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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陆大监?”瞧着那一行人愈发地靠近,朝容颇是讶异地凑在季浓耳边道。
陆大监?季浓虽然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可通过朝容的表现也不难猜出,此人在宫中应当是个极有地位的。
“您是大监陪着长大,既然他老人家来了,殿下也可寻机和他细细了解下如今宫中情形,免得初回宫中,不明情势,生出差池。”朝容见季浓颇有些无动于衷,便又大着胆子劝道,直见到季浓点头,才心下大安。
季浓大概也知道这个大监不出意外,便是内廷大太监的意思吧...自己能叫他来迎接,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特殊对待,只是,若是想起原主与他的关系,便耐人寻味了。
谢遥这边已经走上了季浓所站的船头甲板,未待他说话,后面那笑容亲切的无须中年人,便迎了上来。她身边一众婢女,皆是颔首行礼,唯有季浓还捏着把扇子,半遮面孔,立于此处,一动不动。这位陆大监恭谨地给她行了全礼,季浓受了,却也并未说话,只叫朝容上前搀扶他起来。
“殿下,您回来了。”这位陆大监虽是净身后的阉人,可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翘着兰花指的模样,反而瞧着清爽的很,目光干净,脸庞温和,身量匀称,颇有些文人雅士的风味,“听说您一上路便病了,圣人亦是忧心非常,如今可好些了?”
他语气并不算何等热络,可其中关切却恰到好处,听着便叫季浓觉着万分亲切。但她也同样警惕,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皆是人精,更是熟悉原主,自己若是有什么异常叫他瞧出来了,只怕是个大麻烦。
她缓缓放下手中团扇,微微一笑,道:“已是无碍,劳父皇记挂了。”
陆大监听了她这话,倒是微微点头,笑着说:“瞧着殿下通体的气派,圣人也能放下心了。”
季浓听他说话颇有禅机,旁人这时应说她气色瞧着不错,可偏偏他却说她气派,更是着重地咬着这两个字,倒像是明白她这一番刻意为之的意思似的。
“殿下,江面上风大,老奴伺候您回宫吧。”见得季浓点了头,陆大监便亲自上前扶着她的手,倒是冷落了一旁的谢遥,季浓瞧过去时,谢遥面上倒是挂着得体的笑。落在后头半步,也是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一路下船,倒是禁军簇拥,一众侍者抬起她的箱笼跟在最后。季浓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些行李,倒是被吓了一跳,粗略一数,竟有百余个箱子,瞧着这群侍者的模样,皆都是分量不轻。
待得到得公主撵驾前,一个着盔甲的将军离着十数步便向她行礼,她瞧不清那人的容貌,便问道:“大监,前头这位是?”
“公主可还记得太子殿下幼时的那位伴读?这就是那位俞国公府的二公子,如今的殿下兵马司指挥使,俞既明。”
“竟劳动指挥使亲自来接,本宫惶恐。”季浓口中谦虚着,心中却是一阵激动,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位俞既明正是原日主日后的头号心腹,宫变之时便是由他率先发难,后来亦是为了原主战死沙场。可以说是,从头到尾都对女主万分忠诚,当然,两人也有着亲密的肉体关系。
“这是殿下应得的。”听到旁边陆大监的答话,季浓倒是仔细地瞧了他一眼。他说这话时,十分真诚,而他说的话,从某种程度上,也透露着,皇帝的态度,那么说...
季浓尚未细想,便已经走到了俞既明的跟前。原著中也有提到,两人儿时便是相视,亦是玩伴,中间虽是各自长大,可到底是有旁人没有的亲密。
于是,季浓便也一笑,道:“可是余家二哥?”
“参见殿下。”俞既明倒仍是低头行礼,声音颇有些粗哑,若不是早知道书中对他相貌的描写,季浓怕是要以为这是个粗犷大汉。
“无须多礼。”季浓又是一笑,叫他起身,“便是太子哥哥跟前,你也未必如此礼数周全吧。”
听季浓语气亲切,俞既明倒也不再拘礼,只抬起头,落落大方地瞧着眼前的季浓,嘴角含笑的模样,倒是叫季浓也不由得感叹一句惊艳。
余家亦是两朝大族,从前朝起,便以出美人而闻名。见过了谢遥的俊美之后,她虽是早有心理准备,可着实也觉得男人生成这模样有些过分了。
可惜此处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季浓也知道,拿下此人也非一时片刻的事情,便也只是含笑点了点头,便由着身边的侍女扶上车去。
大长公主规制的撵车内饰自然奢华,车厢极大,行在路上几乎感觉不到晃动,隔着水晶珠帘望去,外头的帝京愈见繁华。
“殿下,您的公主府已然整修完毕,就在延平坊,七殿下八殿下的府邸也都在此处。”外头传来声音,她才发现驾车的人,竟是前来迎接她的陆大监。
“大监,您怎的亲自驾车?”她当真是有些意外了,便脱口问道。
“殿下,您刚刚回京,老奴也寻不到别的机会与您说上几句体己话。”他缓缓开口,“您若不嫌老奴逾越,便细细听老奴说完,可好?”
“大监请讲。”
“十日前,谢大人关于广陵王府一事始末的呈报,便送到宫中。陛下亦是从中得知殿下遭许氏父子软禁乃至后来与谢大人里应外合手刃世子的种种,对于殿下,亦是万分怜惜,更是歉疚非常。”陆大监缓缓道,“只是朝野上下,对于如何安置殿下却又两种声音。一多半人觉着殿下虽是王府眷属,可更是公主,兼之也深受其害,应当对您予以重赏;可剩下的人,也颇有几分分量,倒是觉着公主身为女子,无论如何手刃亲夫都有失体统,皆道不可赏,以免滋长天下女子叛逆之风。更有甚者,竟谏言陛下命公主出家。”
“荒谬!”季浓一双眼微微眯起,竟也生出几分火气,“本宫的事,父皇还未发话,他们便向着如何做主了?”
“陛下断然不会叫公主如此,亦是狠狠训斥了他们,还言道,天子之女安能为乱臣守节。”陆大监转过头来,眼中也含着几分担忧,“可原本陛下是预备叫太子亲自来接,为您准备个盛大的回宫仪式,也叫这群人闹得不了了之。”
“竟还有如此的事情。”季浓没料想竟还有这么一桩事情,倒是立时冷冷一笑,“阿翁你说,我皇室的事情几时轮得到他们评断了?若是放在前朝,只怕是早都廷杖伺候了。父皇宽和,倒叫他们如此嚣张!”
这一声阿翁唤出来,陆大监倒是红了眼圈。季浓敢如此唤他,却是因为方才朝容偷偷与她咬耳朵,好奇她为何与陆全如此生分,叫她三言两语便勾出来原主一向是唤他大伴或是阿翁。可她却偏偏一点都想不起原著中是如何描写两人的互动,可这又偏偏是一个如此关键的人物。
“殿下莫气坏了身子。”陆全倒是安抚一笑,本是为了掩饰自个发红的眼圈便望向一旁,却瞧见骑在马上的谢遥,便似忽而想起来什么一样,道,“亏得谢大人那封邸报,将情形说的清清楚楚。陛下心里早有了决断。眼下这起子人闹起来,未必不是好事。他们越是闹,陛下眼前,殿下您,就越是委屈。”
季浓也鬼使神差地看向今日一直没来得及顾上的谢遥,他,会有这么好心?
原著中,在老皇帝时期,谢遥对原主一直是一副回避的姿态,生恐陈年旧事再生波折,这一次,倒是叫人,颇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