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错位人生(二)

扶苏与柳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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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哥。”

    好学生的假总是请的很顺利,没有任何多余的怀疑。夏新霁坐在咖啡馆中, 不紧不慢垂着眼搅动自己杯中的咖啡, 像是完全没有觉察到男人投注到他身上的灼热目光。

    杜和泽说:“小霁, 你比之前更好看了。”

    袅袅白雾翻卷着泛上来,夏新霁蓦地抬眼看了一眼他,又低回去, 自嘲地笑了笑。

    “好看又有什么用?”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杜哥还不是这么多天都没来看过我?”

    男人顿时急了:“哪里是我不想,只是我脚受了伤,没法动,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他顿了顿,又放低了姿态, 低声诱哄:“别生杜哥的气了,你看,杜哥这不是来了么?”

    放在桌上的手向前伸了伸, 眼看着便要触碰上,夏新霁眉梢动了动, 不动声色撤回手,换了个坐姿。

    杜和泽一怔。

    “可是杜哥不是和我那个好哥哥在一起么?”夏新霁微微张开嘴唇咬住搅拌勺柄, 没多少血色的唇瓣被白汽沾湿了大半,“怎么还和我说这些话?”

    杜和泽倒吸一口气,为了讨好这小美人, 身子急忙向前侧了侧, 以一种低微的姿势再三发誓:“杜哥心里只有你, 真的!”

    少年嗤笑了一声。

    杜和泽咬咬牙,瞧见小美人不相信的神色,干脆一鼓作气说出来:“你不知道,清然他因为他爸爸的原因,不怎么喜欢床上那种事......”

    夏新霁的眼里燃着冰冷的火焰,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杜和泽急匆匆说,“这么多年来,我、我们顶多就牵了个手!”

    杜和泽自认是个正常男人。他所要的感情也绝不是这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更别说他原本便没付出多少感情。在这样的前提下选择另觅新欢,他丝毫也不觉得愧疚。

    夏清然要做和尚,干嘛要拉上自己?

    别说他为自己做了多少——这几年来自己陪他演这出戏,光是片酬都不只他给的那些!

    夏新霁似乎对这个答案无比满意,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苍白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好几下,这才又抬起眼,望着他。

    “杜哥,”他舌尖润润嘴唇,忽然轻轻笑起来,“要换个地方么?”

    --------

    寇秋收到来自小孩的短信时,正在公司中帮着夏老爷子处理事务。他摸出口袋里振动的手机,朝屏幕上瞥了一眼,紧接着神色便猛地大变。

    【这什么意思?】寇秋惊慌道,【他为什么要说“救我?”】

    他立刻打电话回拨,响铃响了好久也没有人接。寇秋咬着牙挂断再打,这一次终于接通了,电话那端的小孩儿声音里透着哭腔,怯怯道:“哥......”

    “怎么了?”寇秋紧张地问,“你在哪儿?”

    “酒吧,哥,我害怕......好奇怪呜呜,哥——杜哥他好奇怪,我不知道——”

    通信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寇秋的心像是打摆子的秋千,荡的一下比一下高,提高了声音:“小霁!你在哪儿?”

    电话猛地被中断了,寇秋只能从挂断前的几个模糊单词中分辨出一个“autumn”。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严峻起来,问一旁的营销总监:“我们这儿有几个名字里带autumn的酒吧?”

    片刻后,寇秋一路飙车到了被定位出来离夏新霁的中学最近的酒吧,二话不说便向里冲。门口的保安阻拦不及,身后的司机已经上前说明了寇秋身份,因此得以一路畅通。经理殷勤地将他们引路到一间包房前,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寇秋早已沉下脸,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

    “砰!”房门应声大开,里面的情景让寇秋一下子瞳孔紧缩。

    酒吧包房有床,小孩在床上。

    他的脸上全是不正常的绯红,平日里苍白的唇瓣这会儿烧红的如同烙铁,只缩在床角紧紧地抱着枕头,做出抵御戒备的姿势——而杜和泽就在他面前,正劈手要去夺他怀中的东西。

    这个场景......

    连系统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道:【夏新霁可才刚成年!】

    寇秋早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眼睛里泛起赤红的颜色,大步走上前,一下子将目瞪口呆的杜和泽从床上掀翻到地——紧接着他猛地提起拳头,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到杜和泽鼻子上,打的他痛呼一声,瘫软在地。

    被堵在床角的小白兔瞧见寇秋来,早已一把扔掉被子,抖动嘴唇软绵绵叫了声哥,随即便猛地哭着一头扎进他怀里。寇秋摸着他的头,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地颤抖,只会反反复复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手穿过夏新霁凌乱的发丝,一下又一下抚弄着。

    “哥在这里。”

    再多的话他都已经说不出,嗓子被种莫名的情绪堵着,坠得他生疼——寇秋用力闭了闭眼,低声道,“哥在这里。”

    杜和泽像是终于从这捉-奸似的一幕中反应过来,猛地叫道:“不是这样!小霁,小霁是自愿——”

    可寇秋早已经完全听不见。

    他从没如此生气,鼓膜一个劲儿地躁动着,他的耳廓中满是轰轰的低鸣;寇秋望着杜和泽,一字一顿道:“你活着,真是浪费生命。”

    根据寇老干部的原始属性,这已是他所能说出的最狠毒的话。

    夏新霁被送到医院,通过输液缓解了目前浑身滚烫的药性;连夏老爷子也被惊动了,从自己孙子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杜家那个小子,给那孩子下了药?”他拐杖用力在地上杵了杵,怒道,“这都是怎么教育的!杜家人呢?”

    杜父杜母都早已到了医院,脸上全是诚惶诚恐的表情。说起来,儿子给人下药,其实并不算是件大事;毕竟像他们这样的身份,玩的开也是正常,圈中更荒唐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可药下到了夏家人头上,这问题就大了。

    杜父杜母都只是杜家的旁支,身份本就不高,这么多年也是凭借着夏清然的提携,才在上流社会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眼下却偏偏得罪了金大腿,他们心里都不安的很,立刻便带着礼物去夏家大宅赔罪。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寇秋连门也没让人给他们开。

    更多的东西一一被查出来,下药也是杜和泽常用的手段了,在酒吧泡的小男生个个儿水葱似的清秀干净。而夏新霁则是个清清白白没干过任何坏事的高中生,这其中谁是谁非,旁人心中已是一清二楚。

    甚至酒吧酒保也亲口说,杜和泽曾经说过两三次,要用他的药让那个病怏怏的小美人快活一下。

    “我是说了,”杜和泽冲着父母吼道,“我是准备下,但是我这不是还没动手么!”

    他的嘴唇哆嗦着,高声道:“他——他是故意的!”

    “他自己下了药,自己告了状,自己提出的去酒吧......”

    可这一回,就连杜父杜母也不再相信他。

    “他一个高中生,哪里来的药?”杜父皱眉,“这对他哪儿有什么好处?”

    杜和泽一下子卡了壳。

    “他......他......”

    他的确想不到任何好处,可不知为何,他的眼前却猛地浮现出了夏清然的脸,还有夏新霁说起这个哥哥时,瞳孔里头璀璨的光。

    违和感猛地向上翻涌了下,还未等他抓住,便又匆匆消失不见了。最终,他无力地耷拉下肩膀,甚至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向酒保暗示了些什么。

    杜和泽被父母送到了国外,这也是杜家向夏家妥协的结果。

    这件事对夏新霁并没有太多的影响,硬要说起来,也只是让他黏寇秋黏的更厉害了,夜间做了几回噩梦。寇秋为了安抚他,便直接留在他房间里一起睡,晚上陪着他一同攻书。

    等到六月来临时,夏新霁发挥十分出色,以全省第二十一名的成绩留在了本市的B大。

    而寇秋的事业,也取得了长足性的进步。

    对,是的,没错。

    他,终于成功地成为了一名光荣而又伟大的公务员!

    在他提出这个想法时,夏老爷子已经从李妈那里听说了他和杜和泽的一腿,还以为他是被人渣打击了,因此没诚意地随口应付:“要能考上,你就去。”

    开玩笑,谁的孙子谁知道,寇秋压根儿不是学习那块料!

    然而不幸的是,这个寇秋是换了瓤的——不仅考上了,甚至还凭借着党性满满的长篇大论当上了第一名,硬生生在两百多进一的淘汰路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他把通知给夏老爷子看时,老头的眼角抽的如同筛子,心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呵呵。

    这居然还真给他考上了?!!

    怎么可能!!!!!

    跟他竞争同一个岗位的是都收了寇秋的钱么!

    一个孙子已经头也不回奔向了为人民服务的大道,夏老爷子只得忍着痛去培养另一个。夏新霁自大一起便常常来公司帮忙,他头脑聪慧,极其擅长人际关系,渐渐接手了市场部的大半业务。

    寇老干部想也不想,立刻说:“好啊,那我们就去海关吧。”

    “......”

    夏新霁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去海关吧,”寇秋认真地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又带了点忧心望着他,开始叨逼叨,“你当时帮我请了几个月假?我手头可还有几单货物没有处理玩呢,万一耽误了,岂不是要给企业带来损失?”

    夏新霁一顿,眼看他又要开始进出口常识教育,忙从中打岔:“哥,我说的是约会,不是上班。”

    最后这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口中迸出的。

    而且,“你去上班,那我要在哪里?”

    寇秋想了想,还真给了他个答案:“你坐在大厅里?”

    夏新霁:“......”

    想象中红酒蜡烛的浪漫场面被粗暴抹去了,变成寇秋这个政府人员严肃地坐在窗口后,叫号叫了半天才叫到自己的号码。

    “夏新霁,下一个!”

    他就颠颠地跑上前,隔着一层玻璃,和自己的爱人在约会中深情探讨怎样正确地填写报关单......等等,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啊,摔!

    这叫什么鬼约会!!!

    “不行,”夏新霁一口否决了,“换一个。”

    寇秋瞪大眼,张嘴便想提出抗议,可小孩眼力见强极了,立刻果断凑上前,“啾”的亲了一口,亲的响亮极了,眼睛亮闪闪望着他。

    “换一个,好不好?”

    寇秋只好另选地点。

    “那我们去教育基地!”

    多有教育意义,说不定能让小孩感悟到生命的真谛!

    “......”

    去看什么,成群结队听课的小学生吗?

    但为防止寇秋下一个地点定到市政-府,夏新霁还是咬牙果断道:“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再往下去,他真不知道寇秋还能说出什么来。

    隔了许久之后,两人再一次共同出门。夏新霁将太阳眼镜架在他脸上,手始终牵着他的,一刻也没放松,“咱们先去吃饭?”

    寇秋点头:“好。”

    直到此刻,他还未察觉到小孩的用心——直到吃饭时,他突然在餐厅里撞见了两个人。

    杜和泽和陈婷婷望着他们亲亲,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仿佛世界崩塌.JPG。

    人的习惯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东西。

    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短短的二十一天,可寇秋都已经不知道在那沼泽里头待了几天了。这些日子里,夏新霁几乎每天都能软磨硬泡,找出无数个理由来亲亲。

    今天要吃虾,亲亲。

    要吃鱼,亲亲。

    等下要睡觉亲亲。

    用了冰块或别的小玩意儿,亲亲亲亲亲......

    要是中途挣扎一小点,这小孩立刻就能发疯,一边做还能一边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活像是那个惨被按在地毯上狠狠日了的人是他自己。三番五次下来,寇秋总结了教训,每回他嘟起嘴的时候,就乖乖地由着他亲——这样,起码能少点折腾的时间。

    系统说:【怎么样,小心机的舌头是不是能给樱桃梗打结了?】

    不懂这个梗的寇老干部:【......什么?】

    系统:【......】

    它只好明着说:【他的技术是不是很好?哦,如果你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刚刚脑海里的想法被马赛克了。】

    它意味深长地啧了声。

    【说说吧,都爽到想了什么被和谐的?】

    寇秋眼睛望着天花板,幽幽道:【党和人民。】

    ......骗子!

    系统悲愤地想。

    说好的共产主义接班人不撒谎呢!

    这才几年,就彻底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带坏了!!

    寇秋没有看见到来的两人,夏新霁却是看见了的。然而他对旁边两人完全崩裂的表情视而不见,还意犹不足抽回那一点猩红的舌尖,在对面人的唇珠上舔了舔,若无其事勾回一点粘腻的水色。杜陈两人看着他如此动作,神色更加木然了,以全身上下所有细胞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哦呵。

    我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

    陈婷婷张口结舌了半天,像是被人死死扼住脖子的小动物,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夏新霁......你......”

    她动了动嘴唇,满脸难以置信,痛心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那可是你哥啊!!”

    相比之下,杜和泽便要冷静的多。他早已从私家侦探那里听说了寇秋的情况,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也被彻底印证了。只是如今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非比寻常,让他的神色也不由得扭曲了下。

    “好久不见,清然。”

    寇秋终于看见了这两个一直发着光的电灯泡,目光慢慢移到两人亲密挽着的手臂上,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起来。

    “杜和泽?”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皱眉看了眼旁边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夏新霁像是没看见两人,还凑着脑袋嘟囔着要再亲一下,被他伸出只手臂直接推开了,“杜和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杜和泽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头发一丝不苟抹了发胶,愈发显得文质彬彬。他整了整袖口,面上现出几分笑意,像是笃定了什么。

    “清然,”他轻声说,“你很在意?”

    吃醋了,这是杜和泽的第一个想法。

    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志得意满的小孩冷哼一声,猛地把手里的叉子叉进了香肠里,使劲戳了戳。

    寇老干部面色更冷。

    一个性取向始终为同性的人,突然间这样靠近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这其中透出的意味让寇秋无比反感。他看向杜和泽,又看了眼他身旁娇娇嫩嫩的女孩子,抿紧了嘴唇。

    “杜和泽,”他直言道,“你这是在骗婚。”

    陈婷婷一怔,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不定,显然是没有听懂这句话。

    “......骗婚?”

    杜和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阻拦道:“清然,你——”

    可寇秋已经说了出来:“他的性取向,一直为同性。”

    陈婷婷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杜和泽神色狼狈,避开了她的目光。

    同性?

    那为什么还要来接触自己,这样频繁地献殷勤,甚至谈婚论嫁?

    他是想让自己做一个只能拥有形式上婚姻的同妻???

    杜和泽胸中的最后一点期冀也终于像气球似的爆掉了。他原本以为,寇秋兴许对他还是有情的,还是可能像之前那样对待他——可眼下,对方的眼神里全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像是在看一条在地上挪动的蠕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