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了个都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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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红酒绿,香云袅娜,九重天上正热闹的是时候。

    流光的红灯笼串了大红的烛叶花悬在白石的高柱上,四下皆用红绸带装饰了一番佳辰良景。鲜果好酒源源往宴厅上送,彰着是个喜庆的好日子。

    南杪站在离人群较偏的位置上,探着个脑袋朝远处正寻着什么。

    她自认自己站的这个位置挺好,视野开阔,最适找人。

    今日是她师姐望歌神女与天君二世子韬玉殿下成亲的大喜日子。细细扒着指头算算,自她师姐与韬玉殿下的婚事定下的这段日子,这二人的感情更是黏腻了数倍,天天流连在九山之间,别说是她想见望歌一面,就是她师傅钟煜上神也是难得见见自家徒儿。

    然她这回在此,却并非为了于人群中寻她师姐一眼。

    是为了一个小仙官,一个叫骥云的小仙官。

    打自己破镜而出第一眼见着骥云起,他俩就已经暗暗相好了许久。只是此次也不晓得是为什么,骥云已经很久没消息了。莫说是来四戒洲找她,便是传情的飞笺也没见着一封。

    今日既是望歌大婚,九重天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尽来了。南杪猜着骥云也该在这儿,这才张着个脑袋望穿了眼。

    大概她看得过于专注,连身旁落了一席蓝衫都不晓得。直等得一双纤白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并着一句:“望歌神女出来了么?”南杪才悠悠的回过神来。

    她转回头去,看见的是一个妙龄盛妆,眉目纤柔的女子,遂将嘴角提了提,道:

    “还早呢。吉时未到,新娘子怎么会出来。”

    她盈盈伸手过去挽起女子的臂膀,开始往宴厅走,边走边道:“今日就你一人来么?没见着你二哥他们。”

    本是句寻常问候,可那女子听她问罢,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她名唤映琦,是西海水君的四公主。

    西海水君生的头三个皆是儿子,一直到第四胎才得了这么个明珠,因此对她尤为宠溺。且偏偏那三个儿子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一个不学无术,剩下的一个虽是诗书礼仪皆具,却偏偏好个游山玩水,常年不着家。

    说得夸张些,怕是西海水君自己都要忘了这个儿子长什么模样了。

    早前外界寥寥曾有传言称,西海日后,或许会迎来一位女水君。此言一出,四兄妹面上虽并无大隙,但暗地里却也都在各自较劲。

    映琦脸色不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都来了,不知道在后院里惹什么乱子呢。”映琦的白眼翻的十分隐匿,南杪不是没看到,却也不过是一笑带过。

    她本就是问候一声,实际对这各中家事也不好多言。所以也未再多话,闲说着别的,就往前走了。

    话间二人已行至了宴厅,蔬果酒水已经一一上齐,大小仙官也按次列坐。因南杪是望歌的同门,便也是娘家人,所以座次自然也排得靠前些。

    一二果品下肚,吵嚷的人声渐渐平静下来,由宴厅大门望去,一席金衫并着一袭素衫徐徐步入了堂内,百官皆离座行礼,直等着二人不急不缓的落到上座。

    这二人,着金衫的那位,自然是天君。素衫的则是南杪和望歌的师傅,钟煜上神。

    此前她正因着骥云的事同钟煜斗了回嘴,这会难免有些心虚。本以为是不着痕迹的撇过眼去偷偷看了看,哪巧也被钟煜逮着,瞪眼朝她看回去。

    南杪缩了缩舌头,看来下次同老人家斗嘴这种事,实在做不得。

    她偏头正想跟映琦嚼回嘴皮子,却见身畔的仙官们又低低议论起来,隐约听着,好像是宴厅里又来了个人物。

    映琦拽了拽她的衣角,轻声道:“听闻此次,为神女和殿下烧鸢谱的,是青方上神。”

    青方上神?

    南杪塞了个浆果在嘴里,包着一嘴的汁水道:“青方上神?好像听过……不是早已告病避在光音宫中了么?”

    相传这个青方上神早年曾是赫赫有名的一方战神,神魔大战的时候,双方僵持不下,而这位上神偏以一柄焕日剑领着十万天兵天将杀出一条血路。

    彼时传闻中的上神已经行至了宴厅中央,而望着他身后跟进的一众仙官,南杪的眼睛也随之一亮。

    队列中一身玄裳,身姿挺拔的,正是她的心上人骥云。

    她望着骥云的眼波不自禁变得柔和起来,映琦毫无察觉,仍自顾偏头向她道:“我这里有个挺热乎的传闻,不晓得你听过没有?若是同你说了,你万不能往外传。”

    南杪被她这八卦的语气拉回眼来,心中虽十分明白这些所谓不能外传的话其实早已传过千遍百遍,但还是诚诚恳恳的抓起一把花生米,兴致勃勃道:“嗯嗯,我晓得的,你只消略略同我讲讲,我听听也就作罢了。”

    映琦抬袖稍稍挡了挡口鼻,低声道:“听说青方上神,其实是属意你师姐的。”

    “咳,咳!”

    两颗花生米被映琦一句话生生卡回了她嗓子眼里,南杪咳出泪来,边顺着气,边不可思议道

    “我我我师姐?!今天的新娘子?!”

    “你小点声!”映琦一把捂住她的嘴,弯眉微蹙,屏息道:

    “传说啊……只是传说啊!青方上神曾四处打探一只六翎鸟的下落,兜兜转转寻到了望歌神女身上。可惜的是,那个时候神女已经同韬玉殿下订了婚事。”映琦说到这里不由的默了默,忽又眉飞色舞起来:

    “不过大抵是心结难放,青方上神竟然主动提出司职今日焼鸳谱一事……啧啧,你说,这算不算是给往日的感情寻个寄托?”

    映琦说的绘声绘色,南杪眨眨眼算是认同:“岂止呢!简直悲情又痴情!”

    她跟着啧啧嘴,心叹这个师姐魅力是真大,媚了韬玉殿下不说,还媚了个上神?

    厉害,委实厉害。

    同是六翎鸟,怎的她与望歌差距就那么大?若她能有望歌一分半点的魅力……也足够了!

    “吉时到!”

    司仪的仙官一声告下,厅上皆寂,众人的目光皆齐齐望向厅门口,只见两匹紫瑞兽开道,白玉阶上缓缓步入一对身着喜衣的璧人。红纱的盖头下,隐隐可见望歌俏若三春之桃的面貌,目里含羞,羞中带喜。

    像什么呢?像是盛夏开的正好的一朵火莲,惹眼,热烈。

    南杪一直晓得她师姐长得美,但不知竟可美到这种地步。

    韬玉殿下,好福气。

    待二人行至青方上神跟前,大概因着适才映琦同自己说的大八卦,南杪总觉得青方此时颇有几分哀痛在里头。

    手起紫焰烧鸳谱的时候,紫光映着青方那张淡然从容的脸,竟被南杪看出了一层逞强的意味。

    唉,任他是个沙场战血的杀神,情字当头,却也十分脆弱。

    行礼闭后,众仙官开始高谈畅饮,南杪同映琦说的开心,却也没忘了拿余光偷偷打量着立在上座一旁的骥云。

    骥云同她说过,他曾也是名门望族,而后家道中落,着实过了段苦寒日子。他说他想当上九重天内的刑官长,也算是朝着他重振家门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这其中道道南杪不是很明白,骥云是不是刑官长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哪怕他一直就是个无名的小仙官,她也觉得挺好。

    曾经他伴着自己的那百年混沌,却是多少个刑官长都换不来的。

    想至此处,她有些痴的发起笑来。映琦不明她笑些什么,以手肘拐了拐她,问了一声:“跟这傻笑什么呢?酒喝多了?”

    彼时骥云正巧将目光落在了她这一处,她正痴着,也未觉察出这目光有什么不对。只瞧着骥云又将目光移了回去,竟是往偏门出去了。

    她也坐不住身子,挪起身来向映琦道:“我出去吹一吹旁风。你不如先等等我?”她拍拍映琦的肩,自顾着就猫着腰出了宴厅。

    宴厅外倒是清冷了多,红云染在天际,平给这昏阳添了分暧昧。

    眼见着不远处青石柱旁立着一身挺阔有形的玄裳,南杪眼里头蒙了层氤氲娇羞,伸手理了理头发丝,才端着小碎步踱过去了。

    骥云该是觉察到她在身后了,徐徐转回身来,面上却没多少和南杪相似的情绪,反是冷静得让她有些陌生。

    “怎么了?是不是有些累了?”她掏出绢帕想给骥云抹抹脑门上的细汗,然手将将伸至半空,却被骥云横截挡下。

    南杪心头一沉,有些僵的把手讪讪缩了回来,立在原处没有再出声。

    她觉得,今日的骥云,有些反常。

    “南杪。”

    “……嗯?”

    他喊她名字的时候有些冷,南杪应得也干巴巴的。

    骥云芸了口气,复又道:

    “日后修习之事,你却还得自己多上心,且你底子弱,身上的旧疾还得慢慢调理着来。只怕往后入了冬,你也难捱些……”

    骥云的声音一如往日沉沉的,这声音从前南杪听了许多次,她素来喜欢听他说话。

    混沌中是如此,现在亦如此。

    只这一次,却听来有些扎耳。

    她打断他,牵笑道:“你在说什么?修习也好过冬也好,不都有你伴着么?到时你再……”

    “叮嘱我”三字尚为脱出口,眼前人就已摇头将她打断,干脆道:

    “你我实难从一心,自此而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