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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蜃奴,因蜃气消散,几个人根基全无,见风就老,蜃蛤中是二十余岁模样,等我抬眼看时,已然皱纹满面,看上去比张舒望还要老,翻掌间飞度五十秋。但庆幸的是,三人都还活着,也不知当初被我们囚禁到地下暗河中的蜃奴,是死是活,在暗河之中,不能见风,也许不会老的如此之快。
三个蜃奴自知被蜃蛤迷惑日久,终于重见天日,心智虽仍有些迷惑,记不得蜃蛤中所行之事,但迷入蜃蛤之前的情景多少记得些,恢复了人情纲常,于是齐身上前,千言万语,纷纷称谢。
有一个老蜃奴自言是渔民,已记不起家乡何处,问我们现今是民国多少年了?解放军打进城了没?
黄金童赶紧止住他道:这话再不能胡说,小心把你逮了去,现在咱们是公元纪年,年号那一套不能再提。
当下黄金童将近代史前前后后,大略说了一下,三个蜃奴惊愕不已,原来蜃奴被迷之后,本心已不能视物,虽然经常外出办事,却浑浑噩噩,并不走心,不知今夕是何夕,大有不知有汉的架势。
另外两个连之前是做什么的也记不起来了,三个蜃奴衣着破烂,被冻得悉悉索索,举目四望,茫茫戈壁,不知何之。纷纷开口求我们,救人救到底,给指引生路则个。
黄金童见状,授予一策,说道:蜃蛤的事,这辈子你们不能向外人提及,只说被采生折割者诓骗,吃了迷心药,沿途被逼乞讨,浪迹天涯,日久迷瞪,难忆旧事。此去镇上,有派出所,直接报案,他们会给你们联系到家人,如果无家人在世,也由他们送你们到收容所,先有个安顿,徐图后事吧。
我接过黄金童手中的熟铜鼎反复一看,知道是个老物件,却不是什么宝器,真正的宝器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只剩下一个熟铜鼎,资质平庸,灵气淡薄,所以跑不快,其他宝物钻地而去,只剩下它被黄金童一把抓住。
但即便如此也是个唐宋老物件,扔着卖也能在大都市置办套房子。那铜鼎有个盖子,我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有个三足宝蟾,就是刘海三钱戏金蟾中的三足蟾,打开盖子的一刹那,那宝蟾的双目运光,一道黄光直冲天际。
那光芒射到了我的脸上,顿觉火辣辣的,却无大碍。大凡宝物放光,肯定有异用,照在人脸上不伤面,肯定不是杀伤之器,用这光照射其他物件,兴许有异彩。
我用铁质指甲刀横在那道光芒上,试了一试,也无反应。张舒望拿起一枚石子挡住光线,那石子须臾即化成了石水。
张舒望喜道:这是三足化石金蟾,是个宝器,只可惜被装在一个铜鼎中,它跑不掉,要不然,属它跑的最快。
我却摇头叹息,看来隔行如隔山,说的没错,赶虫的不是斗宝的,要是有个斗宝人在,这些宝物都跑不了,眼见得了一个铜鼎,一个什么化石蟾,和薛守义的了道之学毫无瓜葛,深山潜修之人,内心风云清淡,水波不兴,他肯定不感兴趣,因此长叹一声:这次拔蜃蛤,权当为了救人吧,弄了这两件破东西,全无用处。
张舒望说道:糊涂!得这三足化石金蟾是大造化,烧铅练汞之人梦寐以求,无有奇遇,不能得青石化水之法,自古火法炼丹只是虚妄浮云,三十六路水法才是丹梯,所谓道成不怕丹梯峻,道成者还要找这丹梯呢,这是大造化,拿此物去见薛守义,他指定满心欢喜。
我说道:那铜鼎呢?
张舒望拿着铜鼎,端详一番,见是个老物件,说道:物件有些年月了,虽然很值钱,却是人间玩器,当不得什么。
三个蜃奴见我们没有收留的意思,正要结伴离开,我当下灵机一动,叫住三位老蜃奴说:你们先等等,你们三人被蜃蛤迷了多少年,我无从知晓,只知道你们也是受害者,现今孤老无依,又无记忆,哪里去容身呢?把这个铜鼎带上吧,这件东西当年还指不定是你们谁随身携带的物品呢,日后能联系到家人最好,如若联系不上,把这铜器变卖了,找个小城住下,足够你们安享晚年了。
三个蜃奴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柳向晚却急步跑过来,一把将铜鼎抢到手里,说道: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拿东西送人,这东西我要!
众人都觉很尴尬,其他人都没言语,黄金童虽然花钱无边无际,却不会发断人活路的财,张舒望老迈,心里只惦记棺材板,要寻一副天下最珍奇的棺材板,韦绿此时眼中只有黄金童,看他说话,看他刨坑,看他吃饭,看他抽烟,一举一动都痴痴的看着,什么古玩什么金蟾,在她眼中,不如黄金童吐个眼圈来的帅。
偏偏最不差钱的柳向晚看家如此之紧。我尴尬笑道:你又不缺钱,干嘛和这些可怜……过不去。
柳向晚说道:他们三人多久没进城了,哪里找卖主去?被人坑了也说不准,还不如直接卖给我,我拿回去还能孝敬下老爷子。说吧,这东西值多少钱?
一席话说的我们眉开眼笑,还真是这么回事,要找这种东西的卖主,须是富豪之家,论起富豪,海内还真无出柳家之右者。
但若问我们多少钱,大家面面相觑,都是穷苦出身,家里面最值钱的物件,无非就是彩电冰箱洗衣机,哪里见过这个?张舒望虽然能认得,却不知现在古董行情。正所谓黄金有价,玩器无价,是玩的东西,买的是个喜欢,即便个蛐蛐罐儿还有换套宅子的呢,不好说,林慕蝉的铁背十三翎要是卖到中东,也能换辆超跑回来。
我们摇头之际,蜃奴内中有一人说道:能够救我们残生,已经很感激了,再夺你们所爱,我们实在有愧,我看不必了,你们随便赏点路费就成,我们两手空拳,怕是连顿饭也吃不起。
柳向晚从背包里掏出钱包,寻来找去,掏出一张卡来,对三人说道:我这张卡里有一百二十万,是我入学时,我爸给我买衣服和化妆品的钱,我一直攒着呢。有个事我得解释下,我爸告诉过我,现今古董行里,大多是将自己手中的藏品炒作起来,向银行抵押贷款,或是洗钱之用,真正交易,远没有电视中那么高额,古董玩家之间成交价,低的可怜,以物换物的居多,虽然这只铜鼎按照拍卖行那些花里胡哨的册子,能拍个一二百万,可惜有价无市,能卖到三分之一价格就已经不错了,故此我可没占你们便宜。密码是我生日,310310。
黄金童一听这是柳向晚他爸给她买衣服化妆品的钱,冲我直吐舌头,富豪们的世界,我们根本不懂,直到很久以后,我见到了柳向晚的冰箱,才知道有钱人专门有个冰箱存化妆品,而不是冻豆腐。
三个蜃奴满脸迷茫的接过那张银行卡,如坠云雾一般,反复的察看卡片,想来没有见过,柳向晚是学历史的,见他们满脸狐疑,说道:还有件事得说清楚,这一百二十万可不是解放前夕的准备票儿,换算成羊的话,这钱能买一千多只。
柳向晚的比喻很生动,三个蜃奴闻听大喜,可是委实不知这张小小的卡片,如何换成白花花的钱。
黄金童打开自己的手机,网上搜了些取钱的视频,坐在戈壁荒漠上慢慢教导,好歹把这事情说明白了,三个蜃奴千恩万谢,相搀而去。
我将三足金蟾用厚厚的衣服包起来,遮住那光,藏在车底。
蜃奴们走远以后,黄金童仍不甘心,拿起工兵铲,又刨了几个坑,希望能找到几件宝物,却是徒劳的,踪迹全无。
当夜就地休整一天,第二天我们出发去终南山。
依旧沿着国道走,韦绿一峰骆驼走在前面,很是扎眼,这年头老头赶驴车,勉强还能被人接受,女孩骑骆驼,吸饱了行人眼球。加之一旦有车辆注视韦绿,她那搔首弄姿的样,浪绝古今,黄金童坐在驴车上看见,只是呵呵一笑,并不介意,以黄金童的审美,他就喜欢风骚之人,越骚越好。
不管一个人如何,上天总会配给一个相得益彰之人,当然能不能意识到,并抓住机会,是另一回事。
一路之上,只住乡间小旅店,为的是能和我们身份统一,五星级大宾馆,我们几人将驴车一停,骆驼一栓,容易引起围观。
行不数日,早早进了陕西境地,我拨了薛守义的手机号,金雪斋给我时,就言明,不一定有信号,所以得提前几天打。
可巧我一个电话打去,薛守义竟然接了,接通时,对方喊了一声:无量寿福,本人真的不贷款,钱对我没用,请你不要一遍一遍打了好吗?
我急忙说道:薛先生,我不是做小额贷款的。
薛守义说道:我也不买保险。
我道:我也不是卖保险的。
薛守义又道:我也不买房。
我笑道:我不是卖房的。
薛守义又道:我儿子没出车祸,我身份证也没被盗用,我一辈子不中奖,我也没有法院的官司,好了我挂了。
我急道:我真不是您说的这些行当。
薛守义惊奇的说道:那你怎么会有我电话的?
我说:是金雪斋给我的电话。
对方更加震惊,说道:你是老龙团的人?咱们素未平生……
我说道:我不是老龙团的人,我只是要见您,希望献宝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