“那……是否要去调查一下?”
“瀚哲。”沈崇楼叫了一声,瀚哲从外面进来。
他对瀚哲道:“你让人去查一查,沈家是否和秦家有过恩怨,尽快将真相带给我。”
“好,我这就去办。”瀚哲点头应承。
沈崇楼对沈崇宇道:“二哥,难得来上海,要不要去租界那边逛逛?”
虽然是这么问沈崇宇,紧接着,他又道:“别说不去这种话,租借那边,可不比江北,也不比南京租界,上海滩的自由因子可是极其丰富的,那里的香烟、大米等交易,数不胜数,重要的是情报交易更是让人倍觉新奇。”
“走。”沈崇宇拿起碗帽,戴在了头上,起身往外走。
沈崇楼笑了笑,跟上前去。
上海车水马龙,霓虹耀眼,沈崇宇笑说:“这里和我母亲说的一样。”
“三姨娘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沈崇楼由衷的赞美,并无半点嘲讽。
他们的思想要先进得多,并不觉得在上海舞厅做过事情的女子就是满身风尘。
沈崇楼和沈崇宇在一家洋人馆喝咖啡,有挂着卖盒的孩子给人推销香烟和报纸。
沈崇宇要了一份,上头醒目的几个大字,引起了沈崇宇的注意:严禁妇女再剪发。
“今日妇女每多剪发齐眉,并梳拿破仑、华盛顿等头式,实属有伤风俗,应予禁止,以挽颓风……”沈崇宇念着里面的内容,沈崇楼不以为意。
并且,沈崇楼打趣他,道:“怎么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
“如故剪了短发,怕是南京那边抓得严,也会受牵连。”沈崇宇的话让沈崇楼僵住手拿杯子的动作。
沈崇楼摇摇头,道:“我才从南京来,并未见她剪发。”
“她有通电给我,告诉了我最近她身上的新奇事,听她的语气,剪了短发还挺开心。”沈崇宇如此道。
沈崇楼这次深深地拢了眉,她还和沈崇宇有联系,却不曾和他有半点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