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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愿脏手,本官已代劳。
合着他这意思,人是代她杀的了?
见愁望着他良久,也自然能感觉到整个掌狱司之中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
谁能相信,自己身边的同伴,就是这样一个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人呢?
顾玲早已经小脸惨白,被老妪拉入了怀中,一把切菜刀的已有隐隐的光华闪烁。
陈廷砚的眉头,更是皱得死紧。
他捏紧了扇子,看着张汤,但是并没有动手。
佛像高高在上,似乎凝视着下方。
见愁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探寻的机锋,持着虚魔伞的手指,却慢慢地松开了,终究用很奇异的口气,道一声:“有劳了。”
张汤注视着她的目光,终于慢慢收回了,却不再说一句话,只将两手揣进了袖中,五指干干净净,半点污秽都没沾上。
“时间紧迫,还是赶紧寻找出路的好。”
他说了一句,便转头去看周围了。
从陈廷砚到顾玲,没有一个人跟上去。
见愁就看着张汤的背影,心情却是有些复杂:王人杰固然是祸患,但这样毫不留情直接下手,实在容易动摇旁人对他的信任。似张汤这样的人,约莫适合独自往来……
她心念动着,却也没在上面花费太多的时间,很快也重新看向了那佛像,只道:“张大人说得极是,司马蓝关可没给我们太多时间……”
他们要尽快找到通向下一层的道路。
深蓝色的地面上,身首异处的王人杰,此刻已经化作了一团黑灰,眨眼只有残破的衣物还留在原地。
顾玲身边,老妪注视着已经开始找寻道路的见愁与张汤两人,隐约间多了一点迟疑与忌惮。
你不愿脏手,本官已代劳。
有劳了。
这样短短的两句话,看似寻常……
可,细细一品,竟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老妪的手掌已经颤抖了一下。
被她揽着的顾玲,一下就感觉到了,有些担心地抬起清澈的双眼,看着她:“婆婆,你没事吧?”
“没事……”
老妪勉强笑了一声,慢慢才将心绪平复下去。
她们不远处,便是自张汤动手便没说过一句话的陈廷砚。
他的目光,从张汤的身上收回,又慢慢落到了见愁的背影上,一双眼眸微微眯起,仿佛看出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王人杰乃是日游族修士,与他同族,关系虽不算是好,但也不算是有仇。
入十八层地狱之后,陈廷砚对这一位烦人的同族,不是没有起过杀心,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动手契机。
没有想到……
第一个动手的竟然是张汤!
而且是丝毫不计后果的动手!
在王人杰根本没有对众人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的时候,他为防患于未然,杀的是“将要犯错却还没有犯错”之人!
其手段,与定人“腹诽之罪”,有何不同?!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
张汤却是以“心”给人定罪。
酷吏者,莫过于此。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但其实他应该很熟悉。
这不就是人间孤岛的酷吏张汤吗?
在极域这一段时间,只见他与见愁交流往来,虽亦冷面冷语,却无酷烈狠辣手段,所以倒叫他一时有些忘记——
此人的本性,何其酷烈?
而见愁……
默认的却是“有劳了”。
到底是谁起了杀心?
到底是谁要杀人?
紧握的折扇,被陈廷砚一点一点,慢慢打开。
最终他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而是对老妪道一声“我们也找找看吧”,便自己寻了个方向找着去了。
见愁倒是没有管他们其他人怎么看。
她只是顺着墙根,一路看过来,原本是要找寻去往下一层的通道,可在看见周遭壁画浮雕内容之时,眼皮一跳。
如目之所见,大多乃是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之苦。
这里记载着他们将要经过的十八层地狱的名字,每道三地狱,如今他们所处的寒冰狱归属“地狱道”,下面还有两层则是“热恼欲”和“孤独狱”。
每一幅壁画的笔触,都似乎很拙劣。
然而……
见愁却偏偏从中看出了一种悲悯众生的感觉,只是在这深蓝色地面的衬托之下,只给人一种邪气浸染的森寒之感。
她看见了经幡,看见了木鱼,看见了菩提树,甚至看见了莲花佛台,还有头顶光环的僧人……
越看,眉头也就皱得越紧。
待她转过半圈之时,便重新回到了那一尊大佛前面。
见愁抬起头来,凝视着这大佛似悲悯也似妖邪的佛眼……
她想起了在青峰庵隐界那千仞巨佛,无数人头悬挂,万丈金光,气势磅礴,与此间佛像,虽有外气之不同,可佛像眉眼,竟极为相似!
“这里分明是地狱里的掌狱司,大门看上去与人间的天牢没有什么区别。可这一座掌狱司塔身,却正正好七层……”
佛门有“七级浮屠”的说法,指的便是七层佛塔。
见愁的眉头不曾舒展,声音里暗藏着警惕与怀疑:“塔中的壁画,有关于佛门的典故,亦是随处可见。可周遭雕刻图案绘制,甚至这佛像,都透着血腥狰狞之气……”
众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
佛门在人间孤岛有传教布道,所以大家对佛门其实并不很陌生。
陈廷砚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虽在看见这佛像右手所持的骷髅人头时略一皱眉,却依旧开了口:“佛门信奉轮回之道,应当已穷通此界真理,此处出现佛门印记,应当不算什么稀奇事。”
“不算稀奇事?”
见愁重复了一遍,却将目光慢慢地放下来,抬起手来,虚虚地向着前面一指,“那你们看,这又是什么?”
她手指之处,乃是厅中佛像所踩的莲花台。
众人不解其意,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雕刻在正面墙壁上的莲花台,内中分布着无数线条奇怪的花纹。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当他们定睛勾勒,以心神之眼观之,却是齐齐头皮一炸!
顾玲更是脸色煞白,吓得浑身颤抖,连尖叫都不敢了。
那莲花佛台,佛像盘踞之处,竟是无数交错在一起的人尸!
四肢交叉,头脚混乱,如同一座堆积而成的尸山!
只是其莲花台表面为泥石抹平,所以只看得见一片模糊的影子,他们先前乍一看,并未发现罢了!
见愁距离这佛像最近。
她并未收起虚魔伞,在提醒完众人之后,便猛地伸手,向着那莲花台上探去!
看似坚固的莲花台,竟被她一手破入。
见愁一只手直接抓住台中一道影子,往外一拽!
“噗!”
整个莲台竟然被这一物撞出一个破洞来,顿时灰尘弥散。
“啊!”
之前强忍住没有尖叫起来的顾玲,终于吓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还是没忍住叫出声来!
陈廷砚这等见多识广之辈,此刻看着见愁手提之物,都忍不住心生寒意,更比张汤先前刃断王人杰头颅冷上十倍!
就是张汤,在看清那东西之时,也忍不住眼皮一跳,眉头一皱!
见愁方才从莲花台中拽出的,竟是一副骷髅骨架!
嶙峋白骨之上附着着修筑莲花台时的污泥,此刻早已经干成泥块,身上衣料经年之后已经破烂不堪,仅能瞧见一点隐约的痕迹,似乎该是个老者。
此刻见愁的手,便正握在这骷髅的手臂骨上!
“嘎吱,嘎吱……”
因为骨架毕竟松散,见愁只持着这一臂,余下的部分仅靠着衣物相连,所以晃动不已。
同行之人,个个已经面无人色,面沉如水。
作为亲自将这一副骷髅从莲花台中拉出的人,见愁的面色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一股早从脚底窜起来的寒意,更是浸入了心底,叫她颤抖不已。
她缓缓看了陈廷砚一眼:“这,还算稀奇吗?”
“……”
陈廷砚眼角狠抽,看着见愁那毫不避讳拽着枯骨的动作,心底忍不住一声咆哮:你特么还是不是女的?!
只是,面对着见愁此问,他也实在说不出话来。
仔细一看那枯骨,他攥紧了折扇,强忍住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将目光投向了莲花台。
因为见愁之前生生从中拉出一副骷髅来,这完整的莲花台已经破开一个大洞,先前看不很真切的东西,便清晰了起来。
里面一层一层,有的是头骨,有的是肢体,或者是衣服的碎片,全交叠在一起。
垂目惊心!
谁能想到这庄严佛像,身踞脚踏,竟是无数尸首!
极域之鬼修若死,便从此真正消散在天地间,除非金身以上修士,谁人能留下尸首?
这些骷髅,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陈廷砚一时想了很多,脑子都有些不清晰起来。
他感觉自己喉咙干涩,骇然的目光,无法从那莲台之上拔回,声音都带着震怖的恍惚:“……是邪佛吗……”
“……”
满地寂静,一时竟然没有人说话。
只有佛塔外面,已经传来了争斗之声,想必是外头又有了战斗。
可他们,竟然都无法去关心,甚至不觉得重要。
老妪紧紧地将顾玲搂在怀里,看着这佛像,也看着那莲花台上一片骷髅横陈的惨状,眼底竟浮出几分泪光来。
“别看了。”
她声音嘶哑,将顾玲那一双瞪大的眼睛,用自己皱纹横生的手掌,慢慢地遮了。
“这不是佛,只是附佛外道。”
接了话的,竟然是老妪。
众人震颤之余,一时诧异,都回头看她。
她却只是注视着那佛像,话语里带着一点掩饰不住的嘲弄:“自阴阳界战后,极域与佛门的关系,便甚为密切。佛门信奉轮回转世之说,至今也超脱于十九洲其余宗门,能入轮回。地府七十二城里,有三十六城皆为佛门信徒所占。”
阴阳界战!
正慢慢将那骷髅,放到地面上的见愁,一下愣住了。
她转头看向老妪,目光瞬时变幻,一时竟惊疑不定起来,只是心底那一股森寒之意,却渐渐浓了起来。
其实,这么多人里面,这老妪于他们而言,才是最神秘的所在。
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容貌丑陋。
可她为都市王看中,更得顾玲信任,一路上几乎没有说几句话,独独在此刻,一开口就是“极域”“佛门”“阴阳界战”!
“佛门之中,有极多的分支……”
老妪浑似没有看见众人探寻伴着怀疑的眼神,只是一字一句,用那苍老的声音叙述。
“阴阳界战后,十九洲佛门北迁至北域,最大的两个分支各自分裂立门,是为佛门西海禅宗与雪域密宗,各在十九洲大陆东西两侧。你们如今所见这一尊,便是密宗佛。”
见愁曾在崖山藏经阁内阅览十九洲诸多游记与典籍,对西海禅宗也有一些了解。
西海禅宗,与她在人间孤岛所知的佛门,相去不远,又与道门世俗略有相近,讲究的乃是“见性成佛”,求的是彻见“心性”,所以又谓之“佛心宗”。
相反,有关于雪域密宗的记载,却少之又少。
密宗在北域极高的冰原雪域至高处,甚少与外界接触,因而殊为神秘。相传其宗门至高之顶,有一片雪域圣湖,明澈高旷,倒映着十九洲上最近的苍穹。
似乎,雪域密宗应该是个让人向往的地方。
可这老妪竟以如此笃定甚至嘲弄的口吻,说这佛像便是“密宗佛”。
乍听人提起“西海禅宗”与“雪域密宗”,见愁便已经有一种人在梦中的感觉了。
她入极域便在枉死城,与人间孤岛联系紧密,更鲜少听人说“地府七十二城中有三十六城乃是佛门轮回所占据”。
所以,自然会有一种“在极域不谈十九洲”的惯性认知……
如今,这老妪竟然张口“十九洲”,闭口“密宗禅宗”,实在让见愁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佛门修士可入轮回,这一点早在杀红小界时,她便介意之极。
九重天碑之上,见愁突破金丹之后,筑基第二重天碑第一便换了西海禅宗的“了空”。
她闲暇之余也曾听闻,师长们论及这小和尚,说的都是“三世善人”。
不就是轮回三世依旧为人吗?
寻常人间孤岛之人,如她那旧屋的屋主,为求一个下世为人,穷尽智谋,心机深重,步步惊心,纵是老奸巨猾,又何其艰险?
轮到佛门之时,竟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心底,一时有一些极难言说的东西,慢慢地泛了上来。
那旧屋屋主应当的确有古怪之处,只是对方是否知道佛门两宗之中的种种呢?
若是知道,又是什么想法?
见愁细细回想,竟才发现,那一屋子的书籍,竟不曾有只言片语涉及佛门之事。
诡异。
又似乎讳莫如深。
见愁又看了那高高的佛像一眼,才慢慢将自己手上托着的这一副枯骨,放在了地面上。
这一位“前辈”生命逝去之时,应当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就连整副骷髅,都给人一种用力蜷缩之感。
见愁看着看着,便皱了眉头。
“佛门导人向善,密宗虽属小乘,却在佛门之列……这佛像……”
一时之间,竟难以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见愁的声音顿了一下,才续道:“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善道。”
“阴阳界战,佛门北迁,至此之后,佛不成佛。所谓雪域魔宗,早是附佛外道,又算什么佛?!”
老妪闻得见愁此问,竟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看着那一尊巨佛的眼底,更多了一层深深的厌恶,甚而……
憎恶!
任是众人先前对此老妪没有任何了解,此刻也能听出对方语气之中暗藏的不屑与痛恨,好似眼前这尊佛像,乃是其仇人一般!
见愁抬眸瞧她一眼,心下的怀疑,却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她没有再问。
只是见这一副骷髅衣物脏污,遍布褶皱,也不知怎么,竟心生怜悯。
她伸手出去,为这一副骷髅整理衣物,将褶皱抚平,遮住那出露的白骨,心下却疑窦丛生:“极域之中修士,非金身境无肉身。如今这莲花台下的枯骨,却是实在存在,数量还如此众多,不知——”
“啪嗒。”
见愁话还没说完,便有清脆的撞击声,一下打断了。
竟是她为这一副骷髅整理衣物的时候,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一下自残破腐朽的衣物间掉下来,落在了地面上。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被声音吸引,看了过来。
那是一块残破的牌子,似乎是从骷髅紧握的左手指骨间掉落,此刻便在那手附近。
牌子通体似乎呈现玄黑色,有清晰的断裂痕迹,边缘尖锐,应该只是某个东西的碎片。
其上有雕刻的花纹,却因为沾着凝固的泥灰,让人分辨不清。
见愁一怔,不知为什么,在看见这牌子的一瞬间,竟生出强烈的熟悉之感!
心,颤!
勉强镇定地伸手将这一块牌子捡起,她慢慢以拇指指腹摩挲,将上面沾着的泥灰慢慢去掉。
一点一点。
被遮掩埋藏的淡淡莹润光泽,便透了出来。
原本不清晰的花纹,也慢慢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祥云纹。
在看见这图纹的时候,见愁便眼皮一跳。
她手指颤抖了一下,险些握不稳这小小的一块碎牌,只强逼着自己,将那种莫大的恐慌,从心底压下!
簌簌……
凝固的泥灰不断落下。
见愁一点一点将泥灰磨去,祥云纹后面,很快渐渐露出了不一样的线条,稀疏的几个点,是悬崖上几颗散落的星子。
星辰之上,很快便是条长索道,接着是一片平滑的空白。
见愁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但是动作的速度也更快,不断将泥灰剥离出去。
眨眼,空白消失了。
出现在那一片平滑尽头的,乃是残缺的半个篆字——经!
何等熟悉的一个字?
深刻在她记忆之中的一个字!
是终年环绕崖山山腰的千里浮云,是横绝在九头江上一道横绝的接山索道,是摘星台上抬首所见那漫天寒星!
是按在崖山壁上,便能开出的藏经阁;是扶道山人挂在腰间,丁零当啷响着的一片;是她每次归于崖山,必向护山阵法出示的凭证!
是——
我崖山之令!
“啪!”
手竟然没能握稳!
玄黑色的令牌一下从她指尖滑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好似高山绝顶有人一剑劈下,又如寒冰学园被人一道破开,深痕裂缝扩成鸿沟天堑,有无数鲜血如沧海,自其中奔涌而出!
冷。
深入骨髓,刻进神魂的冷!
见愁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连先前持着的令牌的五指,都僵硬地蜷曲,带着一种难以控制的颤抖!
那一副枯骨就在她的脚边,保持着死时的痛苦姿态。
更有数不清的枯骨,堆积在她身后莲花台上、佛像脚下,如陷不得解脱之孽狱苦境。
似乎有惨怛哀嚎冲上云霄,仿佛存悲怆痛呼冲涌地狱!
……
碎片满地,有几块落到了老妪的脚边。
她皱眉看了一眼,却像是早已经猜到,没有太大的意外,却有格外的复杂,只涩然叹了一声:“崖山令啊……”
那一瞬间,见愁猛地抬眼,双目间竟已有血丝满布!
陈廷砚等人立刻觉出了她此刻的异常,大惊之下,想要阻止,惊恐地喊了一声:“见愁!!!”
可见愁哪里搭理?!
虚魔伞一抖,是旷世的冷厉如风!
“嘶拉——”
因其迅疾,所经之处的空气,竟发出撕裂一般的尖啸,像是层层炸裂!
一丈长的黑金大伞,竟有金色凶焰滔天,熊熊燃烧,带着仙佛妖鬼之形扑出,照亮整个阴惨掌狱司!
一点漆黑的伞尖,如同锋锐利刃的刃尖,直直点在老妪眉心!
“你到底是谁?!”
冷厉喝问,似惊雷炸落,在这七重塔中层层回荡!
见愁手持虚魔伞,薄唇似寒冰所封冻,有着一层毫无血色的青紫,双目微有赤红,眸底却是一片滚烫的湿润。
她就这么逼视着老妪,拿虚魔伞指着她眉心。
此等逆天之法器,威势何其猛烈?
伞尖未至,老妪那填着皱纹的眉心,已经为其威势所裂,有一股深白的血液自其中沁出,隐约惊心!
再没人敢乱动一下。
不管是被虚魔伞指着的老妪,还是正准备冲上来的陈廷砚,或者就在老妪怀中一脸惊恐与不解的顾玲。
唯有原本就在见愁身边的张汤,冷肃地皱起了眉头,慢慢伸出手去,想要按住见愁的肩膀。
“冷静……”
然而,在他手掌搭上她肩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身体在完全的紧绷之中,竟如金玉所成一般坚硬,乃至紧绷到极致,甚至下一刻就要崩溃之时,才会呈现的状态!
甚至,还有轻微的、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看不到见愁脸上的表情,只是忽然发觉,自己触及了见愁不一样的秘密……
眼底眸光,深暗而沉晦。
他的手指,只在见愁肩上搭了片刻,便礼貌而克制地收了回来,唯有如银薄刃在他另一手的指尖,隐约流淌光华。
再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惊心动魄。
见愁仿佛没有听到张汤所说的话,也没有感觉到他方才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更没有看到陈廷砚与顾玲的紧张与恐慌。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没有移开半分!
雪亮,清透。
如刀如剑,更似那漫天降下的雷霆,要逼出这天地间所有的真相,叫污秽无处遁形!
见愁的声音,压了下来,却是一字一顿,冷彻骨血!
“我问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