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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小雅如今暂时未在孟欢跟前暴露,双方保持消息的畅通依旧是必要的。否则这两日他呆在医院里陪阮舒,那个“S”已经一清二楚了,多少解释不通。
即便“S”心中有疑,在双方未摊到台面上来之前,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好的傅先生!我马上照办!我什么都听你的!”小雅答应得非常快速,几乎没有犹豫。
因为手臂被绑着,她的动作不自由,挣了挣向傅令元求助:“傅先生,我只是为了见你一面而已,像现在这样!”
“只要见到了你,我能和你面对面说上话,我心里不再忐忑不安,就会乖乖的!不会再自残了!”
声泪俱下,非常诚恳,也异常凄苦。
傅令元对她的任何表情自然都无动于衷,只是在松绑这件事没有刻意为难她的意思,偏头冲栗青和赵十三一个挥手。
栗青和赵十三领命,上前来,一左一右地帮小雅的双臂解开了束缚。
小雅抽噎着吸了吸鼻子,活络两下手臂后,便摸出了枕头下的手机,当着傅令元的面开始编辑消息。
发送之前,她抬头,伸出手臂,作势要把手机递给傅令元,楚楚道:“傅先生,你需要不需要审核一遍内容?”
傅令元没有动,半分位置也未挪。
栗青从小雅手中拿过手机,查看一番。
把方才傅令元所交代的要点差不多都写上了,并且多提了一句,称她自己那日在跑马场摔到了脚,正巧没办法出门游玩,只能呆在酒店。
浏览完毕,没有问题,栗青把手机还回去给小雅。
小雅尚在注视着傅令元,眼里蓄满泪水,接回手机后两秒,才低垂下头,一声不吭地摁动着键。
而她豆大的泪珠子就这么接连滴落在手机屏幕上,于安静的卧室内甚至可闻轻微的啪嗒啪嗒声。
邮件顺利出去后,小雅举起手背擦脸上的眼泪,不小心碰到手腕处的伤口,轻皱了眉头。
手腕上原先所包扎的纱布本就松松垮垮,现在彻底散开,露出狰狞的刀口子,皮肉都挺糊的,还有血水在往外冒。
傅令元眸光扫过,完全是无动于衷的。
栗青见状说:“雅小姐,我帮你重新包扎。”
这其实并非他第一次询问,但之前小雅折腾着要见傅令元,所以拒绝了。
现在傅令元在场,小雅没继续作,轻轻点头:“那就麻烦了。”
医药箱就摊开在床头,栗青便捷地开始动手。
小雅鼻音重重地问傅令元:“傅先生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吗?我一定会为傅先生办到的。”
傅令元双手抄在裤兜里,只反问她一句:“脑子清醒了?都想清楚了?”
“都想清楚了,想得很清楚……”小雅又险些没绷住眼泪,“就是因为想清楚了,所以才找傅先生回来见面。”
“想清楚什么了?”傅令元又问。
“想清楚,我是傅先生你的人,以后对傅先生不能再有隐瞒。”小雅回答,旋即轻咬唇瓣,欲言又止,“只是……如果孟副总再要求我挑拨傅先生和阮小姐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一直以来不是办得挺好的?”傅令元说着疑似夸奖的话,唇边的哂意则越发浓重。
小雅微微一怔:“傅先生……你还是没有原谅我之前一时糊涂没想明白犯下的错……”
傅令元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袖口:“如果我没既往不咎,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和我讲话?”
他语气轻描淡写,小雅则从中听出威胁。
这正如栗青之前警告过她的,“你该清楚,不管是我们老大,还是我们阮姐,都可以直接一枪毙了你。”
只不过由傅令元亲口说,震慑之力更显著。
其实她心里感觉得到,她之于傅令元的价值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
如果傅令元真的震怒至无法容忍她的地步,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要将她的同时为孟副总的间谍的身份透露给余岚,她就死无葬生之地。
她手中所握的能敌得过这件事的分量的,只有傅令元和阮舒在陆家面前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但,孟副总明显也在护着阮舒,明显也在陆家面前隐瞒阮舒如今身在庄家的事情。
所以她暂时无法作为……无法以此威胁傅令元……
她能怎样?
她能怎样……
她只想寻求一条活路……
“我知道了……”小雅试图竭力忍住眼泪,还是没能成功,她伏在床上,两条腿是跪着的,姿态放得特别低,“谢谢傅先生宽宏大量对我的原谅……”
傅令元在她低头的瞬间眯起一下眸子,然后接着方才的话说:“他们如果再给你下达任何,你该怎么做,就继续怎么做。”
小雅显得特别识相,补充道:“任何事情我都会先请示过傅先生你的意见,再去办的。”
傅令元不冷不热:“如果一开始你就能想得这么明白,何至于现在如此?”
小雅落着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那就这样吧,以前我给你的承诺依旧算数。会尽量保你周全的。”话落,傅令元转身走出卧室。
小雅双眸没什么神采,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喃喃:“傅先生慢走……”
栗青给小雅包扎完毕后,依旧把看守小雅的工作交给赵十三,自己则也走出卧室。
小雅有些呆地偏头,问赵十三:“十三哥,你说,我能活到最后么……”
赵十三直着腰板,铿锵有力道:“我们老大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要有二心,你就不会短命。我们老大说护你,就一定能护你。”
…………
客厅外,栗青快步跟上傅令元。
傅令元正站在落地窗前,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凑到鼻子间嗅。
栗青靠到他身后:“老大,真的要继续留着小雅?”
傅令元把烟放进盒子里,闲闲散散道:“你们阮姐的心意,我得好好收着,好好榨干剩余价值。要除也得另外寻个更合适的机会。”
如今已算掌握了那伙人离间他和阮舒的套路,无须惧怕。不反过来给那伙人搞点事情,怎么能够解气?
就算后面在所难免要撕破脸,也应该是孟欢和余岚先撕,而非他与孟欢。
“好,我明白了,老大。”栗青点点头,“我会看紧她的联络渠道的。”
“嗯,你们多留些心眼。我先走了。”傅令元一秒钟都不愿意在此多加逗留似的。
“老大,还有,”栗青却是又叫住傅令元,问,“我们来荣城有几天了,对付璨星的计划要什么时候开始实施?”
“推一推吧,不差在这几天,”傅令元勾唇:“等我和你们阮姐把年给过了再说。”
…………
傅夫人的话出口后,阮舒颇为意外地怔在那儿。
褚翘和傅清梨亦均意外,抬眼,前者看阮舒,后者看傅夫人。
褚翘看阮舒,和阮舒的意外是一样的,意外傅夫人的意思——岂不就是在说,傅令元不应该和阮舒离婚?
傅清梨看傅夫人,意外的是傅夫人对阮舒如此坦诚——就像傅夫人了解她这个女儿一样,她对自己的母亲自然也是有所了解,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讨厌过阮舒。
所以她平日张嘴闭嘴地没有改掉“三嫂”这个称呼,一大半原因自然在于自己素来性情不定的三哥竟然娶了阮舒,另外小半原因在于自己母亲的态度。
双重要素。
当然,她同样非常喜欢褚翘啦……
阮舒在一怔之后,突然觉得颇为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是傅夫人在表达对她这个曾经的儿媳妇的认可……?
她不确定,也莫名地生出怯意。
就像羡慕一样,是一种在她身、上极少出现过的心理和情绪。
竟是不敢问傅夫人何出此言……
也因为阮舒的没有反应,所以病房内一时之间安静得略微诡异。
褚翘的手机于这时适时地又震响了。她是非常想听傅夫人接下来要讲什么,结果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小心脏抖得呀,哪里还有心思?
蹭地她便站起身,向其余三人示意:“你们继续聊着,我出去接个电话!”
奔出病房的速度堪比迅雷之势!
迅雷之势地冲进了电梯里之后,褚翘盯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的“专家”二字,做着深呼吸,迟迟没有勇气接。
差不多到快要响完之际,她才划过键,将听筒贴上耳朵,用竭尽平常的语气问候:“你好,马医生。”
“四十秒九。”马以精准地报出数字,“比起前一次,褚警官又多考虑了十秒七。”
褚翘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接电话的速度,不禁:“……”
隔着手机,她仿若能够想象马以在刚刚响电话的过程中,抬着手,看着腕上的手表,掐着秒表在计算。
甚至于,“多考虑”三个字,完全说明他猜到了她这么久才接的原因,猜到了她的心理。
褚翘感觉他如同有双千里眼,将她方才在病房内发现他的来电直到现在接起的一系列紧张反应悉数看了尽……
褚翘窘迫极了。当警察有些年了,面对过不少穷凶极恶的罪犯和疑难案件,也不曾如在马以面前这般怂过。
可她又能怎样?
只能庆幸此时此刻并没有和马以面对面,所以强撑着自己的脸面,否决他的一针见血,而欲盖弥彰地解释:“抱歉,马医生,我正在忙事情,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来电。”
马以则尚自顾自预测:“再下一次你有可能就干脆不接了。”
褚翘:“……”她还真生出过不接的念头……
马以已换了个问话:“褚警官现在又是在医院?”
“没有,不是。”褚翘下意识扯谎。
电梯恰恰在这时叮地停在某一楼层,进来的人正向她问路:“请问您知道妇产科大楼要怎么走么?”
褚翘:“……”
音量可不小,这程度,除非马以聋了,否则必然全听了去。
窘窘窘窘窘窘!
褚翘窘得转过身背对电梯门,抵着轿厢轻轻地砸脑袋。
马以却并没有对她的谎言被揭穿做反应,模子刻出来般的平平语调继续说着他自己的话:“我在医院门口等傅警官。傅警官有十分钟的时间纠结,再慢吞吞地出来。”
褚翘懵:“等我干什么?”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再和马以见到面,忙道:“马医生,抱歉,我在医院这儿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马以忽略掉她后头的话,回答她前头的问题:“去你家,见你的父母。”
哈……?!褚翘再懵。
“你的父母不是要求你把男朋友带回家?”马以波澜不兴如是道。
怎么回事儿?!他怎么知道的?!褚翘彻底震住了!
…………
褚翘离开之后,傅夫人看向傅清梨:“你先回你爸的病房。我们两个人都不在,你爸如果需要干什么,没有人帮他的忙。”
摆明了就是找理由故意支走她,要和阮舒单独聊。傅清梨试图争取:“妈~就这么一会儿,爸他一个人没有关系的~”
“去吧,别耽误时间了。”傅夫人坚持。
傅清梨无奈地瘪嘴:“好。”
站起身,她向阮舒挥手道别:“三嫂,我先走了。之后再来找你玩~”
称呼依旧不改……阮舒心下轻语气,没再纠正,只略略颔首。
随着傅清梨的离开,病房内重新恢复安静。
而单独面对傅夫人,并且是傅夫人特意制造出的二人空间,阮舒愈发拿不准傅夫人方才那句话的内涵。
傅夫人则猜到她的心理,主动开口了:“阮小姐的理解没有错。我确实觉得,我们家老三和阮小姐离婚,非常可惜。”
阮舒闻言心中一顿。
锤子敲定给了她确认,她形容不出来自己的感受。
她这辈子貌似没有得到过多少的认可。
首先从根源上,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那儿就已经被否定了她的出生,被庄佩妤后悔将她留下来。
直至,遇到傅令元。
他认定她是他的傅太太。
他认定,她是他的女人……
阮舒眼神轻轻一晃。
再凝回焦聚,落定在对座里傅夫人的和善面容上。
“得知你们离婚的时候,我记起我第一次见阮小姐时,阮小姐给我的结婚理由是,‘年轻人的冲动’。我就在想,你们离婚的理由,是不是你们的冲动消殆了,日子过不下去了。”
“清梨告诉我,她曾经偶遇你,问你好奇过,你给清梨的答案,就差不多是这样的(第293章)。”
阮舒不着痕迹地轻缩瞳仁,对此能做的回应只有点头。
然,未及她点,又听傅夫人继续道:“今天见到老三在你这里,我想,阮小姐你撒谎了。”
阮舒心头轻轻一磕。
傅夫人端起水杯,呡了一口,再放下:“我没有要B阮小姐与我坦诚相告的意思,我对我自己的儿子是有一定的判断力的,所以阮小姐不方便解释完全没有关系。”
阮舒缄默——她不清楚傅夫人判断出了什么。是判断出了傅令元对她依旧有感情,还是……更进一步的,连她和傅令元藕断丝连的关系都察觉出来了。
她不探究,也不否认。毕竟此时此刻否认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兜着心思,她把自己刚刚想问而怯于发问的疑虑拎出来:“傅夫人之前为什么觉得傅令元和我离婚是行差踏错?”
傅夫人端庄大方的体态不曾有过变化,脸上惯有的淡淡笑意亦不改:“我和阮小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貌似加上今天,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傅夫人主动来找她,咖啡馆里聊了会儿。
第二次是傅令元带她回傅家,给傅丞过生日。
“是。”阮舒颔首。
“嗯。”傅夫人注视着她,“所以,我和阮小姐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相处,我没法通过和阮小姐的直接接触了解阮小姐,只能通过身边的人的态度,来对阮小姐进行判断。”
“首先是老三,这毋庸置疑,他必然对你是‘鬼迷心窍’的,才会偷户口本和你登记结婚,甚至你成为他和他爸断绝父子关系的导火索——你有影响老三的能力。”
“其次,清梨至始至终对你友好,说明你的身、上必然拥有吸引清梨去对你友好的特质。如果这算粗浅,那么今天发现你和翘翘处得很好,更是一种体现了。”
傅夫人顿了一顿,若有深意:“阮小姐,你是个好孩子。”
阮舒微抿唇,垂下眼帘,搁在膝头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交握在一起——第一次,有人用此般的字眼判断她……
好,孩子……
她,是么……?
但听傅夫人接着道:“最早,是老三他爷爷这样告诉我的。”
傅爷爷……?阮舒一怔,复抬眼帘。
傅夫人与她四目相对:“去年春节,你被老三他爷爷找来荣城的傅家老宅。在你们见完面之后,我去问过他。他对你的评价是‘好孩子’。”
“他活到如今的岁数,夸张点来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从来没有看走眼过。所以,虽然他没有具体解释,但他对你的评价,是我判断你的最大依据。”
“可以这样说,阮小姐你曾经是老三他爷爷认可的孙媳妇儿。”
…………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闻野面容阴鸷,手上将枪握得紧紧的,彰显出他此时情绪的激动。
庄爻皱眉,安静数秒,心平气和道:“你可以告诉我,让我懂。”
就像小时候,他们住在一起,会相互安慰。
彼时还只有他们两个人,像难兄难弟。
闻野比他早,已经跟在干爹身边有几年了。此前一直一个人,多少是孤单的,且尚未长成现在的讨人厌,孩子心性也未完全泯灭,所以难得多了他这么个小伙伴,是会主动找他说话的。
于是,他们交换了各自的丧亲之痛,他知道了闻野躲在衣柜里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喝下毒药,闻野知道了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一群乞丐羞辱最后被剁碎了喂狗。
往后的几年,越长大,性格越定型,会打架,会争吵,彼此的话随之越少了。
直至几人分开,便算是彻底零沟通。
闻野回国来之后,也是直到阮舒被控杀死林翰期间,他回到卧佛寺,才和闻野重新见上面。
但很奇怪,数年的分离,数年的各自生活和历练,并没有令两人之间太过陌生。
依旧会争吵,会打架,会比他的刀更快还是闻野的枪更快,从中轻而易举找出对彼此的熟悉之感。
庄爻看着闻野,眼神真挚诚恳。
闻野却没有接受他的这份真挚诚恳,转口嗤声嘲讽:“我只有那一次险些在老秃驴手里栽了跟头,你这些年进进出出监狱,有几次是被老秃驴算计的?丢人!连考验都通不过!”
未曾想他突然提这码子事,庄爻倒是淡淡笑了一笑:“你连这种琐事都搞清楚了……”
犹记得早前闻野也拿这事嘲讽过他,彼时闻野分明还只嘲讽为他的个人能力有问题。
当然,他作为杀手的职业技能确实有待提高,但他几次进监狱,也确实有人为的因素夹杂其中。
不过,归根结底,依旧是他自己的能力不足。正如闻野所说的,没通过考验。
思绪一敛,庄爻肃起神色,回归正题,正儿八经重新问:“你还是没回答我,你发现他和阮双燕的丈夫其实是同一个人,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你是不是还挖到了他的其他什么底?”
…………
鲁迅大大名言曰:“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褚翘发誓,她真的丁点儿都不愿意被马以框住时间!
她真的也非常想找回自己的大方!利落!和干脆!跑到马以跟前!像个勇士!和他解决成年男女之间睡与被睡的问题!
可素!
唉……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怂B怂B犹犹豫豫慢吞吞地从电梯往医院大门口的方向走,眼睁睁地就把十分钟消磨了八分钟。
最后的两分钟,她以身为警察的矫健身姿,躲在柱子后面,对外头的情况一阵扫视,试图捕捉专家的身影。
正左顾右盼张望着,身后头顶的位置,忽然传出熟悉的醇厚男声的模子刻出来般的平平语调的问话:“褚警官是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