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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舒走到床边。
傅令元是平躺的,被子盖至胸口,右边手臂平放在内侧,臂上的淤血消退了不少,应该也揉过药了。手背灼伤的那只左手则屈起放至腰腹处。
姿势透露出一股工整和克制的感觉。
阮舒默默坐下,抓起他的手。
傅令元没有反应。
阮舒便自行把湿掉的纱布绷带拆开。
所幸,邦他包扎的人很有技巧地在敷药的位置加厚了,不至于让渗入的水泡到他的伤口。
须臾,待她给他缠好新的纱布绷带,原本悄无声息的傅令元忽地把她拉向他。
阮舒一下扑倒在他的胸膛。
傅令元抱着她往里头侧翻身。
阮舒顿时被带到床上,躺到他旁侧。
被子分一半盖她身、上,然后傅令元将自己的脸靠在她的肩头,一只手臂亘在她的腰肢,搂紧她:“陪我睡一会儿。”
阮舒偏头,盯着他的睡容,没动也没出声。
顷刻,她闭上眼。
以为傅令元真的会就这样睡过去,不瞬便忽然听他问:“是不是觉得我卑鄙无耻?”
阮舒应声睁开眼,复偏头,与他湛黑的眸子对视上。
“为了上位,欺骗女人的感情,无所不用其极。”傅令元继续把话说完。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卑鄙无耻?汪裳裳和我不都被你利用过?”阮舒微微一抿唇,“只是汪裳裳太蠢,你又重逢了我,发现我的价值更大,所以你中途放弃了她。我则太聪明,对你又存有防范心理,得以及时发现你的真面目,揭穿了你。”
傅令元淡淡牵扯嘴角,伸手拨了拨她脸颊边的头发。
“而章宁,”阮舒略略一顿,“她对你的感情相当纯粹,从一开始就对你百分百真心,这一点,我是自愧不如的。也因此,她最受伤,深陷多年无法走出来。”
傅令元的手指滞住,旋即手掌顺势按在她的后脑,他凑上来吻一下她的额:“我没听出你自愧不如,我只听出你在吃味儿。”
说着,他捉住她的手带到他的腰腹处:“你喜欢的狗公腰,尽管看尽管摸,高兴高兴。”
阮舒:“……”
“它的价值又不是用来看用来摸的。”她细长的眼尾挑起得故意。
“嗯……”傅令元轻轻笑,往她的胸口蹭了蹭,“等我把事情彻底了结,就回来卖力发挥它的真正价值。”
“没人要你卖力发挥。”阮舒翻白眼,推一把他的脸。
没推开。
阮舒未再推,静静感受他的呼吸透过她薄薄的衣料均匀地喷洒在她胸前的皮肤上。
她抬起一只手,绕到他的后背,半虚半实地拢住他:“内疚了是么?”
傅令元像是睡着了,没有回答。
“你还真是动不动就容易内疚。”阮舒表示不屑,“早期小雅也曾让你产生过愧疚,更别说你对我的亏欠。这种情感过多的话,就不是仁慈不是有担当了,而是瞻前顾后婆婆妈妈。”
“难道你还天真地妄想既能实现抱负达成野心,又能不伤害到别人?凡事都有代价,哪能有毫无风雨的平平顺顺?‘一将成功万骨枯’,如果你没这种清醒的认识,就不要再在青门混了,赶紧金盆洗手,跟我去江城当男宠。”
“好。”傅令元低低笑出声,“相比四海堂堂主,我更喜欢当你的男、宠。”
阮舒翻白眼,掌心上移,轻轻压了压他硬戳戳如钢针头发,安静一瞬,又启唇:“你的内疚只把你彰显得更加假惺惺。”
她确信:“因为即便时光倒流,让你回到多年前,重新来过,有些事情该怎么做,你仍旧会怎么做,不可能改变。”
傅令元又没回应,像是默认。
阮舒盯着天花板:“假如章宁的遭遇给你的心理造成负担、让你感觉难受,那你难受,这也是你活该受的。你自己要为你自己的选择承受一切压力和唾骂。”
“可假如你把章宁的死归咎到你身、上,你未免太圣母。或许当年的你处事确实不够稳妥,在招惹章宁之后留下了后患,你必须负起一部分责任,但根本上还是章宁自身性格所致,她最该为她自己的人生负责。”
“你又不是什么绝世好男人?能把所有女人都迷得一辈子忘不掉你。汪裳裳不也被你勾引过?最后她更喜欢的是陆少骢而不是你。所以当年如果换一个女人,决定不会发展成如今章宁的结果。一切都是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共同作用。”
她的腰突然被用力掐了一下。
“我不是‘绝世好男人’?”傅令元的重点落于此,抬起他那张超级不高兴的脸,“你打着灯笼去找找,还有比我长得帅腰力又好的老公?你用不着为了开解我,不顾事实睁着眼睛说瞎话地把我往尘埃里贬低。”
阮舒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捋开他箍在她腰间的手,从床上坐起,不冷不热道:“摇篮曲时间结束。你睡你的,别耽误我工作。”
傅令元:“……”
下一秒伸手把阮舒揽住按回床上,抬脚压在她的退上桎梏住她:“摇篮曲一般应该搭配吃NeiNei。”
话落,他低下头,埋进她的心口,隔着衣服添她。
阮舒:“……”
“傅令元!”她恼着推他的脑袋。
傅令元突然抬头,倾身而来堵住她的唇,锁在怀里一通漫长而深入的吻之后,又搂紧她在他胸膛,重提:“陪我睡一会儿。”
阮舒chuan着气挣两下没挣动,放弃。
本打算等他睡着以后,她再起来,结果窝着太舒、服,后来她也不知不觉睡过去。
傅令元起床的时候,她是有感觉的。
或许因为来电的人比较重要,容不得他耽搁功夫,所以他避到外面客厅去之前就接起。
他其实压低了音量,但阮舒在半睡半醒中还是听到了些许字眼。
“嗯,对。”
“章程是六年前我在这边负责的那起案子的落网之鱼。”
“当年……”
语气是少有的肃正,极其肃正。
还有这种说话方式和措辞……怎么貌似有股……具体形容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阮舒模模糊糊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赶在傅令元关门离开卧室前,瞥见他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是她曾无意间见过的那只老旧的诺基亚。
老旧的诺基亚……
一瞬,阮舒便重新阖上眼,思绪混沌地继续睡过去。
约莫昨天至凌晨为止接连经历太多跌宕,且她未像早上再梦见章宁最后的抵枪自杀,所以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
起来是正值黄昏,傅令元已然不在,正是他睡之前所说的“要再出去”,依旧未告知其余人他的具体行踪。
阮舒也没管他,独自在欣赏落日余晖的美景中悠然进餐,俨然一副度假的架势。
栗青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接听后对那边的人说了句稍等,然后递给她:“阮姐,是庄爻。”
阮舒放下刀叉接过手机:“林璞。”
“姐,你没事就好。”真真切切地听到她的声音,庄爻总算松了气定了心,尔后恼怒,“闻野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阮舒清冷着表情,默片刻,淡声:“下次再让我见到他,一定先赏他两记大耳光。”
庄爻冷声附和:“等我见到他,也一定先邦姐你送他两刀!”
阮舒笑:“得了吧,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他,也只能在这里瞎放放话,哄哄自己。”
“姐,”庄爻尴尬嘀咕,“我哪里打不过他了……”
阮舒笑意越发浓,特别不真诚地说:“嗯嗯嗯,你打得过。”
庄爻自然只知她被闻野掳走,并在这中越边境之地被傅令元成功解救,其余后续一概不晓。
阮舒也未与他提,和他再聊了两句这边的风景,挂了电话。
还手机给栗青的时候,问他闻野如今的情况。
“回阮姐,‘S’的手下已经成功突破雄哥的包围,掩护‘S’和吕品过境了。不知道‘S’接下来要去哪儿,反正雄哥是穷追猛打跟去樾南了。”
栗青掩盖不住幸灾乐祸:“虽然雄哥始终没能和‘S’打上照面,但这回折损了‘S’的很多手下。相当狼狈。”
阮舒蹙眉:“是你们老大从中作梗教训他的?”
“当然是啦~”栗青转了转眼珠子,紧接着道,“阮姐,老大可能都没告诉他吧?其实他手臂上的伤,其实是他救出你之后又返回去酒店教训‘S’才受的。”
“昨晚刚瞧见时,他脖子咽喉处还有一小道细细的刀痕。‘S’本就不是个好对付的,可想而知老大费了很大的心思,全都为了阮姐你。”
阮舒的眉心却是揪成小疙瘩:“他逞一时之快做什么?以‘S’的性格怎么可能甘心受辱?之后肯定会报复。万一跑去陆振华面前嚼他两句舌根怎么办?”
栗青不也为傅令元如此考虑过?可……
觑着她的神色,栗青把彼时傅令元所回的话咽下不再说了,以免她更担心……
幸而这时手下传来一好消息,栗青连忙告知:“阮姐,你不是让我派人去昨晚咱们在河岸边停车的那位置附近找小丑U盘?已经找着了,手下正在送回来的路上。”
阮舒闻言神色有所缓解:“好,一会儿送回来后,你直接接手,确认里面是不是有你们所需要比特币交易所的客户资料。”
“如果有,你把资料拷出来,把U盘有多远丢多远,等回去海城再交给你们老大,就说是庄爻弄到手的。”
她最后着重强调:“一定和庄爻事先套好完整的说辞,千万不要出纰漏。切忌让你们老大知道资料的真正来源。”
栗青慎重点头:“我明白了阮姐。”
阮舒挑眉看他,故意揶揄:“你这算不算背叛你们老大?”
“怎么会是背叛?”栗青嘿嘿嘿笑,“老大和阮姐的话,我本来就都听。”
“那……”阮舒凤眸轻狭,“有什么事是你们老大让你们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的?”
“老大怎么可能有事情瞒着阮姐?”栗青一副确信无疑的表情。
傅令元的狗腿子……阮舒微勾唇,换话又问:“那和我聊聊,以前你们老大每回有生理需求时,你和赵十三都给你们老大找过怎样的女人?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们老大的?跟着你们老大之后,他身边换过几任女朋友?”
栗青哭哈着脸,就差噗通跪下地了:“阮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行行好,留我一条命吧……”
阮舒含着笑意喝一口咖啡,问他确认:“这一回的章程和章宁,全是你不认识的人?”
栗青马上摇头:“不认识。那个时候我还没跟着老大。”
“所以,外界传闻你和赵十三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你们老大助你们老大在这一带混出‘傅老大’的小名声,全是假的?”阮舒斜眼。
栗青略略一忖,觉得这没什么可隐瞒她的,便将他自己先前也狐疑的那番思虑(第651章)道出。
阮舒用小匙轻轻搅动咖啡,兀自沉吟。
十一年前去美国的人,六年前有一段时间生活在这里,当时跟着的老大被警察捣灭了。后来他自力更生闯名堂,之后开始和陆家频繁联系,和陆少骢慢慢走近。
栗青提供的关键信息是:他和赵十三从未见过傅令元的具体产业,极大可能是背地里的另外一拨兄弟在负责打理。
忖片刻,阮舒饶有兴味儿:“你们老大这出国在外十年,日子过得可真丰富。”
栗青认同,并表达了对傅令元的佩服和崇拜:“老大的事业是靠他白手起家一点点打拼到现在的。”
阮舒不予置评,凝眉沉默,保留她自己的想法。
栗青转回之前汇报小丑U盘时没讲完的一件事:“对了阮姐,手下去找U盘的时候发现那个村子来了一大批警察。我以为是因为那两起命案,就让手下去打听消息,了解一下如今的状况。”
“结果不是命案,是Du品案。根据传闻,那个村子看起来默默无闻又清贫,实际上整个是Du品村,藏了很多Du贩和Du窝。二成的村民参与其中。”
Du品村……
阮舒不由记起章宁染了Du瘾一事。
假若真如此,章程和章宁二人在这里居住多年,是否清楚这个村子的真面目?又是否也参与其中……?
她心下不禁欷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