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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冠一与林书山往落阳城急赶,行色匆匆。
金冠一一脸愁容,不愿带林书山返回,可也无法阻止他,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念头:“书山执意回城,我却无法拦住。没法完成大哥的嘱托,何以面对大哥?书山是个修真的好材料,方才起步,却入虎穴,令人惋惜。”劝说无计,犹豫不决,只得紧随其左右,尽心守护。
林书山面无表情,一心赶路。他自幼长在落阳城,小时候喜欢到城边折柳戏水玩,邻里乡亲对他爱护有加,常逗他,给他烤好的野味吃。在他看来,落阳城就是人间的仙境,任何人不能侵犯、毁灭它。他心中充满了仇恨,盘算着怎么诛杀了那屠村首恶火麟王。
飘风营有备而来,落阳兵队远非对手,于万军之中取火麟王性命更是难上加难。两军交锋,落阳城势难守住。那将会是另一场屠杀。
行了数里,林书山,停止了脚步,道:“金伯伯,依您看,飘风营此次行动目的何在?”金冠一道:“自是攻城略地,占据燕州了。”林书山道:“未必如此。飘风营意图在于火炎神剑。他们夺剑之前屠村灭口,兵围落阳城,意欲遮掩夺剑企图,残暴而狡诈。”
金冠一惊道:“那宝器是火炎神剑?”沉吟良久,说道:“火麟王暗出奇兵,所过之处,郡县望风归降,燕州志在必得。火麟王身为北凉重臣,怎会为一件法宝而停止攻取落阳城?黑甲关守军不能回援,扶风都城得知讯息,也将派出援军。到时,四方朝廷大军云集,飘风营将要错失攻取落阳城良机。火麟王断不会为了一剑而失去一城。”
林书山道:“金伯伯,您说得不对。我曾见花双为山顶上的充裕灵气所迷,不能自己,脾气变得暴躁。灵气、宝器、灵丹仙药对于修真之人而言,有着天然的魔力。我想,火麟王是志在修道、道行奇高的修真之士,怎能不受天生宝器火炎神剑的诱惑呢?”望向蒙蒙云层之中的冲云峰,眼中闪过精芒。
金冠一大吃一惊,道:“书山……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我们还是回城吧。回到城中,再做计较。”心想:“你不肯随我远离征战之地,那只有落阳城内最安全了。”
林书山望向金冠一,神色显得异常凝重,问道:“金伯伯,你说爷爷会在冲云峰还是落阳城?”
金冠一一怔,道:“你爷爷自是赶往落阳城。赵州牧下了命令,要他回援落阳城。他也决意回城。当我与你下山时,想来落阳兵队已向落阳城进发。”说到此处,心下豁然:“是了。大哥在哪,书山就要去哪?他挂念着自己的爷爷啊。”忙道:“你爷爷定在落阳城了。”
林书山摇头道:“不对。我感觉爷爷终会前往冲云峰,察看那宝器。他放不下守护十几年的宝器。”
金冠一睁大眼睛,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却很快紧皱,道:“这……这不可能吧?”像是问林书山,又像是自问。此时,忽听林中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地下枯枝格格折断。他神色一变,警觉起来,拉了林书山的手,慌忙躲入灌木丛中。
林书山悄悄探出头来,只见两人缓缓走来,边走边交谈着。一人粗壮圆脸,一人消瘦长脸,均身着紫衫,清新脱俗,隐隐带着一股仙气。紫衫上绣有三团蓝色火焰。
金冠一低声地“咦”了一声,略带讶意道:“太平道的内宗弟子也来了。”
原来太平道派弟子除七子外,均着紫衫衣,上绣蓝色火焰。一团蓝色火焰代表杂役弟子,而两团、三团蓝色火焰分别代表外宗弟子和内宗弟子。金冠一毕竟阅历丰富,一见便知。
林书山这才发现两人的脚底与地面竟有三寸的距离,是漂浮行走,不禁暗暗惊奇:“仙人足下生风,不踩地,走路也与众不同。”
那圆脸的内宗弟子道:“楚师兄亲临,召集在燕州弟子集中凌天山脉,不知所为何事?”
那长脸的内宗弟子道:“能有啥事!黑甲关怕是抗不住了。我派身为正派盟主岂能不去助阵?”
圆脸内宗弟子叫道:“倘若守军溃败,我们去了也无济于事。”一脸的不情愿。
长脸内宗弟子摇了摇头,道:“我们身为正派盟主,能有什么办法。”
圆脸内宗弟子笑了笑,说道:“恐怕不是这样。”
长脸内宗弟子瞪眼道:“不是这样还是那样?”
圆脸内宗弟子道:“听说冲云峰上有宝器……”
长脸内宗弟子慌忙“嘘”了一声,四下观望,眼见无人,才松了口气,沉声道:“找死!不要胡说!我们只管听从楚师兄行事即可。不可偏听偏信,不可胡说。”
圆脸内宗弟子嘿嘿直笑,不再言语。走了百步,到了路口,两人御剑而起,直上天空。转了个身,朝北而去,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林书山跳出灌木丛,心喜道:“有了太平道加入,我们多了一分胜算了。可不知花双妹子在哪了?”不知何时,金冠一站在了林书山面前,负手而立,不屑道:“这两个小子御剑而行,向飘风营暴露了行踪,实犯了兵家大忌。”他身材挺拔,如有大将点兵的气势。
林书山道:“金伯伯,我们跟上这两个小子。”金冠一大吃一惊,道:“什么?那是往冲云峰的方向!”见林书山冲自己微微一笑,便大步往北而去,心中暗暗叫苦:“这不是自投罗网么?”极轻极轻地“唉”了一声。
两人并肩穿过一条曲折山路。待到山路尽头,一块开阔的草地赫然在目。草地临近悬崖。林书山走到崖边,望下山去,只见白茫茫一片,好似一片白色汪洋。云雾一动,似有千万兵马在厮杀,内心一震,旋即嘴角浮现了一抹冷笑,心想:“林书山啊林书山,未见来敌,你倒是草木皆兵了。”
林书山道:“金伯伯,不知您的道行如何?若您能带我踏云而行,到达冲云峰之上,可就快了。”金冠一身子一震,连连摆手,说道:“我是半路出家的修道之人,学艺不精,没有踏云驾雾、御剑穿梭千里之外的本事。我与你爷爷、陆三叔从流浪修士那学了点道术,不足挂齿,不足挂齿。”连说两个“不足挂齿”,神色略显不自信。
林书山原以为他们三人所学功法道术从《有缘兵诀》上悟得,现下才知竟是从流浪修士处学得,不免吃了一惊。他知此兵诀精深玄奥,能使兵队焕发出极大威力,若能辅之以功法道术,威力愈大。落阳兵队战力不俗,只不过遇上了更强大的对手。何况,火麟王修为何等高深,即便林四六等三人合力未必是他对手。飘风营战力之强理所应当。
林书山心道:“金伯伯还是过谦了。”并肩前行时,忽道:“冲云峰后山之战时,金伯伯长戟在手,舞得神出鬼没,所向披靡。书山十分钦慕。将与金伯伯一起杀敌,书山不会落后。”
金冠一胸口热血沸腾,挺胸怫然道:“冲锋陷阵是我所长,只恨不能多杀几个毛贼罢了。”忽听得一句略带嗤笑的喝声:“哼,总算让我逮住了。林书山,上次之辱,今日必须得双倍奉还。你这个草包,杀毛贼,说的可是我们吗?”说到最后,语声变得尖锐刺耳。
林书山猛然转身回头,但见一群数百名的飘风营甲士围了上来,领头的正是清骨。清骨眯着眼睛,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金冠一叹了一口气,道:“老命休矣。”
林书山笑道:“星罗法王座下弟子鼎鼎有名的落雷魔头被我击败,失去了他的一条胳膊。你是斩水的弟子,落雷与斩水同辈。这样算来,你得叫落雷魔头一声师叔。你师叔被我这个草包弄掉了一条胳膊,落荒而逃。敢问你是什么包?”
林书山从花双口中了解到魔龙教为星罗法王所掌控,其座下弟子有断崖、残雪、斩水、风月、落雷五大圣使,心想清骨是斩水弟子,功法和地位远在五大圣使之下,不值一提,有心戏谑了一番。
清骨睁圆了眼睛,叫道:“原来斩了落雷圣使的胳膊,你有一份。今天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清骨知落雷非一人所伤,见林书山知落雷失去一条胳膊,料想林书山参与其中,却不知落雷的胳膊并非斩掉的,而落雷落败逃回,深感受了大辱,绝口不提胳膊被护灵兽咬掉的窝囊事。是故,清骨不知其中曲折原委。
金冠一忽然仰天大笑,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们这帮无能之辈,什么狗屁圣使都被书山打败了。假以时日,我家书山定能诛杀了法王和火麟王,为冤死的人报仇。”
飘风营兵士知落雷圣使竟被眼前这个不起眼的毛头小孩斩去了右臂,又听了金冠一的铮铮之言,均有惊色。
清骨喝道:“少废话,哪有以后的时日。”转头对身边的兵士,大声道:“给我上!格杀勿论!”
飘风营的甲士嚎叫着,如蚁般涌来。
金冠一笑着道:“书山孩儿,我们一起杀个痛快。”之前未遇敌时畏首畏尾的紧张之感一扫而光,心中燃起了一团怒火,愤恨得全身发抖。
林书山重重地点头道:“好!”热血上涌,体内灵力如潮涌动。初入敌阵,敌军刀枪如雪片纷飞,林书山只有招架之功,处处受制。体内莫名气息在涌动,身手轻盈,却能一一化解危情。清骨不通仙阵之法,飘风营甲士三三两两随意攻击,战力大减。但飘风营毕竟是重甲精锐,不多时已把林书山和金冠一分别围住。林书山欲靠近金冠一,可刀枪晃晃之间,反而隔了更远。
刀风四起,冷光闪动,数道刀锋袭来,刷刷有声。四面敌围,林书山心中一震:“完了。”分神之际,刀尖齐到,抵住其身。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一股神秘气息沉于丹田之处,猛然间激起道道气流分散开来,如一块小石块落入平静的湖面上,漾起阵阵涟漪。浑身金色毫光激射,袭来刀枪如被黏住了般,欲刺不能,欲收不动。飘风营兵士大吃一惊,面如土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清骨一直目视着林书山,恨不得他被剁成肉酱,以泄心头怨恨。此时,他瞧见林书山身上散发出惊人的灵气波动,激荡开来,眉头一皱,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又惊又怒。
金芒激射。当当当,刺向林书山的刀枪尽断,四面包围的数名飘风营兵士应声震飞。强悍的灵力笼罩五丈之内,意势不尽,飞沙走石。飘风营兵士大惧,纷纷远离。
清骨暗暗心惊:“怎么可能?他原不过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何以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强横?他的修为似不在我之下。这不可能!”眼光与林书山相对,分明感到了他强烈的杀意。身子一震,随即怒火中烧,大喝道:“不许后退!后退者死!”横刀劈下,砍死了一名退至跟前的甲士。飘风营甲士后退不得,杀意顿生,纷纷往前冲去。他们本是骁勇死士,一旦战意燃起,焕发出了极强的战力。
林书山见金冠一徒手应对敌众,力有不支,渐渐为敌所困,叫道:“金伯伯!”捡起地下一柄长刀,欲前去助战,不料敌军蜂拥而至,挡住去路。情急之下,林书山施展《逍遥经》之法,以实战修炼,横刀一出,寒光闪动,两名迎面而来的甲士登时倒地。这时,白光闪动,一名敌军百夫长从侧面双刀劈下,林书山不及躲闪,一慌神,摔倒在地。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股气息在胸口聚集,流向了口中,忽的吹出了一阵黑风。这黑风阴邪古怪,双刀一偏,使刀的两名甲士登时被掀翻在地。林书山食了金丹后,又在凌天峰上,食了常年长在灵气充裕处的壁草,体内灵气充沛十足。与体内另一股神秘气息相容相合,灵动气息活跃四肢百骸。在那紧要关头,林书山脑海里掠过《逍遥经》上的化灵之法,憋足一气,把灵气化作了风呼出,救了一命。
清骨见了那黑风骤起,心惊道:“这小子竟然会我大凉的运风术,真邪门了。”
金冠一空手对敌,双掌由上而下,打在了头盔上,震死了两名甲士。边战边退,到了悬崖边沿。恶斗多时,金冠一力竭气喘,身上多处创伤,鲜血淋漓。飘风营甲士如潮涌来,挺枪扬戟,迈着整齐的步伐,不断逼近。
清骨叫道:“捉活的。”
金冠一自知不能免死,望向敌群中苦斗的林书山,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沙哑地大喊一声:“这难道是天意吗?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转身一跃,跳下了悬崖。苍老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好似万山响应。
围上来的飘风营甲士们“咦”了一声,目光中均包含着诧异的光芒。
回荡的声音停歇,空气仿佛凝固了。林书山胸口一酸,喊道:“金伯伯!”轻身如蝶飞起,踏着众甲士的头部,直至悬崖边,纵身跟着跳了下去。众人只见一个影子在飘动,有如鬼魅,其速度之快,转瞬即去,相顾愕然。飘风营的甲士们一片骚动。
清骨没有想到林书山竟然能轻易逃出重围,但却没有逃跑,而是随着金冠一坠入深渊。他大为震惊,纵马来到崖边,但见山崖下云雾飘渺,翻翻滚滚,哪还见林书山的影子?片刻之后,定了定神,冷冷道:“一对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