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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轲不禁打了个寒栗,他俯下身去,颤抖着把试了一下她的脉博,探探她的鼻息,于是,他极度疲惫的面孔上,逐渐升起一抹安慰的微笑,像煞地狱门前的一丝阳光。
是的,她还不致于到了最为严重的地步,孟珂又匆匆检视了一下蛮蛮肋下的伤口,那道伤口很可怖——一股股的鲜血,正自伤口中向外涌出。
孟轲连忙取出怀内的一方精致檀木小盒,拿出其中各色各样的药材,先为蛮蛮拭净伤口,敷药止血,然后为她匆匆包扎起来,又亲哺了一粒“还血魔丹”到蛮蛮口中,然后非常谨慎地,他将这位美丽的情人抱起,踉跄行向浩宇那边。
笑脸黑尊爵正靠在一块石头上坐着,闭着眼,油黑的面孔上汗水与血水混成一片,假如你看得仔细,那么,你便会发现在汗与血的掩盖下,他的神态异常痛楚疲乏。
浩宇将沾满了血迹与泥污的双手,紧紧捂在肚皮上,全身满布着可怖伤痕,且血水尚在外浸流淌,他翻着眼皮,舌头不停地舐着嘴唇,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远近可闻,脸颊腮旁,更在微微地抽搐颤抖……
孟轲见到笑脸黑尊爵浩宇的模样,心中起了一阵极大的震动,他目眶中有着酸涩湿润的感觉,缓缓放下蛮蛮,他摇摆不稳地半蹲到浩宇的身前,抹抹眼角的泪痕,他语声喑哑地道:“老哥哥,你还挺得住么?”
笑脸黑尊爵艰辛而痛苦地睁目呵呵大笑,然而,这笑声又包含了多少壮士豪情!他断续地道:“伙计……俺也真……真是福大命夭……上帝……大约一时还不想……不想叫俺去参见,呵呵……若非有你……兄弟……只怕俺这老命……也就难保了……”
孟轲让脸上尽量带着微笑,道:“老哥……你双耳大垂,不是短命之像,再说你也死不得,将来,我与小馨的儿女,还得拜你做干爹呢!……”
浩宇抽搐着笑了,笑得很高兴、很激动,虽然,这笑里含着泪,那声音有些抖着道:“好……好极了……俺早就有……有这个期望……呵呵……干儿子……老弟……快,快给俺探探伤处……看看这条老命还活得下去不?”
孟轲含笑点点头,扶着他平躺在地上,轻轻拿开他捂在肚皮上的双手,很快,孟轲的双眉已皱了起来,他跪在笑脸黑尊爵身旁,小心翼翼地为他拭擦伤口周遭的血渍,又仔细将那肚皮上的伤处翻开,向里诊视,半晌,他开始忙着为浩宇止血、敷药,最后又匆匆将他身上的新伤旧创调治包扎,好一阵子,孟轲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满身血渍斑斑地站起来。
这时,他的双腿已经麻木得仿佛不属于自己了,脑袋也晕晕沉沉,四肢无力,双目看到的尽是一片重影,紫色天空好像在转动,红沙大地宛如在摇晃,他的胸中充满了压抑,像是一大块积血栓塞着……
眼下,孟轲最大愿望,便是想找个阴凉的地方躺一下,如果有可能,最好能痛痛快快地睡上一大觉,但是,他明白,自己这时万万不能睡下,否则,不但面前这两个最亲的人会伤重而死,便是自己也极有可能永远长眠不醒了,是的,人在重伤之下,在力疲神虚之后,在头顶强烈的天光炙烤中,定然无法承受,何况他们均已在生命的惊涛中挣扎了这么久!
他自怀中摸出个小银盒,又倒出一粒乳白的丹丸,和着唾液吞下肚去,“这粒丹丸除了可以顺气畅血之外,尚含有极为令人兴奋作用,可以刺激精神,暂时消除困乏,也许可以多支撑一时。”孟轲由衷地想着。
闭目养息了片刻,孟斩蹒跚行到玉杖怪尊覃一夏的尸体之旁,拿回自己的那根迷谷魔杖,又嘬唇打了一个低沉的唿哨,然后,他抱起仍旧昏迷未醒的蛮蛮,又待弯身搀扶笑脸黑尊爵,当他的手指尚未触到浩宇的身躯,笑脸黑尊爵已忽然睁开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喊道:“左丫头……”
孟轲抬抬手臂上的蛮蛮,笑脸黑尊爵目光才一接触那张美丽而惨白的面庞,已蓦然全身一震,放声大哭道:“俺方才还看见你抱她过来……不料这丫头已经先去了,俺还只当她是暂时晕绝,这些应该五兽分尸的崇龟教畜生……兄弟啊……你也真忍得住……俺不问,你也不提,都是俺这老不死作的孽啊……”
孟轲明白,在这种血淋淋的杀戮之后,在强烈的天光下,在重伤后的脆弱神智中,人都会过度敏感而又有些神经质,容易冲动,更容易产生幻觉。
他柔和地一笑,在蛮蛮紧闭的唇上轻轻一吻,鼻孔里依然飘人一阵幽淡的茉莉花香,虽然,那两片柔唇没有清醒时来得滑腻!
柔和地,孟轲道:“老哥,你静下来,别令创口破裂,小馨并没有死,真的没有死,只是与你一样受了重伤,待你们痊愈之后,她会亲手端一整盘辣子鸟肉给你解馋……”
笑脸黑尊爵浩宇却像个孩子似的摇头不信,且哭得异常伤心,涕泪纵横道:“不……你骗俺……可怜这丫头……她的脸孔如此苍白………俺见过的死人多了,左丫头的面色与他们一样……毫无血色……冷得像冰……天呀……都是俺害了你……和,左丫头啊……”
缓慢而轻悄地念出咒语,孟轲用手在浩宇面前晃动,施出魔法催眠术,笑脸黑尊爵嘴巴还张着,却已无力地垂下颈子睡着了。
孟轲拍拍他的肩头,沙哑着喉咙道:“睡吧,老哥,我真羡慕你……你还能舒适地睡一觉,而我,我尚要照顾你们跋涉路途,一定使你们恢复生命的光彩……”
望望周遭,孟轲沉重地摇摇头,是的,这一片惨厉,一片凄凉,若有人看到,也许会惊骇失色,会铭记心扉直至终生,或者,在若干年后,惊人发毛的幽灵鬼火,又在附近杂乱的周遭,夸张的恐怖描述中飘荡……
黑色双头狮子兽已来在面前,孟轲前面抱着蛮蛮,后面搀着笑脸黑尊爵浩宇,吃力地登上兽背,这神兽的四蹄扬开,却平稳而安适,好似它也知道驮着的主人受不得颠簸呢。
(第三更1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