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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州与铁剑山相连有个叫顾家村的地方,是个鸟不拉屎地,也就三十来户人,天高皇帝远,典型的灰色地带。这里地处山脉的脚下,只有一条官道通往外界,以往,除了偶尔有一些土匪和小偷光顾这里,几乎见不到生人。
最近这段时间来,从这里经过的生人逐渐变多了,起初来的人不乏富贾官宦,后来渐渐多了些普通百姓,最后来的人大多衣衫褴褛、托儿带口,同样的是,他们都是逃难的景州人。景州大灾,颗粒无收,洪水泛滥,许多人都想穿过铁剑山到青州去。据说青州那边风调雨顺,是个安居乐园的好居所。
本来顾家村就是绕山而据,三十来户在山脚排成一线居住,最近和着来往人多,渐渐形成了一条坊市。这日大雨稍歇,路上还有泥泞。顾剑尘满腿都是泥巴,穿着粗布麻衣,腰间斜挎着一把朴刀,走在队伍第二个位置,眼神游离不定,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话,显得不伦不类。
这个队伍有十个人,领头的人是顾剑尘的大伯,名顾铁刀,听名字像是江湖豪客,其实不过是个铁匠。顾家村后山有座铁矿,村里许多人靠着制造兵器为生,所以许多人名字中有些武器的字样。当然了,也因为盛产铁矿,再加上这片山脉有三座如同剑一般的高峰,这片山脉才称为铁剑山。
这十个人是最近才组织起来的乡勇,流民太多,有不少人趁乱在村子里捣乱,村长安排了十来个年轻人,组织了这支乡勇,由身高体壮的顾铁刀带头。
“小尘,不要念了,恁聒噪!”一个三十来岁,满脸横肉的大汉皱着门头对顾剑尘道。这人是顾剑尘的堂叔。
“哈哈,哈哈!尘娘子是被方才的野猪妖吓着了!”有人附和道。
因为顾剑尘才十四岁,身体还没长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队伍里其他人称他为尘娘子。说起来,顾剑尘过世的母亲,以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顾剑尘这张脸眉清目秀,一双眼睛也透着一种难言的清澈,和母亲有七八分神似,在这穷山恶水之地,显得卓尔不群。
顾剑尘听到野猪妖三个字,哆嗦了一下,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惹得其他人又大笑起来。顾剑尘却是笑不起来,只是沉默不语。其实,顾剑尘“来到”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他搞不懂自己只不过在家里熬夜看了场球赛,一觉睡醒就来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花了一个月时间,他才慢慢适应现在这个身份。
这里是景州,是大武朝十六州之一。如今的皇帝叫李允,是个十足的昏君,爱好是到处建行宫,网罗天下美人。景州大灾,朝廷也没有拨一两银子赈灾。
大灾往往意味着民变,据说景州有些地方已经闹起了起意,这让顾剑尘的心里是既有一些彷徨害怕,也有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渴望,所谓乱世出英雄,不知道在这里能否凭借自己后世的一些“先进知识”闯出一番事业?
不过转念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和本事,又偃旗息鼓了,顾剑尘父亲早年被抓了壮丁,不知在哪个地方当兵,母亲又不在了,如今就在大伯家的铁匠铺做活。姓名,顾剑尘;身份,孤儿;本事:拉风箱、抡铁锤。
如今逢到灾天,许多人忙着逃荒,没几个人买兵器了,要不是这里处在两州要道,借着逃荒的人还能有些买卖,说不定顾家村也要跟着流民一起逃了。
要不是别人给大伯几分面子,顾剑尘真不知道到哪里能讨口饭吃,正胡思乱想,就听大伯顾铁刀吼道:“好贼子,给我站住!”
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一身破烂,枯瘦如柴的男子突然狂奔,嘴里还叼着一块狗肉,手提一个狗腿。顾剑尘明白这是又遇到流民饿得受不了,来抢吃的,当下打起精神跟着队伍追了上去。
这人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两口狗肉下肚,腿下顿时有劲,撒腿狂奔。
那人一边发足狂奔,心里一边思忖,只要顺着小道上了铁剑山,找个地方躲起来,料想那些人也找不到。
眼看就要到村口,却见大路中央迎面走来一个背着书箧的书生,书箧上有支架支一块布,防雨淋日晒。
这书生二十来岁,身体消瘦,这小偷要跑到村外,少不得要从书生旁边过去。
但书生手里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吟哦,仿佛根本没看见迎面跑来的小偷和一帮拿着兵器发足追来的乡勇。
这书生一边读书,一边左右摇晃,仿佛沉浸在什么绝世文章之中,万一被他撞上,岂不是要被后面的乡勇追上?
这死书生!
小偷计上心来,从怀里摸出匕首。“到时给这书生捅个窟窿,后面的人定要分几个人来救治,一耽搁我就能跑走了。”
顾剑尘跑在前面,看到小偷动作,赶忙提醒书生:“小心!他有刀!”书生闻言抬头,望向顾剑尘。顾剑尘只觉得书生的眼神如同一柄剑,充满着一种难言的气质。书生听轻松写意地放下书,笑道:“多谢公子提醒!吾擅养浩然之气,刀剑难伤!”
好一个蠢书生!
顾剑尘这段时间见多了流血事件,脑海已经能想象出这书生捂着胸口的样子了,但下一刻,顾剑尘目瞪口呆地站住了。只见书生对着小偷,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还不放下不义之财?”说着伸手一挥,将刀打落,接着只是随手一点,将那小偷点倒。
顾铁刀等人呆了一下,立刻上去将小偷缚了起来。
“多谢公子援手!”顾铁刀毕竟四十来岁,见多了奇人异事,一时倒还没失礼。
“好说,好说,路见不平,举手之劳!”书生一笑,转头对顾剑尘拱了拱手,“多谢兄台提点”。
顾剑尘见这书生身着白袍,在泥泞中走来,浑身竟没有一丝泥点,而且这装束没来由的让顾剑尘想起前世《倩女幽魂》电影里宁采臣的形象,顿生好感。“眼前这人是高人,肯定是个武林高手,轻功了得,找个机会拜师?”顾剑尘生性跳脱,两辈子可以说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事,一时有点浮想联翩。
“不敢!张口之劳而已!”顾剑尘不伦不类地说着。
“咳,咳!”书生仿佛被这怪话呛着,笑道:“刚才听到兄台念叨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此处发生了什么怪异之事?”
村外听到我说话?你千里耳吗?顾剑尘心下又惊又喜,惊的是遇到绝世高人了,喜的是有这番机缘,说不定能学个一招半式,在这乱世中也好安身立命不是?
“不瞒少侠,最近这顾家村……”旁边的顾铁刀见这书生不凡,怕自己的侄儿乱说话得罪人,赶紧接过话茬。
“这顾家村最近遇到好几次野兽袭击!”顾剑尘好不容易遇到机缘,在高人面前要表现自己:
“不瞒这位大哥,若是野兽倒也罢了,今日竟然还碰到了一个野猪妖!这猪妖张口能吐出黑风,要不是镇上派来几位官差,我们也降伏不了。这野猪妖现在被村长放在祠堂里,大哥你要有兴趣,我带你去看看?”
“如此,就有劳小哥了。”书生手里卷着书,抱拳一礼。
“嘿嘿,叫我小尘吧。”顾剑尘露出这一个月来难得的笑容,转身对顾铁剑道:“大伯,我带这位大哥去祠堂找村长。”
“嗯嗯,去吧。”顾铁刀不想招惹这书生,给顾剑尘递了个小心行事的眼色。
顾剑尘找到机会和高人同行,立刻绞尽脑汁想和他拉近关系,然后拜师。
“还未请教大哥姓名?”
书生被一口一个大哥叫得好生尴尬,这方世界即便最擅口舌的酒店小二,也没这么叫人的,“失礼了,在下宁辰。对了,剑尘兄,不要叫我大哥了。”
顾剑尘差点听成宁采臣,愣了一下道:“好的,辰兄,不知你此番来顾家村可是进京赶考?”顾剑尘以前也遇到过赶考的书生,于是有此一问。
宁辰道:“是啊,只是雨天路难行,离开考还有半年,这想在这住上一段时间,等春暖花开再走。”
“辰兄如果不嫌陋室寒酸,就到我住处暂居几日吧,反正我也一个人住。”
“如此,就叨扰了。”宁辰致谢。
盏茶功夫,走到了顾家在后山的祠堂,祠堂外此时有几个顾家的男丁围着村长顾大斧,另外还有几个官差模样的人。
顾大斧看到顾剑尘来,而且还跟着一个书生,立刻眉头一皱,“剑尘,你不跟着你大伯去巡视,怎么跑来后山祠堂了。”
顾剑尘道:“村长,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是个见识广博的高人,刚才在村口还帮我们抓住一个蟊贼,听说村里出了妖怪,想来看看,我就带来了。”
顾大斧道,“官差大人说了,这是铁剑山上大妖出世,山野精怪应时而出,冲击人居之地,来山下作乱。官差大人自会禀报国师,国师大人乃当世大德高僧,最擅降妖除魔,定会派弟子来处理此事。这段时间,我们只要保护好村子,不要进山就可以了。”
大妖出世?顾剑尘心里暗自惊讶,不经意发现那几个官差冷眼望向自己,这些官差眼里有金光闪烁,几类神佛,被他们眼神一扫,顾剑尘有种浑身上下都被看透的感觉。
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官差道:“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们看守,过几日自有天龙寺的高僧来灭妖。”
顾剑尘怕书生和官差起了争执,闻言对宁辰道:“辰兄,你看……”言下之意是咱们就别管了,好好去唠唠嗑吧。
宁辰道:“好说,好说!敢问村长,那妖物能否让小生一观?”
村长拿眼来看官差,官差面色一冷,“哪里来的糊涂书生,去休!”另一个面色黝黑的官差适时道:“妨碍官家办案,莫不是找死?”
宁辰也不恼,笑道:“小生颇有读过一些奇闻怪志,或许能识得一二。”
“你!”黑面官差手握刀柄,立刻迎上前来,蹭的一声拔开佩刀。
宁辰眉头轻轻一皱,握书的手轻轻打了一下官差的手腕,再抱拳,道:“有劳了!”
那官差将佩刀刚拔出一点,就觉得手腕好似被一个熟铜棍扫了一下,如同筋骨断裂一般,竟然使不得半点力气。
那面白无须的官差瞳孔狠狠收缩,手立刻握向刀柄,但仔细打量了一下书生,仿佛想到了什么,又轻轻松开。
“借过,借过。”宁辰自来熟地推开人群,走向里面。
顾剑尘也挤身进去,只听宁辰“咿”一声,顾剑尘把眼望去,见到牛犊一般大小的黑鬃野猪躺在地下,身上毛发有一尺来长,根根黝黑,闪着幽光,不用试就知道宛如钢针,尤其是一对獠牙翻卷开来,白森森的上面还染着血迹,也不知道是它自己的血,还是人血。
野猪额头有一道焦黑,身上有几道可怖的伤口,伤可见骨。不过即便以顾剑尘的眼光,也知道致命伤乃是额头的焦黑。这焦黑处如同被天雷击中一般,连脑花都打开了。
顾剑尘不知道书生在“咿”什么,看这野猪惨象,胃里酸水直冒,挤开人群出去了。
村长看顾剑尘出来,拉到一边道:“顾大锤说要加入乡勇,他比你力壮,明日你不用去上工了。”开玩笑,以他的眼光这书生肯定有些来路,但毫无意外的是今日这书生得罪了官差。等这书生一走,这口气撒在谁身上?还不是自己!趁现在当着面就给顾剑尘一点颜色看看,给官差大人好下台。
村长和顾剑尘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官差们都是练武的好手,耳目灵敏,自然可以听得清。
顾剑尘二世为人,岂能想不到这点,说“仅凭村长吩咐”,此事的确怪他鲁莽,立刻解下朴刀,找出人群里的顾大锤,递了过去。
村长见顾剑尘这般举动,冷哼一声,转身到了官差身边赔笑,顾剑尘听到村长嘀咕一声:“吃里爬外的小崽子!”
顾剑尘心里有点不舒服,实际上顾家村上一代村长正是自己的父亲那被拉去做壮丁,如今不知生死的顾金镖。
这顾大斧真是不留白点情面啊!
话说回来,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顾剑尘依然会带着书生来这,最近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在这武朝要想出人头地,以他的身份背景和学识,那是想也别想,不过大乱有奇遇,他如今可算有点机缘。总之,不要放过这个书生,他去哪,就跟着去哪,顾剑尘心里下了决心。
宁辰过了会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对顾剑尘道:“剑尘兄,我们走吧。”
顾剑尘看那些官差也没过来找麻烦,放下心来,道:“辰兄,我请你小酌两杯。”
顾剑尘手头还有几两银子,这些都是当初他父亲顾金镖留下来家产,省吃俭用,再加上一直也都在“工作”,倒也够支撑个一年半载。
“恭敬不如从命。”宁辰笑容和煦地道。
二人信步而走,不多时遇到巡逻的顾铁刀等人,顾铁刀将顾剑尘拉到一边,道,“小崽子!你咋惹得村长不痛快,革了你的职?”
顾剑尘将方才事情说了一遍,道:“我自觉得宁兄值得一交,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多劳大伯挂心,这乡勇,不做也罢!”
第2章、酒家遇老叟
“小崽子!”顾铁刀抬手就想打,但看到顾剑尘坚定的眼神,还是慢慢放下手,叹了口气。“你长大了,大伯也管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如惹了祸端,不要引到我身上。我对你也是仁至义尽了。”看来村长给他警告了。
顾剑尘道:“晓得。”其实,整个顾家村真心对自己好的只有这个大伯了,但即便是他,也把自己看的比顾剑尘重得多。乱世人谁还顾得上别人?这愈发增加了顾剑尘要变强的心思,如果自己有这宁辰的本事,天下哪里去不得?
顾铁刀想了一下,往怀里一摸,掏出十几文钱,递给顾剑尘,道:“省着点。”
顾剑尘推辞不收,转身走了。
想到得罪了村长,在这徒惹不痛快,既然要喝酒,就要痛快,顾剑尘于是对宁辰道:
“刚才大伯知道我要请你吃饭,让我好好款待你,他告诉我离此十里的李家寨,那里有家牛肉十分不错,我经常去吃,我们去那吧。”
宁辰仿佛什么事都没太大所谓的样子,闻言道:“依剑尘兄。”
其实以顾剑尘的身份,哪舍得去花钱喝酒吃肉,只不过听别人提起过罢了。
路上顾剑尘想开门见山地问宁辰是否身怀武艺,但想想还是等喝酒微醺之时再说,前世他有些话不方便说,总是喜欢在酒桌上说,这也是本性难移吧!
再说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到时你住我的吃我的,我就不信你不教我个一招半式,哪怕只学点轻功,或者随便学点粗浅的内功也好啊。
顾剑尘有点厚黑地想着,嘴里随口问道:“辰兄,你说这天下为何会有妖呢?”
宁辰将书揣在怀里,道:“万物有灵,灵就是思想。人的思想高深,就是‘圣’,禽兽的‘思想’高深,就是‘妖’了。”
顾剑尘听得半懂不懂,问道:“那花草树木可有思想呢?”
宁辰道:“自然是有,不过草木之属,先天有根无窍,这‘思想’的产生较慢,非千百年很难有修为。”
顾剑尘脑洞大开,道:“这兽有思想,成妖,然后要吃人,我等现在就去吃无高深思想的‘兽’,可谓因果循环。”
宁辰仿佛想到什么,哈哈一笑,“我乃读书人,不谈因果。”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想起:“哈哈,笑死老夫了,读过两三本书,就自认为是当世大儒,了解天下万物,哈哈,哈哈哈!”
宁辰表情未变,顾剑尘却脸色紧张,这谁不要命地得罪宁辰兄这位绝世高手?
顾剑尘看到说话的是在路边躺着的一个乞丐,这乞丐浑身衣衫破烂不堪,头上还不伦不类顶个斗笠,斗笠却没有顶,将花白杂乱的头发漏在外面。这倒也罢了,最离奇的是他还半躺在路边的泥水里,似乎对这泥淖浑不在意。
“老丈此言差矣!”顾剑尘硬着头皮道:“一,当世大儒未必需要读很多书,二,当世大儒未必就了解天下万物。”
其实说这话顾剑尘心底也没底,完全凭借“前世”的经验,连孔圣人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当世大儒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
老乞丐一听,道:“有意思,你比这这糊涂书生要高那么一点点。”
宁辰道:“乱世多奇人,老先生之言,晚辈受教了!”说着拱手一礼。
莫非这老乞丐也是高人?顾剑尘心里暗惊。
就在这时,一个过路的道,“你这臭乞丐,又想骗吃骗喝。两位小相公,不要听他胡说,这老乞丐最喜欢说些怪诞的话,引起别人注意,其实只不过是骗骗吃喝而已。最近许多富家公子都被他骗过,和那些张口胡诌的‘铁口直断’没啥两样。”
这人见宁辰白衣儒服,仪表堂堂,旁边的顾剑尘也眉清目秀,尽管衣着寒酸,但也有几分气质,好言提醒了一句。
老乞丐怒道:“晦气,晦气!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小心遭报应!”转身灰溜溜地跑了。
宁辰仿佛想起什么,眉头微微皱了皱。而顾剑尘看这老者邋遢求生,心里愈发觉得这世道艰难,自己一定要变强。
二人经此一事,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到了李家寨。
这李家寨最近也是流民很多,不少外地人,操着不同的口音,顾剑尘找到了“老李酒家。”
说是酒家,其实只不过是个两间房的草屋而已,里面摆了十来个方桌,此时大半都坐了人,看来这逃荒的人也不是都是穷人,里面还有些富商、书生打扮的人。
恰巧有个靠窗的位置,顾剑尘当前走了过去,文人墨客都喜欢临窗而坐,顾剑尘这也是为了宁辰考虑。
宁辰将刚把书箧放下,小二就跑了过来,道:“客官来点什么?老李家的熟牛肉可是十里八乡的一绝。”
顾剑尘状做潇洒地拍掌道:“正是为了吃牛肉而来,来三斤牛肉,来壶好酒。”
说完,看着宁辰道:“辰兄,可否?”
宁辰道:“但凭剑尘兄意思。”
不多时,小二端着牛肉和酒上来,道,“承惠,正好一两银!”乱世里,都是先付账再吃饭,省得跑单。
嘶!顾剑尘内心在淌血,这是宰人啊,相当于前世一顿几千块的大餐啊,自己全身家当才八两碎银,不过面色不变地摸出银子道:“收好。”
“剑尘兄破费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顾剑尘“潇洒”道。
“这娃娃,臭屁孩一个,还装老成,什么酒逢知己,还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你和他是知己吗?你知道他什么?再说,你喝过酒吗?你这银子够你吃多少天白馒头?”不知何时,那乞丐竟在窗外,将脑袋伸进屋内道。“嗯嗯……不过,你刚才这句话倒是说的不错,酒逢知己千杯少!很大气!”
叫我臭屁孩……顾剑尘脸颊不经意地抖了一下——唉,没办法,他这副身板因为一直生活清苦,怎么看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尽管过年就十五岁了。许多人十五岁成家立业的也不少,但是被这至少六七十岁的老者称为臭屁孩,也说得过去。为了在宁辰面前表现得自己“有胸怀”,顾剑尘不等宁辰说话,就道:“老丈,相逢是缘,过来一起吃吧。”
“嘿嘿,你这娃娃不错!”老乞丐咧开大嘴笑道。
老乞丐进门时,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小二也不阻拦,看样子经常傍吃傍喝。让顾剑尘几疑是“酒托”,心下稍有后悔自己故作大气了。
老乞丐也不理睬店里其他人的目光,径直坐下。宁辰这时道:“老丈,君子取之有道,这酒是剑尘请你喝的,肉是他请你吃的,但天下没有平白无故的恩惠,万事都得讲礼法,不知他请你吃喝,你还他什么?”
老乞丐道,“读书人都喜欢‘著书立说’其实不过是些废话罢了,我就送他几句‘废话’,当值这酒肉钱?”
宁辰不说话,看着顾剑尘,意思是“你觉得呢?”顾剑尘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辰兄举止,我内心仰慕,我请你吃酒。老丈说话,我听得十分有趣,照样也可以请他吃酒。”
老乞丐道:“嘿嘿,小兄弟说话也有趣,老夫也不多吃多喝,这一壶酒,我只喝一杯,剩下你二人均分,你三斤肉,我只咬一口,剩下也都归你二人。绝不多吃多喝。”
“那倒不必,”顾剑尘觉得过意不去,既然请人吃饭,何苦又为难人。
“要的,要的!”老乞丐说着就拿起酒杯,开始倒酒。这酒杯很小,一壶酒至少两斤,可以倒二十次。只见老乞丐将酒壶倾斜,一溜酒线直往杯子而去,突然,这老乞丐张口一吸,杯子里的酒又往嘴里“流去”,完全违背了常理,简直是神仙手段!
顾剑尘心中一喜,果然是个高人!
在惊讶之际,老乞丐一口气竟喝完了整壶酒!
“呐,说好是一杯,我没倒第二杯吧。”老乞丐将酒杯倒过来,咂咂嘴道。“可惜,可惜。”
宁辰道:“可何者惜?”
老乞丐道:“酒不错,但不够,若是再有七、八壶,那就好了。”
顾剑尘今番连遇高人,心思一动,人总要拼一拼,于其揣个几两银子在这乱世苟且,还不如全部花完,说不定借此能学书生的“轻功”或者老乞丐的“内功”。
顾剑尘一念至此,道:“小二哥……”等小二过来,将怀里的银两全部递过去,道:“全部换成酒,呃……”转头看两位道:“不知这肉还需不需要了?”如果要的话,那还得留些买牛肉钱。
宁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道:“这些钱全部切肉。”
这银子目测得十两,顾剑尘倒是不觉得奇异,即便是现在这老乞丐拿出一千两银票,顾剑尘也不觉得震惊了。毕竟,高手有钱是理所当然的。
不多时,十壶酒和将近二十来斤熟肉就被端上桌子了。
老乞丐道:“我再吃一口肉。”说完将斗笠拿下,一只手端起木盘,手一倾,将木盘上的牛肉全部倒向斗笠。这斗笠无顶,这么一倒理当全部漏掉,但说也奇怪,这些肉透过斗笠的顶,全部消失不见。
“嗝~”老乞丐毫无吃相打个饱嗝,道:“快哉!这口吃得舒服。”
宁辰目露精光,道:“袖里乾坤?前辈是修行者?不知前辈名号?”
第3章、拆字问道,月下传法
老乞丐笑道:“嘿嘿,吾乃山间一野叟,见这天下最近热闹,找点肉吃,找点酒喝,问什么姓甚名甚?”
宁辰道:“前辈不愿说,便罢了。”又道:“这一口酒一口肉吃下肚,前辈不知要赠我这位兄弟什么话?”
老乞丐道:“我早年云游,颇能识文断字,年轻时以拆字为生,不如两位小娃娃各写一个字,老夫帮你们拆个字,窥个天道,给两位问个前程?”
他说话轻松写意,仿佛天道也不算什么,想看就看。顾剑尘正愁自己前途渺茫,闻言倒是精神一震,能有高人指点,这就是机缘了。宁辰从书箧里拿出一本记簿和一只毛笔,将之打开,道:“剑尘兄先来。”
顾剑尘前世没练过什么毛笔字,不过硬笔字倒是有练过一段时间,一时怕出乖弄丑,道:“辰兄长我一些,你先来吧。”
“好,”宁辰也不推辞,沉吟道:“前辈要问天,那我有一字,还请前辈指点,”说着笔走龙蛇,写了个“问”字。
“好字,”顾剑尘道。
“好字,”老乞丐道:“方方正正,堂皇大气!”
大武朝的字和古代中国繁体字一样,顾剑尘看宁辰写得字体方正大气,肯定是浸**法许久,不然写不出这样好看的字。
拆字是种游戏,可以将偏旁部首打乱,也可以增删笔画进行附会,主要是看能拆字的人如何辩说,即便是同一个字,这拆字人也有不同的说道。
“前辈,这字如何拆法?”
老叟道:“这问字,左看是个‘君’右看也是个‘君’(繁体‘问’),公子要问的前程,是这天下之主啊!”
宁辰眼睛一亮,道:“不知前辈有何教我?”
老叟笑道:“问天就是问己,欲知答案,就再写一字,老夫再来拆拆!”
宁辰拿起笔又欲写字,沉吟一下道:“剑尘兄,你也写一个。”
顾剑尘不知道写什么字,心下没有主意,突然灵机一动,用手蘸水在桌上也写了个“问”字。顾剑尘不善毛笔,但硬笔也有些功底,在问字的转折处,用指甲勾连着水,做了个颇有棱角的笔锋,这个字顾剑尘自觉发挥得不错。
字写完连宁辰也道:“以指写字还能如此灵动,剑尘兄真是深藏不露。”
老乞丐也道:“这字平中见峰,也正也奇,小娃娃好心性!”
其实宁辰和老乞丐都高看了,如果真要拿毛笔写,顾剑尘写得就像鬼画符了。上一世就因为字丑,被家里人逼着练了多年的硬币字帖,渐渐也有些书法感悟。
“见笑了,不知前辈有何教我?”
老乞丐笑道:“你这娃娃问的前程倒是简单,这‘问’字么,好大一个门里,只有一张口,岂不是说你空屋独居?小娃娃是个孤儿罢,你想问的无非是未来生计,想求个安生立命。”
“啊?”顾剑尘愣住了,这老乞丐果然不简单啊。
“前辈真乃奇人。”顾剑尘抚掌笑道。“那我再写一个字,求前辈指点。”
说着运笔写了个“辰”字,乃是他自己的名字。
老乞丐道:“你这娃娃也写个吧,我一并测了,老夫还要回山里睡觉。”说着打了个哈切。
顾剑尘蘸水写了个“尘”字。
老乞丐道:“唉,这两个字忒也直白,辰者龙也,你当从龙。”转而又对顾剑尘道:“尘也(繁体尘是上面一个‘鹿’下面一个‘土’),土上行鹿(路),有土地的地方,自有你的前程。”
宁辰听了一时不语,顾剑尘却听得一知半解。
老乞丐又道:“辰(尘)者,也有‘沉沦’之相,二位日后都是非凡人,但潜龙在渊,垒土成山,望你们两个小娃娃都要行韬光养晦之事,万物在这乱世丢了性命,那就如竹篾篮打水、破斗笠盛肉,一场空了!”
两人各有心思,都道:“多谢前辈指点!”
“也罢,”老乞丐道:“劫数加身,我在这等了许久,好不容易遇到两个良材美质,两个娃娃若想博个前程,老夫倒可以教给你俩大道功法,日后这天下,少不得要你等拨云见日!”
“明日去铁剑山南峰道观寻我。”说罢不等两人回过神,迈步走出酒家。
遥遥有歌声传来:“天上仙,地上神,天地神仙古到今。一盘肉,十斤酒,不断荤腥不犯淫。犯淫丧失长生宝,酒肉穿肠道在心……”
良久之后,宁辰道:“剑尘兄,你我得了大机缘,这老前辈真是陆地神仙也!”
顾剑尘哪里还看不出,突然响起一事:“辰兄,铁剑山南峰笔直陡峭,很难攀登,我大伯早些年上去过,花了足足一天,这前辈让我们明日寻他,我们此刻就得出发。”
宁辰大惊道:“此乃考验!我等不可耽搁。”呼唤过小二,又买了几斤牛肉,用油纸包好。
顾剑尘现在身上分文没有,也就只能看着宁辰买单,心里思索着等有机会学了武功,回来把那房产卖了,然后云游四海,仗剑天涯。
想到自己神仙法术在身,游戏人间,不禁有点期待。
此时已是初冬,二人合计一下,怕夜里寒冷,又打了两斤酒。一路边吃边行,了解了宁辰的身份。宁辰乃禹州人,家里颇有资财,自小遍请拳师,学了不少拳脚功夫。而且得了禹州的大儒传了儒家的炼气之法,体内有浩然正气,等闲江湖好汉都不是他对手。
他家几代都有在衙门里当差,耳濡目染之下,宁辰一直以入朝为官为志向,从小除了学武之外,就是一心读圣贤书。比起宁辰,顾剑尘就差得远了,自小没读过什么书,只上过几个月私塾,不过有着“前世”的知识,他识文断句倒是不难,但如果要让他也去赶考,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二人寻得山路,并肩而行,初时还不觉得累,但到了黄昏,气温骤降,在加上山上湿气重,小路湿滑,行路开始变得艰难。宁辰有些功夫底子,并且身怀浩然正气,并没觉得什么,甚至腿脚上依然是干净得很,相比较而言,顾剑尘双腿都是泥巴,棉裤也被树枝划拉了一刀口子。
折了跟树枝当作拐杖,顾剑尘咬牙往上爬,宁辰照顾顾剑尘的速度,放缓脚步,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让顾剑尘了解到不少这个世界的事情。原来这大武朝传承至今已经千余年,最初有三十六州,但到了前几代皇帝,一代不如一代,大半山河被西部和南部的化外之民夺去。如今武朝即便不说苟延残喘,但也是处于虎视眈眈的境地,西边有草原百余部落,南边有十万大山的贼寇,东边有东海的海贼侵扰,只有北部稍微好点,北部有千里雪域,人迹罕至。
“据说武朝也并非是天下第一大国,三百年前,大儒孟离云游四海,著有《列国志》,记载了这天下像武朝这般的国度就有十几个,最大的国家据说是度过东海的大晋朝,乃天下第一大国,足矣比得上武国十个大小。不过东海不知其几千万里,非当世大儒、佛门高僧、道门真人,万难渡过。”
“我等只要学了修行之法,也未尝不能成为真人、大儒一般的人物。”顾剑尘憧憬不已。宁辰称,成为大儒后,体内浩然正气与天地呼应,可借天地之力上天入地。
不过这样的人物如今的大武朝却没有了,只有国师金蝉子有飞天入地只能,因为他修成了佛门金身。如今人们常说的“大儒”,已经非是修行的境界了,只不过是对有学问的读书人的一种敬称罢了。
道门炼金丹,佛门证金身,儒家修正气,道门成了金丹可称为真人,佛门证悟金身可称罗汉,儒家修到正气天下之境,可称大儒!
不论是真人、罗汉抑或是大儒,在凡人眼里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这样的人可上天入地,举手投足都有莫大威力,而且能增收三百年。不过,三百多年前,随着最后一个真人‘七杀道人’、最后一个罗汉‘玄苦大师’、最后一个大儒‘孟离’相继离世,本方世界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个达到这样境界的人!
三百年,沧海桑田,大武朝也由三十六州变成了十六州,以前一片清明的天下,也到处都有妖魔精怪作祟,好在如今国师金蝉子十四年前修成了金身,天下也有了指望。这也增加了其他修行人的信心。
“这道门,佛门,儒门,是当今天下三大修行门派,儒门多以入朝为官的读书人为主,道门则一心云游四海,逍遥天地。佛门乃当今国教,不过,世道崩坏,许多人地方的寺庙也已腐朽不堪。”宁辰见多识广,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都告诉了顾剑尘。
爬山颇耗体力,顾剑尘起初还能和宁辰说说话,但后来只能粗重的喘气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山里夜凉如水,一轮圆月高悬,月光经过树枝的遮掩,被分割得支离破碎,投在山间小路上。
走走停停,行了几个时辰,渐渐地山路也没了,不过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铁剑山南峰壁立千仞,如一把利剑指向苍穹,最顶端被山间雾气弥漫,看不到,也不知道最高点在哪。
有道是看山跑死马,这铁剑南峰仿佛离自己不远,但是走了大半夜,距离仿佛也没缩短多少。渐渐宁辰也制成不住了,头顶蒸腾起一层白雾,乃是催发了儒家的浩然正气功夫。
“剑尘,你想不想学儒家的修行?”随着两人的谈话深入,宁辰直呼剑尘,显得亲昵了许多。“我看你言行颇和法度,说不定直接就可以沟通天地之气,这样爬起山来也会快点。”
“修行之法等闲不传,辰兄你能私自传授给我吗?”
“法不轻传,乃根本功法不轻易传授,根本功法,就像前辈之后要传我们的那种。我修的只不过是儒家的基本功法而已,我也不知根本功法。”言下颇为遗憾,不过转而他又精神一震,道:“只要能中了进士,就能自然能通过天地运气的加持,凭借着经史典籍,衍生出根本功法。”
看顾剑尘不懂,宁辰又解释详细解释起来。
修行有佛儒道三家法,这三家之中,道家的口诀最难得,所有修行口诀多已隐喻的形式传世,没有道门之人引领,外人想修行很难入门。相比较而言,佛门最通达,有教无类,贩夫走卒、达官贵人,只要拿本佛经就可以修行了,但也可以说佛门最难,因为佛门靠“悟”,至于怎么悟,悟出什么,非有佛缘之人很难说清。如今的佛门大多传授一些拳脚功法,佛法反正都是公开的,只要能悟出,自然就是真正的佛门弟子。
而儒家的修行,主要是靠读书人自己去“领悟”,有点类似于佛门的“顿悟”,但与佛门不同的是,儒家更注重自己的举止、行为,一定要与自己胸中的“正气”呼应,慢慢培养浩然正气。可以说,一个蝇营狗苟、投机取巧、心术不正的人,即便可以修行儒家根本功法,也不会有大成就。
另外还有一点,儒家讲究“入世”,修行必须要和天下气运联系起来,所以如果修行儒家功法,要想成为当世大儒,必须入朝为官,或者至少有天下人的认可。佛道两家就没这个要求了。
简单来说,道家入门难,是因难觅修行之法;佛家入门难正好相反,是因为佛经太多,正因为佛法驳杂,也可以说是没有途径入门了;儒家入门反而是最简单的,入门只需要心怀浩然之气的人引领一下,以自身的浩然正气去勾连天地之气,如果被传功的人能感悟,自然就打开“胸藏”,胸藏乃儒家修行要义。
“你心中默念孟圣的《浩然正气论》,然后仔细体悟周身变化,我将我自己感悟的浩然之气释放一点,你只要能感应到,就自然可以打开“心门”,天地正气会自然而然滋润你身。”
“这样你爬起山来就不会那么累啦。”宁辰笑着补充。
起初,宁辰先吟诵浩然正气论:“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
顾剑尘跟着他一起念,这篇文章和顾剑尘脑子里记得的一样,都是孟子的著作,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可以遇到这篇文章,让他圣人无处不在的奇妙感觉。
此时,二人站在一块如同龟背的巨大青石上,月光如水,一个白衣翩翩,脚边放着书箧,一个粗布衣裳,二少年品貌俱美,郎朗的正气论在山间回荡……
第4章、三家法,美人如玉
“剑尘,我要催发体内的浩然之气,你好好体察,如能感应出来,也算是儒门修行入门了。”
“……”
顾剑尘闭着眼睛,想着这个世界的孟圣不知和自己所知的那个孟子有何关联,心猿意马,无法安静下来,自然也无法体会什么浩然之气。
二人试了许久,顾剑尘还是无法感应到任何东西,最终放弃道:“也许我心中还是不够正气,难免入门艰难。”
“那倒未必,”宁辰道,“你以往没读过书,对浩然正气的理解未必深刻,你现在在心中多想想这浩然正气论的真正含义,来日方长,我们以后再尝试。”
这“胸藏”乃是儒家修行者认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精神、胸怀,这种精神藏于人的胸口,这种精神每个人不同,猥琐者有之,正大光明者有之,中庸者也有之,儒家要从修行人将日常言行举止都暗合天地间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
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生。文墨精通,了解儒家精义,自可生出浩然正气!
“辰兄,你为何要教我儒门修行?”又尝试了几次,无果后二人继续赶路,顾剑尘问道。
宁辰疑惑地眨眨眼,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对了,你从未涉足修行,当然不明白。我再详细与你说说。”
宁辰背上书箧,将酒袋拿出来,一人饮了一口,趁着酒意暖身,继续爬山。
通过宁辰之口,顾剑尘知道如今三百年之所以很难出现修行大能,乃是因为王朝气运在衰竭,以至于天地之间的气机都受损,在这之前,三家都提出了“互鉴”的想法,因此,如今的许多达官贵人,一边读经史子集、一边读佛经、道藏。
而如今的修行人的法力,与史书上记载的三百年前相比,那是大大不如,道门筑基,佛门开一识,就可以延寿三十年,以往的儒门入门,即可以“正言”斥退妖魔精怪——如今即便是宁辰自己入门且学了武艺,但面对野猪妖那样的存在,别说“斥退”它,即便手持武器,用上武艺,都未必能降伏。
修行变得艰难不说,修行出来的法力也大大缩小了,在这个情况下,许多修行人,当把其他家的的修行法也一并修持,就可以增大威力,修行人称之为“三家借法”。
不过这三家借法都有一个根本功法,不可能三家都只会入门的功法,那也没多大威力。