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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风卷过地面,吹得小册子纸页翻飞,葳蕤的人物画一半藏一半隐。
雨晴忙抬袖遮脸,拎起小册子塞回李英歌手中,红着脸急声道,“乾王妃快收好,千万别被人看见。”
她后知后觉,自从发现自家郡主是个画避火图的高手后,阻止不得劝不得,只得极力遮掩。
李英歌被这主仆俩闹得又是羞恼又是好笑,肩头叫陈瑾瑜往下一压,耳听陈瑾瑜桀桀怪笑,“好妹妹,另外那两本小册子,你和四表哥这三年有没有潜心研习,学以致用呀?”
李英歌不作声。
她和萧寒潜聚少离多,但凡有机会,萧寒潜白天陪她玩儿,晚上就玩儿她,又哄又逼的要她兑现承诺,将谢氏那半本避火图、李姝送的小木头人、陈瑾瑜画的小册子都尝试了一遍。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挖空心思藏起来的小册子第二部,被某人发现了。
某人捻着小册子一脸坏笑,笑得像正待拆吃美味的狩猎者,恶狠狠的扑倒她,或抱或压或架着,边翻小册子边带着她动作,大床、桌椅、妆台……甚至是粉墙、窗楞下,都有他干完坏事,遗留的羞羞痕迹。
所以谢妈妈实在是冤枉她了。
不是她吃饱撑的,爱改格局换家私,而是某人学会的花样太多,她只能边给跪边吞泪,嘤嘤嘤的收拾残局。
她容易么她!
李英歌默默拘一把辛酸泪,无视陈瑾瑜的猥琐笑脸,哼道,“有本事问我,有本事问你四表哥去。”
陈瑾瑜一看她脸红红耳红红的模样就明白了,顿时握着李英歌一脸欣慰,热泪盈眶道,“好妹妹,我毕生所学的精华都浓缩在这三本小册子里了,我看好你和四表哥哟!”
确定毕生所学是房中、术,而不是医术?
李英歌一脸黑线,回握陈瑾瑜,反将一句,“姐夫呢?”
“师父和灯辛小道长也来了,裘呆子带他们先去济仁堂落脚。”对上李英歌似笑非笑的脸,陈瑾瑜忙顺毛捋,拉着李英歌的手讨好的晃,“好了,不逗你了。裘呆子又不是矮挫短,我日日夜夜对着他,又有医术这个共同爱好,难免从同行友谊升华成男女情谊嘛……”
而实际上,是她觉得背着个已婚少女的名头略亏,不想吃亏就吃裘先梓的豆腐,裘先梓逆来顺受,她习惯成日常,踏春时不小心牵了手,听雨时不小心碰了嘴,到五月初五不小心就滚了床单。
一不做二不休,她嘿嘿嘿的推倒裘先梓,把虚度的两年空白都补做完毕。
每每完事,还能欣赏一下裘先梓侧身斜坐,咬着被角红着呆脸,欲语还休的喊她“师父”的受气小媳妇样儿。
结果一搭脉,有了。
裘先梓不咬被角喊师父了,成日里娘子娘子围着她绕,烦人!
陈瑾瑜想到这里就是一抖,果断跳过话题,转开话锋,“我求皇舅舅给我在祁东南郊划了块封邑,封邑修整清楚前,我和裘呆子先住济仁堂。”
济仁堂分号就在祁东州城内,足足占了半条街面,不愁吃住。
一听封邑所在,李英歌眉眼大动,“那里依山傍水,是块产上等药材的宝地。瑾瑜姐姐,你要和姐夫定居东北了?”
“暂时不走啦!”陈瑾瑜大眼闪亮,答非所问道,“好妹妹,你可知道你办的慈善堂和针工坊,风评都传遍京城了?贤王妃倒是个不落人后的,搭着你的顺风车,办了间慈安堂,专门收养孤儿乞儿。南疆也缺军姿,她就自请领了宫中针工局,给南疆军士做军衣军被,倒是得了个好名声……”
她不想要虚名,听闻李英歌所作所为却眼热。
她想走出京城,她想走出后宅。
将来往东北更北去,更远的将来,再往南疆更南去。
走遍大秦,走出大秦。
她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她握着李英歌的手微微用力,灿笑道,“我也想像你一样,等生下小宝宝,等小宝宝大一些,就和裘呆子一起,四处游学。”
李英歌汗颜。
她所作所为,不过是依仗前世学识见闻,晓得东北边关需要什么短缺什么,又凭借今生身份地位,才能事半功倍。
当下只轻轻抚上陈瑾瑜的肚子,柔声道,“我等着我的小侄儿出世……”
陈瑾瑜抱着肚子笑。
李娟也抱着肚子笑,努嘴命夏雨冬雪送上生意分红,笑嘻嘻道,“给英歌妹妹贺一声生辰大喜了!这一季的分红我给你多算了一成,权作你的及笄贺礼。送什么礼都不如银钱实在,我就不多费旁的心思了。”
她去年嫁做长史夫人,进门就有喜,容老太太拿她当女儿疼,做起生意来何止如鱼得水,不到两年就还清了本金,将七姨娘接进容家,小日子过得安稳滋润,守财奴的秉性越发迎风滋长。
李英歌不以为杵,只问,“听谢妈妈说,你想从慈善堂挑几个伶俐的小子、小姑娘,放到七姨娘身边服侍?”
七姨娘来了东北水土不服,在家庙关了几年,心高眼空的作派貌似没扭转多少,身边不知换过多少批下人。
慈善堂收留的多是遗孀、遗孤,确定好好的苗子,不会被七姨娘带坏吗?
夏雨冬雪闻言脸色涨红,忙保证道,“慈善堂在乾王妃名下,七姨娘是知道的,定不会磋磨慈善堂出来的人。且放到七姨娘身边前,会先由奴婢们教导。”
她二人忠且直。
只是李娟这份孝心,七姨娘略不配。
李英歌心下微叹,看向李娟,“七姨娘身子既然大好了,待会儿见着妙堂姐,你不如请她去看看七姨娘,劝七姨娘宽宽心。”
也替李娟省省心,寄人篱下的姨娘就不能安生些么。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偏七姨娘更看重的是李妙,更听李妙的话。
李娟娇憨笑,眼底黯然藏得又深又好,撑着腰起身道,“不必麻烦了。我如今月份重,就不吃英歌妹妹的及笄宴了,礼送到了,我就先走了,省得大叔在前头做事还要担心我这一头,婆婆在家也不放心。”
她依旧喊容怀大叔。
李英歌听得笑起来。
“你这娟堂姐倒坦荡,能守财也能敛财。”陈瑾瑜转出屏风,打眼看向李娟离去的背影,咋舌道,“她和你那妙堂姐不是亲姐妹吗?听着还不如我们做干姐妹的亲热。今儿来参加你的及笄礼,怎么还分了两路?”
她昨晚留宿枫院,和李英歌闺蜜夜话,闹到半夜嫌不够,这会儿又是满脸八卦。
李英歌扶她落座,无谓道,“李妙三天两头往淇河跑,前两天就去淇河李氏接定北候太夫人了,今天必然是随侍定北候太夫人左右,且有的她忙活的。”
李妙从来不是个安安分分的人。
顶着出自澧县李氏的身份,钻营到定北候太夫人跟前,入了定北候太夫人的眼,待李妙不像远房族侄女,倒像亲生的侄女。
李妙攀交的是定北候的门第,定北候太夫人看中的,未必不是李妙户部堂官夫人的身份。
“一个为名,一个为利。真是蛇鼠一窝!”陈瑾瑜想到袁家就皱眉,拿手肘拐李英歌,“袁家现在就是四表哥名下的一条狗,你怎么还放任袁家乱结交关系?那定北候太夫人能和袁家交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心正眼明的好货色。你怎么就点头让她做了插簪的正宾?”
内大房的老太爷获封定北候,内大房的老太太就成了定北候太夫人,在东北这一方地界,身份地位仅次于李英歌。
虚与委蛇之事,不可避免。
定北候太夫人主动请缨,她不介意让定北候太夫人露这个脸。
李英歌狡黠一笑,意有所指道,“现在越风光,将来就越没脸。”
有对比才有伤害。
一时得意,不代表能一世得意。
陈瑾瑜啧啧啧,伸手揉李英歌的脸,“瞧你这一肚子坏水的小模样!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李英歌被揉皱一张脸,嘟着嘴含糊着声音道,“反正我的鬼主意现在做不成,我一个人也做不成。我还等着今天及笄礼完了,定北候太夫人给我个好机会,好叫我有地方使我的鬼主意。”
陈瑾瑜被绕晕了,挺着小肚子不敢狠闹李英歌,只拧着她的脸过过手瘾。
李英歌顶着一张被捏红的小脸,抬脚走进铺着红毯、宾客盈门的笄礼大厅。
李福和杨妈妈占了半座,代表李子昌和谢氏,陈瑾瑜代表城阳大长公主和信国公,无归道长身后杵着灯辛小道长,占着师长之位。
插簪礼时,用的是当年启阳帝赐予,城阳大长公主代收,经由陈瑾瑜亲手带来的簪子。
插簪入发髻,光彩华盛,少不得引来一番议论艳羡。
及笄礼之繁琐盛大不必赘述,只说礼毕宴席开,一众东北官员女眷相携入席,自是觥筹不断,喧阗反增。
李英歌最后一重礼服加身,拖着曳地裙摆再入宴厅,举杯满饮,一一敬谢入席宾客。
她放下掖起的袖子,袖口才一松就是又一紧,手臂被一只保养得宜的白胖手缠上,耳边听一道慈爱女声呵呵笑,“乾王妃今日真是好风采。老身只恨淇河李氏门低户窄,不如澧县李氏得老天眷顾,有那天大的福气,娶进一个李夫人,诞下乾王妃这样的妙人儿。”
妙个球球。
八杆子远的血脉也能扯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
李英歌乜眼去看,正对上定北候太夫人满脸亲昵,老脸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