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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杨缺和齐玄策
第一节怨刀杨缺
我到白帝城的时候完全是迷糊的，我记得我睁着眼睛的时候还在船上，再一次睁眼的时候，竟然在白帝城外的码头上。
酒真的是害人不浅，不过我喜欢，嘿嘿。
反正来都来了，我也没想过要走，于是在城外一家小酒铺坐了下来，要了两坛酒，自斟自饮。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的他。
那天本是晚上，他缓缓走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影影绰绰。
走得近了，我才看清他的模样。
长发披肩，遮住了半张脸，脏乱的衣衫，
他没了一只左手，没了一条右腿。
最为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是他的刀。
一把刀光清亮，半人高的长刀。
他拄着那把半人高的长刀，就这么走了过来。
走到我那张桌子，兀自坐了下来。
我这才清晰的看到，他的长相。
很凌乱的胡茬，很硬挺的鼻子，很纤薄的嘴唇，还有，很空洞的眼神。
我被那双眼睛吸引，停下了喝酒的动作，他看我在看他，却没有说话。
待我又举起酒杯的时候，他说话了，声音沉闷沙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他说，小兄弟，我没有钱，但我想喝酒。
我笑了，说，我有钱，也有酒，可以请你喝。
他说，你的酒我喝，我讲个故事给你下酒，怎么样。
我很高兴，欣然接受。
他很慢很慢的喝了一碗酒，才缓缓开口。
他的故事，是从一对师兄弟开始的。
这对师兄弟不知父母是谁，不知名姓为何，只知师父，自记事起两人便在磨刀。
是的，磨刀，他们的师父分别给了两人一块钝铁，让他们两人磨成自己的刀。
他们的师父说，用心磨出的刀，你们才会惜刀，才学会不随意出刀。
这把刀，师兄磨了七年，师弟磨了九年。
师父说，刀磨好了，就教你们用刀。
师父问他们，刀，是什么。
师兄说，刀是武器。
师父“啪”给了他一巴掌。
师弟说，刀是工具。
师父“啪”给了他一巴掌。
然后，狠狠的对他们说，刀，是你们的命。
随后，他们便记住了，手中的刀，是他们的命。
师父问，你们练刀，是为了什么。
师兄说，为了自保。
师父又给了他一巴掌。
师弟说，为了不被人欺负。
师父看了他很久，还是给了他一巴掌。
师父说，练刀，就是为了杀人，练刀之人，讲究一个霸道，讲究一个狠字，出刀不杀人，就不要出刀。
随后，他们便记住了，练刀，是为杀人。
寒来暑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师兄弟两人这刀一练，又是九年。
师父和他们说，你们的刀法练成了，但是没有魂，刀的魂，要人的命来祭，你们下山去杀人，然后，提着人头来见我，要是你们死了，我不会下山给你们收尸。
师父让师兄杀的人，是白帝城，一个叫杨启的客栈老板。
师父让师弟杀的人，是白帝城，一个叫齐照的镖局镖头。
师兄很顺利，下山之后，举刀杀人，将那人的人头一刀一刀剁下，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眼里，提着人头出了城，上了山。
师弟却不顺利，镖局内好手众多，特别是镖头齐照，也是好手，师弟被人砍断了一条胳膊，人，最终还是被师弟杀了，人头，被他带回了山上。
当浴血的师兄弟站在师父的面前的时候，师父连着说了三个好。
师父从不夸他们，这是第一次。
师父说，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但我只要最优秀的徒弟，你们两个，我只能留下一个，我的刀法，要给最优秀的人流传下去。
师父说，我不瞒你们，我骗了你们很多年，我说你们是孤儿，说你们没有名字，我骗了你们。
师父指着师兄说，你，叫齐玄策。
又指着师弟说，你，叫杨缺。
师父指着师兄手上的人头说，这是，杨缺的亲生父亲。
又指着师弟手上的人头说，这，是齐玄策的亲生父亲。
师兄弟两人的刀，掉在了地上。
从记事起就握在手里的刀。
师父也拔出了自己的刀，那把从师兄弟记事起，就藏在刀鞘里的刀。
师父说过，不杀人，不出刀。
师父说，你们两个，我只留一个，既然你们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知道了自己的生父，知道了自己的杀父仇人，就应该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师父说，要么，你们中的一个死，要么，我杀了你们两个。
师父说，捡起你们的刀！人不死，刀不掉。
师兄的反应，比师弟要快，他将手中的人头砸向了师弟，师弟没有弯腰去捡刀，而是抱住了砸过来的人头。
接着，师弟倒在了地上，血大股大股的流。
师兄趁师弟接人头的一瞬间，拔刀砍断了师弟的腿。
师弟倒地后，师兄的刀，停在了师弟的脖子上，可师父的刀，却停在了师兄的脖子上。
师父问师兄，你恨我吗。
师兄说，不恨。
师父说，你下山吧，再过十年，你的名字一定响彻武林。
师兄下了山，师父却将师弟留在了山上，师父问师弟，你恨我吗。
师弟没有说话，但仅存的一只手，在慢慢靠近他的刀。
师父说，很好，你恨我，恨我就对了，有了恨，你就有了力量，这，会让你的刀更加的锋利。
师父说，你留下吧，等你什么时候能一出刀就杀死我，你就可以下山了。
十年后，一个没了一只手，没了一条腿的刀客横空出世，他不出刀则以，一出刀，必杀人。
刀客自称，怨刀。
刀客放豪言，他这辈子，封刀的人头，一定得是白帝城齐玄策的人头。
那个被中原武林称为武神的男人，齐玄策。
......
酒，喝完了，故事也讲完了。
对面的人从怀里掏出一纸书信，递给我，说，小兄弟，喝了你的酒已是叨扰，再麻烦你一件事，帮我将这封信，送给白帝城的齐玄策，就说，十年前的一刀，我现在想还给他。
他将信放在桌上，没有等我回答，便拄着刀，起身走了。
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他的刀，看了看他放在桌上的那纸书信。
我的酒，顿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