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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嗓音,携带一分狐疑和一分惊喜。
阮舒怔了一怔,抬眸。
唐显扬的面容映入眼帘。
一时之间,双方莫名地谁也没说话。
阮舒不确定他为何不语,她自己则是因为昨天才拒绝了他托梁道森送来的问候,眼下乍然碰面,不知该说什么。
两秒钟左右,她终究张了口。
“好久不见,显扬。”
“你怎么在这儿?”
唐显扬恰恰与她同时打破沉默。
下一句,他先回应她:“嗯,上次在医院仅匆匆一瞥。我……不叫你‘姑奶奶’,应该不会大逆不道吧?”
故作轻松的调侃。
阮舒唇角抿出淡淡嘲讽:“随意。”
因为她的淡漠,唐显扬又一时接不了话,目光一挪,望向她斜后侧:“这是林璞吧。”
阮舒偏头,瞥庄爻。
庄爻神态自若,笑着问候:“显扬哥。”
阮舒不着痕迹地轻挑眉尾。
如果没记错,唐显扬和真正的林璞只见过一次面。是林璞上门认亲暂住林宅期间,有一回唐显扬来找她,在门口碰到林璞。唐显扬好奇她家里怎么多了个人,她才顺便为两人相互介绍。
之后林璞去日本留学。
而庄爻整容成林璞回来林家的时候,她和唐显扬已经分手。
显然,庄爻为了假扮林璞,功课做得十分充足。
唐显扬的视线移回她身上,重新措辞问:“你是哪里不舒服所以来找老婆婆的?”
“你来找老婆婆干什么?”
“帮隋欣来向老婆婆拿药。”唐显扬解释,“这位老婆婆两三个月前刚从外地回来,懂中医,附近的居民有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喜欢到她这儿瞧。”
“隋欣剖腹产,肚子上有疤,她嫌丑,不知从谁那里听说老婆婆这里有祛疤的良方,所以遣我跑一趟问问。”
“噢。”阮舒神色寡淡,默了默,说,“恭喜你当父亲。明天我送份礼物给你儿子,让隋润芝转给你。”
“不用,你和我这么客套做什么?”唐显扬皱眉,彰显出对她这种态度的些许不悦,且样子颇为欲言又止。
阮舒没给他继续唠嗑的机会,率先道别:“你进去找老婆婆吧。我也有事要走了。”
“舒!”唐显扬伸手想拉她。
荣一的魁梧大个儿挡过来。
“抱歉,我没其他意思。”唐显扬讪讪,“舒,有没有时间,我们坐下来喝杯茶?”
他找着蹩脚的理由:“十多年的朋友了,你突然来江城,我都还没有关心过你。”
“没什么好关心的。你现在看到我什么状态,就是什么状态。”阮舒清清淡淡,“至于喝茶,改天吧。我今天还有工作要忙。”
唐显扬安静两秒,不屈不挠,主动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至她跟前:“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我等着你有空的‘改天’。”
他冲她笑,一点不介怀她的疏离和冷淡似的。
阮舒一晃神,宛若回到当初他不离不弃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光。
低眸。
他的手尚坚持着亘在半空。
她顿了顿,最终选择接过:“好。”
…………
褚翘喝着水走到傅令元面前,迫不及待追问:“‘S’呢?你要提供给我的关于‘S’的线索呢?”
傅令元探寻地看她:“你能说的关于她的事就这些?沙滩,房车,跑步,你被她聘请为散打教练?”
“嗯哼。”褚翘点着脑袋,“我和她本人有所接触的经历,全部告诉你了。怎么?你觉得不够多?觉得我讲述得不够详细?”
傅令元锁眉,黑眸清沉,默认。
“喂喂喂,你搞清楚,我们现在是在讲条件,一物换一物。我已经先吃亏了,接下来该你先透点东西,万一被你坑了呢?然后我们再谈回你庄小姐。”褚翘一本正经地提醒。
旋即,她拿手肘捅了捅他的胸膛,笑意染些许暧昧:“你老婆的身材很棒。胸的手感也相当——”
“不赖”二字没来得及出她的口,傅令元眸底一暗,陡然一勾腿。
褚翘反应已够快,还是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后盯着他暗沉沉的脸,洞若明火地勾唇:“啧啧啧,女人的醋也吃?你劲儿够大。”
“你是女人吗?”傅令元再一次强调,表情臭烘烘,阴着声线警告,“离她远点。”
“你确定要我离她远点?”褚翘别具意味。
傅令元瞳眸一狭,瞬间从她的眼神里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傅三啊傅三,难得有一次,是你先在我面前露了老底。”褚翘弯弯唇角,很有趣的样子,“我应该视作你把她看得比你自己还重要?还是应该视作你对我非常信任,不怕被我知道你的软肋?抑或者,两者都有?”
傅令元不予回应。
“那我就自作多情一些,当作两者都有。”褚翘眼里闪过笑意,矮身,盘腿坐到地面的软垫上,“反正我看出来了,你是专门为庄小姐来的江城的吧?”
“不过,你们不是离婚了?而且我打听过,你如今身边另外有女人。现在找来江城是想做什么?浪子回头?还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傅令元眉眼冷峻。
褚翘笑笑,杵着下巴,仰脸看着他,诚恳而真挚:“其实吧,坦白告诉你,我知道的只是这些表面,能告诉你也很有限。”
“她的性格和脾气,你肯定比我更清楚,轻易不对人敞开心扉。我这人好奇心重归重,也向来懂得察言观色把握分寸。所以当她的教练期间,没怎么去探究过你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
“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聊了一下你,结果……直接和她闹掰了。”她耸耸肩,非常无奈,朝他飞去一记刀眼,“我两个多月的功夫,算全废在你手里了。”
“我完全感受得出来,你简直是她的雷点,轻轻一踩就爆炸。所以——”
她正了正神色:“虽然我和你从小就认识,相较于庄小姐,和你更加熟悉,且,她对我也爱答不理的。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够因此肆意将我和她之间的相处细节透露给你。”
“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不讲清楚你找她的意图,就算拿‘S’的线索作为筹码,也没个鸟用。”
褚翘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一席话下来,傅令元的脸色并不好看,全是冷厉,菲薄的唇抿得紧紧的。
褚翘自然不认为是她的要挟奏效,多半是话中涉及阮舒的某些部分触到他,他在思考。
头一回见他如此这般,褚翘边喝着咖啡,边打量他,饶有兴味。
傅令元没多久便开腔了:“她对我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褚翘追问。
傅令元神色凝重:“我和她的私事,不方便告诉你。”
语气不算差。可,答了等于没答。
“喂老兄,你这样,我们谈不下去的。”褚翘蹙眉埋汰,相当伤脑筋,忖片刻,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傅令元:“你先问问是什么问题,我再看看答不答。”
褚翘:“……”真想吐血,这个男人正经起来大炮都轰不动。
“你一定能回答,而且必须回答。”她十分严肃地看他,脑子里浮现的是那天晚上阮舒狂暴的失控模样,“你有没有做过背叛她的事情?”
傅令元苦笑——又是这个问题……所以是连褚翘都知道她对这件事的怨气?
心底轻轻叹息,他声线平平地说:“褚翘,不该由你来质问我。我也没必要回答你。我只需要给她解释。”
褚翘一梗,看穿一切地嘁他:“你现在别说给她解释,连靠近她、和她说话都难吧?”
“我手里有‘S’的照片。”傅令元冷不丁道。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
褚翘愣了愣,即刻从地上一蹦而起:“怎么会有?从哪儿弄到的?照片在哪儿?!”
傅令元不予回答,只淡声谈条件:“我要知道现在庄家内部的情况。”
“……”褚翘翻白眼,“我比你更想知道。”
傅令元折眉:“你在江城怎么当的警察?”
语气又不好起来。
“你不了解形势,先别妄自评价!”褚翘的语气也跟着不好,斜眼睨他,“光冲你有‘S’的线索却不上报给警察还大着胆子拿来和警察做交易,我就能够以妨碍公务罪把你带去局里审问!”
“既然褚警官突然恢复正义凛然,那我们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傅令元冷笑,“首先以我的身份,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给我和你讲话的机会。”
说着,他当真迈开步子。
“喂喂喂!”褚翘焦躁。
傅令元往外走,没有停下的意思。
兜一圈心思,褚翘妥协:“成交成交!我把她来江城之后我所调查到的关于庄家的情况统统告诉你。一会儿就回局里把资料整理出来一份。你把‘S’的照片给我!”
傅令元转回身:“你不是说拿‘S’的线索作为筹码也没用?”
褚翘双手抱胸,笑着反问:“你不是给我的前提一个答案了?”
这俨然是她对他的信任。
傅令元倒并未表示感谢,抬着眉梢,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只信封。
褚翘双眸一亮,飞快奔来,夺过。
打开后,发现照片上的男人络腮胡子根本看不清楚具体面容,她感觉自己被耍了:“这算什么?”
“‘S’。”傅令元沉声。
“你怎么确定的?”褚翘狐疑。
“‘S’是干什么的?我又是干什么的?”傅令元点拨。
一个军火走私商。一个青门大佬。
褚翘明白过来,他在隐晦地自揭,他们青门和“S”有生意往来。
这个理由可信。
可是——
“这种模糊不清的照片对我价值不大。”
“你急什么?”傅令元眸子深冷,“我说过只给你这一条线索吗?”
“你还有?”褚翘眼神探究,猜到他的意图,“你想吊着我的胃口,和你长期合作?”
傅令元淡淡敛眉。
有手机在这时震响,打断两人的交谈。
屏幕显示局里同事的来电,褚翘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到旁侧接起。
“翘姐,你在哪儿呢?对门昨晚原本去抓走、私,结果查获了一批毒品。就在庄家码头!”
庄家码头……?褚翘呵呵。狐狸总算开始露尾巴。
不过……
她拧眉:“如果只是别人利用他们家的码头做事,他们很容易就能摆平。”
“不是,翘姐,我话还没讲完!”
“……”
傅令元这边,栗青也拨来电话。
“老大,庄家码头的负责人被警察带去配合调查。西堂主现在急了,要找你商量对策,你可能得先回来。”
“嗯,好。我知道了。”
傅令元挂掉电话,这边褚翘也刚走回来,看着他,非常有深意地问:“听说青门设在我们江城的东边堂口出漏子了?”
傅令元极轻地眯起一下:“怎么?难道褚警官最近换了部门,管起这档子事儿了?”
褚翘笑笑:“我还挺想亲自会一会你们青门,或许还能亲手帮傅伯伯清理门户。”
傅令元丁点不惧怕:“有这个本事,你尽管来。”
“猖狂。”褚翘嘁声,没再开玩笑,“堂口出事,你不忙?还能抽出空特意来这一趟。”
“现在抽出来的空用光了。”
“正好,我也有事要回局里了。”
傅令元挑眉。
褚翘抬抬手臂指向门外,笑意愈发浓:“或许我们同路。”
…………
从老妪家出来后,原本应该去公司,上午的会还没有开完,定了下午继续。
然而阮舒发作了那一遭之后,庄爻见她神情恹恹,和荣一商量后,干脆直接送她回家休息。
阮舒没意见。
实际上,她巴不得这样。
在庄家的公司和在海城时不一样。
以前,工作的忙碌能够令她短暂地忘记生活中的不良情绪,感到充实,感到生活有奔头。
现在,负面情绪反过来非常容易影响她的工作状态,甚至于,她打从心底里厌烦,绝大多数时候是强迫自己运转的。
进门后,却见客厅里,隋润芝、隋润菡和隋润东都在。
“姑姑。”隋润芝的讶然之色并未来得及完全遮掩。
收敛着表情,她迎上前:“姑姑今天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
“不这个时间点回来,怎么能刚好撞见你们三姐弟在我这里开家庭会议?”阮舒嘲弄。
“姑姑说笑了,我们不是在家庭会议。润东昨天在相亲大会上表现不好,心情不痛快,也做了一夜的自我检讨,我和小菡在开导他,也在帮他理理他的坏毛病。”
隋润芝解释,瞧着阮舒的脸色,表达关心:“姑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你把医生请来?”
“不用了。不看见你们,我就舒服了。”阮舒眸光幽幽。
话语直白。隋润芝神色微恙,但未曾顶嘴。
阮舒没再搭理她,自顾自从他们面前飄过客厅,飄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